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凰雪苦笑,办完什么?差点把自己办了!
“掌柜喝碗酸梅汤,热死了吧。”藏心从后面大步过来,把一碗冰镇得刚刚好的酸梅汤递给他。
这四人都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侍卫,藏心年长,已经二十五岁。沐雨、诛风、暗雷都二十有一。那场大变里,只有他们四个护着她与奶娘逃出来。四人都受了伤,藏心的伤最重,现在一只脚跛了。沐雨的脸被箭所伤,一条疤从眼角直到下巴,很多人怕他,所以很少到前堂来。暗霜最机灵,负责酒楼采购事宜。
刚逃出来时,他们可没这么轻松。奶娘又要照顾她,又要给那四人治伤。四处洗衣,讨饭,几度累晕在街头。御凰雪见这样不是办法,一咬牙,跟着奶娘上街去乞讨。一身脏兮兮的女娃儿,在泥里再打几个滚,端着大破碗,还有谁把她和娇弱的公主联系起来?
就这样熬过来了,如今有了酒楼,日子还挺滋润。
“掌柜,过来喝一碗啊。”坐在堂中的几个男人冲她招手,大声呼喝。他们是街东的混子,霸着一条街,以前没少找御凰雪的麻烦。后来御凰雪找他们斗了一场酒,在酒里动了些手脚,十个大汉没能喝过她,自此臣服在她的裙下。又因为她的酒实在好喝,所以常来蹭点酒,成了御凰雪这里免费的门神,让她省了不少麻烦。
放在平常,御凰雪也就过去和他们喝上几碗了,但现在她一身快疼死了,哪有兴致。
“自己喝去。”她美眸一瞪,大声呵斥。
“唷,这是被哪个小白脸欺负了,这么凶?”混子们不生气,端着酒碗过来纠缠。
“掌柜,我喂你,消消气。”其中一人来拉她的裙角,另一人去搂她的肩。
“喂喂……”藏心赶紧过来解围,哪知这几人今天都喝高了,非要缠着御凰雪不放。
“住手。”一只大手伸过来,拎着大汉往旁边丢,把御凰雪带出了人堆。
☆、【6】真像我的小雪儿
“你……”御凰雪扭头,和薄慕倾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慌了一秒,随即镇定地戴好面纱,娇笑道:“公子衣着不凡,是贵客啊。”
“你到底是谁?”薄慕倾眼睛一亮,紧抓着她的手腕,伸手要抓下她的面纱。
“哥哥……”御凰雪吓了一跳,赶紧往藏心身后躲,双手抓住藏心的衣裳,怯怯地看薄慕倾。
藏心认出了薄慕倾,胸中涌出一阵恨意,强忍了忍,把御凰雪护到身后,哑声说:“公子请松手。”
“哥哥?你是她哥哥?”薄慕倾盯着藏心,神情复杂。
“公子要想喝酒,请大堂坐,若不喝酒,请出去。我们这里可是朝东帮的地盘,朝东朝的老大可喜欢喝我们的酒了。”御凰雪躲在藏心身后,作出惊恐的模样说道。
薄慕倾的呼吸渐渐平静,转身走到了窗口,沉声道:“喝酒。”
“你没事吧。”藏心拉住御凰雪的袖子,护着她往后面走。
“没事。”御凰雪往薄慕倾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想办法打发他走,不然让他发现了就糟糕了。”
“真想宰了他。”诛风和暗霜也围了过来,朝窗边看着。
御凰雪平复了一下心情,绕到了柜台后面,一手拿起算盘,一手翻过帐本,旁若无人的算起了帐。
手指在算盘上噼哩啪拉地拔动,心里却塞满了那时的时光。
她的倾哥哥,已为人夫,身居高位,风光无限。说不定认出她之后,会把她献到皇帝面前去。
闹事的醉汉已被藏心悄然点了穴,让人背了回去。
酒楼今日的生意有些清淡,另两桌客人被醉汉闹跑了,如今只有薄慕倾独坐窗边,慢斟慢饮。
藏雪楼的酒是御凰雪亲手所酿,一壶醉人,两壶醉心,三壶醉了一夜的梦。踏进酒楼的人,都是清醒着来,醉着走。当然,不排除有恶意想闹事而被御凰雪故意下yao整走的。
御凰雪记得薄慕倾酒量不好,喝了两小杯,眼中已有醉意,但再没看过她一眼,反而不时摊到手掌,盯着掌心一枚玉看着。
“臭小子,扮深情给谁看。”诛风恶狠狠地瞪着薄慕倾说。
原来不止她一人认出了那块玉!那是她给薄慕华的订情之物。
“我去睡会儿。”御凰雪丢开了算盘,拿了壶酒,慢吞吞地往后院走。
“站住。”薄慕倾突然开口。
御凰雪脚步顿了顿,扭头甜笑,“公子还有何吩咐。”
薄慕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向她。
御凰雪连退两步,呼吸一紧:“公子要做什么。”
“真像她啊……”他到了御凰雪的面前,抬手摸向她的眼睛,喃喃地说:“真像,笑起来也像,眼睛弯弯的……我的小雪儿。”
滚烫的掌心落在御凰雪的冰凉的脸颊上,她如被定住,动弹不了。
☆、【7】隐隐明白是没了清白
“放手。”诛风忍不住上前来,一把打开了薄慕倾的手,但他的手掌落下时,又勾掉了御凰雪的面纱……
他眼神复杂,直直地盯着御凰雪,然后直接往她身上栽来。
他喝醉了!
御凰雪没来得及躲开,被他抱|着压|着,一同摔到了地上,本就酸痛的骨头更痛了。
藏心和诛风把薄慕倾抬起来往店外丢,恨不能再泼上一桶潲水到他身上,被御凰雪阻止后,一人狠啐了他一口,索性关上了店门。
御凰雪看着门板一页页地合上,薄慕倾躺在路边,华丽的锦衣沾上了灰土,一片落叶正落在他的脸颊上,有了种冲出去狠狠摇醒他、质问他的冲|动……
但最终她只是垂下了密睫,揉着酸痛的腰回到自己的房间。
“公主,这里还能住吗?不然你去乡里躲阵子吧。”藏心担忧地问。
“奶娘还没回来呢。”御凰雪抬眸看他,小声问。
“啊,是啊。”藏心拧眉,小声说:“奶娘迷上了圣|火教,这不是个办法。”
“又去拜|教了?怎么不拦住她?”御凰雪急了,猛地站了起来,脑子里一阵眩晕。
藏心突然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迹,脸色一沉,一把摁住了她,盯着她的脖子猛看。
“公主这是怎么了?”
“什么?”御凰雪浑然不知雪颈上留下的记号,揉着脖子去照铜镜。歪着头看了半天,疑惑地问:“是蚊子咬了吗?”
“刚刚……公主在外面发生过什么?”藏心看出她走路也不太对劲,焦急地问。
“于雯那臭丫头,设了陷阱给我。我晕在一个小院子前面了,是个老婆婆救了我。”御凰雪也觉得不太对劲,那迷迷糊糊看到的男子,还有这可疑的痕迹……她心一沉,丢开铜镜,推着藏心出去。
她又不是当年养在深宫的小丫头了,这些事虽不是全懂,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虽然这姿势有点羞耻,但她还是仔细地看了一下双腿,以及身上每一处可疑的痕迹……脑子里嗡嗡地响,仿佛有挂鞭炮在耳朵里不停地炸,头越来越疼了。
“去找玉娘问问。”她摇晃了一下,匆匆出门。
“公主!”藏心已明白大半,额角青筋毕露,“我要杀了于雯那jian人。”
“好了,自然要毁了她!现在我出去一趟,你不要闹出动静,让王府注意。”御凰雪声音有些发紧,拿了斗笠戴上,从后门出去。
“公主!我和你一起去。”藏心固执地跟了上来。
御凰雪没有拒绝,与他一起匆匆赶往珠玉苑。那是京中最大的舞姬馆,酒都由她这里提供。珠玉苑的玉娘原是她的对|头,但有客人在玉娘那里见了她一面,豪掷千金想让玉娘牵线搭桥,要与她红鸾帐里一约。她和玉娘联手,骗了这人的五千金。从此二人成了一条船上的密友,她们的宗旨就是“能骗多少是多少”。
☆、【8】这男人得多猛
“什么?”玉娘拉着她,摁下她的脖子就看,又掀高她的裙摆,看她的腿,好半晌才倒抽口凉气,“这男人得多猛?是憋了千年万载吗?你能不疼吗?”
“什么意思?”御凰雪心一沉,慌慌问道。
“呵呵。”玉娘斜眼睥她,冷冷地说:“你也别装纯洁了,你真是头一回?裙摆和床榻之上可有血渍?”
御凰雪并未看到有血……但听玉娘的意思,清白是真的没了。
“你就看看就知道?”御凰雪不甘心。
玉娘咯咯地笑,珠翠乱摇,“我在这行里混了多久,若于雯真给你用了那种药,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
看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御凰雪心如冰封,双拳紧攥。
“行了,先做生意吧,女人都得有这么一天,你不知道是什么人还是件好事,无牵无挂的,从此也能豁出去了。”玉娘翘着兰花指,揭开了香炉盖,往里面加麝香,“等下我这里会来位大贵人,你见见,若能相中你,万金到手都不是问题。”
御凰雪哪有心思做生意,转身就走。
“想开点吧,你又不比谁高贵。”玉娘讽刺道。
御凰雪扭头看她一眼,冷冰冰地说:“你也悠着点吧,别是男人就要。”
玉娘丢掉麝香勺子,娇笑道:“男人对我来说是补药,你懂什么。女人就得要男人那些精华,才能容光焕发。你不见那些豪门大户里的太太夫人们,个个面黄无光,都是因为得不到男人宠爱的缘故。我已二十有六,你能看得出吗?”
御凰雪秀眉轻拧,若男人是补药,她真想烧了世间所有的补药,杀人要偿命,烧补药可不用。
推门出去,迎头撞上了一位锦衣玉冠的男子,黑发披肩,长眉入鬓,面如美玉。老|鸨带着几位美人殷勤地侍奉在他身后。
“酒姑娘也在,是来给玉娘送酒的吗?赶紧去忙吧。”老|鸨讨厌御凰雪,赶紧闪身挡在她面前,伸手去推她。
“姑娘……”男子一伸手拦住她,笑吟吟地要揭她的面纱。
御凰雪盯着他,心中隐隐泛着恨意,这是当今皇帝的第四子,帝琰。
“老四。”有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沉醇的声音传入御凰雪的耳中。她飞快转头,看到了渐近的男人。暗蓝色的锦袍绣着荆棘暗纹,高傲冷漠的双眸静静地看向她。
帝炫天!
她眯了眯眼睛,偏过了脸。这人在她小时候还抱过她,她记得那晚雪般的梨花纷飞,她光着脚溜出大殿想去看梨花,结果在宫中迷路了,一头撞上了他。他抱着她送她回宫殿,一路上听她唱梨花谣。
若她没记错,她与帝炫天同月同日生,都是二月初七。她出生的那晚,梨花如枝头堆雪,满宫盛放。但帝炫天生在北方,出生那晚大雪纷飞,淹白一切。
☆、【9】有丈夫又如何,我要了!
就是这些人,扬鞭策马闯进了皇宫,火烧帝殿,绞死父王母后……
御凰雪定定地看着帝炫天,一个词差点吐出微白的唇瓣。
“皇叔。”
炫天皇叔!
琅华分九族,三百年前,琅华国的皇帝原叫帝崇憬。九部族中,帝姓一族原本最为荣耀,但从第六代帝王时重用宦官,jian臣当道,残杀其余八部。御氏一族的先祖帝联合八部,推翻帝氏皇权,夺得帝位,将帝氏一族迁去苦寒的北方。直到五十年前,才允许他们踏进繁华的琅华大陆。
当今皇帝帝崇忱为人残忍凶猛,偏又装得和善大义,甚至割了腿肉去给御凰雪的皇祖母做药引,取得了她皇祖母的信任,重封藩王。他与皇祖母同辈,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帝炫天和帝琰送进了京中为质,殷勤侍奉皇祖母,以示忠心。
帝炫天沉默寡言,但聪明沉稳,帝琰嘴甜灵活,手脚勤快,都深得皇祖母的喜欢,甚至想把公主嫁给这双杰出男儿。
帝琰很喜欢逗御凰雪,但他离开得早,只在宫中住了三年。帝炫天一直住到十七岁时才离开,那时御凰雪恰好七岁,看他打马独行,远向夕阳,居然有点小伤感。
她小时候就常悄悄去看帝炫天站在梨花树下舞剑,少年挺拔,眉目如刀锋刻出,薄唇抿着冷漠,两柄游蛇剑,剑影荡梨花,让御凰雪不敢靠近。
那晚他抱她,是二人唯一一次的亲近。
后来,帝忱仅用十年筹划,便带兵杀进了皇城。他比御氏皇族心狠,下旨要把御氏一族斩草除根,片瓦不留。
御凰雪的兄弟姐妹,无一人能活。
此时的御凰雪眼眶裂痛,定定地看着生死仇人,但她除了看着,还能做什么呢?她不想报复,也无力报复。她要好好活着,带着父皇母后的最后的愿望活下去,天长地久地活下去……
“这姑娘的眼睛……”帝琰看了一眼帝炫天,再度抬手抓她的面纱。
御凰雪没动,任他拉下了面纱。
面纱下的脸玉莹剔透,美极。
帝琰楞了一下,随即揽住了她的纤腰,朗笑道:“居然是如此美人儿,你这该死的老太婆,有这样的美人还不献出来。”
“她是藏雪楼的老板娘,有丈夫的。”老|鸨赶紧说道。
“有丈夫又如何,本王要了。”帝琰爽朗大笑,直接把她扛了起来,大步往前面的雅间走去。
御凰雪微眯眼,看帝炫天。
能做到不报仇,但出出气也好!她此时不逃,有整他们的手段!大不了,今晚就收拾细软逃了。这些年赚得也不少,去别处另起炉灶。
帝炫天还是那样的淡漠,眸子幽静,甚至不看她。
御凰雪又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
这些男人呵,原来都不记得她。不记得是好事,本来就是假的皇叔,假的亲人,假的感情。
☆、【10】做我的小妾
“娘子。”藏心跛着脚,从楼道口奔来,焦急地大喊:“你们快放开她。”
“相公。”御凰雪装着惊慌失措放声大叫。
帝琰飞快扭头,帝炫天也微微拧眉,目光投向藏心。他又黑又瘦,还跛着脚,鬓边有银丝,耳下有烧伤,和粉妆玉砌的娇人儿站在一起,那视觉冲击力太大了。
“他是你相公?”帝琰一手摁紧肩头的御凰雪,一手指着藏心,放声大笑,“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吗?简直暴殄天物!”
“各位贵人,求求你们把娘子还我。”藏心拱拳作揖,连声求饶。
“行了,本王看你也配不上这美人儿,出个价,我买了,免得说本王抢你老婆。”帝琰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