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本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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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本岁月-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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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上楼,找到门牌号,推开。里面的两个人,林晓和沈三力同时抬头望过来。
“曹部长啊,来坐。”沈三力热情地招呼。
“三力,今天在公司我到处找你。”曹宇过去挨着林晓坐下来。
“啥子事?”沈三力问。
“鲁瑜问我行管部部长人选,我推荐了你。”曹宇说。
“哪个愿意给他当啥子部长,再说,还有你曹部长呢,哪里轮得到我的份。”沈三力笑着回答。
“曹宇,可能你还不晓得,三力到我这边来了。铁本那边没办辞职手续,直接过来的。冯满和胡西也要来。”曹宇正要接着沈三力的话说,林晓忽然插嘴说道。
曹宇“哦”了一声,正要说好,却见林晓的神情有点异样。
“是啊,铁本那边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林总这里才有家的感觉。”沈三力似乎并没察觉两人表情的细微变化,乐呵呵地说,“我在林晓手下干办公室工作,兼顾我的老本行。这边行政和人事准备和在一处,叫行政人事部,以后,还望曹部长多多赐教哦。”
曹宇什么都明白了,反应过来的他强笑着拍拍沈三力的肩膀说,“沈部长悄悄咪咪地走了,也不给我们这些老伙计吱一声,不够朋友嘛。”
“三力这家伙潜伏得深哦,朝中有人,深藏不露。”林晓顺口说。
“那都是假的,全靠林总信任,兄弟伙们扎起。”沈三力给林晓和曹宇斟满一杯啤酒,端起,三个人都干了。
见曹宇面前没有碗筷,沈三力大喊服务员。曹宇顺势站起来,说二位慢用,自己要走。沈三力说一起坐坐噻,曹宇谎称外面还有几个朋友,听说林总在这边,所以才过来打个招呼。沈三力也不强留,林晓则垂头不语。
狼狈地出来,曹宇觉得脸上的温度比柏油马路的路面还要高,他匆忙地招了一辆的士,落荒而逃。
去哪里呢?曹宇心里一片惨淡,落得如此境地,全怪自己了,如果让林晓来选择他的办公室主任,当然非自己莫属,但很多事情并不能完全按照林晓的意愿来选择,尽管他是铁本集团的总经理,沈三力忽然抢了这个位置,一定有别的原因,这一点,曹宇能够理解。还好,幸亏沈三力不知道自己和林晓的事情,不然,今天这丑可就丢大了。被挤走的冯满和胡西都能重新找到他们的归宿,偌大一个澜江,竟然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一阵悲哀涌上心头,曹宇连忙克制住自己。去哪里?司机又问。曹宇随口说,澜江广场。
澜江广场很近,五分钟之后,出租车在路边停下,从广场最高的楼顶朝下看,一个小黑点从车上下来,垂头从广场四周墙体上挂着的巨大的明星广告画下默默走过,落日的余晖从一壁玻璃墙上反射下来,将他孤单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出广场,上人行天桥,曹宇努力想把情绪从沮丧里拔出来,强迫自己去回忆一些无关的琐事。两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拾级而上,一个旋转着的溜溜球在一个小男孩的手中熟练的起伏,溜溜球牵动着它的主人的目光也在上下的起伏,另一个小眼镜儿却捧着一本漫画书看得入神。曹宇忽又想起了小小,对了,这会儿她放学了吗?不妨问问。曹宇按了几个熟悉的数字组合,很快,手机里母亲慈祥的声音像一把温情的熨斗一样熨烫着曹宇凌乱的心,她告知小小已经回家,现在正在吃饭。母亲问儿子忙不忙?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回去看看。曹宇说单位事多。母亲又说,小小回来说你和夏枫吵架了?啷个回事?曹宇说没事。母亲问和没和好,曹宇嗯了一声,母亲说估计也没什么事,两口子没有隔夜的仇,你们两个我还是放心,又问曹宇是不是在家,吃没吃饭。曹宇等的就是这句话,忙说一个人在外面,还没吃。母亲说那就过来吃吧,把夏枫也叫过来。曹宇说夏枫在加班,自己一个人过来。
放下了手机,曹宇觉得烦恼也放下了不少。一辆察言观色的出租车识趣地停在路边,曹宇上了车,它立马朝着车站的方向奔去。
澜江城慢慢躲进了黄昏的阴影里,路灯已经替换太阳站在了光明的岗哨上。马路上,出租车像一只夜鸟横冲直撞,到了一繁华路段,它不得不收拢翅膀,乖乖地向前滑行。前面一辆大货车的尾部遮挡了曹宇的视线,他扭头将目光移开。
街上的行人多起来,独行的,两个人携手的,三五成群的,在临街的人行道上慢慢流淌,像徘徊在澜江港口的一江碧水。晃眼看去,澜江繁华地段的夜景可与省城媲美。一直以来,澜江因为移民大市的原因得到了省里和中央极大的支持,近两年来,澜江的城市建设更是高歌猛进,不仅接连修建了两座长江大桥,澜江机场也开建在即。虽然这大笔大笔的资金企业很难得到一分,也很少能够直接落入老百姓的口袋,而是固化成了公路、桥梁和公园,变成了镶在房屋建筑之中的钢筋水泥和可供视觉享受的高楼大厦,但总的来说改造了澜江老百姓的生活环境,提升了百姓的生活质量,也是幸事一件。像眼前这鳞次栉比的居民楼,以前都是灰扑扑的砖头的颜色,最多也只是穿了一层普通的马赛克,现在都旧貌换新颜,贴上了漂亮的墙砖,都是政府财政拿的钱。
曹宇眼里的风景随着出租车的移动而变换着,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一晃,咦?那不是夏枫吗?她挎着提包,正往一个店门里走去,曹宇盯望夏枫,直到夏枫消失视线里,他才回过头来。夏枫加了班,可能是和同事一道出来吃饭的,但她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呢?曹宇想了想,觉得还是主动给夏枫打个电话为好,如果她没和同事一道,就叫她去父母家吃饭。
“下班了吗?”手机通了,曹宇问道,声调平和。
“还没呢。”夏枫回答。
“吃饭没?晚上还加班吗?”曹宇又问。
“没吃,还在加班。”夏枫回答。
还在加班?曹宇一愣。
“在哪儿呢?”曹宇接着问,下意识的。
“单位上。”夏枫回答说。
出租车一个急弯,曹宇的身子一歪,刚刚集聚在心里的一点温暖也在顷刻间打翻了。他迷惑地放下了手机。夏枫明显是在撒谎嘛,她为什么要撒谎?曹宇无从得知。也许还在跟自己斗气,如果这样倒没什么,但万一她是认真的呢?想着想着,曹宇愈发不放心了。不行,得去看看,他喊停了司机,下车掉头就往回走。
站在刚才夏枫进去的门口,曹宇才看清这是一家西餐厅,名曰“甜蜜蜜”。望着这牌匾上的三个字,曹宇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就是没有牌匾上的感觉。西餐厅在二楼,上不上楼?犹豫片刻,曹宇一埋头,抬腿而上。
迈上了十来步台阶,轻松的萨克斯音乐从一个小巧而别致的门内悠扬而出,曹宇的表情却像一段凝重的大提琴声。跨进去,迎宾小姐问先生几位?预定没有?曹宇淡淡地答了一声找人,然后用冷冷的目光地搜寻着里面的食客。迎宾小姐没有再问。
西餐厅门虽小,里面却明亮宽敞,凉爽宜人。曹宇虽然经常参与接待,却从未吃过西餐,对这洋玩意儿毫无兴趣,更没带夏枫来过这个地方。但今天他来了,是夏枫引着他来的。
一眼扫出去,没有发现目标。室内的客人都在手持刀叉悠闲地用餐,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曹宇惴惴地往里走,萨克斯仍在舒缓地悠扬着,当他的目光落到里面一个角落的时候,他不由一呆,随即,内心有如一台钢琴激越地奏响起来,如果用一首曲子来形容,应该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因为他终于看见了妻子熟悉的身影。夏枫背对着他坐在一张小桌上,正和一个人谈笑风生,和她谈笑的那个人,分明是个男人,一个带着茶色眼镜的男人。在曹宇地注视之下,那男的一边说一边开始比划着手势,好像要教夏枫使用刀叉,夏枫跟着那男人的手势抬起了双臂,试着开始对付盘子里的西餐。
这男人有点面熟,应该是夏枫的同事吧,以前打过照面。曹宇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要乱想。说不定其他的同事还没到。退一步说,即便只有他们两个,也不能说明什么吧。曹宇过去,就着夏枫后面的一个空位,正对两人,不动声色地坐下来。
竖起耳朵,只有隐约的只言片语,听不清具体的内容。看样子两人比较开心,对话中不时夹杂着夏枫的笑声,比刀叉不小心落在盘子上的声音还要清脆动听,但曹宇这会儿听起来却十分刺耳。
服务员马上跟过来,问曹宇要点什么,曹宇轻轻说了一声“菊花茶”,服务员说这里不提供茶,曹宇望了服务员一眼,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咖啡”,服务员转头而去。
曹宇继续将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锁定在两人的身上。那个男人的神情渐渐有了一些变化,似乎认真起来,说话的声音比先前更小了,像电影里的地下党在接头。夏枫则低下了头,没有了声音。正诧异间,那男的忽然伸出手来,落在了夏枫的手背上,夏枫的手一缩,手中的叉子掉在了地上。
“叮当”一声细微的脆响,曹宇觉得自己浑身一颤。
这时,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向曹宇走过来,他刚要把托盘上的咖啡放在客人的面前,却见这位沉默的客人忽然站起来,脸色血红,两眼喷火,三五两步地冲到隔壁的两个人面前。隔壁的那个眼镜儿男人还在神情专注地望着他对面的那位漂亮女士絮絮不休,对走到面前的客人没有察觉,直至这个客人高高地扬起了右手。只听“啪”的一声,客人的手掌重重地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脸颊上,那个男人一下歪倒在了椅子上,挂在耳朵上的眼镜也飞了出去掉在地上,镜框里的镜片脱落开来,由两片变成了四五片。
“。。。。。。你啷个在这里?”夏枫抬头见是曹宇,目瞪口呆。
“我啷个不能在这里?”曹宇的目光像两道冰剑一样射向夏枫。
“我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吃吃饭而已,你不要误会。”夏枫声音弱弱地回答。
“普通朋友?吃饭还摸手的普通朋友?”曹宇讥讽道。
夏枫心虚地低下了头。
“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打人?”那男的醒悟过来,摸着面颊质问道。
曹宇转过头去,当那张被打掉了眼镜的脸完全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也像挨了一记耳光似的懵了,因为面前这个和夏枫约会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薛莎的老公。怪不得他有点面熟,这张相貌平平甚至还有一点猥琐的脸,自己以前在马路上见过,当时薛莎还亲热地腕着他的手。
见怒火中烧的曹宇一下呆呆地哑了火,夏枫和薛莎的老公不明就里,不知所措。
“秋水,他是什么人?”薛莎的老公问夏枫。
“他是我老公。”夏枫小声说。
“秋水?我不是什么秋水的老公。”曹宇心中愤怒的火星又是一闪,出言相讥道。
“你不要小题大做行不行?”周围扫来的齐刷刷的目光,让夏枫又羞又气。
“小题大做?我还无中生有哦!”曹宇冲口而出,然后加了两个很难听的字,“贱相。”
“是你逼的,你背着我在外面花了那么多钱,还和其他的女人不明不白的。我又没有做什么,你就血口喷人。”夏枫冲动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三人都没了语言,周围的客人,还有那个服务员,都继续欣赏,等待着情节的发展。
“不要误会,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薛莎的老公如坐针毡,难堪地说。
“滚!”曹宇看都懒得看他,嘴里蹦出一个字。
薛莎的老公如获大赦般站起来,捡起被打脆的眼镜,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地夹击下,灰溜溜地逃了。
现场只剩下曹宇夫妻两个。夏枫仍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十分难堪。
曹宇没再说话,他转身穿过一束束同情而好奇的目光,默默离去。
天已黑尽,站在高悬的夜幕之下,曹宇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像一个上帝的弃儿,无所归依。
电话又响了,是母亲家打来的,没接,电话继续在手上鸣响,只得按下。
“爸爸,你啷个还不来嘛?我还等你来给我的作业签字呢。”是小小的声音。
“给奶奶说一下,爸爸有事,今天不来了,改天再来看小小。”曹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柔地说。
“爸爸说话不算数,撒谎,要遭狼吃。”小小有点不高兴。
曹宇无言以对。接着,电话里传来母亲的声音,说爸爸工作忙,下次再来看小小,分明是在哄慰自己的小孙女。
“嗯。爸爸,下次一定要来哦,你要和妈妈一起来。”母亲的思想工作很到位,小小的声音又恢复了欢快。
“好,下次来。”关掉手机,曹宇觉得心头犹如潮涌,溅起的水气朦胧了眼睛。
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一家已经关闭的银行的台阶上,一个褴褛的乞丐已经酣然入睡,麻绳般的长发盖住了大半张脸。站住,望过去,曹宇觉得这个乞丐是如此的幸福。
曹宇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爬上了天桥,曹宇趴在栏杆上,车辆在脚下川流不息着,奔向今晚各自的归宿。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低头一看,却是安捷打来的,曹宇心头一振。
“安总,您好。”按下按键的同时,曹宇主动问候道。
“曹宇啊,我是安捷。”曹宇问候的同时,安捷那非常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从里面清晰地传了出来,如同一股巨大的暖流从曹宇的心田漫过去。
“您现在在哪里?身体还好吗?”曹宇问。
“我在海南这边,我很好。”安捷说,“刚才林晓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才知道你的情况。”
老领导主动关怀来了,曹宇觉得鼻子酸溜溜的,像一个漏水的龙头,怎么使劲都关不严了。
“不想留在铁本了吗?”安捷主动问。
“是的。”曹宇擦了擦鼻子,回答。
“听说鸿运的干部不仅没有排挤你,还挺欣赏你的。再说,很少能在其他单位拿到他们那么高的年薪。”安捷接着问。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工作起来没劲。”曹宇答道。
“文化的融合是一个难题。”安捷说,“澜江太小了,转来转去也只有这么几个企业。林晓那个巴掌大的地方,用不了几个人。”
“我在省城有些朋友,你愿意到省城去吗?”安捷接着问。
省城?曹宇遥望深邃的夜空。亿万年来,星星和月亮都这样挂在头顶,而离开地球,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和亲近宇宙,又会是怎么一番景象呢?自己没有尝试过,不过从电视里看,很美。
“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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