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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白起床后,在二楼做了会儿广播体操,全身通畅后下楼准备早餐。刚拐进书房,就见听寒歪在睡榻上丝毫没有身为妖王的威仪。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友好地问了句:“你想吃什么?”
听寒转了身,眼睛通红,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
“你昨晚干什么了?怎得成了夜猫子?”苏月白顺口一说,转念一想,他真的是一只猫。便端来一杯茶水,递到他的面前,嘱咐道:“如今没有老鼠可抓,早些睡觉还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你不是日理万机么,若是累坏了身子骨,不怕冥界打过来?”
“你在担心吾。”听寒接过茶盏,浅笑着抿了一口。
苏月白并不掩饰,点头道:“那是当然,我在你的地盘上总归要有危机感,你若是倒下了,谁来收拾沧拔,谁来保护我?”
“他不过一心护主,你的偏见……很深!”听寒小心的解释。
但是苏月白显然没有那么大度,抢过他的茶盏,生气地嚷:“他把我穿成了筛子,让我如何不偏见?若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情面上,我会连你一同记恨的。即便是现在,你若再干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我当真要与你绝交。”
听寒马上噤声,为难地看着她,悬空的手想要抓住茶盏。但是苏月白已经站了起来,重重地将茶杯砸在桌子上,扭身出了房门。
因得听寒早上的表现不够好,苏月白一肚子冤枉气无处发泄,便在熬粥的时候放了很多食盐进去。她在厨房吃饱后,就将一锅毒药般的食物端了上去。
“我去院子里浇花,你自己慢慢吃吧。”她扔下一句凉凉的话,扭头就走。
被留在桌前的听寒只好自己动手,刚喝了一口就变了脸色。他自然知道苏月白这是存心报复他,但是又不好浪费了她的心意,便硬着头皮将一盆粥都喝光了。苏月白进来收碗时,却被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问:“你都喝了?”
听寒点点头,抱着紫砂壶疯狂灌水。
“剩下点也没关系……”苏月白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有些颤抖。
听寒抬头笑笑,无所谓地喝光茶水,递到苏月白的跟前,低语:“你若不好意思,便为吾泡壶新茶吧。”
苏月白点点头,对听寒的隐忍力刮目相看。她重新泡了一壶茶,端到他的面前,自己也倒了一杯,揪心地看着他,问道:“你明知道我故意整你,还那么傻作甚?”
“好久未吃过你做得饭菜,吾自然是停不下来。”听寒抿着茶水,笑容却氤氲在茶香里。
苏月白感动地瞪着她,心里虽暖,但嘴上却硬着:“你少哄我开心,我又不是小丫头。”
“于吾眼里,你怕是长不大了。”听寒放下茶盏,眉眼传情地瞅着她。
苏月白心下一紧,眉头微微皱起,红着脸嚷嚷:“不要说得和爹爹一样。”
听寒笑笑,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眼中更是璀璨,似有繁星乱闪。
苏月白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灌了口茶水。微热的茶水缓缓下肚,胃中却一阵翻江倒海,汹涌的液体涌了上来。她没憋住,直接捂着嘴冲出了房门。
听寒见她身体不适,捏了个传音决将妖界的药师唤来,把她按在睡榻上诊脉。
苏月白挣扎着摇头,死活都不肯伸手,胡子花白的老药师无奈,只能朝听寒投去求助的眼神。
听寒坐在床头,沉着脸扯过她的手臂,担心道:“最近你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吾甚为担心,既然穆药师来了,便让他瞧瞧,吾也好安心。”
“听寒,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苏月白缠住他的胳膊,撒娇卖萌般嘟囔着。
听寒没有心软,钳制了她的胳膊,直接递给了穆药师。
老药师也算是妖界的老前辈了,从未见过自家少主如此担心过,且又见这姑娘与他没有丝毫距离感,便不得不猜测这是少主瞒着众人藏着的侧夫人。
他轻轻地将手指扣在苏月白的胳膊上,细细一探,然后眉飞色舞喜庆道:“恭喜主上,夫人这是有喜了。”
屋内的气氛急转直下,老药师一脸喜悦,苏月白和听寒则是满面尴尬。
“我就说不是什么大事嘛!”苏月白支吾着,转身藏进被子,以后脑勺对抗穆药师的误解。
听寒也没解释,只是堆着笑送走了药师,并嘱咐他此事不得外传,又让他开了几副安胎的药。再回屋时,苏月白已经坐了起来。
她瞅着他,干咳一声,羞涩道:“沧拔的事还是要抓紧时间,我如今也是分外金贵,总在你这里藏着也不是办法。你还是早些安排人送我回去比较妥当。”
“你早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听寒与他并排坐在睡榻上,但眼睛却瞅着地面,一张侧脸凉飕飕的。
苏月白点点头,老实道:“我好歹也懂些医术,自然知道些。”
“吾一直以为你口中的嫁为人妇不过是气话,原来……”听寒垂下头,手掌在袖管里握成拳。
“这种话我不会胡说,自然是真的。只是你不相信而已。”苏月白伸腿下床,脚丫子刚刚着地,就被听寒抓住了脚踝。
他低着头,声音亦是低入了尘埃,嘴唇动了动,小声道:“既然有孕定当小心呵护,吾去熬药,你且休息吧。”
苏月白摇摇头,无所谓地嘟囔着:“不过才三个多月,无需如此小心,你太多虑啦!”
“吾让你歇着,你便歇着!”听寒冷冷地吐出句疑似命令的话,将苏月白冻在床榻上,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说什么都很残忍。所以也就老实地闭嘴,钻回了被子。
事后,听寒忙进忙出地端茶倒水,苏月白一来张口饭来伸手,一通折腾后,她反倒不好意思了。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与听寒可是半文钱关系都没有。见他如此上心,不知怎得总会有些酸楚。
一日入夜,苏月白终于没忍住,拽了他那喂药的手臂,小声道:“这些事,本与你无关。我看着有些过意不去,不若你早些送我回去?”
“你放心住着,我自有安排。”听寒舀了药汤,吹凉后递到苏月白的唇边。她愣了愣,还是仰头喝了进去。苦涩的汤药灌进五脏六腑,苦得她浑身发麻,心情也跟着苦了。
她抢过药碗,纠结道:“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喂啦,你去忙吧,不用总陪着我。”
“吾的心意,你可是不知?”听寒垂下眼帘,眸色瞬间熄灭。
苏月白一惊,不知道他所谓的心意指什么,只能敷衍道:“我怎会不知道?你对我有愧嘛!不过,我已经不怨你了,你大可放宽心,不需要对我这么好。”
“有愧?”听寒幽幽地重复,慢慢抬起头,他的脸沉在月光里有些看不真切,眸中翻滚的情绪汹涌而来,差点把苏月白溺死其中。他把药碗放到桌上,转而拾起她的手。
滚烫的温度几乎能够把人灼伤,苏月白错愕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觉得胸腔里扑腾着心跳,搅得她心烦意乱。
“吾对你……岂止有愧……”听寒慢慢靠过来,眉眼顿显清晰,他揽住苏月白僵硬的肩膀,呼吸近在咫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所谓错过就真的错了
苏月白捂着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瞪着迷茫的大眼睛。她的眼底有两个小人在打架,电光火石之间,听寒的鼻息已经划过了脸颊。
“听寒……”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然后撑开手挡住了渐渐靠近的心跳。
“我……已经……嫁人了……我的夫君是冥界之主……”
苏月白抬起脸,眼眶里全是清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或许是为了纪念逝去的爱情,亦或者是为了悼念他们之间错过的曾经,更或者是对墨九君的愧疚。不管哪种,都在提醒着她,眼前的人已经与她擦肩而过,便是肩膀磨出了茧子也终究只能是擦肩。所以,她该认清自己,并果断地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显然,苏月白的话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听寒的手已经滑下肩膀径直箍住了她的手腕,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按在睡榻上,双手抵着枕头,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而一直以冷静出名的听寒就像是点燃的火种,眼神灼灼地盯着她,迷离的眼眶中更是翻滚着熊熊火焰,烧得苏月白脸颊发烫,她僵硬地扭过脖子,躲开他那让人无处遁形的眼睛。
“月儿……吾……想要你……”
这是苏月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在听寒的影子慢慢罩下来之后,她竟然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就那么晕乎乎地撅了过去。
听寒的唇畔擦过她的脸颊落在腮边后,身下的人却没了动静。他垂下头,瞅着怀里如空气般沉寂的睡脸。她的眼皮还在微微颤抖,呼吸也不是太均匀,大有小心翼翼的成分。显而易见,她是装出来的。但是,听寒并未拆穿她,只是小心地俯下身,像是怕把他弄坏了一般轻轻地搂进了怀里。
两个人就这般自然而然的和衣而眠,听寒撩拨着苏月白额前的头发,有些刻意地小声道:“吾只是想要你留下,想不到这个小小的要求竟然把你吓晕了。”
苏月白心里咯噔一下,对自己那些男啥女啥的思想表示愧疚,贴着听寒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睁开半只眼,偷窥着。
听寒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她的偷窥,不过并未侧头,只管看着墙上的花纹,自顾自地嘟囔:“吾许久未曾见过你,只是想珍惜现下的时间,希望你能没有后顾之忧地陪着吾,之后……吾自会送你回去。”
苏月白点点头,扬起脸不满地捅了捅他的下巴,嚷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据为己有呢!”
“吾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你恐怕不会高兴……”听寒侧头,满眼的流星一晃即逝。
苏月白应了一声,自他的怀里探出头来,笑道:“我以前说过,你是我的亲人,以前是现在也是,所以,能把奶奶和爹爹接来么,咱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像从前一样。”
听寒望着她那双晶晶亮亮的眼睛,忽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能点头答应,差人又在竹屋的隔壁加盖了一栋房子。并承诺等房子建好,就会把孟奶奶和孟老爹接过来。但是在此之前,苏月白要专心养胎。
某天听寒到昭和大殿处理事情,苏月白闲得无聊就在院子里溜来溜去,走到院门口时,伸手一探正巧撞上看似单薄的结界。她摸了摸结界的厚度,估摸着传音符是飞不出去的,也就没再逗留,只扭头回了屋内。
她坐在桌前,回忆着解封的符咒如何绘制,想了一会儿竟还记得,索性用指尖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符咒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威力,但至少让听寒的结界动摇了。她感觉大地在颤抖,便知这符咒若是写在符纸上一定会把结界破开一个大洞。只是,结界若是破损了,听寒定会第一时间知晓,万一沧拔比他还早,保不准就会先下手为强。
苏月白如今是一尸两命,不能轻举妄动,她忧愁地望望天,似乎等着墨九君派个人来接她回去。
她非常了解听寒,虽然他一直强调会完璧归赵,但是只是说说而已,转眼已经过了三个月,苏月白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以前穿着宽袍还能遮住,现在想要遮起来却委实困难。穆药师诊脉时说过,她怀了双胎,肚子要比一般人大了一圈。如此一来,她那典型的孕妇模样却是没办法再遮掩了。
就连平时被听寒指派来的侍奉丫头,都开始对她议论纷纷,这个孩子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甚至连若桐都隔三差五地冲到结界外,指着苏月白的鼻尖骂她不守妇道。这委屈的日子过久了,连苏月白都一度以为,这个孩子若不是听寒的,都对不起这么长时间的闲言碎语。
其实她早就懂了,听寒对孩子的事只字未提,又习惯性地嘘寒问暖,给外人营造了一个假象,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一腿。既然有一腿,弄出人命可是再正常不过的。苏月白在冥界的时候,墨九君没来得及给她名分,登基大典也没有进行,除却孟婆庄的几个女鬼,恐怕无人知晓新冥帝还藏着个老婆。
再加上现在苏月白是留书出走,墨九君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寻找。而与此同时,妖界到处都流传着妖王储着个小妖精,沸沸扬扬的绯闻早就漫天飞了,正因为很少有人见过苏月白,所以传闻也就格外玄乎。
怕只怕苏月白生了孩子出来,妖界就会炸开锅,跟着冥界也炸开了锅,然后两界又要打架了。本着和平人士的善良心胸,苏月白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但是,撇开这些大仁大义的问题,她更加不愿意受人指点,她肚子里的孩子明明只有一个爹,却被大家诟病和质疑,这一点让她哭笑不得。
所以,她不得不挺着大肚子与听寒谈判。
听寒看着她把一大盆米粥喝得精光,不禁哑然,直接赞了一句:“你的饭量……果真见长。”
苏月白抹抹嘴,撑着腰向后仰,指着外头的月亮一板一眼地问:“当着月亮的面,我有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听寒点头,用帕子擦拭着她的嘴角。
“你可知道,这个孩子的父君是何人?”苏月白瞟一眼听寒的脸,见他没有明显的不悦,便放心地问出了口。
听寒抽回帕子,稍微放缓了语气,小声道:“自是知道。”
“可是我怎么听说,外面的人都说这个孩子和你有关系。我不想他出生后还要蒙受这种不白之冤。”苏月白一向直白,尤其在听寒面前,从未掩饰过,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这些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听寒却并未生气,只敷衍道:“他们不过说说而已,你莫要认真。”
“我是想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去?”苏月白转过头,焦急地盯住他的脸,虽然有恳求的成分,但是更多的却是感伤。她想走,只因她是墨九君的妻。
但是,听寒显然有他的打算。自打领苏月白进了这个竹屋,他就没想过放她回去。虽然这中间出现了一个小意外,也就是苏月白怀孕这件事。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人的打算。因为失去过,所以更明白来之不易。况且他从未强迫过她,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而已。如此心愿,他觉得并不过分。
为了她,他可以与沧拔几近决裂。为了她,他可以对若桐不闻不问;为了她,他甚至可以放弃妖王之位,只因她说过,有个人会为了她奋不顾身。他认为自己也可以做到,他只是不愿意承认,所谓错过就真的错了。
而且,他也知道苏月白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她总是追问着何时放她回家,但是若是她真的想离开,他却是拦不住的。他们之间就像缠着一根橡皮筋,如果不是绷得太紧,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