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那么努力,不过是为了好好的活着,想要求得一份安稳的婚姻,她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还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让她这一世只能活在人下受委屈,让她无法翻身!
凭什么大家都是大富大贵之家子女,她就要受尽屈辱,凭什么同样是庶女,她就要被人践踏自尊!
云裳仰着头望着天,漫天的雪花扑簌簌地掉在脸上,冰冷的雪水和着眼泪滑落在脸庞。
她不甘心自己会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碌碌平庸,不甘心!她不甘心!
若是脸面被人给剐了,自己不站起来,就会像一滩烂泥永远不成器!
这都是她们逼她的,就算是耍尽心机,不折手段,她也要成为人上人。
雪越下越大,湿润了头发紧贴在脖颈上,干了又冻在一起,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她却放肆地大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什么唐安然,什么云重紫,什么甘娜……统统都要她们在自己的脚下,臣服跪拜!
“你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云裳一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过头匍匐在那人的脚下,“公主,请相信我对你的衷心。”
“我只看到了你的卑贱懦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甘娜抬起腿踹了云裳的肩膀一脚。
云裳跌进雪里,咬咬牙又爬起来跪着,“凡事吃一堑长一智,没有这次教训,我又怎么会彻底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甘娜懒懒地抬起眼皮,冷笑起来,“你真的很像一只狗。”
“公主的话不准去,我就是您身边的一条狗。”
云裳忽然想起云重紫的那句话,她说自己是甘娜身边的一条狗,她确实是,但狗要是疯起来,可是谁都会咬的!
“呵呵呵呵呵……”
甘娜的眼睛弯弯,阳光下闪过在雪地上的银光反射进她的眸底,聚起幽蓝阴森的光。
※※※
国子监每年年终都会有一次对学生的考评,由各院博士根据平日的表现,行为操守,还有最终的答卷,评出上、中、下三等,每等中又分甲、乙、丙三层。
年底考评结束,三日后就领了国子监的成绩,云重紫只以平庸应试,却还是得了个上等甲,让她很是忧愁了一阵子。
芍药笑她:“人家想得上等还没办法呢,你倒是还摆臭脸!”
“高处不甚寒啊姐姐,他们把我捧得越高,想看我笑话的就越多,大家都恨不得扑过来一把将我推下去让我粉身碎骨,你还看不明白吗?”
云重紫撇了撇嘴,蹲在虎子的窝前与它大眼瞪小眼。
芍药听云重紫这么说也就没了话,她是明白的,只是……
“三娘,可是你已经在最高了。”
云重紫摸着虎子的肚子上的手顿了顿,笑容有些惨淡,“是啊,这些人都盼着我不得好死呢,我也正迟疑是死还是不死!”
“又胡说!”芍药作势要打她。
“死啊死的就习惯了。”
“你越说还越上瘾了,一点忌讳也没有。”
云重紫当真不说那个字了,“既然爬上来,哪有掉下去的道理,就是想下来我也会周全地爬下来,反正我又不怕丢人。”
“我就知道你脸皮厚。”芍药咯咯地笑起来。
云重紫抬起手摸在她的脸上,另一只手又放在自己的脸上,哼道:“哪里厚,咱俩的明明差不多啊。”
“嗷唔……”虎子似乎也赞同地低呼了一声。
芍药瞪着眼睛不服气,“它……这老小子是什么意思?”
“它在赞同我说的话。嘿嘿……”
云重紫笑嘻嘻的眯着眼,芍药生气地冲着芍药扬了扬拳头,“臭虎子,要不是看在你要生崽崽的份上,我一定把你打的满地找呀,哼哼。”
“别吓唬它了,它马上要生了肚子应该不舒服,算起来虎子也是高龄母亲了,生产对它来说很难。”
芍药换了个姿势,“那它什么时候生?蹲得我腿都麻了。”
“芍药姐姐,我是大夫,真的不是兽医。”云重紫哀怨地看向一旁。
芍药咯咯乐道:“我可没那么说,只是虎子来了咱们这,大病小病不都你看着,我瞧你前阵子不是看过兽医的书?”
“只是拿来读一读,你知道我这人记性不差,看过又不会忘,我想着虎子生产总要亲自动手,读些书也是好的。”
“虎子上辈子孤零零的一个人走了,好在我们又重新遇到了,你说有些事是不是命中注定的?”
云重紫伸出手摸了摸虎子的肚子,“命可以改,但心不会变。”
“唔?”芍药没听明白。
云重紫没回答啊,陷入沉思,上一世慕君睿爱的人又是谁呢,若是没有她的出现,他是不是会依照命运的轨迹,心也不曾改变,若是那人出现了,他会想选择上一世的爱人,还是……
她心中一动,忽然问:“侯爷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赵红玉来过几次,说侯爷每日夜宿在腊梅那里,天天喝补汤,已经不济了。”芍药回答的时候声音平波无澜。
“可怜见的,告诉赵红玉把药停了吧,再补下去,侯爷要不举了。”
“咳咳……好。”
芍药面上有些尴尬,唤来小雪让她去传话。
方才的那句“命可以改,但心不会变”的话题就被搁浅了,芍药担心云重紫蹲得累着,找了个矮凳过来给她。
云重紫摇了摇头,与芍药肩并肩坐在台阶上说着话。
“好在年底考评结束了,我也有空该收收网了。”云重紫勾起嘴角,偏过头问:“最近沈怡琳很安静,让我还真是不习惯。”
芍药笑道:“你真是受虐的性子,她整日里都呆在房间里不出门,又不管中馈,家里的几个孩子又去国子监读书,她想翻腾也没机会。”
“既然她没了心气,我就给她点把火吧。”
芍药忽然问:“年底就要到了,我可不想在府里受罪。”
“好的呀。不如你现在给我想想医馆的名字。”
“你终于下定决心开医馆了吗?”
“我的决心一直是有的,只是琐事多,等离开侯府,咱们就开张大吉。”
“取名字啊……”芍药看了看窝里的虎子,笑道:“我给虎子的崽崽取名没问题,医馆取名这种大事你还是请教别人吧。”
云重紫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芍药,正要是说话,东芝匆匆跑进来,“大姑娘,康乐候府的人来了,说是他们老爷子不行了,请您过去一趟……”
云重紫猛地站起来,“康乐候?”
窝里闭目养神的虎子唬了一跳,低低地嗷唔一声,又剧烈的吼叫起来,吓得东芝连连后退,以为它发狂了。
云重紫却看出不对劲来,急急道:“虎子这是要生了!”
“早不生晚不生,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芍药也不知所措,只愣在原地看着云重紫。
云重紫与她对视一眼,心里一起想到,顾耀中的大限到了。
没错,上一回也是这个时候!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的命都能改的。
云重紫愣了愣,立即回过神来,吩咐道:“芍药,你先去铺子一趟告诉师傅,他不在的话就去面馆找他,若是没有找到,记得留纸条留口信,你就回来。”
“是。”芍药也不迟疑,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云重紫见东芝吓得傻愣住,哭笑不得,“别怕,虎子只是生崽不伤人的,你先去让夫人打点一下。”
“可是若是找夫人来主持事宜,中馈的事就回到她手中了。”东芝凡事都替云重紫想在前面。
云重紫慢慢地替虎子顺着肚子,也不回头,说道:“她毕竟是夫人,康乐候与咱们是未来的亲家,这种事姨娘是不方便出面的。更何况你以为这家我就能当的久了?中馈的事情多又杂,还给她就是,赵姨娘那边等事情过了我去和她说。”
东芝觉得甚有道理,可是看云重紫在接生也没有去前面的意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话。
“康乐候那边必定有太医,请我去也是没用的,虎子是老侯爷的心头肉,等我给虎子接生完,把那崽子抱去给他看,他也能心安一些,你先替我准备马车吧,我总归是要去一趟的。”
东芝这才松了口气,领着话就匆匆去了上桂园,而云重紫则一直守着虎子生崽,谁知虎子却难产,可能是年岁偏大,又是头一胎,使不上力气,血流了一滩又一滩,小獒犬就是生不出来。
云重紫心中大急,冲着无人的小院子吼了一嗓子,“去,把关安哲给我找来!”
她也不管达魁如今在不在自己身边,反正有阿甲去找人。
这两世以来,能与她在一处的人或物并不多,除了芍药,也只剩下虎子了,她并不是上缅怀什么,但却和顾元喜的想法一样,看着它就能想起一些过往,总能激励着自己,那些痛或快乐的。
她不可能骗自己,上一世没有一刻钟的开心,有的,她也记在心里了,正是因为难得,她才更要守护。
云重紫想得远了,眼前竟迷蒙起来,她虽然没给人接生过孩子,但医书读了那么多,总知道些尝试,人和狗生崽子又差不多,她也就硬着头皮,把手伸进虎子的身体里摸了摸,立即摸到一个小小软软的头,双手捧着往外扯。
“虎子,你要坚持住,崽崽很快出来!”
虎子已经流了不少血,嘶吼得精疲力尽,它感受到云重紫的努力,感觉得到肚子里的生命,可是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云重紫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心软,和大人孩子不同无法保大弃小,现在只有小崽生,虎子死。
血,染满了一手。
云重紫抬手一抹,血和泪花了整张脸。
她心中下了狠心,用力一拽,獒崽被捧出来一只,虎子低呜一声,紧绷的力气就垮了,体内的另一只獒崽露出了头,云重紫立即去捧在手里。
不等她高兴些什么,虎子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大大的眼眸中起了雾一样的水气,用力地歪着脖子去看云重紫手里的崽。
云重紫见状双手捧着崽放在虎子身边,虎子已经虚弱地摊在地上,血一直在流,她的泪也没有停过,它伸出舌头舔了舔云重紫的脸,也跟着落下一滴泪来,眼中的光一闪而过,然后……慢慢地停止了喘息。
云重紫看见了它眼中的那道光,被虎子那般神情震撼住,明白了一切,跪在它面前,哽咽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请放心的去吧。”
她是学医之人,也死过一次,看透过生老病死,却一如关安哲所言,她看不透自己的心。
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来一个人,只冷冷道:“去看看顾元喜吧,他快不行了。”
云重紫突然望向地上的虎子,关安哲又道:“有人会守着它,等你回来葬。”
不说什么,他全懂,这样也好。
云重紫不发一言地抱起窝里的两只刚出生的獒崽,她找不到东西包,正要脱了自己的袄子,关安哲没好气地拉住她,自顾自地脱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她,云重紫许是还没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动作迟缓,又木讷。
关安哲看不过眼,直接用披风把两个獒崽抱起来放在她怀里,又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擦拭掉她脸上的血和泪。
云重紫傻傻地被那般温柔的呵护着,眼前总是一团团的雾,看不清到底是谁,也许是下意识不想知道,但在眼前飘动的帕子她看得真切。
正是当初在青州时,她陷害顾耀中的那张。
怎么会在这呢?
她脑子昏昏沉沉,身子忽然一空,就被人拦腰抱起,只听身边的人似叹非叹道:“你的狠心都被狗吃了。”
第三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118 22:39:15 本章字数:11995
雪又大了,关安哲用了轻功,脚踏在雪上没落下丝毫痕迹,一路飞快地抱着云重紫一路到了马车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他只静静地看着云重紫抱着獒崽的两眼无神地呆滞着,好像被人抽离了魂魄一样。爱蝤鴵裻
他目光一寒,伸出手从她怀里抢过两只獒犬仔,趁对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把伸出窗外,吓得云重紫睁大了眼睛,“你想做什么!”
云重紫的声音扬起,猛地扑倒关安哲的怀里,泪水又涌了出来,“它们刚出生,还脆弱着呢!”
“我看脆弱的人是你,别让我再看到你的眼泪,不然我的手必然会松开。”
关安哲的生意冷酷又无情,目光漠然又冰寒,云重紫立即正襟坐好,把眼泪擦进手心里,沉声说道:“我听你的。”
“我还真是见不得你脆弱的样子。”关安哲嗤了一声,把窗外的手缓缓收回,把两只小獒犬抖动低呜直叫,扔回她的怀里,“死都死了你还在伤心什么。”
他挑起云重紫的下巴,纤长的手指透着纯玉一般的冰凉,关安哲望进云重紫还没散去雾水的眼眸,“若是哪天我死了,你是不是也像这般手足无措?”
云重紫的心猛地一颤,那瞬间脑海中想到许多事情都连接在一起,她才发现,该死的,该分别的,都会走到尽头。
她把柔软的心又冰封上一层强硬的外壳,抵着照看脆弱的獒犬,“王爷,人早晚有一死的。”
关安哲看到她又恢复本来冷硬的外表,这才满意下来。
他不想看到云重紫柔弱的样子,这样的她需要保护,可是他不想去保护这个女子,不然她会离不开自己,若是有一日他离开后,她又该如何面对打击!
所以,他要教她的只有一条,狠心,狠心,还是狠心。
听到云重紫的话,关安哲挑起嘴角,冷若冰霜道:“即使你不为我哭泣,我也要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一生不得安宁。”
云重紫眼皮一跳,头垂得更低了些。
“虎子只是开头,没有什么人和事会陪伴着自己一辈子的……”
“王爷是怎么做到的如此冷漠?”
云重紫状似无意的问,关安哲与她闲谈着,并不像刚才那般剑拔弩张,但马车内充斥起诡异的气氛。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云重紫的心只是在关安哲低沉带有魅惑的声音里,渐渐冷静的下来。
“我杀过人……”
“唔。”
关安哲抬眼睨着她,“死在我手中的人太多了,有时候就会麻木。没人会改变我的意志,我就必须坚定自己的心。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
云重紫很是坦白,在关安哲面前她脆弱过,哭泣过,幼稚过,他总是细心地并有意无意地教导她,指正她的错误。
有时候,这个男人于她而言,亦师亦友,亦如他的性格,亦正亦邪。
慕君睿的心令人看不透,而关安哲是整个人都令人费解。
关安哲与云重紫对视一眼,“做不到,你就永远赢不了,得不到你想要的。可懂了?”
云重紫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张了张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一次,她受教了。
到了威信候府,关安哲只坐在马车里没出去,云重紫抱着小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