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宝嫃慌忙摆手,“我夫君好的很,他哪里会打我……”
岳凌看她矢口否认,疑惑问:“那昨晚上分明……”
宝嫃红着脸,颤抖着声音说:“总之夫君不会打我也不会骂我,他对我很好……”到底是害羞,说着说着,脸红似火,声音也渐渐低下去。
“那昨晚又是怎么?难道你们吵嘴了?”岳凌疑惑不解。
宝嫃难跟他说,羞地站不住脚,一低头就从他身边跑开了。
岳凌叫道:“酒窝姐姐……我话还没说完呢!”却见宝嫃已经跑出厨房,自进了屋了。
岳凌抬手抓抓头:“真是的,我就好心问问……难道她是这么怕她那夫君吗?”
吃了早饭,陆通就向凤玄和宝嫃告辞。
宝嫃被岳凌那一顿说,一直躲在房内不出来,到他们要走才露了面。
岳凌正伸长脖子打量,见她出来,便又跳出来,认真说道:“酒窝姐姐,我们要走啦……不过如果那个人对你不好,你千万不要忍,我听昨天赵忠说他们县太爷不错,你可以去报官……要是他们官官相护的话,你托人带信上京……”
凤玄在一边冷眼相看,陆通则咳嗽个不停。
宝嫃才想出来送送他们,岳凌偏又露这一手,当着众人的面儿,她的脸皮薄,便不免又红了。
凤玄望着她的脸色,嘴角便带了一抹笑,陆通瞧见他面上那莫测高深的笑意,很是无奈:“凌儿,走了!”
岳凌听见召唤,才“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打马离开。
一老一少上了路后,宝嫃才松了口气,凤玄故意望着她,问道:“娘子,那小子又碎碎叨叨地说什么?”
宝嫃羞恼非常,握拳往他肩头打了一下:“还不都是你,昨晚上……怎么竟那么坏!我都说不行的,你干吗还……让岳小哥听到了,以为你对我不好。”
“听到就听到,怕什么,”凤玄笑着,又温声道,“他以为我对娘子不好,那我对娘子如何?”
宝嫃本能地说:“当然很好啦。”
凤玄笑着亲她一口:“那娘子怎么还一直说我坏呢?明明是很好,对吗?”
“不好不好,”宝嫃反应过来,跺跺脚,羞红着脸:“夫君你真坏!”用力把凤玄推开,进门去了。
凤玄哈哈笑,又在家里呆了半个时辰,把积雪打扫了一番,才骑马往县城去。
他人在马上,就把昨日的事情想了个大概。
先前他决意出走的时候,身边的亲信只有岳凛同陆通两个,当时凤玄临去时候说的那些话,很有些“遗言”加“托孤”的意思,以岳凛的精明强干,陆通的足智多谋,却都只以为凤玄是因为对当今天子的所为心寒,因当时凤玄喝的大醉……他们还没有想到凤玄是要出走,一直到后来才知道,却已经无法挽回,更无法张扬出去。
这回陆通得知这一线消息,一路寻来,昨儿那一番谈话,他的意思,是想要趁着一切仍旧可以收拾之前让凤玄回去,免得将来一切无法收拾。
可是凤玄哪里肯答应,两人开诚布公说了一阵,陆通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只好暂时答应了凤玄,不去强求他。
凤玄到县衙这一路,思来想去,只想:“这事似乎是越来越瞒不住,必定要带着宝嫃离开此地才好,只要她跟我在一起,不论去哪里都使得,可是对她来说,恐怕这一切并不简单……最起码,是要过了这个年才是。”
凤玄想得深,渐渐打定主意。
人到了县衙,翻身下马入内,听闻县太爷还在书房,凤玄便一径前去,将到书房还隔着几丈远,就听到熟悉的轻咳声。
凤玄脚下一顿,心念一转,半恼半是好笑,心想:“我以为怎么竟走的如此轻易,原来是留了后着。”
这书房内之人,自然正是陆通跟岳凛。
见凤玄进门,赵瑜喜气洋洋道:“连捕头,我来介绍,这位正是名扬天下的陆先生,人称‘神机’,陆先生乃是世外高人,素来云游四海,等闲之人也难见一面,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相见,实在是可喜可贺。”
凤玄半是淡然地扫了陆通一眼,赵瑜又道:“不过陆先生不喜张扬,此事就不必让其他人知晓了,近来天寒地冻,陆先生身子欠佳,我有意让先生在县衙里歇息些时候……听说昨日陆先生歇在连捕头家里?真是缘分啊……”
赵瑜自顾自说着,满脸地笑,说到最后搓了搓手,意犹未尽地:“哎呀,真好,真好。”
赵瑜着实是喜不自禁,京城之内多少达官贵人想见陆神机一面都不可得,没想到他窜出数千里外,居然如此有缘跟陆通相见。
本来他也有些半信半疑,但凤玄到县衙之前,他跟陆通说了会儿话,陆通之谈吐文采,见识高明,比他高出不知多少,赵瑜别的不敢说,墨水却是一肚子的,如今见到如此高士,简直恨不得跪地下拜,把陆通供在桌子上。
对赵瑜来说,就如天上掉下一个馅饼……做梦都要笑醒。
凤玄淡淡应付两句,赵瑜也知道凤玄的性子,简单介绍两句后,凤玄出门,赵瑜就同陆通道:“我这位连捕头,人是极好的人,本事也大得很,就是有一件……不爱跟人交际,为人有些儿冷。”
陆通道:“名人奇士脾气大多不同于凡俗之人,何况连捕头乃是有大本事之人,老朽有幸得见,已经觉得格外荣幸了。”
赵瑜见陆通丝毫不介意凤玄的冷淡,心中更是赞叹他“有容乃大”,便说,“那是那是,陆先生也真是名士风采,虚怀若谷啊……”
自此陆通便在县衙内住了,赵瑜只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可是凤玄却知道陆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幸喜要新年了,乐阳县衙门这边,在凤玄的□下,衙差们不比从前,一个胜似三个人用,再加上乐阳县的三霸都已经除了,真个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太平安乐的很。
赵瑜本来自觉有些枯燥,幸亏又来了个陆通,时常同他嘲风弄月,谈词论赋,让赵瑜在如遇知己的同时获益匪浅。因此对于凤玄也抓得不算太紧,凤玄来告假,要把县衙内一切事务交付给副手李明的时候,赵瑜就也欣然准了。
自新年伊始,凤玄就在家里头,不再去县衙了。
他专心地在家中陪着宝嫃,跟她一块儿赶集,办理年货,走亲访友……对凤玄而言,这日子忙碌却又闲散地,快活地很。
期间陆通一直就在县衙之中住着,并未来过连家村,倒是岳凌又跑了几趟,凤玄每次见他,都觉得手痒,只可惜对方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而且若不知轻重伤了他,这小子去宝嫃面前叽歪,则更不妙。
过了小年之后,年味儿更浓了,将近年关,下了一场大雪,越发冷了。
那湖水都结了冰,上头覆盖着厚厚地一层雪,看来就好像洁白地棉花,屋顶上也落了雪,院子的墙头上,地上,院外的草上,树枝上,白花花地都是雪,看来厚厚软软地,别有一番趣味。
这日凤玄早晨起来,打开屋门,深吸一口气,张开手活动了一下。
呼出的气在空中化成袅袅的白汽,凤玄抬脚往前,在地上踩出个深深地脚印,积雪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凤玄心里高兴,又听到屋内动静,便叫道:“娘子!”
宝嫃挽着头发出来,一眼看到满目雪白,门口上一张熟悉笑脸,便跑出来:“夫君,好大的雪!”
凤玄抱住她:“是啊!”
宝嫃道:“瑞雪兆丰年,今年的庄稼收成一定好!”
凤玄却是没想到这个,就笑起来。宝嫃望着地上他踩的一个脚印,就道:“夫君,我也踩个脚印儿。”
凤玄放开她,宝嫃抬脚也踩了一个,比凤玄的小许多,就在他的脚印旁边。
凤玄见她还意犹未尽地,就把她拉回来:“留神湿了鞋袜冻了脚。”
宝嫃笑:“夫君,我不冷的。”
凤玄摸摸她的脸:“不许贪玩儿,等我扫了雪,咱们出去看,外头定然更美。”
宝嫃高兴起来,凤玄果真去抄了扫帚,极快地将雪清扫了,来不及铲出去,就先堆在墙一侧。
两人打开大门,放眼一看,只觉得满目洁白,心旷神怡,两人看了会儿,宝嫃道:“我头一次发现雪是这么好看。”
凤玄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她:“娘子……”
先前两人天各一方,冬天下雪,对宝嫃来说只是苦难,因为家中扫雪之类都是她做,忙起来更累,且雪化了后屋子里更加冷三分,忙着叫苦不迭去了,哪有心思看光景。
而对凤玄来说,提到雪,不是征战中的“大雪满弓刀”,就是行军里的“雪上空留马行处”,至于其他苦楚更是一言难尽,何尝有这等闲适愉悦的心思?
凤玄将宝嫃抱住了,喃喃道:“只愿年年都能跟娘子一起看这样的雪景。”
宝嫃在他怀中蹭了两下:“夫君,会的。”
凤玄满怀喜悦,深吸口气,把宝嫃抱得更紧了些,不料目光一扫的功夫,却望见右手边墙角处,雪上有一抹极浅的痕迹,看来就像是树叶刷过似的。
凤玄的目光定在上头,看了片刻,心头忽地一紧。
89、荣华:树色随关迥
吃过早饭后,凤玄便把院子里的残雪尽数铲出门外去,这些小事他自然不放在眼里,也绝不肯让宝嫃劳动。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把院内的雪尽数打扫的干干净净。
积雪都堆在湖畔,等太阳光好的话,便化成水,尽数渗入地下或者流入湖中。
凤玄站在湖畔,极目看去,此刻太阳已经升起,风虽然冷飒飒地,阳光却温暖无比,晒在脸上暖洋洋地,凤玄前头湖外,是一片树林,树木萧萧,披霜带雪,若隐若现,再左侧,是一条通往村内的路,也延伸到村外更远之处。
凤玄看了会儿,并无察觉有什么异样,便转身回来,从门口的小路走到墙根处,垂眸看那浅浅痕迹。
他打量片刻,终究不动声色地挥动扫帚把墙根的雪也扫开了去,正打扫的差不多了,耳畔一声细微响动。
凤玄回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人,青衣淡影,却是顾风雨。
这段日子顾风雨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多日不见,脸上的胡须越发如野草般,更显得蓬头垢面落魄不堪。
顾风雨现身后,先行了个礼:“王爷!”
凤玄说道:“你为何在此?”
顾风雨说道:“小人是特意来跟王爷报信的,这段日子乐阳县城多了不少外地人,有很多形迹可疑的……小人本来以为他们是冲赵公子去的,谁知却不是,昨晚上……”
他越说越低声,凤玄道:“他们真的来这里了?”
顾风雨说道:“正是,有两人探到此处,小人远远跟着,见他们只是张望了会儿便又退了。”
“那这墙根的痕迹是他们所留?”
“正是,小人怕打草惊蛇,便未曾靠近。”
“这些人武功不低,是什么来路你可知道?”
问答至此,顾风雨皱眉说道:“这些人行踪甚是神秘,不过,小人斗胆估计,他们或许是廖仲吉派来的人……不管究竟是谁,王爷要多提防。”
凤玄见他甚是尽力,便一点头。
顾风雨略抬头,望着他的脸色,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是什么?”
顾风雨道:“小人在乐阳县衙看到……如果小人没记错的话,那位陆先生,乃是昔日王爷麾下……”
凤玄一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并未看错,那个少年,是岳凛之弟。”
顾风雨会意:“他们是来找王爷的吗?”
“我跟先前已经没什么干系了,他们过些时日自会离去。”凤玄道,“你这样撇着赵瑜出来,使得吗?”
顾风雨道:“原来是‘说一不二’岳参将的手足,虽然年纪小,不过身手甚是不错,有他在可以保护赵公子,何况廖仲吉好似并无再针对赵公子之意。”
凤玄一笑:“是啊。”
顾风雨垂眸:“王爷可打算离开此处吗?”
凤玄回头看一眼门口:“暂时不会走……或许,等过了年吧。”
顾风雨抬头,心里有一句话想问却又没有说出口,只道:“既然如此,小人先告退了。”
凤玄瞧他要走,一顿之下,便道:“我听闻你有一房妻室,过年也不回京吗?”
顾风雨很是意外,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之下,顾风雨的脸上掠过一丝黯然,却又无奈地一笑,低声道:“自从我被罢官落魄后,她就同我恩断义绝了。”
凤玄也觉得甚是意外,可是转念想想,便只一叹,抬手在顾风雨肩头轻轻按落,不再说话,迈步走了过去。
顾风雨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此刻太阳高照,地上却只有他自己的影子,黑色的影子落在冷硬的地面上,显得孤寂而落寞。
顾风雨定定看了片刻,一抬头,呼出一口气,纵身极快离去。
将近年关,就算是街上来往行走的人面上也多了些喜气洋洋的神情,期间,赵瑜做东,大摆筵席,把衙门里众人都请了一顿。
他特意派赵忠跟宝如来请凤玄同宝嫃,为的就是怕两人不去。凤玄自然知道,这背后大抵也有陆通的主意,只不过他打定了的主意,就是铁石心肠撑到底,就算陆通软磨硬施也是无济于事。
那些衙差们分了几桌,赵忠同宝如也去跟他们挤,凤玄却拉着宝嫃,同赵瑜陆通岳凌坐了一桌儿。
宝嫃很是不自在,且不说他们这里的规矩,就算是自家里吃饭女人都是不能上桌的……何况是当着这么些“矜贵之人”的面儿,除了她之外还都是男人?
只不过她向来对凤玄的要求是无法抗拒,便也勉强顺从了,席间她红着脸,始终不肯抬头。
凤玄却频频给她布菜,督促她吃,旁若无人地。
宝嫃被他“填鸭”似的相对,本来打定主意不肯动筷子,却吃了个饱饱地。
这些菜都是特意从酒楼叫来的,免得让宝如忙活,——赵瑜倒是有意让宝嫃来帮忙做,只不过先得过凤玄这关,跟凤玄相对,还没交手,他自然而然地就败下阵来。
赵瑜吃惯了宝如做的,对这些是兴趣缺缺,只是见他所“看重”的人物都在跟前,就如“大团圆”一般,他心里却自高兴,因此菜没大多吃,酒却极快地就喝多了。
凤玄见差不多了,便带了宝嫃告辞。
赵瑜已经喝得稀里糊涂,念着“举杯邀明月”,不知是真是假,就拉住凤玄:“别走啊连兄,好不容易请了你大驾来,今儿众人都如此高兴,你也多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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