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迭就和老婆一起去翻人丁簿,如意忙取了笔墨纸张给二人用。
“你们坐下,慢慢查,仔细查,漏一个我唯你们是问!”梅云氏就像是冷血的女王,冷酷的发布着各种命令,“如意,给忠福与杨宝忠家的也各拿上纸笔。我也不瞒你们,也瞒不住你们,如今出的,是一件丑事,谁要是出了这个门儿,传给他人知道了,问问自己有几个脑袋!”
梅云氏语毕,环视众人,见每个人脸上都有惧色,知道恐吓的目的达到,便又说:“有个姓秦的,可能是咱们家从前用过的,在京城状告老爷**妇女,致人死亡,如今状子在刑部。他以奴告主,蚍蜉撼树,真是胆大包天!现在你们就给我挨个儿的查,咱们府里死过几个下人,哪些是女的,人是怎么死的,是姓秦还是和姓秦的有关系,都要查!忠福,杨宝忠,把你们记得的,凡勾搭过老爷,又死了的丫鬟女人,都给我写出名字来,一会和方福山核对。”
梅云氏也是豁出去了,这状子到了刑部,已经不是梅家可以遮掩下来的了。少不得先自己查清楚是个什么状况,找出这姓秦的底细才好做事。
梅兴林见这其中没有他的事,站着尴尬,想走又不行,实在是难受。梅云氏见状,长叹一声,她也不想逼梅兴林太过,万一变回从前那样,岂不是又给孩子丢人?
“老爷,这事儿少不得要用钱打点,这账上……”梅云氏不想让梅兴林继续杵着丢人,便给他找了活儿。
梅兴林如蒙大赦,喜道:“太太说得是,咱们账上还有一万多两银子,京里两处亲家那里,各保管者咱们家两万两,我这就取信把准备钱。”
“老爷且慢,这事儿慌不得,越是这样,咱们越是要外松内紧,不能叫人看出破绽来。”梅云氏虽心里嫌恶梅兴林,但是这些大事还是只有与他商议,便与梅兴林进了内室。
“老爷,刑部既接了状子,少不得或发回州县,或自行审理。若是发回宁州,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咱们找到那姓秦的,先唬住他,再许些银子也就罢了。若他不依,这刺史大人,司马大人与咱们都是旧交,还压不住他一个泥腿子?”梅云氏声音虽不大,但里面透出的那股寒意,连梅兴林也有些害怕。
“可……若是刑部直接就办了呢?”梅兴林想到,若是刑部审理这案子,自己肯定就要以被告的身份回到京城开堂受审,沦为同僚旧识们的笑柄,作为士林中人,这样的人梅兴林丢不起。
梅云氏见丈夫忧心忡忡,冷冷的说道:“少不得豁出老脸去求亲家了。幸喜得敬儿与南子的死瞒得好,不然咱们拿什么脸去求周家?!”
一席话说的梅兴林恨不得钻了地洞,只得讪讪的说:“那太太以为,如今该如何呢?”
其实梅兴林为官多年,并没有昏聩到没了主意,处处要梅云氏指点的地步,只是他在经历了梅敬的事后,心境不同以往,也觉得多年以来亏欠梅云氏许多,种种追悔抱歉下,再加之如今自己又被人控告**,实在是没有脸说硬话,只有凡事听梅云氏的安排。
梅云氏道:“幸喜得亲家公子就在咱们家,虽说是晚辈,但如今也顾不得那样许多,先请亲家公子修书回京,请亲家老爷务必将此案发回宁州审理。案子回到宁州,自然就有回旋的余地。”
梅兴林点头称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远在京城的秦某却不知道他的案子已经成为权贵之家博弈的工具,每日靠着行乞、做散工维持着在京的用度,期待京城的大官为他主持公道。
究竟周疆村与梅兴林两口子当日是如何谈判的,并无第二个人知晓,不过结果却是有目共睹的。周疆村握着梅家的软肋,大获全胜,梅家同意周疆村接走周冰清与大郎;周疆村允诺秦氏苦主状告梅兴林**致死一案发回宁州审理,刑部不做干预。
梅云氏在谈判之时,之所以会答应周疆村的条件,是因为在她看来,一个会在守灵之夜殉夫的人定然是要在婆家为丈夫守寡的,接周冰清回家,不过是周疆村自己,或者周家人的主意,周冰清定然不会答应。对情势错误的判断造成的结果就是周冰清得以重获自由,连儿子都一起带走。
“清儿,你先回娘家住着,等过了年我再打发人去接你和大郎。京城地远,大郎又这样小,也不知受不受得住。”梅云氏将周冰清叫到淳风堂,抱着最后一丝挽留周冰清的希望。
周冰清也不是笨人,做出依依不舍两难的模样,痛苦而又坚决的说:“虽舍不得老爷和太太还有众弟妹,但既然家中父母相招,又怎能不去,多谢太太玉成。”
梅云氏长叹:“罢了,路上保重吧,准备什么时候走?”
周冰清道:“本想留我哥哥在宁州多呆些日子,领略宁州风情,但若要赶在节前回京城,还是要越快越好,我已经都收拾好了,等哥哥与老爷和兄弟们道别后,就可以走了。再则,我哥哥说他有件事须得回京了结,他也说越快越好。”
梅云氏听说周冰清走得这样急,虽不疑有他,却也是倍感凄凉,心里对梅兴林更加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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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赫赫扬扬的梅映月
更新时间2011125 21:03:37 字数:2313
周冰清回到书香院后,立刻让明琅去找青儿,将这大好消息告诉她,“青儿,老爷太太答应我回去了。”周冰清待青儿一进门,便喜不自胜的说。
青儿喜道:“恭喜奶奶,我就说,奶奶这样的贤良人,自然是有福星照着的。”
周冰清抱着大郎,一边逗孩子一边说:“什么福星不福星的,我是不信的。你才好那阵子,太太就说你是观音娘娘成道日好的,命里带着观音娘娘的福泽,便要让你入书香院,现在想来,这福泽倒成了你的祸害,引的你遭大爷的荼毒,且若真进来了,如今该怎么办?这屋子里的丫鬟们,日后还不知会怎样。我是顾不得他们了……所以终究是事在人为。”
青儿看周冰清抱着孩子,嘴里不住的逗弄,围着屋子转个不停地样子,心底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被自己杀害了丈夫的女人,如今已经完全的走出丧夫的阴影,全身心的准备去迎接她的新生活了。大晏明风开化,并不禁忌女子再嫁,再婚女子虽大多不能像黄花闺女一样嫁得好,但是周冰清这样身份的名门之女又是不同,她一定可以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唯有周冰倩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青儿内心的愧疚也才可以得到减轻。
“奶奶慈悲,不如私底下问问这几人的意思,是要跟奶奶走,还是留在梅家,或是要出府,都由他们个人可好?”
周冰清道:“这些人,这些年我也看清了,一个也不想带,只是明珠明琅原是我的陪嫁,在梅家过得这样好日子,如何肯出府去,若留在梅家却总归是不大好,虽说看着可厌,也只得带回周家了。”
周冰清说道这个话题,猛然想起青儿这样的聪明伶俐,对自己又忠心,若是能带回周家岂不比明珠明琅更好?
“青儿,不如你跟我回周家吧。”
周冰清的建议吓了青儿一跳,好端端的这周冰清怎么就打起自己的主意了,青儿连忙回绝道:“多谢奶奶美意,但梅家是青儿的本家,父母姐妹都在这里,断然不能舍得。”
周冰清劝道:“你在梅家也不过是处处受气,再说,哪里有女子一辈子能守着爹娘的呢?迟早也是要离家的。”
青儿摇头:“话虽如此,但青儿已经是四爷的人了,又怎能离开。奶奶离开梅家后,大局已定,梅家断然是不能再强求奶奶回来的,从此后海阔天空,青儿就在宁州为奶奶祈福。”
第二天,周疆村便带着周冰清与大郎启程回了京城,从此周冰清再也没有回过宁州,而明珠、明琅二人,她也没有带走。过了年后,梅家打发人去周家接人却被一顿好打,周父写信将梅兴林痛斥一顿,要求梅家奉上休书,梅兴林与梅云氏才知道当日着了周疆村的算计,后悔不迭,不过这是后话。
到了腊月,嫁入云家的梅家大小姐梅映月回到了宁州。云家乃是天家外戚,风头气派具是不凡,也因为还有这门好亲戚,所以梅兴林在宁州才能勉强保住名流士绅的身份。梅映月是梅兴林与梅云氏嫡出的长女,自幼教养便不与其他子女相同,行事说话,自有一番风度气派,与妹妹写月,咏月有泉壤之别。便是梅花月在生,虽胜她一份美貌,却也输她一份精神。梅映月的夫君云天骥虽不是云家的长子,却也是嫡出,与那入了宫的云美人乃是同胞,在云家也是身份贵重。命运对梅映月总是加以青目,所以她无论是深闺娇养,还是嫁作人妇,都顺风顺水。
梅映月在京城得知梅敬的死讯,当即便哭得晕了过去。她与梅敬是同胞的手足,自幼亲厚,感情最深,且她出嫁的时候,梅敬还没有学坏,所以在梅映月的心中梅敬依然是一个完美的兄长。想到家中老父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凄凉悲哀,梅映月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回宁州,在父母膝下承欢,慰藉二老。云天骥体贴梅映月这一番孝心,禀明云家亲长后便要送梅映月回宁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云天骥听说了梅兴林被人在刑部告下的新闻。老岳父出了事,做女婿的自然不能袖手,夫妻俩便商量梅映月自己回宁州,留下云天骥处理梅兴林的案子,不管是使钱也好,托人也好,终究是个靠得住的帮手。
回到宁州的梅映月,见到苍老了许多的梅兴林与梅云氏,心中含酸,目中带泪,扑倒在梅云氏的双膝上唤道:“母亲,女儿回来了。”
梅云氏也抱着女儿一顿痛哭,旁边梅兴林跟着老泪纵横。夫妻两人如今形同陌路,但在女儿面前,却默契的装出相敬如宾的样子来。梅政见到姐姐,也是一番喜悦,梅映月看着梅政,不住的夸奖“长高了,结实了,说话做事儿也成个样子了。”
旁边梅牧夫妇,柳、桂两位姨娘各自带着子女在一旁站着,都觉得尴尬。梅映月自小是个骄傲有主意的,对姨娘们,那就拿出主子的架子,对庶出的弟妹们,也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从未真心待过。众人都是知道梅映月的脾气的,不过是各自接了礼物,到了谢后便离开了。
梅映月此番回家,极为隆重,她深知父亲贬官,长兄暴死对梅家声誉声望的影响,所以故意显出显赫富贵。果然此法极为有效,那些平日与梅兴林交往不冷不热的宁州乡绅立刻梦醒:“怎么就忘了梅家攀上的这门好亲?”论理梅云氏也出自云家,这些见风使舵之人不该如此才对,可就是这样,才显出人情冷暖,原来梅云氏虽出自云家,但却比不上云天骥与云美人乃是一母同胞那样亲厚,所以梅映月的身份自然也跟着尊贵起来,说到底都是沾了皇家的光。
梅云氏心疼女儿长途跋涉辛苦,早在梅映月归宁之前便将梅映月出嫁前所住的冠芳园收拾布置好,待梅映月一回家便可入住。冠芳园顾名思义,乃是取艳冠群芳之意,显出梅映月乃是众女之首。
“母亲,我想去看看大哥。”梅映月见梅云氏为她前后忙碌,唯恐她有半点不适,心中温暖,拉着梅云氏坐下,伏在母亲怀中说。
梅云氏多年未见女儿,魂牵梦萦,如今娇女在怀,言及梅敬那个不肖子,轻抚梅映月秀发的手因为悲伤而颤抖起来。
“映月,你先好好休息几日再去吧,到时候咱们娘俩儿,还有你三弟一起去比翼山看你大哥。”梅云氏含着泪说。
梅映月察觉到母亲的悲伤,起身为梅云氏拭泪:“我听母亲的,咱们一家人去。”在梅映月心中,她的家人只有梅云氏,梅敬与梅政三人,梅兴林都只能算半个,那些姨娘和姨娘所生子女,从来都算不得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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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我心非石
更新时间2011126 21:00:24 字数:2152
因为周冰清的事完美解决,近来青儿情绪大好,见着人也有了笑模样,众人背后都说她吃错药,只有梅敦如释重负。接着又听到下人们传言梅映月即将回到宁州,青儿心头更加喜悦。她倒不是憎恨梅映月,经过离开梅家后的诸多磨难,当年梅映月的冷淡轻视,根本算不得什么,青儿盼望梅映月回来,有另外的原因。
那日梅敦自大院见了梅映月回来,忍不住又去瞧青儿,他如今被青儿辖制得动辄得咎又难分难舍,一心想亲近,又怕惹恼了青儿挨骂,终日患得患失。
青儿眼尖,瞅着梅敦在她门外晃悠,便倚着门嘲笑道:“四爷这可是要程门立雪还是三顾茅庐?”
梅敦听青儿这话透着戏谑,猜她心情不错,便道:“非也,君子好逑。”话一出口,梅敦便觉得冒失了,果然青儿大怒,“爷们只顾拿我一个下人取笑,也不想想我如何受得住。”说着就转身回屋,嗙的一声摔门而去。
梅敦在外面原本尴尬,见青儿发火先是一阵后悔,随着门响,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从前青儿在撷英斋时,看似天真烂漫,其实暗自都与众人保持距离,与梅敦则可以说是最为亲厚不过的,两人偶尔见面,不过是一句两句的闲话,梅敦也可以感觉出青儿待他的不同。可自从他表白心意后,青儿便性情大变,不但动辄发怒,且日渐言辞犀利不与人留余地,将求是苑上下得罪了个遍。青儿啊青儿,我强留你在身边,你是在怨我么?梅敦自问,当日骗梅云氏已要了青儿的身子,乃是事急从权之举,他从未想过仗着自己是主子便不顾青儿的意愿强要了她,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青儿变得如此呢?
梅敦失魂落魄的走到青儿门口,紧闭的房门不但在空间上隔绝了梅敦与青儿,更像是在梅敦一心求近,而青儿拒人千里的两颗心中间,划出一道鸿沟。想到青儿如此遥不可及,梅敦心头落寞苦楚,他伸手抚摸着房门,在门前久久伫立,不忍离去。
青儿听得梅敦就在屋外,忍不住落下泪来,她非铁石心肠,她亦有血有肉,似梅敦这样用情极深的正人君子钟情于她,百折不回,便是一块寒冰也该融化了。青儿不是寒冰,在她矢志复仇的强硬外壳里,始终有一部分是她不能抹杀的,属于温柔善良的梅花月的一部分灵魂。这份灵魂让她不至于被仇恨蒙蔽双眼,累及无辜,这份灵魂让她费尽心思也要让周冰清开始新的生活,这份灵魂让她在复仇的同时,一定要护住田力与何花夫妻,这些都是属于梅花月的,也是属于现在的田青儿的。青儿有敏感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