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被小雪利索的嘴皮子气得脸上阵阵发白,她何尝不知道小雪是故意这么说的,饶是她是心中再气也不能发发火,不然就真的是坐实了怒大欺主的恶名。
“姑娘这是说的哪的话。”寒霜露出讨好的笑容,“我也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大姑娘明明有一门好医术,偏来得比谁都晚,这院子里的夫人小姐们可都是明白人,就是我不说出来,大家也自会有公道的。”
小雪还要再辩驳几句,云重紫突然拉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既然寒霜姐姐说了是心急,我们就不要得理不饶人了。”
她又冲着众人行礼,“今日事出突然,若是怠慢了各位请原谅,我这就派人先送各位回府,改日等老夫人身子健朗,再回请……”
“呵。”
云重紫的话还没说完,有人突然从屋里走出来,冷声笑道:“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不见,我竟不知这家竟由大姑娘做主了。”
尖酸刻薄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云重紫正是背着门,声音传来时,她随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去,就见沈怡琳面目怒容的看过来。
“我怎么敢当这个家。”云重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若是当家,又怎么会让这些夫人小姐站在院子里。夫人是出自诗礼大家,怎么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记了,我只是替夫人收拾残局,以免让人贻笑大方,落人口实。”
沈怡琳脸上忽然露出期期艾艾的神情,“好,好……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反正你云重紫也不是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损我这个当家主母的威严,这个家看着是我做主,其实早就被你这个丫头欺权夺势了!我留下大家就是让其他人瞧瞧你的真实嘴脸,外面都传你三娘子是医术高明,可谁能料到你居然能下此狠手,害自己的祖母!”
旁人听了她的话一片哗然,站在院子里的孙璇荣唯恐天下不乱的惊叫道:“什么?三娘子居然害自己的祖母?”
她阴阳怪气地睨着云重紫,“侯夫人可不要乱说啊,三娘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你有没有证据啊?”
云重紫则是一脸淡漠的看着两个人做戏,沈怡琳听到孙璇荣这么问,泫然欲泣道:“我没有证据怎么敢乱说,我方才请人去找大姑娘来,本想着大姑娘的医术好,她给老夫人看命也稳妥……可秋月找到后,回来说三娘子根本就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好在有太医在,是他们查出老夫人是被人下了慢性的毒药,才会突然咯血,这毒已经侵入骨血,怕是……”
沈怡琳哽咽一声,滴落两滴泪下来,“好在不是大姑娘看病,不然我们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其他人听到沈怡琳这么说,心中知道她定然是有真凭实据,不会傻到当着所有人的面撒谎,不然找太医当面对质就可以证明真假,就算太医被收买了,这城里还有那么多大夫,总有一个人会出实话的。
孙璇荣听后,夸张地看着始终风轻云淡的云重紫,从见到的第一面,她对这个女子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渐渐的就是痛恨,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虽说这一次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可是简直是太和她心意了,她还不狠狠地往死里踩她!
“哎呀呀,没想到三娘子竟然是这么心狠手辣的!”孙璇荣恶狠狠地骂道:“之前就听到说威信候府出了那么多乱子,原来是有人作怪呢!”
沈怡琳见云重紫微微张嘴,像是要说话的样子,立即抢先,对叶老夫人道:“叶老夫人,您与我们家老夫人这么多年的交情,您可要为她做主啊。在这个家,可没有人敢说三娘子一个不是的,若是你们都不主持公道,她三娘子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的命呢!”
不等叶老夫人开口,另一旁的寒霜忽然禀告:“夫人,之前我去找大姑娘的时候,她刚从二姑娘的院子里出来,老夫人发话说不让人去的,也不曾让大姑娘给她看病,可大姑娘却说给二姑娘诊治,还一身的血腥要回去换身衣服……怕不是大姑娘趁着所有人都在前面,趁机害了二姑娘吧……”
所有人震惊无比,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没想到三娘子居然是这样的人,她如此心肠歹毒的人,害姐妹,毒祖母,就连当家主母都敢当着众人顶撞,饶是她有些能耐,怎么可以这样目无尊长,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简直可恶!
扶着叶老太君的唐安然打断所有人的议论声:“我相信三娘子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太医查出云老夫人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又有什么证据是三娘子所为?”
云重紫冲着唐安然感激的笑笑,就听又有人走出屋子,扑之以鼻道:“唐姑娘不要被三娘子的表面给骗了,我们都在一个园子里,她是什么性子难道我们还不知道么,你去问问这个园子里的人哪个不是厌恶她的,若是一个人说三娘子不好也便罢了,但是所有人都这么说,难道是大家都撒谎吗?更何况太医查出是祖母近日常吃的东西中毒。”
走出来说话的是云秀荷,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浑身都斗志昂扬的。
云重紫看着她意味不明的勾起嘴角,笑得别有深意,云秀荷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突然想到之前在荒废的院子里见到她狠戾的一幕,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对她啐了口,“你个毒蝎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你如何还狡辩!”
“你们……你们无凭无据不能冤枉我家大姑娘!”若不是云重紫拦着,小雪早就冲上去和她们理论,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指鹿为马,颠倒是非了,真是难为三娘还处处忍让,她们……她们总是咄咄逼人,又使计陷害!
她年纪虽小,但并不傻,看多了听多了,总知道是谁做了什么事,三娘没做过,就不能冤枉人!
云重紫依旧是一脸淡漠,“先让我去看看祖母。”
“不许你去!”云秀荷拦着她,“你是想趁机害祖母,好来个死无对证!”
“你们就在旁边看着,我如何能下手?”云重紫再次上前,又被沈怡琳阻挡,“三娘子的医术是公认的好,你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老夫人就这么去了,我是不会让你这么做的!现在你是伤害老夫人的凶手,我必须把你捆起来,等事情查出真相,再来处置你,若不是你做的,我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若是你做的,就是皇后娘娘来了也无法保全你!”
沈怡琳若有似无地看了看叶老太君的方向,这话是故意说她听的,她让所有人留下也是为了这些名门贵妇们做个见证,省得别人说她故意冤枉云重紫,如此一来,就是有人想为云重紫求情,也没办法。
这一次,云重紫死定了!
沈怡琳心里阴毒的笑着,她就看看云重紫这次怎么翻身,若是她还是不死……
她看着云重紫眯起眼,若她还不死,还有下一次,那毒药就直接下给她吃!
沈怡琳一声令下,就有几个壮实的婆子朝着云重紫冲过来,看来是已经准备好的人,不然每个人手里不会拿着绳索。
云重紫眼见着她们就要扭打过来,厉声喝道:“谁敢在各位夫人面前动手,是准备不要脸面了吗?”
几个婆子是沈怡琳的人,平时只听沈怡琳的话,她们听到云重紫发了狠的大声说话,都被吓得一怔。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无凭无据就要把我给绑了?”云重紫冷厉地看着沈怡琳,“祖母的病还没个定论,就把我给绑了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就算不让我给祖母看病,总该找几位太医来亲自问话,当着这么多夫人和小姐的面,你要给祖母讨个公道没人会拦着你,但是你若是冤枉我,让真正的凶手逍遥,那才是对祖母真正的不敬。”
她转过身冲着没说话的叶老夫人下跪行礼,“叶老夫人,这本来是我们的家事,夫人突然拉各位在此求个公道,那只能麻烦您也为三娘做主了。”
叶老夫人温和的点点头,“我和你祖母一辈子交情,如今遇到此事断然不会为她做主的,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容她。”
她这话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偏私,沈怡琳的脸色稍霁。
“谢叶老夫人。”云重紫起身,冲沈怡琳道:“我知道夫人是心中急切乱了分寸,您说我不懂规矩目无尊长,但您怎么可以不顾几位夫人的感受,让她们在院子里站着,就算让她们为您做主,也不可以如此待客,还是请您让夫人和小姐们去偏厅休息吧,孰是孰非,等一下自有公论。”
其中站着的不少夫人对沈怡琳的做法确实略有不满,她们本来就不想参和别人家的事,偏沈怡琳居然还不让她们离开,方才还说人家三娘子如何如何,她自己又是什么德行,为了难为三娘子居然让她们受累!
她们听到三娘子这么说,对她和沈怡琳的事心存疑惑,这孰是孰非等一下绝对会查出来,以云重紫做事滴水不露的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怕不是……
有人已经猜到也许是有谁要陷害三娘子,既然有人要丢脸,她们就留下来,索性就当个好戏来看,她们就偏不信有人能逃出法眼!
沈怡琳听出云重紫这是让自己难堪,只能先忍着气,向众人赔了不是,又亲自请她们去了偏厅坐着,云重紫也跟了过去,对她说道:“既然说老夫人中了毒咯血,你们也说不明白是什么毒,就请夫人把太医找过来,当着众位夫人的面说说到底是什么毒!”
云重紫见沈怡琳迟疑起来,冷冷道:“夫人不让我进房里给祖母看病,总不能连太医的话都不让我们听,该不会是方才的话是你瞎编的,来诬陷我的?”
云秀荷瞪着她急吼吼道:“我们陷害你?你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真金不怕火炼,你既然想死的明白,我们自然会找太医来作证!”
说完,她就让院里的小丫鬟去请两位太医来,沈怡琳也没拦着,片刻后,两个太医一起走进来,见到众人分别一一行礼。
云重紫看着两个太医觉得眼熟,想了想才回忆起这不是邓丁三的两个徒弟嘛,是两个兄弟,姓李,人称大李和小李,在太医院药局当差,连品阶都没有,算不上入流的御医,只能说是医使。
只是不知今日是怎么突然在府上喝酒,又被沈怡琳找来当抢使。
云重紫心里哼笑,要害自己也该找个正经太医院的,她还心说这次是自己疏忽大意被沈怡琳钻了空子,居然没早点发现老夫人中毒的事,可一看到他们二人,就又觉得想笑了。
她风轻云淡的坐在一旁看着沈怡琳问话:“当着贵人们的面,你们可要说实话,我们家老夫人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突然咯血?”
“回夫人的话,云老夫人是中了一种叫骑鹤的慢性毒,此毒药铺是没有卖的,需要亲自调配才行,发作较慢,需要日积月累才会发作,中此毒的人初时会头疼脑热,若是严重了就会咯血,毒血侵入骨血就会……”
小李医使的声音突然顿住,有几个胆小的贵女早就吓得倒吸了口气。
其中太子妃的妹妹陈寒梅听了死死地握住身旁顾宝婷的手,惊呼道:“好狠毒的心,三娘子哪里是什么医术高超,根本用那些医术来做伤天害理的事!”
“可不是!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讲!”顾宝婷也厉声起来,“那太医可说了,那种什么毒的需要调制而成,这里就你一个人会用药,除了你还有谁!”
“宝婷姐姐说的不错!”云秀荷立即附和,“怪不得近日三娘子总给祖母送核桃杏仁粥,怕是就在那里下的毒!”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纷纷咒骂,云重紫冷眼扫向跪在地上的小李医使,忽然开口道:“我当今日是谁在府中给祖母看病,原来是你们哥俩啊,真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您还认得我吧?上次你师父……”
小李医使一听她提自己师傅的事,立即变了脸,他哥哥大李医使急急道:“一事归一事,三娘子还是不要混淆视听了,就算你和我师父有过节,我们也不会有悖医德说谎的!”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信。”云重紫目光凌厉地看着两个人,“只是如果我没记错,两位只是太医院药局抓药的……”
“抓药的怎么了!”小李医使又急了,“抓药的就不会看病了吗?进太医院的哪个不是都要会些,今日事出突然,若不是我们哥俩在,夫人只怕已经不行了!”
“小李医使这是急什么。”云重紫冷冷地笑道:“能进得了太医院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只不过术业有专攻,你们兄弟二人论药是最厉害的,看病和钱院使等人相比还是落了一成。”
李家兄弟二人听到云重紫这么直言不讳的说,脸上更加难看,可偏又不能反驳,不然就是自己得罪了上司。
沈怡琳听云重紫这么说话,立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才不管这个什么医使的到底是做什么,反正已经查出老夫人是中毒就好,“都到了这个时候,大姑娘还想狡辩吗?就算是小李医使只是个抓药的,也是太医院的人,他吃过的盐可比你走过的路都多,难道还能误诊!”
云重紫没有被沈怡琳的声色俱厉吓到,“你们的话我们自然还是信的。只不过祖母平日里都是太医院的人来看,而太医院中又属钱院使最德高望重。”
她歪过头看向叶老夫人,“我想请钱院使亲自来给祖母诊治,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都这个时候了,再请钱院使来有什么用!”沈怡琳的声音近乎嘶吼,“你别想拖延时间,趁机耍别的花样!”
“就算不请钱院使给祖母的病下结论,也该请人来给祖母治病!”云重紫冷眼看着近乎疯狂的沈怡琳,“我连祖母的房门都进不了,更不会跑夫人到底急什么?你到底是着急无法把我法办,还是担心祖母的病?若真是担心祖母,为何不找人请钱院使来给她诊治!不管是谁下的毒,看病总是没错的吧!”
沈怡琳被噎住,被云重紫这么一提,她也觉得自己是太心急了,乱了分寸,反正不管谁来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只要看住云重紫不让她耍花样就行。
旁人都不说话,只等沈怡琳做主,她冷笑起来,“好,不过咱们可要把话说清楚,若是老夫人真的是被那个劳什子毒害的,这个家绝不会容你,我还要亲自压着你到大理寺治罪!”
“夫人既然这么说了,这府上定然是要听您的。”云重紫勾起嘴角,“查出下毒的人,这府上绝不容她,夫人亲自压那人去大理寺治罪!”
叶老夫人听到两人都这么说,突然道:“拿我的名帖去请钱院使来。”
她的话音刚落,有人突然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