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鱼的肉质鲜活有力,比起在城市里吃的鱼塘里养的鱼或者是所谓的海鲜河鲜美味得多。
村子里的藏民们对于左林这个孤身一人沿着雅鲁藏布江来到镇上的家伙很有些尊敬。当他们看到左林好像没什么事地跳进江里潜水拍照,还从水里轻松地抓了几条鱼上来,坐在河边的岩石上烤着鱼晾着衣服的时候,这种尊敬就越发强烈了。夏季丰水期的瀑布群地区是这些人绝对不敢涉足的,而现在左林不但顺着江流一路跑了下来,而且看起来毫发无损,在藏民们看来,左林一定是得到了某种庇佑。藏民们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但佛教的信仰和本地的传说相结合,再加上这里距离巫文化区不算远。这种多种元素结合起来的信仰。对神明、对自然与对有着强大力量的人的崇信让小镇呈现着一种独特的风貌。那些成人们远远看着左林,揣测着这个家伙到底如何来到这里,到底来做什么,敬畏与警戒的心情让他们不敢靠近。即使,左林看上去温文平和,绝对不是坏人的样子。
但村子里那些孩子们,或许是出于好奇心,或许是被食物的香气吸引,聚在了左林身边。
鱼肉本身太有特点了,刮去鱼鳞,擦了薄薄一层盐,放在火上一烤,香气就不自制地飘得到处都是。看到那些孩子们好奇地聚在身边,眼馋地看着火上串着树枝的鱼。左林呵呵笑着,用小刀将鱼肉一片一片切下来,放在孩子们的手里。那些孩子们也不怕烫,呼哧呼哧地一边大口呼吸用湿冷的空气来抵挡舌头上的灼热一边急切地将鲜美的鱼肉送下嘴里。
村子太小了,孩子也不多,也就那么几个。这种淳朴宁静的气味让左林想起了以往在小山村的生活。面对着滔滔江面,仿佛整个人都会宁静下来似的。左林甚至在想着,以后是不是在这里造个小房子,每年来住上一阵,这里可不用担心又要过了多久要造什么大坝之类的破事。想要征服能够将巨大的岩壁拧成碎石的瀑布群,恐怕几十年里都不会有这样的技术吧。
左林想要找人问问情况。比如是不是看到过孙老。想必孙老就算躲在瀑布群里,也得不时出来补给些粮食用品什么的。虽说德鲁伊是超卓的猎手,但比如调味品之类,尤其是盐,还是需要通过交换来得到的。或者,那瀑布群一带有没有什么传说或者神话故事,孙老可是很喜欢这类有些东西,在一般人去不了的地方寻找人文遗迹,或许偶尔还能发现一些前辈高人修炼的地方,一直都是孙老的爱好之一。但让左林有些困扰的是,那些孩子们不会说普通话,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似乎成年人里也没谁会说普通话……或者说,即使有那么一个自告奋勇站出来和他交流的,大家说的普通话似乎也不是一种语言。
“远方来的客人,感谢您慷慨地招待这些孩子们。”在江边和那些孩子们玩闹了一阵,顺便填饱了肚子的时候,一个高大壮实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左林身边,右手抚着胸口微微弯腰致礼后说。中年男子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磨白了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军靴,手腕上带着80代生产的极为坚固的机械手表。黝黑中透出健康的红润的皮肤和抹不去的淡淡的本地口音是唯一显示这个中年男子同样是个藏民的特征。
“你好”,五林开心地跳了起来,学着来人的样子抚胸鞠躬,礼貌地说:“终于有人能说上话了。”
中年男人名叫桑吉,是这个小山村里少数几个高中生之一。他一直在村子和最近的那个镇上来回跑,为村子带来生活必需品,也帮助将村子里的出产带出去销售掉。时间一长,他逐渐成为了村子和外界沟通的代表。
“请问您是来村子里做什么的?”桑吉问,他的语气是谦卑恭敬的,好像唯恐自己的这个直接的问题会惹恼了左林。
“我从前面西兴拉山口一路顺着雅鲁藏布江跑过来,拍一些照片,做一些调查而已。顺便来这里补给一下食物,”左林微笑着说。
虽说大家都注意到左林是从上游一路走过来,但左林亲口说出的行程还是让桑吉大吃一惊。作为本地土著,对附近的环境他是极为熟悉的,他很明白这所谓的从西兴拉山口到村子的这几十公里路到底意味着什么。“您是一个人吗?来这里考察的队伍不是都是要至少好几个人,带着很多设备吗?”
“我就是一个人啊。再说了我也不是来测绘的,由着性子随便看看走走,拍些照片而已。”
桑吉沉默了一会,左林的态度是真诚质朴的,绝不是在胡说。而一个人穿越丰水期的包括藏布巴东瀑布群在内的湍流地带,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他想了一下之后,说:“您方便随我一起去见一下村长吗?我想村长一定想和你谈谈。”
“好的,请您带路。”左林礼貌地说。
看到村长的一刹那,左林有些惊讶。那是在一个萦绕着淡淡的香味的静室,一侧的矮柜上放着各种各样的书卷。有古老的羊皮牛皮卷轴,也同样有似乎是新出版的贴塑油膜封面的书,除了经文,还有各种各样的书,比如地图册,比如法律法规等等。墙上绘制着佛像,为了抵抗这个地区湿润的环境,在画像上还抹着一层薄薄的香油,虽然让以颜色鲜亮而著称的藏地佛像显得稍微有些暗淡,但这可能是最好的方法了。不然,这些矿物颜料可抵不住水气连绵不绝的侵袭。村长是个高高瘦瘦的老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身体里却凝聚着相当不俗的力量,来源于信仰的力量。这份力量,距离能够称为修炼者,能够施展一些基本的法术,也就只有一线之隔。
“村长,您好。”左林恭恭敬教地行礼。
“桑吉说,您是从西兴拉山口一路走来这里的,一个人。您被水神所宠爱,能给我这个老人讲讲一路上的见闻吗?那是我们去不了的地方,那是水神的宅邸。”村长的眼神炽热。他们这些村子里的人,还有附近一些村子的人,对于那片神秘的土地一直都是怀着虔诚敬畏的心情。他们引水灌溉土地,捕鱼,从河谷两侧的林子里获得狩猎品,他们自认为是片水域赐予他们这一切。他们虽然祖祖辈辈都没有胆量太过于深入那奔腾咆哮的河川,但那终年不觉的滚雷般的水流激荡的声音让他们相信,那里就是水神的宅邸。
104.从水面到地面
要形容这样壮丽的景象,描述那样强大的威势的时候,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堆砌数据吗?那些数以千吨计的流量并不能让人有任何感觉。用平实的语言描述?那又怎么能描摹尽那滚滚湍流的壮美?何况,在村长领会左林的描述之前,还要经过桑吉的“翻译”。好在左林拍了很多照片,而附近镇上的照相馆里又恰巧有一个以前干过旅游摄影行当,对冲洗反转片很有心得的暗房技师。桑吉帮着跑腿,第二天就把冲出来的照片拿了回来,而底片则在镇上按照左林的要求快递到上海。
村长看着那些照片啧啧称奇。那一道道白练般的水流足以证明自然的鬼斧神工。
而左林,则在逗留在村子里的这几天里,和村长还有村子里那些可以凑合着沟通的人们聊天。在这个结合了多种信仰文化,形成独特地方特色的地方,的确有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村长,你是说,在瀑布区有个神龛?以前每年都有人去祭拜水神?”当听到这一段传闻,五林皱着眉头,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的。不过那个神龛到底在什么地方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没去过,但从村子里流传下来的说法,的确是有那么一回事的。”村长呵呵笑着说。
“可是……那里怎么能有这类结构留下来呢?水流实在是太强劲了,什么东西也都冲跑了啊。”左林兀自有些不相信。
村长得意地笑着说:“在山里凿出来的神龛就不会。直接挖进山里,石头里整个凿出来。到了秋天,入口就露出来了,夏天的时候,这入口就在水的下面。应该是这样吧。以前有一位大师死在这里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合起来为这位大师修过存放舍利子的墓室,就是这样的。那个地方距离这里不远。村子里的人经常去。”
村长的话让左林有些豁然开朗。维持水压气压的平衡。这样的结构可以让外面的水位高过里面几十米。但同样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挖出这种空间的山体不能有严重的渗水,或者是能够用人为的技术手段来抑制渗水的。一旦挖出来的房间里渗水,压力平衡被打破,立刻就被淹没了。
这给了左林一个重新考虑问题的方法。来来回回在孙老指出的区域里跑了几遍,如果不是他故意躲着自己,那就是自己没有发现线索。线索在水面以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丰水期的河谷水位可要比冬季枯水期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左林开始后悔。为什么出发前没对这里的环境做更好的了解,为什么没在自己保管着的那些“属下”们的典藉或者心得笔记里翻出些适合在水域活动的法术,或者索性练一个水栖形态的变形术。掌握一种法术或者变形术虽然不容易,但也没有难到让五林望而却步的程度。一切,都只能怪左林对于自己已经掌握的法术和能力太过于自信了。
斟酌了一下,左林取出孙老的照片给村长看,问道:“村长,您看到过这个人吗?”
村长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照片,说:“这不是孙老师吗?前几个月村里有人得病,就是孙老师治好的。上十月底他还来过村子,问桑吉买了些东西吧,等桑吉回来了你问他。孙老师是你的朋友?”
桑吉今天又去镇上了。似乎是镇上有人找他帮忙什么的。而左林和村长之间的交流,虽然因为大家的普通话似乎不是一种语言而有些磕磕碰碰,但也算是对付了下来,只要大家都不要用太复杂的句子,太冷僻的词汇就是了。
“孙老师是我的师父,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来的。”左林说。
村长似乎有些困惑,说:“孙老师还在这里附近?不会啊?附近几个村子我们都常来往。没有听说孙老师还在啊。我们都以为孙老师是附近哪个镇上或者是城里的,他一般每个月也就来那么一次两次而已。你的意思是……孙老师他住在瀑布区?”当村长联想到左林的行程,明白了左林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满是骇然的神色,脸色都有些发白了。“那里怎么能住下人?”
左林耸了耸肩,说:“这个……我现在也说不上来,这不是还没找到人嘛。”
村长的淡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坐立不安。“孙老师……他不是一般人吧。
左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认真地说:“孙老师是个好医生,他来这里,大概是为了采药制药吧。河谷里好多植物,外面都长不出来。”
左林的语气和所说的话像是让村长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撇开了话题,顺着左林所说的,讲了一些关于孙老在附近的几个村子给人看病的事情。孙老虽然每个月只出现那么一两天,但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了一些小名气。而从村长所说的话里,左林也发现,孙老隐居在河谷深处不是几个月而已,而是至少有一年多了。孙老会不定时地出现在村子上,偶尔还会出现在附近的几个镇上,除了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外,也买不少报纸杂志。曾经有外地来人想要找孙老着病,但却一直没碰上,主要还是因为孙老并不固定出现在什么地方,也不固定在每个月的几号几号出现。能够遇上他,大概只能归结于偶然。
正说得热烈的时候,桑吉回来了。从附近镇上到村子里没有公路,桑吉一直都是骑着自行车来回,以前可从来没有那么快过,能够去镇上办完事情下午不到2点就回到村子里。
“大吉普车就是好使,在那种破路上还是能开那么快,一会就开到了。就是那开车的家伙实在是……我都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直接撞进山沟里去了,”桑吉说得惊险,但脸上却是很得意的。对于这里淳朴的村民来说,能够乘坐那种威势十足的大型越野吉普都是很难得的经历。
“镇上有人来村于里了?”村长问。
“不是镇上的。是政府的人,好像是什么部门有任务。”桑吉说。
“又是什么考察队的?”村长揣测着问。
桑吉摇了摇头:“好像也是想去瀑布区的。哪里有考察队那么不怕死的。我提起村子里有人从上游一个人走下来,他们很高兴。就直接和我一起来了。说他们有急事,正好缺少个向导。桑吉看向左林,问道:“兄弟,能不能去和政府那几个人聊聊,介绍了你们认识,后面的我就不管了。”
在藏区,无论是政府部门,考察队还是旅行者。每到一地都有请当地人当向导和挑夫等等的习惯。多数都是两方自己交涉价钱和条件,还有路程之类的内容。多次给考察队当过向导的桑吉深谙此道。让他自己送那帮政府部门的人向大江上溯进入瀑布区,枯水期的话,那是个很不错的差事,但现在这个季节,那就是玩命了。在桑吉看来,左林虽然态度平和,一点也没以前见过的一些大城市来的人那样盛气凌人或者对于生活的方方面面非常挑剔,反而是很快就融入了周围的环境,甚至模仿着当地古怪的普通话口音在和大家交谈,但左林流露出来的那种坚定执拗的性子却是再明显不过。让左林自己去和那些政府方面的来人交涉,无论事情是不是成,也不管到最后两边达成了什么条件,自己至少是都不得罪。
左林眉头皱了起来,他在村子里小憩,只是因为一时找不到寻找孙老的办法,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而现在,有了线索的时候横出这么一档子事情,可不是他希望的。但是,即使不同意当向导,他也要当着那些家伙的面说清楚,免得给这个小村子带来什么麻烦。政府来的人嘛,以左林对政府官员的了解,评价是相当复杂的。
停在村子中间的,就是那辆能够在通向镇上的最多跑跑牛车马车的山间土路上奔驰如飞的“大吉普”,一辆03年款的东风铁甲军用版。虽说看起来有些像悍马,但在可可西里乘坐过甚至开过这种车子的左林知道,这车子用料比起悍马,尤其是后来为了压低成本东缩西减的美国军用版悍马性能好不少。但是,问题是,这车子根本不对外发售,连部队里,也是从比较受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