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笑了笑,对我们点头:“不错,它就是引魂灯,既然这位施主找到了引魂灯,那便将它带走吧。”
我手中握的就是引魂灯,我看着引魂灯,心里一阵恍然。我为了寻找引魂灯的踪迹,踏遍大江南北整整找了五年,它现在居然那么轻易地就到我手上了。
这该不会是假的吧?我忽然产生一个念头,紧接着却被自己逗笑了,引魂灯给人的感觉的确与众不同,让人无须别人的肯定就知道它一定是引魂灯。它就是引魂灯,一定不会错的。
我第一次心悦诚服地对着方丈行了一礼,最后将引魂灯双手奉给谢岚:“师尊,引魂灯找到了。”
谢岚看着我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点了点头接过引魂灯,眼睛里好像并没有多少喜悦的成份。
我跟在谢岚身后走出大雄宝殿,即将要出去之时,转过身对着佛像深深行了一礼。
引魂灯一出世,尽管我们做的隐秘,但江湖上各大门派知道这件事也是迟早的事情。他们纵然不会明面上强取豪夺,但我们青城山却要有守住引魂灯的能力,否则引魂灯给我们带来的不是繁盛,而是整个门派的灭顶之灾。
找到引魂灯后,我与谢岚没有在小城多待,很快收拾好了包袱回青城山。而自从那夜在满月楼见过胡姬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大概是离开小城了,或是跟着唐云霁走了?倒是留下了她唱的那首歌,夜夜被胡族少女传唱着。
我与谢岚日夜兼程回到青城山,谢岚比任何一次都要心急,我不知道他究竟想拿引魂灯做什么,但却知道答案即将揭晓了。
上清宫,慕容嫣早候在门前,一见谢岚出现就对谢岚行了个礼。
谢岚点了点头,坐到座位上问:“为师离开的这近一个月,山中诸事如何?”
慕容嫣站在谢岚面前,恭敬道:“回师父的话,山中诸事顺利,不知徒儿寄的信师父可收到了?”
谢岚一听这话,匆匆瞥我一眼,顿了顿道:“嗯,为师收到了。”
我看了眼慕容嫣,对她笑了笑。不提这信还罢,我都快要忘了,一提这信我倒要是瞧瞧你慕容嫣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
不过,还要先得把谢岚支出上清宫再说。
、受伤
但事实上,谢岚并不常待在上清宫里。他回到青城山之后就早出晚归,连派中的事都少管了。让我想不通的是,他回到山中后,并没有把引魂灯的事告诉任何人,就连对慕容嫣也不曾透露。我虽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也知道他一定是研究引魂灯去了。
谢岚不管的事,我这个做大弟子的自然要管,可当我开始着手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哼,慕容嫣那个家伙,趁你不在就没完没了地让我出山干活,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累死在外头了。”绯墨站在我书桌前叉着手在胸前骂骂咧咧的,“不要让我逮着机会,不然我就让她好看!”
我看着风尘仆仆回来的绯墨,让她坐下来歇息,倒了一杯茶给她,沉吟道:“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绯墨喝着水,从鼻子里发出个音:“嗯?”
“二师伯回来了。”
“他不是一向住在飘渺峰的么?”绯墨把茶水咽下去,用袖子擦了擦嘴问道。
我点头,当年谢岚以区区十九岁的年纪成为青城山掌门,不知道眼红了多少人。牛鼻子的大弟子早逝,这掌门的位置本该由二弟子冯愈来接,可牛鼻子却力排众议将谢岚推了上去。冯愈一怒之下离开青城山,直到三年前才回来,一直住在较偏远的飘渺峰。
绯墨是谢岚成为掌门之后才收的弟子,对这件事情并不清楚,所以冯愈回到主峰意味着什么,自然也不甚明了。
这一个月来,我原来换过来的人都被慕容嫣清走了,并将一些重要弟子支出山去活动。这些事情一向是谢岚亲手安排的,再不济由我决定,她慕容嫣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难不成她与冯愈联起手来,狼狈为奸了?呵,我倒想看看她这次想耍什么花招。
我看了眼绯墨,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道:“你刚回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说不定明天还有事情做。”
绯墨点了点头,胳膊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嗯,那我先去睡一觉了。”
我靠着椅子看外头的薄暮,眯了眯眼睛,这时候的阳光直视起来还是有些刺眼。我与谢岚每天要看的东西堆起来有小山那么高,这么劳心费神的事情,其实我也是不大乐意做的。可是既然回到山里了,总不能消极怠工,劳累到师伯和师妹是吧?
第二日一早,我便领着绯墨去帐房,要把该是我和谢岚的东西全部搬回去。我这人一向随意,但最见不得自己手里的东西被别人抢去了,连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保不住,那这大弟子的位置不如让给慕容嫣来做。
我与绯墨名声在外,帐房的人虽然有意见,却也敢怒不敢言。待我和绯墨将帐本都打包好了准备拎回去的时候,不知哪个天杀的把消息传到冯愈那了。我跨出门槛的时候他正好迎面走过来,后头跟着慕容嫣。
“弟子凌不凋,见过二师伯。”我将帐本放下,对着冯愈行了个礼。
冯愈瞥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是你?”
“是弟子。”我直起腰板来与他对视,谢岚刚当上掌门之时,他本想暗里使坏,不想被我暗里摆了一道,对我的印象应该非常深刻。
冯愈眼里露出凶狠的神色,马上又收敛了起来:“派中大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黄口小儿做主,将帐目交给我,我且不代替掌门师弟处置你。”
他这一句把我给逗笑了。黄口小儿?我处理青城山上下大小事务的年头不知要比他多了多少,还要代替谢岚处置我?真是痴人说梦话。
“二师伯此言差矣,师父一向将青城山诸事都交给大师姐处理,如今师父。可以说青城山如今的模样也有大师姐的几分力,师伯这样说,恐怕有失稳妥。”我还未出声,身后的绯墨便看不惯替我驳了回去。
冯愈闻言看向绯墨,阴鸷的目光紧紧盯了绯墨半晌:“这是哪里来的劣徒,居然目无尊长!来人啊,将她关到孤望崖思过!”
他话音一落下,身后就窜出几个人来,上来就要把绯墨抓住。我冷哼一声,右手拿着未出鞘的霜月剑,就将他们一一打了回去。
“二师伯,青城山里恐怕还没轮到您做主。”我沉声警告,示意绯墨拿好帐目,便直直朝门口走去。
“那也是由掌门师弟说了算,你一个小小弟子竟然敢教训到我头上来?”冯愈眼神一凛,一阵凶厉的掌风袭向绯墨。
我与绯墨没想到冯愈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加之绯墨正要去拿我丢在地上的帐本,根本没注意到冯愈的动向。冯愈的掌法又急又快,他虽比不上谢岚武艺高深,却也是青城山数一数二的高手,平时我便敌不过他,更何况他现在是偷袭。
我来不及想太多,一把将绯墨推开了去,冯愈掌风一转狠狠一下拍在我胸口上。他这一掌拍下来,我觉得全身的经脉狠狠一震,混身又麻又痛,腿脚一下支持不住,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阿凌!”绯墨尖叫一声,也顾不上帐本,慌忙过来扶我。
我忍不住咳了一下,直觉得一股腥咸的味道从喉咙下涌了出来,又被我一咬牙吞了下去。
“哼。”冯愈冷哼一声,命令他身边的几个弟子走过来,将散落一地的帐本拿了去,轻蔑地扫了我与绯墨一眼转身走了。
慕容嫣看了我与绯墨一眼,面无表情地跟着冯愈离开了。
我这才觉得右肩钻心地痛,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胸口到右肩一片疼得连剑都要握不住了。
绯墨慌了神,紧紧盯着我的脸,连连问:“阿凌你没事吧?怎么样了?别吓我……”
我摇了摇头,推开她的手自己站稳了,拿剑的右手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我知道这时若表现出来什么异样,绯墨那丫头准要吓个半死了,只有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你帮我拿着剑吧。帐现在是算不了了,但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师父马上就回来的。”
“可是师父现在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阿凌,你真的没事吗?可是他……他那么重的一掌,是使了全力的……”绯墨帮我拿着剑,听着声音觉得都要哭出来了。
“无碍,我们先回去吧。”我深吸了口气,强压着全身的痛迈了出去。
绯墨说的没错,冯愈几乎用了全力使出这一掌,饶是我自诩江湖新一辈中的佼佼者,在没有防备之下也被他震得经脉受损。
看来得有一段时间不能动武了。冯愈的态度是摆明了要总揽了山中大权,以我现在的状态如何与他斗下去?我叹了口气,可是谢岚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回到房间我便把绯墨支了出去,找出些常用的治内伤的丹药服了下去,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倒是把自己疼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就听见房门“哐”地声被打开了。绯墨从外面冲进来,蹲在我床边红着眼睛唤我:“阿凌……阿凌……”
我被她扰人的声音吵得不得不睁开眼睛,叹了句:“我都快被你吵死了。”
“阿凌你怎么这副样子……”绯墨见我睁开眼睛,微微松了口气,拿自己的袖子给我头上的冷汗,“冯愈那老东西太可恶了,居然不让医堂的人给你治伤。你现在这样要怎么办?要不我带你去青城镇?去青城镇吧,阿凌。”
我闭上眼睛笑她:“放心,我还死不了,你让我睡会儿。让你带我去青城镇,恐怕我没被冯愈打死,就要被你折腾死在路上了。”
“那我去找师父,我把师父找回来,看冯愈和慕容嫣那个贱人还怎么嚣张!”绯墨紧紧地捏住了拳头,就要把一口银牙给咬碎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其实我早料到会是这样,冯愈与慕容嫣早便是打着将我打伤的的目的去帐房的。奈何我这性子正中了他们的圈套,才会落得这个下场。只是绯墨这一去恐怕是找不到谢岚的,毕竟谢岚带着引魂灯,定会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怎么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呢?
不过这样也好,若让她待在青城山,她恐怕是要去找冯愈和慕容嫣算帐的,到时只怕又惹出什么事来。说到慕容嫣,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与冯愈同出一气了,可她不是一向极尊敬谢岚的么?为何要在这时候这么做?
我闭着眼睛,脑里飞快转动着,思索着回到青城山这几天的一桩桩事情。直到外面夜幕降临,我才从床上爬起来。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谢岚的上清宫了,我去上清宫里待着,也好第一时间见到谢岚。
走出房间,我靠着院墙站了一会儿,确定院外没人盯着才趁着夜色上了上清宫。谢岚不在的时候,上清宫总是宫门紧闭,但我平日里在上清宫的时间很多,便留了其中一扇窗做了后门,没想到直到今天才起了作用。
把窗紧紧关上,检查好拴紧了才放心,在谢岚房里的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
、暗格里的那封信
许是服下的药起了作用,我在躺椅上睡了一会儿,便觉得好多了。蓦地想起件事,直觉要将它弄清楚了,知道慕容嫣究竟在搞什么鬼,才能放下心来。
想罢,我从躺椅上坐起来,往谢岚的卧房走去。他较为机密的东西一向放在卧房的暗格里,这暗格在牛鼻子在时就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成的,传了几代青城山掌门。它的设计的十分巧妙,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它的所在,更别提掌握打开它的方法。而谢岚恰好把方法告诉了我,这次趁他不在这空当,我定要找到慕容嫣的信弄个清楚。
随着一阵齿轮转动的声响,谢岚书桌的后方的墙转了过来,墙后是整整有一人高的暗格。暗格里放满了各种资料和信件,不夸张地说,整个江湖各个门派的辛秘都藏在这小小一方暗格里。
平日里谢岚不许我动暗格,这些东西我便也没动过,当然除了这一次。这一次纵是逆了谢岚的意思,我也要找到慕容嫣的信。这时的上清宫不能点灯,昏暗的光线使我寻找信件的速度十分受影响。可若非如此,恐怕就要有人闯进来,说我私盗派中机密把我给抓了扔进地牢里。
借着月光,我翻找着近些天的信件,暗格里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实际上都是按照日期来放置的。慕容嫣的信应该在最底下的那个格子,与这个月的信件资料放在一起。我在那个格子里翻了半天,却没翻到那封信,倒在格子里发现了一本蓝皮书,乍一看居然是一本诗集。我翻开书皮,正打算仔细看看,便从里头掉出一个信封来。
难不成夹在这里?我眼前一亮,拾起地上的信封,将里头的信纸抽了出来,走到窗子旁的明亮处,对着月光看了起来。
紧接着我就是一惊,匆匆忙忙地将信塞了回去,心底乱糟糟地坐在谢岚书桌前发愣。
云霁写给我的信居然在谢岚这里。
我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难不成那封信在全青城山弟子手里传了一遍,又到了谢岚手里?那我的脸企不是丢大发了,极有可能是这样,难怪前段时间有些人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反正总不会是谢岚进我的房间将它拿了去,藏在暗格里吧?
我蓦地想起一个月前谢岚的话,他问我“阿凌,你可是有心上人了”,难不成就是因着这信,便想着要把我从他身边赶走么?
我越想越觉得思绪结在一团难以打开。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才被惊醒了来。
“阿凌?”房里一下亮了起来,我朝那处看去,只见谢岚拿着一个烛台,站在门外看我。
“师……师父……”我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扯到我胸口一痛,不由地咬了咬牙,对谢岚笑了笑。
谢岚走了进来,把灯放在书桌上。居然是引魂灯,我仔细看了一看,的确是它没错,居然被谢岚用来照明了。
谢岚看起来很疲惫,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垂着眼帘问:“阿凌,你怎么灯也不点?”
我看他这副模样,不忍心将山里的烦心事拿出来烦他,便道:“方才我开了窗,被风吹灭了。”
谢岚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但眉头还是“川”字一样蹙着。看得我想伸手抚一抚,抚平了,好让他的神情安详一些。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两人间都没人出声,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
谢岚的眼睛紧闭着,似乎是睡着了,但我知道他仍醒着,他的呼吸声还没平缓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