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行素凤眸微扬瞅着走来的人,点了点头,扶着栏杆站起身,瞪了一眼边上的烟落:“还不扶我。”
她微一愣,过去搀着他朝栖霞阁走,修聿缓步跟在后面:“你是跟什么人结了仇?有人下这样的狠手要你的命,而且还知道你此时无反手之力?”
百里行素闻言扭头,打量了他一眼,哼道:“你的嫌疑就挺大,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你知道我现在内力全无就派人想杀了我,独占我徒弟。”
烟落甚是无语,索性懒得插话。
“你的红颜知己遍天下,谁知道你是得罪了哪个女人,还抢了哪家的媳妇儿,如今人家寻仇来了。”修聿负手笑容满面地说道,然而百里行素遇刺之事,却让他心中渐渐不安起来“我已经让祁月去查探了,看看那凶手到底为何要杀你,只要还在大夏境内,就一定能抓到人。”
“那就好。”百里行素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地一扭头道:“要是男的就杀了,要是女的就留着,哎,是漂亮的就留着吧,不漂亮的就该怎么办怎么办。”
烟落嘴角抽搐,无奈摇了摇头,这时候还能想这些事,真不知他脑子里一天都装了些什么?
萧清越正坐在房内,见到三人进来,便站起身来扫了一眼百里行素:“哟,你还没死呢?”
百里行素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死,我都没死。”
百里行素进到内室,费力的脱下衣衫,心口边深几寸的伤口不断溢着血,若再稍错半分,这一刀下去便是致命之伤。
修聿将一旁的巾帕打湿递给她,她接过擦去伤口边上的血迹,百里行素低眉瞅着她,唇角坏坏的勾起,瞥了眼一旁的人,问道:“他身材好,还是我身材好?”
屏风外的萧清越一口气茶没稳住,便喷了出来。修聿闲闲地坐在一旁,倒也不气,唇角含笑地瞅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烟落咬了咬牙,很是恼火,手上力道不由一重,百里行素顿时鬼哭狼嚎:“不说就不说,干嘛动手动脚?”
夜风轻轻拂来,带着碧荷初绽的清香,笼罩着整座栖霞阁,沉静而动人。
修聿吩咐晚膳移到了栖霞阁来,百里行素毫不客气地坐在那里,眼看着一桌人用膳,俊眉微一挑望向烟落:“徒弟,我手没力气,喂我!”
萧清越咬牙切齿,一记眼刀便飞了过去,恶狠狠地道:“狐狸精,你别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的不像话,你嫌命太长的话,我不介意给你补上一刀。”
烟落还没动身,修聿便笑着端起碗,一边夹菜,一边道:“我帮你!”
百里行素望着他一脸的笑,乖乖地伸手拿起筷子:“不劳你大驾,我自己动手。”看到烟落给无忧夹菜,他闷闷地把碗伸到她面前。
她抿了抿唇,夹了块鱼肉放到他碗中,百里行素脸上立刻多云转晴,笑容灿烂。只是看到,他们俨然一家的和睦景象,谁又看到他嘴角那微不可见的苦涩,不属于自己的,无论如何努力也是无法拥有的。
用过晚膳,萧清越便早早走了,修聿抱起一边榻上打瞌睡的无忧,道:“天不早了,百里宫主早些休息,我们走吧。”
烟落点了点头,起身欲走,百里行素一脸幽怨地看着她,威胁道:“你敢走,我死给你看!”
“哦,那你死一个我看看。”烟落转身瞅着他,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男人,从哪里学得这一套。
百里行素一急,骤然起身,伤口裂开,面色顿时煞白了几分,烟落抿了抿唇,朝修聿道:“你先送无忧回房睡吧,一会睡得着凉了。”
修聿点了点,便抱着无忧离开了,百里行素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地像个孩子,坐回榻上,抿了口茶:“说吧,他到底什么时候娶你过门?”
“谁说我要嫁人了?”她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来中州不就是来跟他成亲吗?”他凤眸微扬瞅着她轻哼,修长的手指握玩着手中的茶杯,神情慵懒之极。
“漠北形势混乱,过几日就要回去了。”她坦然言道。
百里行素唇角无声扬起,笑眯眯地冲着她道:“那……咱们私奔吧!”
她顿时眉目纠结,深深吸了吸气,低眉剥着无忧方才留在桌上的栗子,香甜的气息无声无息便蔓延开来。百里行素懒懒地椅在榻上,把玩着那日从她那里讹来的平安结,看到她剥好的栗子,毫不客气地开口:“我要吃!”
她顺手抓一把,便扔了过去,圆润香甜的栗滚了满榻,百里行素随手拈起一颗放到口中,吃得很是舒心,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问道:“你要回漠北,他会放你走?”
“嗯。”她淡声应道。
“留在中州,你不是一样可以指挥漠北?”百里行素道。
她眉头顿时拧起,望向榻上的慵懒地男子,毫不客气道:“你方才不是还闹着去漠北,现在又要我留在中州,说话颠三倒四的,那一刀是伤你身上,没伤你脑子上吧!”
百里行素低眉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绳结,道:“你自己也知道天下局势混乱,要有人对你下手,姓修的又不在,难不成要我去挡刀子吗?那可是很疼的。”
她抿唇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经过燕京的事,我会小心的。”
百里行素凤眸一挑,有些气急地瞪她:“你小心个鬼,小心还被人算计了?小心还让人逮着差一点烧熟了?”想到燕京的事,他就上火,虽然他不想让那个家伙占好处,但现在自己内力全无,自保都是问题。
“有连城在朔州,你顾自己你自己就行了。”她平静地说道。经历第二次燕京之变,她若再不小心提防,就真的是自作自受该死了,因为她的自以为是,已经有太多人牺牲,她决不能再看着这样的事发生,沉吟了许久,她缓缓道:“师傅,你不必一直帮着我,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找个人安定下来生活吧,你不能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
“我一直都是这么过的。”百里行素眉梢微挑望向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道:“不这么过,能怎么过?”
“寻个知心的女子,过些平静的生活。何况现在这样过日子,自己也并不真正开心,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种方式生活。”她声音清淡,轻轻回荡在沉静的室内。
“换种方式生活?”百里行素喃喃重复道,眸光突地一亮,笑眯眯地冲着她道:“你跟我私奔,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过日子,好不好?”
她无奈叹了叹气:“当我没说。”起身将桌上剥好的栗子放到榻上的案几上,转身便准备出门“你早点睡,等伤一些就去漠北,那里有连城在,能保护你。”
“烟儿。”他在背后低声唤她,他的声音那样轻柔而小心,她正扶着门的手一顿,只听得背后的人道“我们……真的一点可能也没有吗?”
明明是已经知道的答案,为何还要开口去问呢?
☆、我知道,我比不过他!
迎面的风,吹得她满头青丝飞扬,每一缕都拂动着他的心,他默然等待着那个已经明了于心的答案,握在手心里的栗子已经成了破碎了,满手香甜的味道。
烟落默然不语,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与百里行素会有师徒以外的任何关系,他帮过她很多,也救过她很多次,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偿还不了的。
“我确实比不过他。”背后的人颓然言道,一向骄傲狂妄如他,却说出了这般认输的话语“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你敞开心扉,我不能。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你付出,我也不能。他可以大声宣告全天下,你是他的妻,我还是不能。这样的我,怎么比得过他?”
微凉的夜风吹入屋内,拂动着静垂的纱帘,发出簌簌的声音,一场夜雨将至。
百里行素深深吸了口气,道:“不属于自己的,再怎么强求也是无法拥有的。”
他的声音那样飘渺,孤寂,闻之令人揪心。
“师傅,这世上有很多女子值得你去珍惜,而那个人不会是我。”她扶门而立,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说道。
“不是你的,我也懒得要了。”百里行素自嘲一笑道,将手中已经破烂的栗子放到案几下,擦了擦身道:“陪我下盘棋再走。”
她怔然了半刻,关上门,折回身来,百里行素已经将案上几的棋盘摆置好,唇若樱花,扬起狐狸般狡黠的笑:“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我已经好多年没玩了。”
“什么游戏?”她淡眉微一扬,问道。
“赢一颗棋,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他笑眯眯地望着她说道。
“只要不是太过份,我接受。”烟落淡声回道。
“好,别说我欺负你,你先。”百里行素撸了撸袖子,神情好不嚣张,一扫方才的阴郁之色。
烟落默然执棋扣入棋盘之中,虽然已经很多年未下棋,但父亲和母亲都是弈棋高手,从小耳濡目染,她的棋艺亦是少有敌手的。
一柱香后,百里行素唇角一勾,从棋盘之上拈起几粒棋子,笑眯眯地望着她:“萧清越是不是还是个黄花闺女?”
她眉头一皱,瞪向他:“换一个。”
百里行素指着她便控诉:“哪哪哪,愿赌服输,我这问题并不过份,只不过是随带关心一下那个凶女人的感情生活。”
“是。”她淡声回道。
百里行素登时笑得直捶床:“哈哈,我就知道那么凶悍的女人,哪个男人敢要她?”笑着笑着,扯动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赶忙便忍了下去。
又过了没多久,百里行素再度收起她几粒棋子,笑着凑近前来,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个……你跟姓修的亲过几回?”
“不知道。”她截然拒绝。
百里行素撇了撇嘴,继续执子下棋:“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小气!”
烟落拧眉望着棋盘之上黑白落错的棋子,不知是自己多年未对弈手艺生疏了,还是自己真的遇到了对弈的高手,总之无论她怎么走,都会被百里行素截杀,下了近一个时辰,她一子都未赢过。
百里行素抬眸瞅了瞅对面神色凝重的女子:“下输了也不用垮个脸吧,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你想赢我,门儿都没有。”
她微微敛目,放下手中的棋子,叹道:“我输了。”
百里行素顿时笑开了花,摸了摸下巴,思量着要问的问题,突地眸中精光一闪,笑盈盈地瞅着她眼睛,问道:“我身材好,还是姓修的身材好?”
“你……”她咬牙切齿地瞪他。
“你不是都看过,有那么难比较?”百里行素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样,狡黠一笑道:“要不我再脱了衫子你瞧瞧,比较比较再回答我?”
“百里行素。”她恼火了。
“不解不情的女人!”百里行素捂着伤口处,敛去笑意,道:“好,那我换一个问。”
“问什么?”她隐忍着怒气瞅着他问道。
他的面上敛去玩笑之色,低眉沉默了片刻,出声道:“如果我们分开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她坦然回道,遇上这等的冤孽,怕是想忘也忘不了。
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侧头望了望窗外,雨打荷叶的簌簌声,清晰地传入屋内,他道:“下雨了。”
她也望向窗外,远远看到荷塘边上,有人撑着伞缓步而来,身形是那样熟悉,她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沉静而温柔。
百里行素伸出修长的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要睡了,还不走?”
烟落起身,走了两步扭头叮嘱道:“这两日若是下雨,你别出门乱跑,伤势加重了,我懒得管。”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百里行素轻声哼道,只是唇角却难掩笑意。
烟落开门出去,刚走几步,便看着不远处正撑着伞走来的人,快步走上前去:“无忧睡了吗?”
修聿点了点头,道:“我送你回房。”
“嗯。”她轻声应道。
“什么时候回漠北。”
“等师傅伤好些就走。”
“让萧清越跟你一起去吧,有她在,我放心些。”
“还是让姐姐留在这里,漠北那里的事我会自己解决,大夏如今也刚刚稳定,你也够忙的,让姐姐留下帮大夏吧。”
“那好吧,有事不许再自作主张,每七天必须写信,至少每个月要见我一次。”
“好,师傅遇刺的事,你多费心查探,我怕背后没那么简单。”
……
夜风薄凉,吹起窗边男子的满头青丝,他倚在窗边望着雨中渐行渐远的背影,他那一身萧索因谁?他那缱绻的目光又是为谁?
☆、难缠的百里行素!
正午,艳阳高照,连吹过的风都是灼热的,一股一股的热流涌进马车内,一只修长优美的手撩开车帘,百里行素终是忍无可忍钻出头来:“停下停下,我要喝茶!”
走在最前的萧清越翻了翻白眼,勒马掉头走近马车:“过了前面的程州就到漠北边界了,有人就来接你们了,你别一路没事找事,行不?”
这狐狸精,一路尽没事找事,一会说伤口疼,一会说马车太快颠得他不舒服……,就是想折腾人,以至于从中州到锦州四天的路程,他们走了近十天了。她顶着太阳晒还没叫唤,他还有脸叫,早点送走了他,自己也耳根清静了。
“天太热,我伤口发炎了,疼,疼,疼啊……”百里行素捂着心口处,纠结着一张俊脸转头望向车内的烟落,再一次以苦肉计博取同情。
烟落掀开车帘,望向萧清越微笑言道:“姐姐,天气太热,歇一会再走吧。”
萧清越无奈地望向她:“小烟,你不能因为他受了点小伤,就事事都顺着他,这一路都歇了多少回了,要不是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我早就揍人了。”
百里行素在边上拿着扇子殷勤的扇着风,挑衅地望着萧清越,烟落望着萧清越,笑意柔和:“姐姐……”
“好了,好了,到前面的镇子歇脚。”萧清越无奈地摆了摆手,一拉缰绳掉头回到队伍前方。
宽敞的马车内放了冰块,比之外面要冰爽许多,百里行素懒懒地靠在那里削着梨,削好了放到边上放冰的玉盆中,拿出镇好的梨破开,递到她面前:“给你!”
她低眉瞅了半刻,摇了摇头,淡然一笑道:“没人告诉你,梨是不能分着吃的吗?分梨,分离,兆头不好。”
百里行素愣了愣,眸中一闪而过的怅然,拿着冰镇的梨咬了一口,侧头望向马车外,神色间带着几丝落寞与孤寂,唇角勾着轻淡的笑意,无奈且苦涩。
“师傅?!”她微微拧眉望着神色有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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