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凰雪抚额,这些酒极烈,没几个人喝下一碗能不醉的,但是又极香,喝了一碗情不自禁就去喝第二碗。
今天这里非躺满醉鬼不可。
“十五个钱一碗,阿阮收钱。把下酒菜端上来,二十大钱一份。”她戴上面纱,把陶罐放到柜台上,吆喝了一声。
帝阮立刻就冲过去了。
“老板娘你从哪里找这么漂亮的伙计?老板娘你不是当娘娘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难道是谣传?”
“对啊,谣传。”御凰雪拔算盘珠,随口应付。
“是被休了吧,王爷当了皇上,怎么会要一个寡妇当皇妃?”一名酒客端着酒碗过来,好奇地问:“那皇宫里面什么样子?皇上和我们这些男人是一样的吗?”
“老鬼,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其余人大笑,用花生米丢他。
酒客喝光了酒,又指帝阮,“不过老板娘真的有本事,又找了个小白脸,老板娘你看我怎么样?我看他细皮嫩|肉的,在榻上一定不行,不如你试试我这东西?包你欲|仙|欲|死。”
“想死吗,嘴放干净一点。”御凰雪抄起算盘就打。
酒客嘻皮笑脸地跑回了桌边坐下。
帝阮绕过来,站在御凰雪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什么叫欲|仙|欲|死?”
“兄弟你连这都不知道?”
“原来是个傻子啊?”
“兄弟你过来,我教你!”
那群酒客把帝阮叫了过去,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突然有人伸手抓帝阮的那地方。
帝阮吓了一跳,粗声粗气问:“你抓我的鸟干什么?”
御凰雪侧目,一群粗人!
“阿阮回来。”她把帝阮叫了回来,用算盘在柜台上敲了几下,恶声恶气地说“你们再敢教我弟弟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加十倍收你们的酒钱。”
“别啊,整个京城里就你的酒好喝。”酒客们赶紧告饶,不再胡说道了。
门外跑进了一个小孩儿,直接到了柜台前,把小手高高举起,脆声大叫:“夫人,是我。”
御凰雪定晴一瞧,帝之翔来了!往外看,帝炫天正慢步走进来。
“三弟。”帝阮眼睛一亮,跑过去拉他的手,“三弟你来得正好,我要问你一件事。”
“你怎么又出来了,你不要办事吗?”御凰雪斜睥他一眼,继续低头算帐。
“父亲说,今天要去庙里。”帝之翔兴奋地说。
“去庙里干什么?”御凰雪抬起头,好奇地问。
“看佛像。”帝炫天看了看帝阮,沉声问:“大哥也去吧,你跟着师太学了那么久,说不定能替我解答疑惑。”
“他能解答什么疑惑,呆头鹅。”御凰雪算清了帐,小声说:“让他在这里帮我守店,奶娘胆小,如果她回来看到店开着,说不定就不害怕了。”
“我留侍卫守着,是一样的。”
帝炫天挥了一下手,几名穿着小厮衣裳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进来的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她们帮你守着,帮你卖酒,这样放心了吧?”帝炫天沉声问。
御凰雪不放心!那几人生死未卜,怎么可能放心?但是帝炫天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难道是蛊毒又发了?还有她和归寒邪的那个约定,她若能找出那个女子,是不是真的能拿到解药?
“走吧。”她解下围裙,牵起了帝之翔的小手,叫上帝阮,大步出了酒楼。
那些酒客走到门口,看着她议论。
“这藏酒娘真是厉害,这男人一个接一个地找,还全是贵公子。”
“有手段,看她那身段,往怀里一搂,不知道多销|魂!”
一群人正议论得兴高采烈的,突然眼前有光亮一闪,嘴巴麻麻痛痛,手一抹,满掌的血。
“这是怎么了?酒里有刀片不成?”
众人大惊失色,丢了酒碗,捂着嘴就跑。
帝炫天沉着脸色,扭头看了一眼,登上了马车。
御凰雪当然知道是他干的,她倒无所谓。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在寻常男人女人眼中,本来就和昌姬没什么两样。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凭本事吃饭,只要你做得好,统统和你的脸、你的身体分不开。这些话听多了,她根本不在乎。也懒得和这些俗人计较,没这些俗人,她的酒卖给谁去。
几人都在这辆大马车上,有柔软的垫子分两边靠着,他们兄弟两个坐在一边,御凰雪带着帝之翔坐在一边,教他翻绳子玩。
“我也要玩。”帝阮看了会儿,忍不住凑过来,蹲到帝之翔的面前说道。
“大皇伯,你都是大人了,怎么也要玩?”帝之翔眼儿弯弯,指着他笑。
“大人也能玩。”帝阮伸手就夺绳子,非要和他一起翻。
“父皇,夫人,你们看看大皇伯,他抢我绳子。”帝之翔马上就告状。
“他也是孩子,你就和他玩吧。”御凰雪乐得清静,让两个人去蹲一边翻绳子。
帝炫天看了他们一会儿,掀开了马车窗帘看外面。
他们要去的是行宫。
行宫后面有个皇家小寺,是御家当年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妃修行的地方。里面有一些别处见不着的经书,都保存得很好。
“行宫啊?珂离沧有些日子没出现了,他干什么去了?”御凰雪好奇地问道。
“珂离沧那人不受管束,和他交换了两件事,这些天不知道去哪里了。”帝炫天拧了拧眉。
“你和他交换什么事?”御凰雪追问道。
帝炫天拉了拉她的小手,笑了笑。
“悄悄说。”御凰雪把耳朵凑了上去。
帝炫天就势抱住了她,在她的耳朵上亲亲吻了一下。
“父亲羞羞。”帝之翔看到了,立刻用手指刮小脸蛋。
“臭小子,你知道这是干什么?”
“知道呀,这是亲亲,我们在镇上的时候,我就看到巧儿和别人亲亲,她不让我告诉娘。她还脱|衣裳呢。两个人在稻草垛子里打架,巧儿都被打哭了。”
帝炫天脸色有些难看。
巧儿和别人偷|情,被帝之翔撞上了!
“她和谁亲亲?”御凰雪好奇地问道。
“一个瘦瘦的男人。”帝之翔想了想,大声说道。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御凰雪赶紧问道。
“就听到巧儿哭,说她要死了。所以我就冲出去救她,巧儿吓坏了,说不是打架,是亲亲。”他停了停,继续问道:“但是亲亲怎么会要死了呢?我就去问娘亲,娘罚我站了两个时辰。不过我很讲信用的,我都没有说是巧儿说的。”
巧儿,又是巧儿。可惜巧儿死了!她怎么死得这么巧呢?刚刚露出一点破绽,连她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统统没弄清,她就死掉了。
“是欲|仙|欲|死的亲亲?”帝阮举着绳子,认真地问他们两个。
帝炫天抚额,这都是些什么问题?
“帝阮,你再乱问问题,我让你赶车去。”
“好啊,我喜欢赶车。”帝阮眼睛一亮,猫腰钻了出去。
御凰雪大叫不好,赶紧抱过了帝之翔,然后用力抓住了身边可以抓的地方。帝炫天正感到奇怪,马车突然跟疯了一样往前窜,把他一下就掀到了后面。
“帝阮!”他恼火地大叫了一声。
“三弟放心,我最会赶马车了,我和师傅出去,都是我赶马
车的。”他快活地大笑,手里的鞭子舞得啪啪地响。
帝炫天勉强坐正,帝阮突然又是重重一鞭子甩了下去。他忍无可忍,直接钻出马车,夺了帝阮手里的鞭子,勒住了狂奔的马。
“三弟,怎么了?我赶得不好吗?”帝阮不解地问道。
“很不好,帝阮,你再乱来试试看。”御凰雪也钻出来,用力打他的背,“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了,你下去!”
“哦。”帝阮乖乖地下了马车,垂着双臂,沮丧地看着她。
“给他一匹马。”帝炫天是怕了他了,他已经分不清这人是真傻假傻了。
帝阮爬上了马,慢吞吞地跟在马车边,不时往旁边滑,又笨拙地骑好。
“这呆子。”御凰雪往窗口看了一眼,然后瞪着帝炫天说:“你们今天太过份了,居然那样欺负他!”
“帝琰只是想试探他的真假。”帝炫天淡淡地说道。
“他是你找回来的,病是珂离沧治的,若有假,珂离沧会看不出来?”御凰雪摇了摇头。
换好他一身皮,那跟活剥一次皮一样痛基苦,他们明明去亲眼看过他受罪的过程,这东西怎么作假?帝琰那人向来可恶,喜欢欺负人。
这也正是帝炫天拿不准的地方,若是中途换人,他脸上并没有面具,怎么会这么巧,和帝阮长得一模一样。
☆、第250章 我想亲就亲 (一更)
“那我们就打个赌如何,若是你对,我亲自向他赔礼道歉,若是我对,就罚你亲手为我酿一坛间最香醇的酒。”帝炫天沉吟一会,手掌在她的头上拍了拍。
御凰雪眯了眯眼睛,笑道:“那你可喝不着了。晨”
帝炫天笑而不语。
御凰雪掀开了窗帘,看向帝阮。他骑着高头大马,不时东张西望。从模样上看,风华无双,俊美非凡。
“你身上的蛊,最近没问题吧?”御凰雪扭头看他,小声问道。
“没事。”帝炫天摇了摇头,蛊这种事,神秘莫测,除非下蛊之人,别人真没办法。他只能等机会,等找到下蛊的人。
“你确定你身边的女人都没问题?”御凰雪又问。
“常年伴在我身边的,只有童妙音和陆云双,她们不会有问题。”帝炫天摇了摇头。
“说不定是在某地方,不经意被人下了蛊。”御凰雪扳着手指头,想了想,继续说道:“帝炫天,肚子里装了条虫,是什么感觉?疼吗,痒吗,血管很胀?骨头很酸……”
帝炫天嘴角抽抽,这是什么说词……肚子里装条虫……想想就肉麻恶心副。
“不行,皇叔,我不要挨着你坐了,我头皮发麻。”御凰雪打了个冷战,嫌恶地摇摇头,钻出了马车。
“父亲,你肚子里有虫吗?”帝之翔仰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
“刚刚你听到的话,不能对任何人说,记住,是任何人。”帝炫天看着他,严肃地说道。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帝之翔捂捂嘴,然后像模像样的作揖,“儿臣遵命。”
帝炫天微微一笑,几个孩子里,帝之翔最为机灵。带他同行,也是想让他看看,帝阮是不是昨晚给巧儿下毒之人。
不过,他也没抱太大希望,真想给巧儿下毒,帝阮不会傻到让人看到。
御凰雪轻轻挥动马鞭,没朝帝阮看。她知道帝炫天不是一个喜欢无端猜忌的人,既然他有疑心,帝阮就一定让他怀疑的地方。
帝阮真有问题吗?
走大道上行宫,花了不少时间。到达行宫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珂离沧和流光溢彩都不在。他一向神出鬼没,爱上哪里上哪里,外人很难掌握他的行踪。
藏经阁在宫殿最后一重,是栋二层小楼。
楼隐在一片松树之中,风一吹,松涛声起伏不止。藏经阁前的两排灯笼摇摇欲坠。
看守藏经阁的是两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见他们一行人来了,赶紧下跪磕头。推开门,藏经阁里一阵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里面的照明都是用夜明珠,以免不小心起火,烧了这些传承数百年的瑰宝。一排一排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落着灰尘。这里不光有经书,还有流传百年的各类书籍。
“怎么没好好打扫,这些可都是真正的宝贝。”御凰雪小心地抽出一本,吹去上面的灰尘,小声说道。
“人都不在了,还有谁会在乎这些死物。”帝炫天也拿了一本,尽管很小心地去翻开书页,但是薄脆的纸张还是因为他的动作裂开了。
他拧拧眉,把飘落的半页书纸捡起来,夹回原处。
“之翔,你好好跟着,不要乱跑,也不要乱碰经书。这些经书都是老祖宗留下的,里面记载着他们的智慧。”
帝炫天不敢再乱碰,叮嘱了帝之翔几句,专注去找记载碧龙吟的经书。
“你确定这里有吗?”御凰雪把手里的经书放回原处,端着夜明珠烛台快步跟了过来。
房间很潮湿,书的霉味儿很难闻。
两名老太监拿了艾香进来,在四个角上熏了一会儿,再点了几根艾香,味道总算好闻一些了。
“皇上,您想找什么经书,这里有名册,都编了号,可以查找。”老太监捧上了几本大册子,恭敬地呈到帝炫天的面前。
“放着吧。”帝炫天指了指窗边的小桌。
太监快步过去,把名册放好,再端来茶炉,给几人煮茶。
“皇上,这都废太后当时赐给珂离沧的好茶叶,茶具也是全新的。”太监办好一切,过来给二人行礼。
“你们下去吧。”帝炫天点点头,在小几前盘腿坐下,翻开了书名册。
御凰雪把夜明烛台放好,招呼帝之翔和帝阮一起过来坐下。
“阿阮,你当了那么久的和尚,这些经书都念过吗?”御凰雪托着腮看他,小声问。
“看过。”帝阮点头,认真地说:“我师傅说我有慧根,过目不忘。”
“我才不信,这么多都看过?”御凰雪轻笑道。
帝阮咧嘴一笑,挠了挠脑袋。
“今日我去看父亲了,父亲说出了当年归寒邪之事。”帝炫天将茶杯放好,倒了四杯茶,缓缓道出帝崇忱所说之事。
御凰雪听得心惊肉跳。
帝崇忱那人是真坏,坏到了骨头里!
帝之翔吓得小身子发抖,尤其是听到活活化为白骨那一段时间,吓得一声叫,直接钻进了御凰雪的怀中。
帝阮也垂下了眼睛,双手合十,念了几句经文。
“所以说,世上最恶毒之人,就是那个老东西。”御凰雪搂紧帝之翔,忿忿地说道。
“归寒邪已经死了,回来的这个应该是他儿子,不知真名是什么。”帝炫天拧拧眉,沉声道:“这段时间,若我保护不周,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真想杀我,早就杀了。感觉对我并没有恶意。”御凰雪托着腮,扭头看帝阮,“阿阮,你也是帝家的儿子,自己要小心。”
“我不怕,菩萨会保佑我,我会保护你们。”帝阮转头看她,咧咧嘴。
“你本事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