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泼皮可拿住了?”苏青主又问。
“妥妥的,咱们不是在城里买了个宅子么,如今把人就关在那里。”苏七脸上满是得色。
青儿也是喜形于色,立刻说道:“既拿住了,咱们也就不急了,青主离京前,少不得要四方应酬,拜访亲友,到时候将这泼皮打扮成个小厮带上,叫他认人便是。”
“离京?”苏七很错愕,他还不知道这事儿。
提到离京这事儿,苏青主心里按捺不足的雀跃,他压了压喜色,对苏七说道:“圣上让我去跟随许先生左右,历练一番。”
“许先生?那个人称‘王府诸葛‘的许由?”苏七跳起来问道。
“正是!”苏青主眼里放着光,对苏七点头说。
“恭喜公子!”苏七兴奋的打了个千,喜滋滋的说道:“这可不得了,那许先生是圣上登记前就选好的宰相,圣上让公子跟随他,想来也是日后要重用的。夫人泉下有知,也当含笑。”
见苏七提到母亲,苏青主也动了情,“这好消息,明日咱们一起去告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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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羞见婆母
更新时间2012812 12:35:36 字数:2110
青儿一大早就醒了,自己穿好衣裳,默默的坐在镜前等待月牙给她梳头。她仔细瞧了瞧镜子里面的人,看了一会却又泄了气。近来休息得不是很好,脸色蜡黄,也不知脂粉能不能遮得住;又看了看自己的脸颊,悄悄捏了捏腰,暗地里叹息,这身子太柔弱了,长辈怕是会不喜。
“姑娘,一大早的就长吁短叹,想什么呢?”月牙没料得青儿起这么早,打完水见镜子前面有人吓了一跳。
“没想什么。”青儿站起来,自己净面漱口,又坐回镜子面前,“让别人收拾吧,你来帮我梳头。”
月牙把东西交给小丫鬟,走到青儿身后,瞧了瞧青儿的一身衣服,笑问道:“姑娘想梳个什么头?”
青儿对着镜子几番踌躇,许久方才决定:“就梳个简单的田螺髻吧。”
月牙哎了一声,拿起梳子就动起手来。其实月牙梳头是一把好手,跟着苏青主常常觉得怀才不遇,伺候青儿总是技痒,便是最简单的发髻,她也要别出一番心裁来。
“姑娘,上次去王府,你说拜王妃和拜慈云山挂单的跛脚大师不同,可还记得?”月牙一边梳头,一边说道。
青儿在月牙手底下,感觉懒懒的,渐渐的眼皮有些沉,听她发问不过鼻子里嗯了一声。
“后来我还是想不通,就又去了次慈云山,跟大师说了姑娘说的话。”
“大师怎么说?”
“跛脚大师说,姑娘说的有道理,但是却不该对我说。我问大师是不是因为我太笨,所以才不该告诉我,大师却说什么大智可以若愚,大愚可以若智,聪明和笨不是能看透一两件事,说几句有道理的话就算数的。我想,大师应该不是嫌我笨吧?”
青儿真开眼,从镜子里看着月牙,笑道:“大师在说我呢,我那不是智慧,是小聪明,随意卖弄是我不对。大师果然是个通透的人,他还说什么了?”
月牙望着房梁想了想,说道:“倒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说……只是说姑娘小小年纪却想得太多,于自身是不好的,以后再见着什么王妃王爷的,还是多拜拜为好。”言罢,月牙偷偷看了看青儿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才放心。
青儿瘪瘪嘴,叹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谁承想你转过身就跟别人说去。还好是跛脚大师,若是有心人听去了,搬弄是非,说咱们对王妃不敬,岂不是冤枉?”
月牙吐了吐舌头,笑道:“姑娘也太瞧不起人了,我岂会随便对旁人讲。跛脚大师是得道高僧,我若说错了,他只有教导我的,断不会说给旁人。好了,姑娘瞧瞧头发吧。”
青儿左顾右盼一番,点了点头表示赞许,但是神色中却看不出满意。
“姑娘,为何闷闷不乐?”月牙问。
青儿摇头:“倒不是闷闷不乐,只是……有些担忧。”
月牙恍然大悟,笑道:“姑娘是怕见夫人?”说着,月牙在青儿手边坐下,“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虽说夫人不在了,但是姑娘还是害怕?”
青儿被月牙笑话,嗖得脸就红了,“你胡说什么呀。”
月牙却道:“我们公子的心思,瞒得过谁去?自打姑娘来念慈居,公子让我过来服侍,我便知道有这么一天了。我们公子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世人都说他风流成性,美妾美婢环侍,其实才不是呢。公子待我们,从来都是守礼的,比那些假惺惺的道学先生还规矩。公子有了心爱的人,七爷、刘管事,柳芽和我,这念慈居上上下下的人,谁不替他高兴,更何况是夫人呢。我虽不曾见过夫人,但听七爷说过,夫人是商户之女,做事讲究的是赏罚分明,下人好了便赏,若是不忠心,有坏心思的,决计不留。姑娘是好姑娘,夫人分得清,自然是喜欢的。”
青儿头一次听人说起原配苏夫人,自然是好奇的,便问道:“既如此,想来苏夫人也不是个任人揉搓的,怎么会那么早就过世了呢?”
月牙叹道:“夫人过世的时候我还没生出来呢,听有了年岁的老嬷嬷们讲,夫人是个好强的,若是能忍下几口气,也不会丢下少爷一个人,任凭别人欺负。”
青儿心中算是了然,原来苏夫人并非一味懦弱忍让,活活被人欺凌而死的。想必是太过看重苏幕遮,性子又刚强,所以一个念头转不过来,生生把自己给逼死了。所谓刚则易折,便是这个道理。
“我的事,只有青主和七大哥最清楚,其余的人都不曾告诉。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和柳芽是知道的,为何你却这样一片真心待我?青主那么好,我如何配得上……”青儿偏着头,眼光看着别处,低声说道。其实面对苏青主,她并不是全无芥蒂,她并没有坚强到可以无视自己前身沦落青楼往事的地步。只要是一个女人,她的身体就只愿奉献给她爱的人,被人强迫占有,那种洗不掉忘不掉的污秽感,深深的烙印在青儿的心底。她是多么的希望,从身到心,都是新的,可以用全新的自己去爱苏青主啊。可是做不到啊,发生的事情永远改变不了,身体或者可以重生,但是记忆中的屈辱却如影随行。我是不洁的,越是对新的生活充满憧憬与渴望,这种念头就越是强烈,青儿她在乎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珍惜的人也越来越多,她担忧不洁净不清白的自己,不会被苏夫人接受。
月牙只知青儿乃是苏青主从宁州带回来的梅家婢女,以为她是为出身寒微为苦恼,安慰道:“姑娘不是说布啊石头啊什么的,没什么可拜的么,怎么自己却想不通了?我们公子出人头地,凭的可不是他是谁家的儿子,他是谁的丈夫,凭的是腹中的锦绣文章。姑娘也一样,虽说出身低了些,但姑娘琴棋书画,哪一样比那些个大小姐们差了?那等狗眼看人低的,我们念慈居可没有!”
“我不比那些大小姐们差么?”青儿不像是问月牙,倒像是自言自语。
“跛脚大师比王妃差么?”月牙直盯着青儿问。
青儿也回望着月牙,一时间倒有了些顿悟的意思。“多谢你,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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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窝心脚
更新时间2012813 23:10:58 字数:2781
从念慈居到苏宅,乘车要走一个多时辰,来回费时太久。苏青主不愿留宿苏宅,自己另辟的宅子又没妥当的人伺候,所以清晨出发,准备当天来回。先苏夫人葬在苏幕遮的老家余杭,留在京城的只有一块牌位,供奉在城内的苏宅中。本来苏青主太学肄业后是想要自己供奉母亲的牌位的,但却被苏幕遮严厉拒绝了。原因么很简单,苏幕遮还要脸,若是被旁人知道续了弦连原配夫人的牌位都不供奉在宅子里,脊梁骨怕也要被人戳断。那宅子是在安乐侯府的帮助下置办的,奴仆下人自是对续苏夫人忠心耿耿,苏青主势单力孤,毫无办法,只得独自回了念慈居,除非重要必要,需要全家出席的场合,绝不踏足苏宅。如今若不是因为那里还摆着他母亲的牌位,他断不会去。
坐在车上,青儿还在想月牙的话,总觉得里面有些机锋须得好好参悟才行。苏青主见她一会蹙眉一会展颜,一会冥思一会释然,忍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你在想什么呢,古古怪怪的。”
青儿笑道:“说了你也不明白,懒得告诉你。”
苏青主见她这样说,干脆不问了,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去,明知道青儿在看他,却也气定神闲。青儿不禁莞尔,也学着苏青主的样子闭目养神,琢磨自己的事儿去了。跛脚大师比王妃差么?若是利禄之人看来,行脚僧怎比得上堂堂王妃的高贵尊显;若是世外之人看来,俗世王妃又怎比得上修行得道之人高洁慈悲。那么,自己算是什么人呢?经历过人死如灯灭,见识过森罗地狱;做过闺阁千金,也曾沦落为勾栏娼妓;被人杀,杀过人,这一番番的经历若是以修行做比喻的话,便是历劫吧,青儿默默的想着。经历了这些劫难,造了业受了果,自己悟了什么呢?
从前的记忆,一幕幕的在脑海中展开。与从前不同的是,画面更多的是离开梅家来到京城后的日子。偷人的寡妇刘氏,刚直的王贺夫子,生怕自己纠缠的路一鸣,槐花下读书的梅敦……这些回忆与画面,每一个都有色彩,每一个都有气味,都是活生生的!
“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英雄美人皆是镜花水月。青主,你为何不去做闲云野鹤,而要在红尘中打滚?”
青儿的发问叫苏青主睁了眼,他露出少有的严肃,伸手掀开扯帘子,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对青儿说:“功名利禄不入我心,红粉佳人不入我眼。不过是为着人活一世,须得不辜负这年华才好。”
“怎么才算不辜负?”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为社稷苍生尽力,再对得起身边的人也就是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这是男儿抱负。”
“苏青主不求轩不求冕,只愿为这世道尽一份绵薄之力,上效君王,下泽黎民。”
“你是儒。”青儿笃定的说。
“儒岂会走鸡斗狗,寻花问柳,我只愿做点好事。”苏青主笑言。
青儿摇头,也笑了:“你骨子里都是儒家的那一套,任凭你如何放纵胡来,都改不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在血里流呢。”
苏青主也摇头:“我非儒,我也不信朱熹二程那一套。我可为明君死,却不会为愚孝亡。”
“他们是假儒,固步自封,自以为是,政局百姓他们毫无建树,只在故纸堆里自说自话罢了。是真名士自风流,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感觉……感觉就好像那晚我在谢家的宅子,你来看我,咱们一起月下散步时。”青儿回忆起当时月下的白衣公子,不觉神往起来。
两人说着话,马车渐渐的慢了,停下的同时,苏七在车外说道:“公子、表小姐,到了。”
挑开车帘,凳子已经摆好,苏七在马边站着,身旁还有几个苏家的下人,有些尴尬又有些手足无措,想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待自家的长公子和所谓的表小姐。
“怎么,请安都不会了么?”苏青主扶着青儿下了车,冷着脸对几个下人说道。
几个下人这才如梦初醒,忙一起打千请安。
“大哥,你可回来了,真叫弟弟挂念!”
苏白山拎着衣襟,小跑着从角门出来,脸上挂着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兄友弟恭呢。“这就是白表妹了么?”见到青儿,苏白山一点也不吃惊,想来早已从苏幕遮口中得了告诫。
这时候月牙和柳芽从后面的马车也下来了,见苏白山和青儿说话,唯恐青儿吃亏,忙赶上前去。“见过二爷。”挡在了青儿身前。
苏白山含笑的应了,又看了看众人,指着一个小厮说道:“这是谁,怎么不曾见过?”
那小厮见主子问他,立刻就慌了神,满脸的慌张,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话。
苏七把马车交给苏宅的下人,见苏白山问,呵呵笑道:“这是大爷新收的小厮。咦?顺心不在了,是谁跟着二爷呢,怎么不见?”
苏青主见苏白山脸上的假笑停滞,冷哼一声:“进去吧,大街上站着做什么。”
“是,大哥。”苏白山态度很恭顺,立刻就引着苏青主进门。一路上下人们见了苏青主,各个都是先吃惊后行礼,一副奇了怪的样子。过了两进屋子,苏白山依然在前面带路,忽然却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苏青主带着苏七、青儿等人,从侧厢的游廊走了。
“大哥,你这是去哪儿?”苏白山拦在苏青主前面问道。
“我去哪里,需要告诉你么?”从一开始,苏白山种种虚情假意就将苏青主恶心的不行,见他拦自己的路,更是火起。一瞥眼,见有人已经匆匆往正堂去了。
今日羊入虎口,苏白山原是要趁着地利借苏幕遮的手为自己出气的,结果苏青主却根本不去拜见父母,苏白山慌忙间只得拦住,赔笑着说道:“父亲许久不见兄长,十分挂念,既然回家,不去先见父亲,怕是于理不合。”
青儿从下了马车开始,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她一直忍耐着,忍耐着,在苏青主眼看就要去江南的当口上,她不想招惹是非,冷眼旁观苏白山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此时被苏白山竟敢拦住苏青主的去路,只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长幼有序,你既然是弟弟,怎么可以拦在哥哥的前面,太无礼了。”青儿冷冷的说道。
“哥哥回家,应该先去拜见父亲。便是妹妹来了,也该先去见见长辈才是。”苏白山嬉皮笑脸。
苏白山的嚣张与无赖,完全是为了激怒苏青主与青儿,这一点青儿心知肚明,心里虽恼,脸上却并不显露,依然冷冷淡淡的说道:“表兄自然会为我引见,不必旁人费心。”又对苏七喝道:“你是死人么,还不开道!”
苏七得令,立刻笑呵呵的对苏白山说道:“奉表姑娘命开道咯,二爷是自己请呢,还是老七请呢?”
苏白山见苏七笑得阴险,心里有些发毛,左右一看觉得自己人多,复又胆粗起来,一把推开苏七,“老爷要见大爷,还不快请大爷正堂里去。”
苏青主见苏白山跋扈不减当初,嚣张更胜从前,心底里一阵厌恶。原本去见苏幕遮他的态度在两可之间,被苏白山这一闹,断然是不会去的了。见苏白山就在自己当口站着,苏青主眉头一皱,毫无预兆的当胸给了苏白山一脚。他本是习武之人,这全力的一脚当即把苏白山踹飞出去,踉跄退了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