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对不起!”她掀开沉重的眼帘,沙哑着声音道。
她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帮助她,她却在最后改变了主意,连累她丢了前程陷入险境,以萧清越的个性要是在别人身上早就动手揍人了,一路上却对她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对不起我什么,那狗屁上将军我早就不想坐了,刑部大牢就当参见了。”她满不在乎地说道,侧头望了望苍白的脸秀眉深深皱起“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回来,到头来还替人抵罪受死,你是摔傻了是不是?”
她怔怔地望着她,唇角勾起苍白的笑容:“我欠他的,终是要还的。”只是她又如何还得清,还得了。
萧清越挪了挪身子与她相对而座,板起来训道:“你这傻丫头,一天就想着欠了这个,要还那个,你有几条命还,就不知道为自己想一想。”语气虽然有点凶,眉眼间却是深深的心疼之色。
她抿唇轻笑,缓缓伸出手去,握住萧清越的手:“对不起,是我太自作主账,连累了你,欠你的……”
萧清越眉头顿时拧起,打断她的话:“我是你的姐姐,不是你的债主,再跟我客气,我就对你不客气。”她低眉望着她手上细碎凌乱的伤口,吸了吸气,不容她拒绝地道“以后不准再跟我说对不起三个字,否则以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苍白的唇轻轻勾起,笑容如荼靡绽放,灿烂而耀眼。在她灰暗的人生,还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份温暖,无声照耀着。
她何幸运,能遇到这样的率真而美好的女子。
沉默了许久,萧清越忍不住出声问道:“在九曲深谷,中州王……是救你跳下去的吗?”
她愕然望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那家伙那么强悍,不是自己往下跳,谁还能把他弄下去?”萧清越扬唇一笑道,想来那家伙是看到了小烟的真面目,跳下去救人了,看来她对小烟是真心相待了。
不然,这傻丫头也不会这般甘愿抵罪保护他。
“你快点休养好,我们才能想办法出去。”萧清越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
“出去?”她愕然抬眸望着她。
萧清越闻言微一扬眉“当然要走,难道在这时等死不成,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里,干嘛要让这些不相干的人决定生死。”要她死在这些人手里,那她就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烟落沉吟片刻,望了望天色,沉声言道:“今晚就走。”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刑部大牢之中,闭目而眠的两名女子霍然掀开眼帘,眸光冷锐逼人,萧清越轻松的打开了牢房的锁,一人先行走到前面,听到喘气得就杀,身手迅猛绝伦。
烟落紧紧跟在其后,望着前面的背影,这个姐姐啊总是什么危险都去挡在她前面!
两人很快便冲出了刑部的大牢,狱卒们被逼得连连后退,当朝上将军是何等的人物,又岂是他们拦得住的。
“我引开他们,你去取红绡备好的马匹,北城汇合。”萧清越头也不回地说道,手中的铁索虎虎生风,生生给她打开了一条道。
她闻言点了点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身后竟无一人追来,一路穿街过巷,疾行如风,来到红绡藏马的地方,竟然是……从前的洛府。
曾经温暖的家园,只剩残垣断壁,荒草萋萋,那一把火烧了她所有的幸福和希望,从此踏上血泪交织的人生。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一张张面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震得她五内俱痛。
她深深吸了吸气,屈膝跪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爹,娘,烟儿回来了!”
断臂后一声清脆的声响伴着沉重的喘息,让她赫然一惊,身形快如闪电奔至断壁之后,却只什么都没有看到,秀眉重重拧起,难道是她看错了,她明明听到了有人在这里!
四下望了望,取了马匹迅速朝北城奔去。
萧清越一路与官兵搏杀至北城门口,听至夜风中传来的马蹄声,眉眼间扬起微微的笑意,只要没有神策营,就凭这些人哪是她的对手!
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让她心猛然一紧,从街边的小巷中数千官兵一涌而出,
城门轰然闭上,周围火花如昼,急促的脚步声阵阵传来,转眼之间四周密密麻麻出来上千官兵,她俨然成了瓮中之鳖般困在其中。
萧清猛然回头望向墙之上,萧赫缓缓步出:“竟然敢从刑部大牢里逃,胆子真是不小。弓箭手何在?”
话音一落,数千将士齐齐搭箭拉弓,月光下铁黑箭头发出冷厉的光芒,一片肃杀与沉重。
萧清越心狠狠一沉,拧眉咒道:“老东西,你故意的。”
在刑部大牢他还会顾及着皇帝不会对她们下杀手,但只要她们越狱逃跑,他便有借口将她们就地正法,所以……所以刑部大牢的守卫那么松,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逃了出来。
“你们这两个逆女,竟然胆敢弑父,天理难容。”萧赫语气冷厉,杀意尽现。
“天理?”萧清越冷然一笑“这世上要真有天理,你这老东西早该下十八地狱了。我和小烟可不会成为你的棋子。
萧赫缓缓从城墙步下来,一字一顿道:“不听话的棋子,不留也罢。”
萧清越手微微一紧,扫了扫周围的弓箭手,听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嘶声吼道:“小烟!快走!”
“放箭!”萧赫声音阴冷骇人。
乱箭如雨中红衣劲装的女子矫若游龙,手中铁索虎虎生风生生将箭阵给挡了下去,抬眸望了望长街尽头的身影,高声吼道:“快走!……啊!”手中动作稍一滞,一箭射中她心口。
“姐姐!”烟落一咬牙策马奔驰而来,寒星小剑呼啸而出,血光一片。
她翻身下巴一把扶住身形不稳的萧清越:“姐姐!”
萧清越面色惨白,冷汗淋漓侧头便吼:“叫你走,谁叫你过来的!”老东西就是等着她们来送死,她还傻傻地跑过来。
烟落望着她背后的三支利箭,狠狠咬牙望向萧赫,长袖一甩寒星小剑携着千钧之内直直刺向他的面门,萧赫一把将身旁的士兵推到身前,寒星小剑生生贯穿那人的头颅,一道黑影一闪将萧赫一把拉开:“老爷!”
“罪犯越狱,就地正法。”萧赫森冷着声音喝道。
数千人,齐齐拉开弓驽瞄准着中间的姐妹二人,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将两人生生射杀,萧清越狠狠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扫了一眼众人眸中掠过一丝冷嘲。
萧赫身后的副将拱手上前道:“相国大人,她们到底是你的女儿,你一时……”天下有哪家的父女像他们这般仇深似海,要杀个你死我活。
“林副将,你这是何意?”萧赫面色一沉。
西楚文臣多是与相国府交好的,但武将和所有的兵力都是由大将王和皇帝直接掌管,这些人都是曾经上阵与萧清越打过仗的,西楚第一女将,用兵之道鬼神莫测,军中哪个不是敬重不已,如今要他们下杀手,如何忍心。
“萧统领多次立下汗马功劳,是个难得的将才,这……”林副将进言道。
烟落侧头望了望身旁的女子,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一介女子能在军中让这些铮铮男儿都这般敬重,何其壮哉!
“林海,你们这份心,我萧清越醒了!”萧清越高声道“不必求那老东西,他是没有心肝的,早就算计着……要我们的命了,咳……”说话又咳出一口血来。
“姐姐!”烟落担忧地问道,心中满是自责,若不是为她,她怎么会被革职入狱,又怎么会中箭中伤,她为一己之私连累了她,她不但没有半句责怪,还这般不要命地护着她。
萧清越一脸血污冲着她笑:“没什么大不了,死了下辈子还做姐妹。”
萧赫眸光骤寒,不杀她们,早晚也会让她们杀了,一扬手道:“放箭!”
正在此时,北城的城门轰然打开,所有人都不由惊怔在当地,一辆金丝楠木造就的马车缓缓驶进门来,烟落眉眼微沉,修长优美的手轻轻掀开车帘,露出神祗般线条精致的侧面。
那人,不正是西楚大帝,楚策。
☆、三日后处斩!
夜风深寒,沧都北城城门火光亮如白昼。
萧赫见马车一停,面色骤变,躬身跪拜:“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将士一愣,收起弓箭跪拜行礼。
一双冷漠深沉的眸子扫了一众人,目光落在烟落身上,烟落清冷的眸子直视着车内的人,神情傲然,平静得似是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他在朝臣权谋中行走,她在红尘间流离,本以为他们之间就这样断得干干净净,却不知命运的线却又在悄然牵连纠缠。
“启禀皇上,二人身犯重罪,趁夜杀人越狱,拒不受捕,依法就地处决。”萧赫上前禀道。
楚帝闻言眉梢微一扬,移目望向萧赫,目光犀利而迫人:“相国大人,刑部受你管制,就无用成这般,连两个人都看不住?”
简简单单一句话,罪责便落在了萧赫身上。
“臣……”萧赫一时无言以对。为免夜长梦多,他故意让刑部守卫放松让她们逃出来,以此为借口亲手将其就地正法,以绝后患。没想到楚帝会突然从神策营回来,倒过责怪他管事不力。
“罗将军,帮相国大人将人带回刑部大牢,好好看管。”楚帝望着萧赫,一字一句说道。
罗衍闻言高一扬手,后面的神策营士兵上前几人走近:“萧统……萧姑娘,请!”萧清越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轻轻握了握烟落的手,示意她放心。
楚帝马车直接回了皇宫,罗衍带着人押着她们往刑部大牢里送,烟落望了望萧清越背后大片的暗红倒抽了一口冷气:“姐姐!”
“放心吧,她死不了。”罗衍漫不经心地出声。那个女人战场上千军万马都杀不死她,想来若不是担忧她那妹妹,哪能被人放了冷箭。
萧清越闻言一扬脸望向马上的罗衍道“你都没死,我哪舍得先你而去啊!”
周围的神策营将士闻言,憋笑不已,一脸同情地望向马上脸色阴沉的男子,可怜的大将军王又被调戏了。
“早知道让你死了干净。”罗衍冷声哼道。
“老罗,你这么够意思,英雄救美,我考虑要不要以身相许报答一下。”萧清越目光中满是戏谑,闲自在在地调侃着,完全没有身为囚犯的自觉。
烟落不由摇头失笑,不过现在她们暂时也安全了。
“萧清越,你这女人真是……无可救药!”罗衍咬牙切齿道。
周围押送的神策营将士终是憋不住笑出了声,萧统领永远都是大将军王罗衍的克星哪!
“烟姑娘,我们扶着萧统领。”两名铁甲卫士上前道,看她也伤得不轻,扶着人略显吃力。
萧清越眉眼微沉:“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哪。”微一抬头望向罗衍“把你马借我骑吧!”
罗衍勒马停住,面色阴沉:“你是女人吗?”一个能带着手下上青楼的人,还是个女人吗?神策营上下可没有谁把她当女人看的。
“你不信试试不就知道了。”萧清越暧昧的眨了眨眼。罗衍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翻身下马将她十年规扶上马背“老罗,你别趁机占我便宜行不行?”
身后顿时暴笑一片,罗衍冷眸一扫,所有都生生憋住。副将也牵了马匹给烟落,让其骑马前行,跟在后面的官兵见了都无语,这到底……谁是囚犯哪!
罗衍将二人送了间较干净的囚室,烟落扶着萧清越进去趴在床上:“这剑要拔出来,你忍得住吗?”
“要帮忙吗?”罗衍站在牢门处出声。
萧清越闻言侧头望去哼道:“滚蛋,你是要帮忙还是想偷看我脱衣服?”
罗衍气结无语,身后的一将士上前道:“我这还有金创药。”
“有酒吗?”烟落出声问道。
外面另一个闻声取下酒囊递来:“我这有。”
烟落感激一笑,心中也深深为萧清越与神策营之间的这份情谊所动容,将寒星小剑以酒清洗擦拭,划开萧清越背后的衣服,将整个背都露了出来,还没下手便听她喝道:“你们谁敢偷看老娘背,小心我挖了他的狗眼。”
罗衍翻了翻白眼,出了牢门都背对而立,后面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几人不由齐齐皱眉,待到烟落出声说好了,方才转过身去:“以前受伤你哼都不哼一声,今天怎么叫这么惨?”
“以前叫了也没人心疼,现在有我妹妹心疼,我叫两声你有意见不成?”萧清越苍白着脸挑眉哼道。
烟落无奈失笑,重重舒了口气:“好在箭上没毒。”
萧清越狠狠一拳捶在床上“老东西,这仇我不报我就不是萧清越!咝——”扯到伤口,疼得她倒抽气。
烟落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温声道:“血刚止住,别动了。”刚着地上拔出的箭矢,目光陡然一寒,萧赫,这三箭我定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有仇你也下辈子再报吧!”罗衍冷冷地哼了声,便转身欲走。
萧清越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我可不想死在这里,让那个老东西得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她打定了主意要越狱。
罗衍背影微一滞:“刑部之事不归本王管制,你们自己小心。”说罢大步出了囚室。
夜色中殿宇林立的皇宫,庄严而肃穆。
风微凉,一袭玄衣龙纹锦袍的帝王立于皇极大殿外,衣襟轻拂,墨发飞扬,望着殿宇连绵的皇宫,眉眼间是抹不开的浓重。
冯英远远地站着微微叹息,远远看到一身青色常服的罗衍走来,举步上前道:“皇上,大将军王来了。”
清冽的眸子瞬间回过神来,听到罗衍走近前来方才出声:“送去了?”
“是。”罗衍躬身回话道,沉吟了片刻道:“只怕萧赫不会那么轻易罢手。”这般狠毒地要置自己的亲生女儿于死地,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中州王那边动静如何?”楚策负手回身,朝着大殿内走去。
罗衍随在其后,回道:“中州已经有人将他们父子二人接走了,就这样放他们走吗?”有中州王世子在手,这样的机会对付中州可说是千载难逢,即便不能铲除也会大大削弱中州的势力。
楚策默然,刚毅的唇角勾起冷然的弧度:“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在他还未登基这时,他的这个小皇叔就已经名动天下了,当年他若有心争夺帝位,如今站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他了。
中州王与西楚相辅相成,而现在还不是拔除这股势力的时候。
沉默了许久,楚策蓦然问道:“你说……她为什么要那么保护中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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