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致远一怔,忙问:“这肚子是怎么了?”
云重紫上前给赵红玉把脉,微微蹙眉,抬头看了一眼她,垂眸不语。
云老夫人问:“可是动了胎气?”
“胎气?”云致远愣了愣,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说的这好事竟是红玉有喜了吗?”
云致远的高兴溢于言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云老夫人嗔道:“这是许久不做父亲了,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红玉,你这什么时候的事!”云致远恨不能抱着赵红玉转一圈。
赵红玉心中纠结万分,高兴中透着淡淡的失望,声音也低下来,“还不足一个月。”
“那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云老夫人见云致远兴奋的语无伦次,笑道:“瞧把你高兴的,方才的话可还没说完,圣上可是下旨了?”
“是,母亲。”
“那世子是谁?”
云致远用余光微微瞄了一眼云重紫,淡淡道:“是锦鹏。”
云老夫人立即松了口气,但见云重紫一脸风轻云淡,她心中就有了谱,知道这事和她是脱不了干系的,再一抬头又看到沈怡琳和赵红玉的脸色各不一样,也就了然于心地笑了,“果然是三喜临门,今个儿我们就好好庆祝一番。”
云重紫行礼道:“祖母,三娘还要去太子那边照看七郡王,怕是要在太子府上住上一段时日。”
“这事我知道的,昨天皇后已经吩咐人来传话了。”云老夫人正是神清气爽,说话也慈祥万分,“你随我说说话,你们都散了吧。”
云重紫点头称是,她见赵红玉欲言又止,又道:“红玉先回房好好歇着吧,我瞧着你家老爷也是高兴的想与你单独说说话,若还是有什么不放心的,等下再让三娘去看看。”
赵红玉迟疑地看向云重紫,见她点点头,才有些心不在焉地走了,连怀孕的喜庆也冲淡了许多。
独剩下的沈怡琳脸色空前难看,似怒似悲,非哭非笑,她僵硬的行礼,僵硬的退出房门,僵硬的换身颤抖。
出了门,夏妈妈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怡琳,忧心忡忡的问:“夫人,你还好吗?”
“我好,我好的很啊!”
沈怡琳垂下头,嘴角阴毒的笑起来,“她们一个个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待所有人走后,云老夫人拉着云重紫的手,感慨地拍了拍,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
云重紫知道云老夫人想说什么,笑道:“祖母,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当初我没看错人……”云老夫人笑得眼角都是皱纹,“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云家欠你的。”
“祖母这话就折煞我了,其实鹏哥儿当的起这世子……”
“是呀,如今鹏哥儿成了世子,我就是死也……”
云重紫收起笑容,打断她的话,“祖母的身子可是健朗,有我在,大家都会平平安安的。”
“那就好。”云老夫人始终勾着笑,“我老了,这家啊是该由你们做主了,我也没什么心愿了,只是我瞧着赵红玉的肚子……”
她拿眼斜睨着云重紫,见她不说话,只得叹了口气,自顾地说:“家里添了个小的,我自然喜不自胜,只不过我担心赵红玉会为了肚子里的那个,做出什么不明理的事来……”
“祖母放心,我瞧着赵姨娘不过是想有个依靠,这事很好办。”
云老夫人见云重紫心有成竹的样,就知道她是有计较的,她也就不再上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我相信三娘能做好的,这个家有你在我放心。”
如今老夫人达成心愿,其他的事就随云重紫做主了。
云重紫心中明白,淡淡一笑,退出祥和苑后,又和芍药去了赵红玉那边。
芍药就在院子里等着,小丫鬟上前给她嫌弃布帘,进了里屋就见到只有赵红玉一人在屋里唉声叹气的坐着,见到她来了连忙起身迎上去,“老夫人都说了什么?可和我有关?”
不等云重紫说话,赵红玉又恨恨道:“这皇上早不下旨,晚不下旨,偏要等我怀了孩子有了冀望,本以为我可以母凭子贵,可却在这个时候又打碎我的梦……”
说着说着,赵红玉就垂下了泪,“老天真是不公啊!”
云重紫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赵红玉演戏,等了一阵,赵红玉没听到云重紫搭话,才讪讪地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大姑娘,咱们可是一伙的,你可要帮衬着我呀。”
云重紫听了她这话,知道赵红玉是要编排自己与她做同一条船,但她们之间素来都是各扫门前雪,前几次帮她说话,也不过是对沈怡琳落井下石。
赵红玉想用这事来威胁自己,实在太天真了,而且这事她确实也帮不上忙。
“姨娘。”云重紫有些冷漠地看着她,道出实情,“你的孩子其实保不住的。”
赵红玉噌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不可能……”
云重紫抬起眼帘,目光淡淡的,“我给你的方子你没用是不是?你用了促孕的方子,可是你的身子弱没调养好就用那个,根本保不住。”
赵红玉一听,脑子嗡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云重紫说得不错,她急于怀孕就买了一个偏方,就连大夫都没摸出来,没想到居然没瞒得住她。
她的脑子乱乱的,一时自己的孩子保不住该怎么办,一时又想云重紫医术竟到了这种地步,若是求她,这孩子应该能保下来,她现在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成为世子,就是长大成人也要个十几年的光景,她等不了,只要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她需要一个依靠。
一会子的功夫,赵红玉就把所有的事情整理清晰,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扑通一声跪在了云重紫身前,“三娘,我知道你医术了得,你可要救救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
赵红玉是真急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云重紫摇了摇头,“你的孩子任何人也保不住的,你的身子已经被药熬垮了,这一胎落了,以后都未必再能怀上……”
赵红玉听她这么说,身上的力气仿佛都撤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两眼呆滞无神地看着地。
云重紫知道她是把所有的希望放在肚子上,无论这孩子是男是女,赵红玉都有个寄托,她目光沉沉,压低声音道:“其实这孩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赵红玉身子一抖,缓缓地抬起头,“三娘子的意思是……”
“我知道姨娘的心思,不过是要受点苦头。”
云重紫凑过身在她身前低声说了两句,赵红玉的眼皮倏然张大,目光里的黯淡立即重燃起希望,连嘴角也不自觉地抿起来笑着,“如此甚好。”
※※※
离开侯府前,云重紫又回了一趟巧兰园,她让小雪代替芍药随自己去太子府,出门时,她嘱咐芍药凡事多长个心眼,有要紧的就让阿甲去告诉自己。
云重紫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府上必然会出现大乱子,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必须让阿甲留下来保护芍药。
小雪听到可以去太子府,自然高兴的无法言语,只是她见云重紫心事重重的样子,就乖觉地在她身边不说话,直到她们被人领进了太子府的紫云阁,她才忍不住在云重紫身边低低感叹一声:“三娘,这里可真大。”
云重紫笑了笑,红杏就上前行礼,她问:“郡王可醒了。”
“回三娘子的话,郡王醒了好一阵了。”红杏低着头,也不四处乱瞄。
虽说红杏是太子派来的人,少不得也是皇后的眼线,云重紫也早就嘱咐小雪凡事要注意言行,她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我先回房歇息片刻,晚饭就让人摆到我屋里吧。”
红杏见云重紫回来并不急于去看七郡王,忍下心中的诧异低低道了声:“是。”
云重紫径直带着小雪回了房间,她自觉没事,就在房里看了会书,吃完晚饭后,她才带着小雪去看慕君睿,红杏也一直在旁边垂眸伺候着。
隔了一段距离,云重紫行礼后,问床上之人,“郡王可觉得好些了。”
慕君睿目光沉沉,一如往昔的温润地笑着,“昨日病得糊涂,小王还没好好谢过三娘子,若不是你在,我的腿怕是废了。”
“郡王哪里的话,治病救人乃三娘的本分,更何况郡王自是福星高照,就算没有我,其他人也可以让郡王好起来的。”云重紫态度恭谨的说话。
“只是三娘子三番四次救我,正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怕是以后也少不得让你为我看病。”
“郡王洪福齐天,应该没有我的用武之地才是,还请郡王保重则个,不然就是折煞了三娘。”
“是小王糊涂了。”慕君睿始终浅浅的笑笑,“就是不知我何时可以下地走动?”
“伤筋动骨一百天,只要郡王安心调养,以您的身子会比旁人快许多的。”
“那我岂不是要赖在太子府一百天?”
慕君睿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笑声,“你小子就是在我府上呆一辈子都没所谓,怎地呆上一百天就嫌烦了?是觉得我府上不好吗?”
云重紫立即让到一边,看到门外进来的玄衣男子,俯身行礼,“见过太子。”
她身边的小雪跟着低头,太子随意地抬了抬手,“三娘子快起来吧,怎么光站着,也不说让找个矮凳给三娘子。”
慕君堂这话是冲着红杏说的。
红杏诚惶诚恐呢地搬了两个矮凳给太子和三娘子,又看了小雪一眼,两个人低头出去候着。
云重紫本想出去,却被慕君堂留下说话,她迟疑了一下,才顺着慕君堂的话坐下,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忽然有一瞬间的沉默,慕君睿靠着床榻笑道:“太子哥哥这是刚吃了晚饭过来的?怎么也不说多陪陪新娘子。”
“以后天天见,早晚有看腻的时候。”
当着云重紫的面,慕君堂说话并不避讳,在他心中早就把云重紫当成自己人了,他与云金钰换血这事,就是连慕君睿都不知情的。
虽说小七自小就乖巧与兄弟几个都为要好,不向往权贵又独善其身,但却是几个兄弟中最不好掌握的。
慕君睿手握军权,一直是所有人想拉拢的,偏他是个没弱点的人,总是拿不住他的短处让慕君睿听命于己,这令慕君堂很是苦恼了一阵。
可是,昨日发生的几件事,又让慕君堂找到了突破口,他也是听母后说起……这慕君睿和云重紫之间好似有点什么,所以特来看看。
若是小七真对云重紫有情,这事也不算太坏,反正云重紫已经为他所用,这下更可以拿捏到她来威胁慕君睿为自己效力,正是一举两得。
怎么说云重紫也是配不上小七的,等他们都为自己效力,日后他登基后,就许个恩典成全这两个人就是。
慕君堂越想越觉得靠谱,忽然道:“说起这女人的事,我正有一件烦心事要告诉你小七,昨日你病着也没想烦你,但总瞒着也不是回事。”
“怎么了?”慕君睿低声问。
慕君堂叹了口气,“本来父皇是有意下旨把甘娜公主赐婚给你的,谁知竟被老二那小子捷足先登了,那甘娜公主貌美如花,跟了老二真是糟蹋了她。”
说起这事,慕君堂是真生气,甘娜公主必定不会嫁给自己做小,就是嫁给慕君睿他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反正小七也没有异心,嫁给他后将来为己所用只会更强大,但偏偏慕君悦那小子居然和甘娜幽会,还是在自己府里被抓个正着,又逢小七摔断了腿,父皇才改变主意,这下子二皇子去了甘娜公主,那就等于有了金国的支持,真是让他头疼。
慕君堂心里虽生气,但也是无法该拜年的事实,唉声叹气中用余光仔细地睨着慕君睿和云重紫脸上的表情,但见两人都是淡淡的样子,既不惊讶也不失望,一点眼神交流都没有,好似各不相干。
慕君睿笑道:“是小七没这个福分。”
“哪里是你没福分,根本是老二不折手段,当我这府里没人看着了不成,父皇一下了旨,就让那小子把甘娜给办了……真是暴殄天物!”
云重紫听到慕君堂如此直白的话,垂着头抽了抽眼角,慕君悦还真是聪明,动作也够快的,害怕生出枝节,就在那种破房子里辱了甘娜。
她心中越寒表情越淡漠,甘娜嫁给慕君悦的事必然成了定局。
“若是他们两情相悦,也不失一件好事。”慕君睿依旧淡笑。
慕君堂见他们二人的表现都是淡淡的,心中更加疑惑,目光在他们之间穿梭,“其实这两情相悦也未必有好结果的,老二是走了运罢了,若不是你正巧摔断了腿……”
他心中疑惑更胜,突然问了句,“该不会是小七你故意摔断了腿,不只帮了别人也成全了自己吧?”
“莫非太子哥哥觉得小七傻?”慕君睿不答反问,让慕君堂一愣,“小七哪里会傻。”
慕君睿浅笑,“那我怎么可能傻到故意摔断腿。不说我真不知父皇想把甘娜下嫁给我,即便是知道,那样的美人我怎么会想娶之,也更不会让二哥抱得美人归了。”
慕君堂见慕君睿说的诚恳,又扫了一眼始终沉默无语的云重紫,心中猜着到底是他俩太会做戏,还是根本是母后想太多了?
“太子哥哥,既然二哥和甘娜公主在一起了,我也没什么好怨尤的,正如我摔断了腿,一切都是天注定的,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像以前那般骑马了……”慕君睿扶着自己的腿叹了口气,露出淡淡的伤感。
慕君堂以为他是觉着自己站不起来而难过,立即换了话头,安抚道:“小七放心,有三娘子在你必能痊愈的,你看大哥我之前病得那样重,如今也是生龙活虎的,你就安心的在我府上养病吧。”
他见自己说话没用,只得拿话问云重紫,“三娘子,你是大夫说的话最奏效,你来说小七的腿会不会好起来?”
云重紫淡然的表情上波澜不惊,起身回话道:“回太子的话,七郡王的腿已经固定好,只要安心养着,以后必定和之前无异。”
“那我还需要趟多久?总不能在床上呆上三个月!”
慕君睿失了耐性,因伤着腿,冲着云重紫低吼,声音撕裂,好不愤懑的样子,听得慕君堂也诧异不已,如此看来当真是母后多心了,若是有情,怎么会因小病而对心上人生了怒气。
就是他都不曾对陈寒雪说过一句重话。
“郡王稍安勿躁,这药日日勤换,只要伤口消肿,骨头长合,才可以下地走动。”
慕君睿听得不耐,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这些日子就要多麻烦三娘子了。”
“是。”云重紫低眉顺眼的起身,又向太子行礼后,这才乖顺地出了门口。
小雪上前拿了件披风过来,搭在她肩上,“大姑娘,下雨了。”
云重紫看到红杏还在旁边站着,笑了笑,“是啊,一场秋雨一场寒。”
小雪虽然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