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只是……”
“行了,”顾安年打断她,望着脚下皱起的水面,笑道:“旁人的事不必在意。毕竟……日后可不是我跟他过日子。”
最后一句,顾安年是带着阴沉的笑意说出来的,当然,这只是演戏,故意说给青莲听的。而青莲心头一紧,自然是上了当。
很快,被邀请的人便陆陆续续赶来了,安静的画舫渐渐热闹起来。
顾安年在小楼四周的甲板上逛了一圈,正觉着无聊,这会见着熟人了,立马就迎了上去。
她原是想与嫡姐,以及顾安绣一同来的,只是福禄只备了一顶轿子,是以她便先行了一步,此刻三姐妹见了面,自然是聚在一起。
顾安绣自太夫人大寿后,就偃旗息鼓,再也未曾寻过顾安年的麻烦,只是安份待在鹭喜苑,甚少出门来。她虽不喜顾安年,可如今在这画舫上,她也不识得其他人,便只好跟着顾安锦与顾安年处在一处。
“逸亲王的画舫,当真如传闻般精致华贵,我等有幸造访,当真是莫大的荣幸。”顾安锦亦是感慨连连,一双明眸四处打量,满眼的好奇赞善。
“以逸亲王殿下的权势地位,也就如此画舫才配得上了。”顾安绣掩唇笑道,淡淡扫了顾安年一眼,假意恭维道:“年妹妹真是好福气,日后嫁了逸亲王殿下,定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真真是让人羡慕非常呢!”
顾安年满不在意地一笑,仿似未察觉那话中的嘲讽之意般,只淡淡道:“绣姐姐说笑了。”
顾安绣见她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在心里撇了撇嘴,转而望向已经来了的其他人,看样子像是在寻人。直至望见那挺拔坚毅的青年,她才定下神来,微红了双颊。
顾安年并未在意顾安绣的神色,只拉着顾安锦给她说起自己在船上所见的景致来。不远处,方来的宁瑾丞正与洛靖远顾怀卿寒暄,宁秋霜跟在他身侧,少有的沉默寡言,看着异常柔顺,只是视线是不是往顾安年三人这边望来。
待人到齐,得了吩咐的福禄尖着嗓子大喊一声:“开船!”庞大精美的画舫便离了岸,顺着风向缓缓在水面移动起来。
七十四、开场
顾安年等人上船的地点是东门外的河道码头,这里停泊的大多是富家贵族的画舫游船,只是论起气派规模,自是不能与逸亲王的比。
画舫顺风顺水向着京城几里外向阳湖行驶,此时正是游湖踏青的好时节,可想而知一路上能看到多少画舫游船。
船开后,所有人便被领进了小楼中。众人先是一番寒暄,随后便与相熟的人寻了位置坐下。顾安年自然是与顾安锦顾安绣一同,那单爵爷的嫡小姐为了避嫌,也同三人坐在一处,唯有宁秋霜一个女子,随着自家哥哥与一众男子坐在一处。
单爵爷的嫡长女名唤单灵,是个性子温和守礼的,亦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她一坐下便与顾安年三人见了礼,态度落落大方毫不矫揉做作,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感来。
“因着担心无甚熟识的人,便想着今日不过来的,只是听闻顾三小姐也受了邀请,加之家兄总在耳边念叨逸亲王殿下的画舫如何精致漂亮,我心中着实好奇,便就独自来了。”单灵微微一笑,笑容真挚。
“单小姐大名我亦早有耳闻,只是一直不得见,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顾安锦笑着与她招呼,看样子也是极喜欢这个单灵的。
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熟识起来。两人都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在此也各有心得,这不一熟了,便就滔滔不绝聊开了。
顾安年见两人仿似十分投机,便多留意了一下单灵,见单灵便没有什么歪邪心思,她才稍稍放了心。抬眼,却见对面坐着的宁秋霜不断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出去说话。本是打算当做没有看到的,但是宁秋霜动作太明显了。她就算想装也装不过去。
无奈正准备起身,首座的宋祁却在此时开口了。
“在座诸位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有才之人,本王心中早有结交之意,今日本王邀请诸位前来,正是想与诸位结识一番。”宋祁爽朗一笑,端起案上酒盏,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安年赶忙坐好,与众人一同端起酒杯轻啜一口,算是回礼。
这会想离席是不可能了。她回了宁秋霜一个无奈的眼神,宁秋霜只得愤愤地撇了撇嘴。
接下来便是表演与比试。宁秋霜一直坐立不安,特别是当那在逸亲王身边伺候的青衣女子抚琴后,所有人拍掌大叫好的时候。她几乎想跳起来展示自己的才艺。即便那女子的琴艺高超,然在她看来,却是不值一提,完全不能与她肚子里的才艺相比。
只是出门前,宁瑾丞再三叮嘱过。叫她不要锋芒太露,以免招惹事端,是以现在她只能硬生生憋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出风头念头,偶尔附和着众人叫声好。
顾安年不时打量对面的宁秋霜,一看宁秋霜的脸色,她便知晓宁秋霜此时已十分急躁不满。只是宁秋霜旁边的宁瑾丞一直看着她。导致她只能干着急。
幸好歌舞节目便不多,过得一会,便就是比试。
比试自然没有女孩子们的份。
最后一个节目结束后。下人将箭靶与弓箭等搬了上来,整齐在地毯中间摆放好后,便又躬身垂首退了下去。这架势一看便就是要比射箭。
在场一众男子都是学过些武艺的,见状都有些兴奋,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第一箭自然是要逸亲王开场。
宋祁大手一挥。伺候在一旁的福禄忙将准备好的弓与箭双手举到头顶,弓着身子奉到宋祁面前。顾安年眼尖地发现福禄举着弓的手臂颤抖不停。
那是一把十分精美华贵的大弓。乌金的弓身上面漆金镶玉,雕刻着蛟龙纹饰,整体形状宛如雄鹰张开的翅膀,看上去十分威武霸气。
宋祁将华贵的黑色暗纹绣金线下摆扎进玄色金丝腰带中,一手握住弓身中间,将那弓举了起来。随后动作极快地抽出一支羽箭,搭箭弯弓,羽箭以迅雷不及耳目之势射出,风驰电掣般,以不可抵挡之势正中靶子红心,将箭靶穿了个透。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瞬间,在场所有人只听得一道破空之声,下一秒靶子便穿了。回过神的众人不由倒吸口冷气,低呼一声。
“何等臂力才能使得动这传闻中的乌金弓!”不知是谁低叹道,在场所有男子皆由衷地点头附和,眼中皆是敬佩。这是对于强者的肃然起敬。
顾安年挑了挑眉,这就是传闻中的乌金弓,倒是真如传闻那般华贵。
传闻乌金弓乃是当年陪伴先帝南征北战的神兵利器,先帝便是以此稳固了大匡百年江山。因着材质乃是乌金,是以此弓的重量便比一般的弓重了百倍,这世上能拉开这弓的人屈指可数,能将此弓拉满弦的更是世间少有,由此可见其厉害之处。只是先帝去世后,这弓便供奉在了皇宫的藏宝阁中,成了只闻其名的传说之物。
如今宋祁将这弓取了出来,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射出一箭,众人为得见这惊世之器赞叹的同时,又被他这英勇之姿所折服,心中难免难以平静。
好一会,众人才从震惊狂喜中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叫好。
宋祁傲然一笑,将弓交给身后的福禄收好。他放下衣摆,却是谦虚地摆手笑道:“本王虽使得动这弓,然亦是十分吃力的,这一箭便已是极限了,实在比不得父皇当年的神勇。”
顾安年在心底嗤笑一声,心想这人还真是心口不一。恰好宋祁望过来,她忙收敛脸上戏谑笑意,换上一脸崇拜敬仰的神色。宋祁这才淡淡一笑,收回目光。
“逸亲王殿下未满舞象之年,便已能上阵杀敌,且战无不胜,实乃我等表率,怀卿敬王爷!”顾怀卿肃然起身,双手执起酒杯,朝着宋祁敬酒。他脸上虽然依旧冷冷冰冰。却不难看出他眼中的激动。
血性男儿,对力量的追崇是掩饰不了的。
“我等也敬王爷!”其余众人亦执酒起身相敬。
“哈哈哈,好!”宋祁一招手,福禄机灵斟上酒,将酒杯奉到他眼前。
众人一饮而尽。
随后便是其余人比试,宋祁再未出手。
顾安年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饶有兴致地望着众人施展全力比试。有了宋祁的威武开场,这些小辈们自是鼓足干劲,不甘落后的。
宁秋霜本来因着那日在宋祁面前碰了壁,对宋祁生了怨恨心理。可今日见了他神乎其技的箭术,顿时便把那恼恨抛到了脑后,对他愈加崇拜敬仰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上位的宋祁,如狼似虎般。
这一通箭术比试下来,诸位公子哥儿犹不尽兴,又道要比试拳脚功夫。宋祁本也是个爱武的,自是不会反对。一群人便又跃跃欲试比划起来。
在场除宁秋霜外的四名女子对这些动刀动枪的实在不感兴趣,坐了一会后,便一同起身告辞了,道是要到外面甲板上瞧瞧风景。宋祁便吩咐了福禄跟着,小心伺候。
此时船已入了湖区,此时是逆风而行。放眼望去,碧空如洗,远山如黛。清波荡漾,景色美不胜收。四人到了船头处站定,尽情欣赏这湖光山色,顾安锦与单灵更是诗兴大发,吟诗作对起来。顾安年没那兴致。顾安绣则是没那底蕴,两人便就沉默了下来。
过得一会。顾安年见宁秋霜从小楼出了来,见了她们犹豫了一会,终是抬脚往船尾去了。顾安年见她神色不是很好,想来是被赶出来的,便也就没有上前搭腔。
临近中午,楼中一群人还在呼呼喝喝地比试,顾安绣见顾安锦依旧与那单灵聊得起劲,便就道了声别,说是去船舱房间里休息休息。福禄便差了个丫鬟,领着她去了早就准备好的厢房里。
本来还想着能有什么有趣点的事儿,却不想竟这般无趣。顾安年撑在护栏上远眺远处一片绿油油的荷田,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清风,思绪渐渐飘远。
福禄眼尖的很,瞧着顾安年面色怏怏的,眼珠一转,上前低声道:“七小姐,你可要去三楼瞧瞧,那里是观景台,能看到的景致更好。”
顾安年稍稍回神,谦和笑着谢绝:“不了,这里瞧着就不错了。”
福禄与她无缘无故,却再三对她示好,她不得不猜测其中的缘由。
福禄便也就没再问她,只恭敬跟在一旁。
这般无所事事到了午膳时间,楼里那群人总算是停了下来。个人休整一番后,便又回了之前的位置,坐下用膳。
身着宫装的靓丽女子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桌案来,摆了满满一桌,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一群男子一番运动出汗,此时正是饿极,许是方才与宋祁一番切磋,知晓了宋祁是不拘小格之人,是以此刻便都放开了手脚,不再如之前那般拘束,大快朵颐起来。
“这香菇滑鸡看着平淡无奇,却是味道极好,鲜嫩无比,有股不一样的滋味,王爷船上的大厨手艺极高啊。”宁瑾丞笑着夸道,又夹了一筷子冬菇送进嘴里。
宋祁挑了挑眉,也尝了尝那冬菇滑鸡,味道确实极好,只是与他往日所吃的味道有些差异,他可以肯定这不是那府上的大厨做的。
因着嘴刁,是以宋祁便将府中专门为他做膳食的御厨带了来。这御厨做的菜他吃了十多年,是以他很轻易能分辨出来菜是否是那御厨所做。
诧异间,宋祁见那不甚打眼的顾五娘款款起身,笑吟吟道:“宁少爷过奖了,小女子的手艺自是不能与大厨相比的。”
众人恍然,原来这菜竟是她做的。
顾安年淡淡扫了顾安绣一眼,心知今日必是又有一番争奇斗艳了。
七十五、辩论
要说顾安绣做菜确实有几分本事,顾安年也觉着她的手艺不错,只是顾安年不明白,她如此急于表现是为何。
众人自然是对顾安绣一番夸赞,夸她贤淑能干,宋祁甚至开起了玩笑,道她日后的夫婿定是修了三声福气。
顾安绣被一众人夸得红了脸,在宋祁开玩笑之际,她拿眼偷瞧对面的陆方伯,满脸满眼的羞涩情动。
顾安年见了,心中长长哦了一声,眼中闪过了然。
老实说顾安绣虽与她作对,但是她对顾安绣的印象并不差。顾安绣自小长在乡下,性子比之京中世家的小姐们要淳朴实在许多,没有娇蛮霸道之气,加之又心灵手巧,确实是个难得的妻子人选。若是她与陆方伯能成好事,倒也是一件幸事。
这般想着,顾安年斜睨了陆方伯一眼,却见陆方伯只是沉默用膳,脸上毫无半点兴趣。
顾安年看到了,顾安绣自然也看到了,心中不由黯然失神。
自顾安绣道出这菜是她做的后,宁秋霜便一直盯着她。是以她的一切反应也都被宁秋霜看在了眼中。见陆方伯毫无反应,宁秋霜不由哼笑一声,挑衅般大大吃了一口菜,笑道:“绣妹妹果真是好手艺啊,只是这般粗活,还是让下人来做为好,你贵为永济侯府的小姐,即便是庶出的,日后也是能嫁个不错的人家的,断是不用为这日日洗手作羹汤这等粗鄙的事儿劳神的,毕竟厨子可不难找,还是多读点书有用些。”
这话里有话的,稍微有点脑子的都听出来了,所有人不由神色一凝。顾安绣又气又恼,脸涨得通红,她不明白。她与这宁秋霜无仇无怨,宁秋霜为何要如此暗讽于她,让她在如此多权贵前丢脸?
见顾安绣一副气得快要出来的模样,宁瑾丞不悦地皱起眉头,警告地瞪了宁秋霜一眼。宁秋霜不屑地撇嘴,便不以为然。
“哦?”宋祁却是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笑问:“那不知宁小姐以为女子应当如何?”
被偶像问话,宁秋霜顿时精神一振,神色更为高贵傲然,中气十足地将心中早已打好腹稿的话道出:“女儿当自强。虽说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不能上阵杀敌,然也不可不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与其浪费精力与时间在财迷油盐,管理内宅杂事等一些毫无用处的小事上,不如多读书多长见识。干出一番事业,做一个能与夫君同进退的比肩之人!”
宁秋霜的语气抑扬顿挫,豪气万千,说完她自信满满地环视一圈,心中期盼着所有人因她这与众不同的言论而对她刮目相看,而实际上。在座众人确实都变了脸色,只是与她所想的有些出入。
“噗——咳咳——”静默之中,顾安年一个不小心没有忍住。喷笑出声来,继而被呛了一下。青莲赶忙递上茶水,替她拍抚后背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