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床榻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孩子,心中百味交杂。她探手抚着无忧显得有些瘦削的面庞,眼眶不由泛红,当时他那么伤心,她自然那么自私地不理他,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任由他一个承受那么多。
无忧面上睫毛微微颤动,只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自己的手背,睁开眼便看到坐在床边的母亲,愣了愣便伸手拉她,嘶哑着声音道:“娘亲,你哭了。”
烟落慌忙拭去泪痕,看到他醒来,喜不自禁,压低声音道:“有没有哪里痛?还冷不冷?饿不饿?想吃什么?”
抿着唇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无忧想抱抱娘亲。”娘亲没有丢下无忧一个人,她回来了。
烟落抿唇而笑,倾身将孩子搂在怀中,心中酸涩难耐:“无忧,对不起,娘亲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以后再也不会了。”
“真的?”孩子松开他,惊喜地出声。
烟落手指竖在唇边,指了指那边榻上睡着的人,无忧顺着望过去看到父亲正在榻上睡着,小小的脸上漾起灿然的笑意,而后冲着她伸出手:“你跟我打勾。”
烟落失笑,伸手勾着他短小的手指与他约定,母亲两个相视轻笑。
修聿翻了个身,隐隐觉得不对,睁眼看了看盖在身上的皮裘,随即便听到压抑的低语,闻声望去便看到那边床上坐着的母子两个,顿时站起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女人真是,每次答应他的话,就是一次都做不到。
☆、回家2
烟落闻声扭头向面带薄怒的男子愣了愣:“刚回来,见你睡得沉,就没叫。”
修聿将手中的皮裘放下,拧眉打量着她,语气不善:“不是说了让你在岐州等着,过几日去接你?你不顾着自己,也该顾着孩子?”他一路马不停蹄刚赶回来,她后脚就回来了,不用想也知道也是昼夜不歇赶回来的。
“我……我放心不下而已,孩子很好,没事。”她抿唇笑了笑说道。
修聿气她做事冲动,不顾自己身体,又不忍开口说重话,便自己一撩衣袍在桌边背对着他们坐下,一句话也不说。
烟落皱了皱眉,望向无忧道:“要用膳了,在这里吃,还是起来?”
“起来。”无忧一掀被子道。
烟落又将被子盖上,起身道:“等着,我去拿衣服。”起身取了厚一点的衣服到床边“起来吧,娘亲给你穿衣服。”
“我自己会穿。”无忧抗议道。
烟落笑了笑,拿着衣服给他往身上套,坐在一边的修聿瞧着她忙活皱了皱眉,起身走近将她拉着坐下:“边上坐着,我来。”
“我要娘亲穿。”无忧坚持道。
话音一落,便被修聿狠狠瞪了一眼:“没看到你娘大着肚子连夜赶回来。”
“哦。”无忧立即合作,侧头望着坐在一旁的母亲:“是妹妹吗?”
“嗯。”修聿应道。
烟落闻言抚了抚肚子摇头失笑,她倒也希望是个女儿,不过这小家伙这么好动,十有八九生出来会是儿子了。
修聿给无忧穿好了衣服,一把将人抱下了床:“想吃什么?”
“我想吃桂花糖。”无忧立即回道。
刚一说完,修聿立即就黑沉了脸,狠狠瞪着他:“上回牙疼成那样,这么快就忘了?”
无忧却望向烟落:“天天都喝药,好苦的,娘亲。”
烟落抿唇失笑,赶了几天路这会开始腰酸背疼了,撑着腰站起身,一脸宠溺的笑:“一会让给你买回来,现在去吃饭。”
无忧得意朝着修聿笑了笑,便朝外走:“好饿,我先过去。”
烟落一手撑着后腰,跟着朝外走,修聿见她似是不舒服,便上前扶着:“怎么了?”
“有事,有些腰酸背疼,过两天就好了。”她淡笑言道,虽然一路赶回来很累,不过好在无忧病情无大碍。
“活该!”修聿瞪了她一眼哼道。
烟落也不反驳,任她扶着朝花厅去用膳,看着夕阳下的熟悉景致,只觉只中暖融融的,一边走一边道:“无忧虽然醒了,不过体质大不如以前,要小心别再受了寒,百里行素废了我半年的武功,估计得孩子出生以后才能恢复内力帮无忧医治。”
提到百里行素,修聿面色微沉了几分,眸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看来她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被百里行素医治好的事……
“怎么了?”烟落见他怔愣出神忍不住问道。
“没事。”修聿笑着摇了摇头回道。祁连派人去查百里行素的行踪,过几日也该有消息了,等把事情弄清楚再跟她说。
到了花厅,祁月和萧清越等人已经围着桌子坐下了,看到两人进门齐齐起身拱手:“皇上,皇后娘娘。”
修聿皱着眉头望着满桌的人:“你们怎么都在。”
“我们得知皇上和皇后娘娘来给你们接风,顺便恭喜皇上喜得贵子。”祁恒笑呵呵地说道。
“现在……,哎呀,不对呀!”飞云骑的一位将领一拍脑门儿道,指了指无忧道:“现在咱们的皇上是这位,刚才该叫太上皇和太后。”
修聿扶着她坐下,目光狠辣地扫了几人一眼,飞云十将齐齐乖如兔子低下头去。
萧清越瞧着饭桌上其乐融融,数月来心头的沉重一扫而空,拍了拍桌子道:“趁着大家都在,帮咱们的未来小皇子取名字。”
“清姨,那是妹妹,不是弟弟。”无忧出言纠正,他要妹妹,不要弟弟啊。
“还没生出来谁知道,女儿和儿子名字都取,不就行了。”祁月跟着附合道。
于是乎一大桌人苦思冥想地取名,祁恒道:“叫楚云。”
众人齐齐鄙视:“俗。”
“楚楚?”
“楚尘?”
“楚湘?”
……
只见楚修聿面色越来越黑,众人却毫无所沉,烟落无奈失笑只是闷头用膳。
突地萧清越又一拍桌子道:“我想到了,叫……楚留香。”
祁月当即很不给面子地喷酒了,萧清越火大地瞪着她“楚留香怎么了?那可是古龙老前辈笔下的一代奇侠,风流倜傥,智谋无双,而且红颜知己多不胜数,要是个公主也可以用,留香公主,多有气质的名字啊。”
“楚留香,处处留香,越听越像是采花贼的名。”祁月笑着说道。
修聿望着满桌子拿他儿子名字调侃的人,面色黑如锅底:“谁再说话,罚扫一个月朱雀大街。”
话音一落,桌上笑声,说话声都消失了,个个低头扒饭,只一片碗筷相碰的声音。
烟落抬头一看,满桌人都不说话,侧头望了望身边的人,他有那么可怕吗?
“看我做什么?”修聿将挑了刺的鱼肉夹给她,却发现她正瞅着自己。
“你这人好不讲理,他们说错什么了?”烟落淡声道。
桌上众人齐齐点点头,修聿一望过去,只见个个低头扒饭,道:“孩子的名,我会取,你们少跟着起哄。”
“属下不敢。”众人齐齐回道,谁敢剥夺他为父亲的幸福,那不是找死吗?
于是,次日飞云骑军中便开了一赌庄,赌得便是大夏这一胎生的皇子还是公主……
☆、粘人的烟落!
夜凉如水,中州,王府。
用过晚膳,无忧还在花厅跟众人嬉玩,修聿便扶着她离开了花厅回松涛阁,瞧着她一路扶着腰,回到屋内便直接送她进了泉室:“在温泉泡一泡会好些,我去给你拿衣服。”
烟落在一边的榻上坐下,待到修聿再取了人物进来,她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他无奈摇了摇头,将衣物放心,小心解开她的衣衫,将人抱着放到温泉池中。
“大的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修聿在浴池边上抱怨道,挽起袖子帮着已经睡着的她洗头。
室内热气缭绕,温泉水暖融融的包围着,她靠在池边睡得极香甜。修聿见她一脸疲倦,也没叫醒她,帮着她将头洗了,泡了好一会才将她从池中捞出来,拿薄毯裹着抱回床上放下,掖好被子,便起想去换身衣服。
刚一起身,便觉衣襟一紧,低头看去睡着的人不知何时拽着了他的衣角,青白的小手握得很用力。
他无奈皱了皱眉:“这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看了看有些微潮的外衫,便索性解下脱了,起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她睡得沉便出门去花厅将无忧接回来。
父子二人刚一进松涛阁,便看到她就穿着薄薄的寝衣跑了出来,手上还抓着他方才脱在那里的衣服,看到两人喘息着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修聿拧眉望着赤着脚站在走廊上的人,松开无忧道:“无忧,你自己先回房,我一会过去。”说罢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进了房塞进被子里:“我就去前面带无忧回来睡觉,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她抿了抿唇,低头不再说话。
她只是怕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怕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怕他会再度消失不见。
修聿长臂一伸搂着她失笑:“堂堂的漠北领主,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然而知道她是在紧张自己,心中忍不住的喜悦。
烟落抬头望了望他,缩进被子里:“懒得理你。”
修聿笑意温和,瞧着在那里闭眼装睡的女人,一撩衣袍起身道:“我过去看看无忧,吩咐好大夫留在那里守夜,一会就回来。”
听到脚步声远去,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抚着心口重重舒了口气,方才一睁眼看到屋内一片空寂,确实吓坏了。
修聿很快安顿好无忧那边回来,不出意外看到装睡的人正坐在床上,瞅了她一眼道:“你这女人一向没心没肺,现在怎么知道有情有义了?”
“谁没心没肺了?”她顿时恼怒。
“从一开始,你就对我爱搭不理的,嫁过来也似乎不情不愿的,现在怎么想着对我上心了?”修聿在床边坐下,瞅着她笑问。
知道她一向心性内敛,很多东西都是放在心上,却不说出来,方才看着她那般着急,又气,又心疼,更多的是喜悦之情。
烟落低着头,唇角弯起温和的笑,眼底却有泪光闪动着:“回来了,真好,我真怕自己的一念之差酿成无可挽回的错。”
她自作主张地复仇,却差点害死楚策,又差点累及他丧命,这样的弥天大错,他们二人连半句责怪都没说。
修聿听得心中一痛,他们还能重新回到这里,其中艰辛难以言述,探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深深叹息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他知她心中一直自责,然而,这又是她的错吗?
她才是自始至终受害最深,最痛苦的一个,被仇恨折磨了六年,等来的却是比仇恨还要残忍的真相……
***
中州的生活又回复到以往的平静安定,帝后同归的消息传遍大夏,中州城里更是一片欢腾,热闹了好几天,然而王府的人却是一连数日闭门不出,养伤的养伤,养病的养病,休息的休息,根本没精力理会外面的热闹。
虽然一直有大夫看护着无忧,诊治他的病情,烟落依旧每日坚持去诊脉施针,开始修聿还劝她有大夫看着,别太劳累,她一向当作耳旁风,索性他也不说了。
每日一早肚子里的孩子就开始闹腾,她便起得早些在无忧屋中待着,陪着他用完早膳刚一出门,便看到一身浅紫龙纹锦袍的男子正大步从寝居出来:“你又干什么去?”
修聿微微皱了皱眉,这话近日一天不知要听上多少遍,但凡他做什么,只要一离开松涛阁,她就非得跟着一道,生怕他丢了似的。
“东齐最近情况不对劲,我去拙政园跟祁月他们商量些事,你起得早,再回房睡会去,我一个时辰后回来用午膳。”修聿温声安抚道,他实在不忍心他大着肚子跟着他走来走去,许多事都是搬到了松涛阁处理。
话一说完,她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话,上前便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姐姐在那里,我去看看她。”
修聿无奈失笑:“我就在府里,又不出去,你现在怎么比无忧还粘人了?”
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外面只道是帝后情深,哪知会是这般。
说话间,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已经先行朝外走了好一段,扭头望了望还在后面的人:“你还不走?”
修聿无奈摇头,只得快步跟了上去扶着她:“你不用天天跟着我,我又不会跑了。”
“谁跟着你了,我顺路去看姐姐而已。”她反驳道。
修聿无语气结,萧清越她天天都见,还需要顺路去看吗?虽是一脸无奈,眼底却难掩丝丝笑意。
☆、庙堂之高!
二人一进了拙政园,在园中前来处理朝事的大臣纷纷见了行礼,祁月几人低头憋笑,萧清越上前扶她:“不是说了,少出松涛阁,怎么又出来了。”
烟落笑了笑,随着萧清越到书房内坐下,回来之后要忙着安胎和照顾无忧,她也便不再插手漠北那边的事务,都交由修聿和任重远他们处理了,自己乐得清闲。
萧清越扶着她到软榻上坐下,将薄毯盖在她身上:“今早那小家伙又闹腾了吧!你在这睡会儿。”
烟落笑着点了点头,便靠在榻上闭眼睡去,每天一清早肚子里的孩子就开始闹腾,让她睡不安宁,只得这个时候补着再睡一觉。
修聿无奈摇了摇头,看到她睡下,这才到书房另一头的正座坐下:“边境的兵力增援都办完了吗?”回到中州,以防东齐有变,大夏临近东齐的州城都增加了一倍的兵力驻防。
“这两日就办妥了。”萧清越回道,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突然增加兵力驻防,但也依旧照做了。
修聿一边低头批着各部送来的折子,一边出声问道:“可找到百里行素的行踪了?”从他到烟柳山庄,到阳明江一路都有他暗中帮忙,却始终不见人露面,最近也行踪全无,他有些担心他帮着解毒之事没那么简单。
“百里行素?”萧清越微微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道:“那天从阳明江回岐州,我还看到他了。”
修聿闻声抬头望她:“什么时候?”
“那天我们上船赶回岐州,我在甲板上看到百里行素在另一艘船上,起先以为看错了,不过后来看到跟着他的那只雪貂,就肯定是他了。”萧清越直言说道。
修聿微微皱了皱眉,如萧清越所言,那当时百里行素一定就在附近看着,阳明江上闹那么大的事,周边的东齐官府守卫都不见动静,想来也是他在暗中帮忙了。
“我已经打听到消息,他回夷都了,不过他回去以后也甚少露面,很多事情都是交由诸葛青去办,而且一连数日也未早朝。”祁连出声说道,思量片刻望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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