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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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三四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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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阿K的兴趣要比我广泛得多。从最新款女装到路边的肉加馍,从精装版CLAMP的《三叶草》到盖交饭,她总是表现出一副看见恐龙的样子大呼“啊,居然有这个”。我深为撅倒。

当我和阿K频繁地出没于那条被我们逛腻了逛烦了逛恶心死了的马路时,我总是想起《马路天使》。可是我又觉得两者根本没有联系。

我是个不讨女生喜欢的男孩子,这在大学里面如同绝症。当到了大三我们班最丑最不被看好的男生都有了充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尽管他的花在我看来像草,可是我依然每天一个人挎着单肩包在偌大的校园里晃,双手插在口袋里,摇头晃脑地吹口哨。

我不是销不出去,相反曾经有一票文学院的女研究生倒追我,就因为她们看过我曾经写的一些恶心的文章和我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好看的面孔。可是我都很礼貌的拒绝了。我对她们的兴趣仅仅在于我迫切地想知道在这种破学校怎么会有人想念研究生而且是中文系,我估计以后她们准备继续当博士。同寝室的人老劝我将就些,这年头特流行姐弟恋,你看人家锋菲恋都快把香港弄翻过来了,倾城之恋呀。我望着他们对他们说那不如让给你们吧,然后从上铺探头探脑的家伙立刻将头缩了回去不再说话,动作迅速地如同慢了就会被砍头。也有人说是有了女朋友了要专一。我就说得了吧谁不知道你们呀,还不是那几个研究生没你们女朋友好看,要不然你们这些人,翻脸比考试作弊翻书还快。不过那些女研究生长得真的很抽象,于是我心血突然来潮地对他们讲了那个众人皆知的笑话,世界上分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

可是后来这个笑话不知道怎么传到文学院去了,其结果是有两个女的哭了,有三个女的破口大骂我不要脸,而剩下的更多的女生继续把这个事件传播开去。
 我一时名声大噪,或者说是声名狼藉。

在我声名狼藉的日子里,阿K依然和我走得很近。这让我在心里特别感动。可是我依然木着张脸俯下身对牢她的眼睛伸出食指左右晃晃对她说,不要整天和我这种人渣混在一起,小心嫁不出去没人要。她总是摇摇头说,放心有人要的,我现在还有三个男孩子在追我。说的时候狂吃火锅连头也不抬。我满以为她会像电视剧中那些纯情的小女生一样泪眼汪汪地望着我然后说: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人渣。

我相当地受打击。

阿K爱吃火锅的习惯时被我带出来的,我从四川来,当我在学校食堂吃第一口上海菜的时候我郁闷地想去找上帝聊天,而且这种想法特别冲动。我狂放辣酱可是还是如同英文第三课的题目,It changes nothing。后来我直接吃了点辣酱于是发现那辣酱甜得如同番茄酱。只是我旁边三个上海人被我吓的目瞪口呆忘记了吃饭,一直看我如同看ET。

我特别郁闷地对阿K说,曾经有个上海人跑到四川去吃火锅,她特别怕辣就叫了白锅,可是最后还是喝掉了四瓶1500ml的可乐,因为那个锅子刚做了红锅据说没有洗干净。

我是想用这个故事来表达我心里对上海辣椒的失望,很可惜阿K把这个故事听成了笑话,于是她仰天大笑说你讲的笑话真好笑。我就闭上嘴巴不说话,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要把阿K拖到四川去。


每个星期四的下午我会去学校那个奢华的体育馆打羽毛球,我老是叫上以个通信学院的人陪我去打球,因为他以前是从小学开始练羽毛球的。我和他打比较吃力而这也让我相当愉快,否则我会觉得我的那支700多块的羽毛球拍纯粹是用来当作摆设,因为和其他打羽毛球的人一起打过一次之后我就觉得我用左手也可以打过他们。

每次我打到五点结束的时候阿K就会出现在体育馆门口,手上拿着美年达。我拿过来打开就喝,汗水从头发上一滴一滴落下来让阿K很是惊叹,因为对于她们这种老是逃体育课的学生来说这样的流汗方式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有一次阿K进来看我打球,之后我问她感觉如何,她说,没什么感觉就觉得你打球时脸上杀气腾腾的。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阿K特别善良每次都为我送水,后来她特别打击我地说那是因为她星期四下午正好有课在体育馆旁边的E楼,我听了觉得自己依然不招女孩子喜欢——尽管我从来没有把阿K当作女孩子。
阿K特别喜欢逛街而我总是牺牲品。我总是告诉她我有多少作业没做多少书没有看可是依然像英语的第三课标题,It changes nothing。有次我威胁她说我要是不看书我的四级就过不了,她听了很疑惑地看着我说,看了书你也过不了呀。我听了格外懊恼,我说就算是真话你也不要这么直接讲出来呀,毕竟我也是祖国的花朵。然后饿哦特别矫情特别肉麻地说:我会憔悴得死掉的。本来想恶心她一下结果她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我自己被恶心的不行。

阿K逛街的时候总是喜欢把手机钱包钥匙之类的全部放在我身上,她嫌带着麻烦。而她的电话又特别多,所以我总是频繁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她然后再拿回来放进兜里,傻得不得了。每次路过漂亮的广告牌的时候阿K总是会特别兴奋,手舞足蹈。因为阿K曾经的理想就是做广告。我听了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颤动了一下,像是睡梦中不经意地抽搐。我没有告诉阿K那也是我的理想。


有段时间我被阿K逼着背四级词汇,逼得我觉得世界一片黑暗。我每天早上6点都会被她的电话吵醒,然后听见她在电话里告诉我“现在是英文时间,请坐到写字台前翻开书”。连续三天的电话弄得整个寝室对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我每天早上只好很早起床悄悄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开始背单词了不要打电话过来。

因为我写字台前的窗户正对东方所以字那一个月里我成为学校看到日出最多的人,我发现早上的天空真的很好看,以前居然一直没发现过。

上海的秋天来得特别诡异,夏天总是无限拉长拉到一个尽头然后突然跌落到深秋,气温突然低下来,树叶像是约好了一样一起往下掉,极度满足情侣需要的气氛,也满足了我。

我小时侯是在四川长大的,四川到处都是一年四季长青树,打死不肯掉叶子。过年飞雪的时候都青翠欲滴让那些老年人很是感叹天地间找不到同病相怜者。为什么有的东西永远不老有的东西瞬间就没入余辉。这句话我外婆就对我说过。

当我站在学校看梧桐树叶一片一片往下掉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很值得相信的,用阿K的话来说就是“很值得苟且地活下去”。

就这样我站在这个空旷的大学里面可看了三次秋天的落叶,我糊里糊涂地就过了三年,一切过得好象梦一样。而且是个冗长而沉闷的梦。一梦三四年。我和阿K从19岁变成了21岁,阿K越来越频繁地对我说“我老得不成样子了”。而奇怪的事情是我和阿K一直保持着朋友关系,这让我身边的很多人都表示不可思议也表示不可相信。可是我从来没辩解过什么,阿K也没有。
我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从十几岁的孩子变成二十几岁的大人,我的下巴上开始有刮过胡子后留下的一层青色,而阿K也在大三的第一次舞会上第一次穿起了礼服,然后和穿着粗布裤子运动鞋的我跳了第一支舞,当时她笑得摇摇欲坠而我尴尬得要死只好一脸木然。阿K说我目露凶光的样子还蛮酷的。

可是我还是一个孩子,背着单肩包走过草坪的时候依然会将双手插在口袋里看落日,依然在游泳池里被从小开始学游泳的阿K无情地耻笑,依然站在掉叶子的树下眯着眼睛笑起来,依然在体育馆里杀气腾腾地打羽毛球。

在我生日的时候阿K送了我一副手套,我的生日是六月六日,艳阳高照,我拿着手套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我骑在车上想要翻倒下去,我说你倒真会送,一个最有实用价值的东西被你送的丧失了所有价值。阿K说这个手套本来我是去年要送给你的,可是你相信吗我竟然打了一年才打好,我拆了打打了拆我不累我同寝室的人看着都累得趴在床上狂叫受不了。那几根手指头打起来特别复杂,要不你试试?

我说算了算了,谁有那个闲工夫。我指指我的自行车后座说,上来我带你去兜风当做谢谢你。

阿K过生日的时候我送她一根手链,阿K也很给我面子,每天都戴在手上。

我和阿K一起过过一个情人节,我们去了世纪公园,在那个超级大的喷泉面前穷叫八叫,租了辆双人自行车结果冲进树林里撞歪了一棵树,累了到处找椅子坐可是坐下来却总找不到什么地方有水喝,好不容易找到了狂喝一通然后又像找卖水的地方一样辛苦地找厕所。

在一个国庆节的假期里面我们一起在浦东看焰火,然后回来在人民广场的麦当劳里呆到12点,接着很不可思议地从人民广场走到了徐家汇,然后在地铁站里等最早一班地铁回学校。在等待的一个小时里我们把值班的警卫叫醒了和他聊天,熟悉得好象认识了千百年。回去之后从红日破晓睡到暮色四合。

阿K给我这个从来不看外国小说的人讲《呼啸山庄》是多么荡气回肠,我就告诉她纳兰性德的词是多么鬼斧神工。
 每当学校放长假而我们又不回家的时候,我和阿K就喜欢拿出本中国地图穷翻,然后天南地北地指出我们要去哪哪哪,反正说说又不花时间不花力气不花钱。而假期真正来临的时候又是从早到晚昏睡以虚度时光。我摆出长辈的样子说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懒惰。她说没什么没什么,反正快不是女孩子快是女人了,你看看上海,到处都是睡意朦胧穿着睡衣满街跑的女人,我只是提前上岗而已。

时光的刻刀还是在我身上刻下痕迹,阿K说那把刻刀随着我们越来越老就会把痕迹从心里刻到脸上,那么内心曲折的伤痕会在我们突然年老的瞬间变成我们脸上不可磨灭的皱纹。

有时我会突然就心情低落下来,看着阿K说不出话来。我和阿K在大三开始养成一个习惯,在人迹稀少的深夜从北门一直走到南门然后再折回来。有时候风会非常的大,我不会像那些男生一样把衣服脱下来给她因为我觉得那样很做作,只是我会有意识地悄悄走到她的前面,挡掉那些黑夜里黑色的风。

在冬天快要开始的时候我正忙着写东西没时间打理我的头发于是我的头发变得特别长而且纠缠不清,一有风就飞起来像武侠片里的大侠。

就在我头发疯长的那段时间我们寝室里的一个头发卷得可以当律师的家伙疯狂玩失恋,一个星期失恋三次让我极度不齿他的爱情管观,他的名字宁叫VAN。

VAN家很有钱,我不知道他家的什么动产不动产,我只知道他想到什么地方去总是一个电话后就会有车停在他面前,有穿黑色西装的司机替他开门。不过那小子还算善良没有其他纨绔子弟的傲气凌人把我们寝室几个哥们当兄弟。可是除此以外他拥有其他纨绔子弟的所有缺点。

那段时间我写得最多的就是我的新小说和帮VAN写的情书,写到后来弄得我错觉自己是个情圣。

有一天VAN照例拉我去看一个他刚瞄上准备行动的女生,我慢悠悠地晃在他的屁股后面,当走到学校那条林荫道上的时候,VAN停下来冲我嘿嘿地笑,指着前面一个女生对我说就是她。当我看清楚那个女生之后我站在当场傻愣了一分钟,然后灵魂出窍一样对他说没问题。

那个女生是阿K。

我自认为写给阿K的那张情书是我有史以来写得最痛苦的一张。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写我在某个你留下过弥漫过樱花香的早晨我遇见了你,那样我会笑死的。

后来那张情书写成什么样子我也忘记了,我只记得是个在咖啡喝光的晚上我终于写完了,然后倒在床上一下子就睡倒天亮。接着起床刷牙洗脸上厕所,背着书包上课。
三天之后VAN要请我吃饭,他说他追到那个女孩子了。当时我手中的杯子突然掉了下去整杯水漫在地板上特别难看。VAN说你不用这么惊诧。我于是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对VAN说,你请我吃火锅。

吃火锅的那天阿K迟到了,我对着她像以前一样恶狠狠地说:女孩子就是麻烦。而VAN在旁边很包容很温柔地说没关系。我才突然意识到阿K已经是VAN的女朋友了,于是我很尴尬。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因为我喝了很多酒,我记得的是那天晚上我吐了很多次,第二天早上头疼得要裂开。我的室友告诉我那天晚上我一直沉闷地低声地哭,可是我却不记得我哭过。

第二天我上完体育课后在体育馆门口遇见了阿K她手上提着的美年达递过来,我没有拿过来喝,站在她面前没说话。

阿K的手伸在空中很尴尬,可是我好象赌气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拿。

阿K说,我有男朋友了。

我说,知道,VAN嘛,那很好。

阿K说,你就没什么反应?

我说我要有什么反应?是敲锣打鼓替你摆酒席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

阿K叹了口气说你这人就这样。我只是想对你说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你一个人不要老是背着包到处晃,不要老是一个人站在树下看落叶。还有对女生温柔点不要老是一个人,遇见好女生就去追,你不能要女生主动追你吧。

我说你算了吧我三年都这个样子死不了你好好照顾你男朋友吧。

阿K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你一个人好好过。

然后我笑了笑,还是那副不屑的表情。看着阿K转身走掉,落叶在她身后一片一片不断掉下来我觉得鼻子酸了要死。

阿K转过来对我说,你以后要学着多写写情书,女孩子还是喜欢被人夸的。

我突然很想告诉阿K那篇情书是我写的,可是那样我觉得很恶心。我张了张口说出来的却是你看这天气还是这么热,冬天不会来了吧。
可是第二天就开始降温降温降温。我得了感冒,穿着很厚的衣服戴顶帽子围着很厚的围巾在学校里走了三天,样子傻得不得了。在那三天里面阿K叫VAN给我送了几次药,我放在那里没有吃。

然后我的感冒突然就好了,就如同我生病一样突然。

在我大病之后我就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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