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主啐了苏七一口道:“胡说什么呢,我连这点分寸都没有么?我说的是那个小丫头,田青儿。”
苏七点头,呼出一口白气以示放心:“爷要是真喜欢,就跟梅四爷讨了来。刚好臊一鼻子灰,咱们就继续赶去书院。我算了日子,走快一点能赶在除夕前到呢。书院的路夫子跟咱们家是有旧的……”
苏七满口胡说,苏青主笑而不语,梅敦的为人太简单,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个读书极有天分,也极聪明的少年还嫩得很,只要青儿说要跟自己走,少年的骄傲虽有折损,虽因爱慕会不舍,却绝不会留难。眼前的问题是,要如何让青儿愿意跟自己走。
重生?从地狱回来复仇?真是奇闻。不知这小姑娘能做到什么程度呢?苏青主心里想着。
梅云氏自刺史府回来,如意便悄悄的与她说了今日官差拿人的事,气得梅云氏当场便想传了陈氏来问话。如意死活劝住后,梅云氏也知道不妥,只得罢了。可是心头一口气憋着,却是难消,当晚便犯了痰疾。
“如意,你说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这碧芊虽比不上冰清那样的出挑,可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也不像是这样胆大的人,怎么就背着我找来了官府的人呢。”梅云氏一口痰堵在咽上,咳不出咽不下,折腾到半夜也没睡。
如意一边给梅云氏捶背,一边招呼打着哈欠的小丫鬟给她换新的手绢,嘴里还劝着:“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太太还是早做打算得好。今儿吴敬琏家的来闹,已经被我给打发了。我让杨大娘悄悄的去找她,把里面的厉害给她说了。她年纪还轻,又是自由身,再加上婆家没人,吴敬琏昧下的银子只要府里不查,她何苦再跟府里纠缠,那时候可就鸡飞蛋打了。”
梅云氏往痰盂里吐了一口,擦了擦嘴,喉咙里依旧难受。“是这个道理,那吴敬琏断乎是留不得了。我只气映月莽撞,碧芊不懂事。”
如意见梅云氏愁苦,又说道:“今儿我还听到几句闲话,不说怕误了太太,说了又怕太太生气。”
梅云氏看着如意,警觉的说:“你说便是了,还能有什么事儿能气着我。”
如意扶着梅云氏又躺下,才说道:“今儿求是苑的青儿来请示下,无意中说了这么几句,说她在二奶奶处听说,二奶奶要谁好看,要谁没脸。”
梅云氏听了,半响不说话,终于叹气,对如意道:“老二两口子这是铁了心要走啊。碧芊背着我去报官的事,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就能问出来,她却不怕,分明是与她娘家商量好了的,怕老爷舍不得儿子,拿这事来逼我。”
如意见梅云氏沮丧,不解道:“二爷有鸿鹄之志,离了家也是好事,横竖家里有三爷,日后少多少的麻烦。”
梅云氏点头道:“是这么说,可是老二也太心急了,不顾我也算了,连老爷也不顾,可见是没有人伦的混账东西。按理说,老子要他去死,他也应该去,可老爷和我,从没有短过他的吃穿,却被这样怨恨,真叫人心寒。”
梅云氏从自己的立场,得出梅牧不孝双亲的结论,却不知道于梅牧而言,梅兴林与她这样的父母,他根本不想要。作为没有存在感的梅家二少爷,二十多年来他头上一直压着长子梅敬,后面跟着是嫡出的三子,聪明的幼子,而他却永远是不出色的二少爷。更何况,梅牧的生母,当年也可以说是死的不明不白,只是事情过了二十多年,已经理论不出来罢了。要梅牧视梅云氏为母,他做不到;而梅兴林这样的父亲,梅牧真心看不上。
如意从来只有一个立场——梅云氏的立场,闻言也便鞭挞梅牧道:“可不是,这样没人伦的人,太太何必在意,家里还有三爷四爷呢。”
梅云氏皱眉道:“只是这里面怎么又有这青儿,细细想来,从她进了园子,哪一件事里都有她,怕是我看错了,她其实是个扫把星?”
如意见梅云氏这样疑神疑鬼,也不好说什么,迟疑道:“这青儿,若是太太觉得她不好,不如还叫她回家去。”
梅云氏叹息:“算了,如今咱们家事多,我若打发了她,回去寻死觅活的,又是是非,何况柳姨娘是个多心的,要是误会我要害她的儿,又每天来表忠心我可受不了。”说完,梅云氏咳了两下,只吐出些口水,狼狈的说:“今夜是不能睡了,你自己去睡会,明儿一早把吴敬琏的事给安排下,有些事我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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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吴敬琏的余音
更新时间20111218 16:00:52 字数:2222
吴敬琏的命运就在梅云氏与如意的三言两语之间被决定了。如果说他继续被关在梅家还能保住性命的话,那陈碧芊找来的官差便是索命的无常。吴敬琏留在梅家,梅云氏不能动他,可是既然到了牢里,那一切就好办多了。
如意回到淳风堂的时候,梅云氏正在喝冰糖雪梨炖,梅兴林坐在旁边看大夫给梅云氏开的方子,不住的点头,想是满意。如意面对梅云氏探究的目光,只轻轻的点了点头,梅云氏便明白了。
吴敬琏的死讯传到梅家时,已经是下午。方福山是把这当做喜讯来听的,得知消息后,便立刻去禀了梅兴林。
“怎么昨儿才进的大牢,今日便死了?”梅兴林疑惑道。
方福山对这事,最是幸灾乐祸。他忍着喜悦,强作出愁状道:“只说是畏罪自杀,旁的差人也没多说。小人想着,先禀了老爷和太太,再亲自带着人去看看,吴管事虽说是待罪之身,究竟是咱们府里的人,总得念着这一份香火之情。”
梅兴林点头道:“也是,你去吧。若有什么信儿,及时打发人回来报。”
待方福山走了,梅云氏便对梅兴林说:“吴管事从前仗着我信他,欺上瞒下原也可恶,但人既已经死了,多大的过错也该丢开手,让他娘子领了尸身回去好好安葬了吧。”
梅兴林也是唏嘘不已,叹道:“就依太太说的办吧,钱上不要吝啬。”又道:“咱们家这是怎么了,祸事不断,莫不是有邪崇作怪不成,自打我除官,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
梅云氏见丈夫对吴敬琏的死并不上心,知道这事算是了结,便拿过年的事情出来与梅兴林商议。两人还未说得几句话,梅映月却来了。
“没成想能碰上父亲,真是难得。”梅映月与父亲梅兴林并不亲近,且自幼深恨梅兴林广纳妾氏,父女俩时常起冲突,便是如今出嫁了,有时言语上也不客气。
梅兴林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知道母女两要说体己话,便自去了。
梅映月搀着梅云氏去暖踏上歪着,自己依在母亲怀中笑道:“还是母亲怀里暖和。”
梅云氏的心田像是被春雨润着,爱抚着梅映月的头发,看着自己心爱的娇女,宠溺的笑道:“你都是孩子的娘了,还这样的不像个大人样。”
梅映月在母亲面前,益发路出小儿女态,不依道:“女儿出嫁后不在母亲身边伺候,如今难得回来,母亲还要嫌我。”
梅云氏轻轻摇着身子,像是哄怀里的梅映月睡觉一样,柔声说:“哪里会嫌你,为人父母啊,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便是我哪一天死了,心里也放不下你们。”
梅映月听出梅云氏言语里的酸楚,知道她是想起了梅敬,鼻子也是一酸,劝道:“母亲是要长命百岁的,等大郎和我家庆儿长大,还要享他们的福呢。”
梅云氏叹口气,笑道:“是啊,过两年等庆儿再大些,也送来给我瞧瞧。”
梅映月道:“这是自然,不过今儿来女儿是为吴管事的事儿来的。母亲这样聪明的人,怎会被吴管事那样的小人蒙蔽,这里面可是有什么内情?”
梅云氏身子顿了顿,笑道:“有什么内情,不过是一时失察罢了。这吴敬琏前几年看他还好,谁知道竟便成这样的人。你大嫂以为吴敬琏是我的私人,不好开口,我呢又不知道内里的情形,才让这贼子得逞。只是当初用这吴敬琏的毕竟是我,如意拦你也是怕我失了面子,你不要恼她。”
梅映月对母亲的话是从来不加怀疑的,也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大嫂误会了不便说,母亲这里又不知道,才让那奴才钻了空子。依我说,他如今虽畏罪自杀了,但也不能轻饶。这些年也不知吴敬琏究竟亏空挪用了府里多少银钱,该好好查抄查抄才对。”
梅云氏见女儿这样冲动,摇头叹气:“水至清则无鱼,你这样一查,人人自危,又有什么好处?咱们家难道缺那几个银子使?白叫人说嘴。你在婆家难道也这样行事?你年轻,不知与人留余地,终究是刚硬太过,日后改了吧。
梅映月被母亲教诲,也知道梅云氏说得在理,可是江山易改,本性如何能移?只嘴上答应了,心里却并不以为然。
“如意当日只说那里边的事我不知道,敢问母亲,是什么事儿女儿不知道的?”梅映月没头没脑的又问。
梅云氏怎会将实情说与女儿,只笑道:“不都跟你说了么,为的是怕我没脸。我有些困了,来陪娘躺一会。”
吴敬琏的死被梅云氏用银子轻描淡写的给处理了。吴娘子风华正茂,独身多金,梅云氏又许诺不追究吴敬琏贪污的钱,还要给她找个好男人,自然也不闹了。不久又有好消息传来,那名进京告状的秦姓苦主已经离开京城在回宁州的路上。这苦主没有盘缠,一路乞讨为生,走得自然慢,梅兴林与梅云氏盘算着,等他回到宁州,衙门已经放了假,要等来年春天才会再审案,这样长的一段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如今既然风平浪静,一切也在掌控之下,梅兴林与梅云氏皆有心过年的时候好好的热闹一番,扫除掉这小半年来的阴霾,让梅家在明年有一个新的开始。
梅家不比寻常百姓人家,自没有年关难过之虞。梅兴林与梅云氏每日检点各处庄子与产业送来的贡奉,本就忙碌,再加上吴敬琏这一死,采买的差事无人接手,成了问题。眼红这差事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很多,但都顾忌着吴敬琏新死,又是因为中饱私囊畏罪自杀,所以一时间不好开口。
梅云氏与梅兴林商量,一时之间也选不出可靠放心的人来,不如让家里的老人带着梅政办差,让族里有些家境困难的梅氏子弟帮衬着,也算是有了进益,可谓两全其美。梅兴林认为,若这样安排,梅牧脸上不好看,所以又安排了梅牧跟着方福山检点各处岁贡,作出一碗水端平的态度。
对于梅兴林这样的安排,梅云氏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却在暗笑梅兴林痴愚。二十多年的冷待,梅牧早就心灰意冷,岂是一朝一夕能暖得过来的?若是梅牧对梅家尚有所图,或许还会趁着梅敬之死,作出对父母孝顺,对弟妹爱护的模样以博梅云二人欢心,可如今梅牧来装出孝顺的样子都不愿,可见是对梅家死了心,梅兴林无论做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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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梅政之怒
更新时间20111219 11:00:30 字数:2201
为了能让梅政这个亲儿子能顺利接管梅家,梅云氏可谓煞费苦心。从前梅敬在的时候,是毫无疑问的继承人,因此梅云氏对梅政的安排则是求恩荫,用银子,走仕途。现在梅敬既然死了,那梅家就要交给梅政这个嫡子,从前为梅政铺就的道路少不得要转圜几处。梅政自然也不能再做只读书的公子,如何在梅云氏与梅兴林死后接受偌大的家业,保梅家长盛不衰的重担落到的梅政的肩上,都是梅政不得不思考的问题。按照梅云氏的打算,梅牧离开梅家后,除非梅老爷或是自己死了不得不守丁忧回乡外,梅牧大约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梅家,梅云氏可以毫不在意的当梅牧是个死人,那么梅家现在剩下的男丁,就只有梅政与梅敦。梅政是亲儿子,诸般安排布置自不必说;至于梅敦,却也不需要格外的操心,梅敦是一个恭顺孩子,便是日后学有所成,为官做宰,也不会在父母面前造次。只要梅敦好好读书,与梅政日后互相照应扶持,再给写月与咏月找一门身份相当的亲事,那梅家依旧是风风光光的梅家,依旧是宁州士绅领袖。
“这话怎么说的,如何却叫我去接手这采买的差使,反倒将二哥撇开。”梅政得知自己要跟着府里老人办差心里揪然不乐。梅云氏这样的安排,是人都可以看出端倪,梅政自觉难见兄长,心里愤愤然便去找了梅敦。
梅敦与梅政二人自梅敬死后,协同料理丧事,亲厚了许多,听梅政烦恼,只好劝说道:“三哥,这是太太的一片苦心,二哥会明白的。”对于梅云氏的做法,梅敦自然了然,只是他是幼子,也是庶子,虽看得明白,却不便多说什么。
梅政冷笑:“可不是一片苦心么,为些个黄白之物,倒叫我们兄弟生分了。”见梅敦不说话,梅政又道:“二哥虽没有担当,但终究是我的兄长,长幼有序,母亲这样做传了出去,我梅政岂不成了这宁州城的笑柄?二哥又会如何看我,母亲却不曾为我想过。”
梅敦道:“不如让大姐去劝劝太太,大姐姐的话,太太大约会听。”
梅政更加冷笑:“大姐姐与太太都是一样的心思,只怕会帮着太太劝我。我若去了冠芳园,出来怕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梅敦点头,梅映月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他自幼也是领教过的。不知道有多少次,梅兴林被梅映月数落得连气都不好气出来,桂姨娘平日是个不饶人的,到了梅映月面前,多一个字不敢说,唯恐被这个牙尖舌利的大小姐逮到错处做文章;便是最会做人的柳姨娘,运气不好了也会被梅映月扫了面子。而梅政、梅敦,外加写月与咏月这几个孩子,对梅映月则是又敬又怕,被吃得死死的。
梅敦见梅政苦恼,想起当日青儿惨遭梅敬荼毒,即将被梅云氏灭口之日,是梅政出言相救,终究兄弟之情甚过私心,叹口气道:“三哥,你也不要埋怨太太,二哥早萌去意,如今不过是潜渊待时罢了。”
“你什么意思?”
“三哥是个耿介性子,有些事不大上心所以不知情,我猜不但我,太太也早就看出来了。”梅敦见梅政发怒,心里立刻就后悔了,自己贸然说出来,若是梅政闹起来,到时候老爷太太岂不是要怪到自己头上。
梅政从前不大爱管家里的事,再加上他性子疏懒,除了对梅敬与梅映月比较亲近外,对其他兄妹都是不远不近,但却不是笨人,梅敦初露端倪,他便猜到了。他盯着梅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