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不见,天海市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这里的发展速度永远是那么快,日新月异啊。吴晓风不禁感慨地说。阿海点头表示赞同。两人在南和大学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下。这家酒店连三星级都算不上。阿海惊讶于吴晓风为何变得越来越吝啬了。但他却不知道。吴晓风的怀中诚然揣了上亿的资金,但吴晓风比他更懂得创业之不易。这世上的富翁奢侈浪费的,又有几个能够长久。更何况,吴晓风还面临着数亿的债务。他不是一个只贪求一时之欢的人。
清晨的时候,吴晓风照例早早地醒来了。他见阿海犹在酣然入睡,便悄然起身洗漱完毕,径直去外面买早点了。这一片市区吴晓风再熟悉不过了。曾几何时,他与令他魂牵梦绕的人相依为伴,在这一带的大街小巷都留下了令人难忘的足迹。吴晓风远远地望了一下南和大学的校门,心中感慨万千。他来到了菜市场边上的那家小店。小店的装潢早已修葺一新。这家小店,他曾经不知道光顾过多少回了。
小店的服务员青一色换上了陌生的面孔。吴晓风不愿在此久待。他买了两个煎饼鸡蛋,又跑到隔壁便利店拿了两盒酸奶,便匆匆往回赶。在菜市口,他听到了一阵喧哗吵闹声。想必是卖主与顾客之间又在为那蝇头小利争执不休了。他不以为意地继续往前走。但没走两步,他又折返了回来。他听出来了,吵架的一方赫然是他曾经的师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孤儿寡母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与张老师争吵的是一个青年男子,满脸的邪气,活脱脱一副街头流氓地痞的嘴脸,自他的狗嘴中吐出来的话污秽至极,简直比屎还臭。张老师白净消瘦的脸颊已然气得跟猪肝没什么两样,浑身发抖。吴晓风看得怒从心起,拨开了围观的人群,指着那名男子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大男人,跟一名女子吵架不嫌害臊!”
男子正骂得起劲,陡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他不由愣了一下,等他看清了吴晓风的模样后,胆子立时又大了起来,捉住吴晓风指着他的手,恶狠狠地威胁道:“SB,你逞什么英雄好汉阿你。不要活了?”吴晓风甩开了他的手,冷笑道:“我不逞英雄,可我就是看不惯!你真没教养!”
男子狞笑着推搡了吴晓风一把,动作幅度较大。吴晓风左臂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他痛得直咧嘴。还没等吴晓风站稳,又有几位小青年围了上来,想要群殴吴晓风。虽然好汉不吃眼前亏,但吴晓风平素最为恼恨这帮混混。他小时候,家境还不错,平常没少受这种人勒索。在他眼中,这帮混混根本是社会的毒瘤。人类身上的一切劣根性在他们身上完全得到了体现,欺凌罢市、喜欢以强压小,但真的遇到了强手又会吓得比老鼠跑得还快。
吴晓风心中一横,将手中的早点往张老师手中一递,不顾一切地跟周围的人扭打了起来。但他伤势在身,身手不灵活,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三拳两脚已经躺在了地上。不过,天海市终究是天海市,警察的反应异常地迅速。边上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警察来了!”那些顿时作鸟兽散,眨眼间跑了个没影没踪。
警察来了后,也没把这次斗殴事件当回事。前几年,那些港片《古惑仔》系列的流行,使得打架斗殴这样的事情变得稀疏平常了,每天在华夏大地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回,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更何况,事主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也没要求追查下去。他们随便询问了两句,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便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张老师早认出吴晓风来了。可她不敢上前去相认,只假装不认得帮吴晓风拍去了身上灰尘,拣去了身上的菜叶杂物。吴晓风的眼镜也在斗殴中弄坏了。还好,他的裸眼视力还没到完全失去作用的地步。他看了看张老师,叹了口气,问道:“你还好吗?”张顺秋的手颤抖了一下,“还好。你呢?”
吴晓风淡淡一笑,“我也还好。——准备跟老刘什么时候结婚?”一抹飞霞倏现于张顺秋白净的脸颊之上,她默然无语,不吱一声。吴晓风感到了不妙,“怎么?出什么事了?”“我担心误了他的大好前途。”张顺秋苦笑一下,“我这个样子,已经不适合于他了。他可以去找一个更好的。”
吴晓风也随之默然。张顺秋还是蛮理智的。以刘信坤如今的条件,他确实应该去找一名具有官宦背景的对象结婚,这样更有利于他今后的升迁。不过,理智就好似一把双刃剑,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也会吃刺伤自己。我就不信你张顺秋一点也不爱他,而他怎么会轻易地放弃你。吴晓风想到。他不希望没在弄清楚刘信坤的想法之前,过早介入他们俩的感情问题。
沉默了半晌后,吴晓风换了一个话题:“孩子怎么样?用度怎么样?别苦了孩子啊。”张顺秋笑了笑,“一切都还好。你住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就在隔壁的那家宾馆。”吴晓风回答说:“昨晚回来的。”张顺秋指了指边上的那幢住宅楼,“我到了。要不你上去坐坐?”她又指了指吴晓风身上的污秽,“我也好顺便帮你擦一擦。哦,刚才,真是太感谢了。”
“没必这么客气。”吴晓风笑着看了看那幢熟悉的房子,又说:“那我上去坐坐吧。好久没来了。希望不给你添麻烦!”“哪里话。”张顺秋尴尬地笑了笑。她不由想起了往事,心中充满对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内疚之心。房子里的摆设依然如故,三年半过去了,竟然没有添设任何新东西,甚至以前那些值点钱的家具、古玩统统不见了。想必全给没收了。
“孩子呢?”吴晓风信口问道。“送托儿所了。”张顺秋给他沏了一杯茶,送到吴晓风手边时,歉意地笑道:“您将就着喝点吧。我好久没买过茶叶了。”茶叶确实是陈年旧茶叶了。不过,自打踏进这里,吴晓风的思维便没有停歇过,许多许多往事不由自主地自动浮现于脑海之中。他有点后悔,不该来这里。趁张顺秋去卫生间拿毛巾的当头,他迅速从皮夹子里抽出了一张支票。这张支票是他前几天签下的,准备给阿海换点外汇。数目虽然不是很大,但足够张顺秋母子俩过上一年半载的舒坦日子了。他将支票压在了茶几上的纸巾盒下面。
等张顺秋出来了,吴晓风站了起来,满脸歉然地道:“张老师,真抱歉,我刚想起来还有急事,我得先走了。”他也不等对方来得及反应,拔腿便走,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里。回到了宾馆中,阿海正焦急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看见吴晓风便不由嚷道:“老板,你去哪里了……哎呀,你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跟谁打架了?”
吴晓风简略地将事发经过说了一遍。阿海顿时坐不住了,挥舞着拳头,大声嚷嚷道:“妈的,敢在太岁头上撒野,这帮狗娘贼,那人长得什么样,我们去找他报仇!”吴晓风脸色一板,“报什么仇?图一时之快!你以为你是黑社会吗?”阿海呆了一呆,嘟囔道:“可也不能让他们百打了啊!”
吴晓风微微一笑,“放心,他们不会白打的。”阿海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但吴晓风也不愿意多说了,吩咐道:“你去买点治跌打的药来,给我清理伤口,顺便去眼镜店给我照老样式买一副眼镜!”阿海领命而去。吴晓风来到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察看脸上的划伤,果然狼狈至极。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淡淡地自言自语:“这顿打挨得还真值!把我给打醒了!我他妈的要做个钟馗,狠狠地治你们这些小鬼!”
篇外(1)
雨依然在下着,淅淅沥沥地。冰凉的雨水浸湿了裤管,稍微缓解了一下伤处的疼痛感。秦子浩清楚,他必须得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独自处理一下伤口。做了杀手这么多年,今天的这一幕他早料到了。他身上一直带得有必备药品,以防万一。只不过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金盆洗手的前夕栽在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上。他太大意了,没提放到对方也拥有枪,黄克栋那边也没意识到这点。
一辆出租车在秦子浩身边缓缓停下。“需要帮忙吗?”好心的司机打开了车窗,透过雨幕大声喊道。秦子浩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了车后门,钻了进去。他身负枪伤,若是靠步行肯定走不过十里路。黑暗中,司机并没注意到秦子浩受伤了。他仅仅猜测对方可能有些累了。“去哪儿?”秦子浩命令道:“往北郊开,越快越好。”
司机生出了警觉之心。他机警地回过头来,却瞧见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他的脑袋。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秦子浩不耐烦地喝道:“少啰嗦,开你的车!”司机赶紧回过头去,照办不迭。秦子浩满意地点点头。他取下了脖子上的白金项链,扔在了驾驶座旁边的椅子上,“只要你听话,我就不会杀你,这项链也是你的。”
定了定神,借着昏黄的灯光,司机瞟了那项链一眼。好家伙,这么一条大概要七八千吧。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后座上的这个人不像劫匪,更不像小偷。他清楚,他碰上了狠角色。他脑海中浮现出电影中的那一幕幕,说不定是个黑老大。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他决定采取合作的态度。
出租车快速出了城,驶上了平整的国家一级公路,然后又将C城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而司机也越来越害怕。他担心对方杀人灭口。秦子浩冷冷地从后面观察他。他感到了对方心中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他很想扣动扳机,轰爆司机的脑袋,然后他自己开车离开这里。但他不想节外生枝,指了指前面的路口:“在那边停下来吧!我自己走。”
大腿根部传来了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感。秦子浩不得不费神地稳住心神。车的速度在减慢,直至停止。秦子浩费力地夺过司机的工作证,故意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警告司机:“忘掉今晚的事情。否则,哼哼……”他在司机眼前晃了晃手中的武器,司机识相地慌忙点头。秦子浩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下公路。
远处黑魆魆的群山峻岭好似无数凶猛的野兽静卧在那里,没多久,秦子浩的身影被那些野兽吞噬掉了。司机心有余悸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如梦初醒般看了看那条依稀可见的项链,长嘘一口气,逃也似地调转车头,返回了C市。当然,想到了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他想也不想,便决定照秦子浩的吩咐去做。
想在深山老林之中找个藏身之处,对于自幼在南疆长大的秦子浩而言,这并不是难事。在他十七岁那年,他成了孤儿。他的父亲是个猎人,但在打猎的时候让一只凶悍无比的野猪咬死了。埋葬了父亲之后,秦子浩独自在南疆瘴气密布的原始森林中盘桓了两个月,追杀那头凶悍的野猪。在乡亲们以为他遭遇到了秦父同样命运的时候,比野人前强不了多少的秦子浩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他了解森林,就像别人了解自己的家一样。每当杀完人,他总是要找个深山老林离群索居一段时间。
所以,来C市后的第二天,秦子浩既没有去风月场所,也没有闷在宾馆大门不出。他直接跑遍了C市周围的山林。脚下的这块森林对他来说,他并不感到陌生。他安安静静地活了下来。与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是通过一位叫大根的小孩子每隔三天给他带一份报纸。这位小孩子是本地的一位山民。秦子浩偶然碰见了他,然后用身边所有能找得到的财物收买了他。
不过,由于受伤的那天晚上失血较多,再加上运动时间比较长,伤势出现过恶化现象。好在秦子浩懂点草药,终于让身体走上了复原之路。然而,秦子浩始终担心黄克栋那边。秦子浩过去的老板,也就是黄克栋的合伙人了解秦子浩。换句话说,黄克栋知道如何追查他的踪迹。可他目前的遭遇使他无法转移。天气转寒后没多久,秦子浩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天中午,秦子浩忽然听到洞口传来了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秦子浩勉力站了起来,拿着枪躲进了山洞深处。但一瘸一拐的他终究躲不过那些四肢健全灵活的人。大根带着五六个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不明就里的大根还进洞便喜滋滋地嚷嚷:“秦叔叔,这几位叔叔要找你,他们说是你的朋友阿。”
而领头的那位彭姓头目则抢在秦子浩前面拦住了他,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枪,然后阴笑了一声,说道:“秦兄,你可真难找啊。黄老板可想你了。”秦子浩一边定睛打量他们,一边淡淡一笑,回答道:“好说好说。黄老板近来可好?!”彭姓头目哈哈干笑道:“他老人家好得很。只不过,秦兄这一走,老人家又不好了,想你想得紧呐。”他把手一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样?跟我们走吧?”
“假如我不走呢?”秦子浩冷冷地回道。彭姓头目的头一偏,手下人纷纷将早已准备好的武器亮了出来:“嘿嘿,黄老板说了,你把事情办砸了不要紧,但不能把屁股一拍一走了之!”秦子浩清楚,这些枪在他们刚进洞的刹那,便已经对准了他。他冷静地考虑眼前的形势,即便回到了黄克栋身边,他十有八九也是死路一条。负了伤并且身份已经暴露了的他对黄克栋已经差不多是毫无用处了。
篇外(2)
秦子浩决定先假意投降,拖延时间,等众人松懈了再动手不迟。但这个紧要关头,被众人剑拔弩张的局面吓得在一边发愣的大根突然不合时机地大叫起来:“你们这些坏蛋,你们说过是秦叔叔的……”彭姓头目侧过脸来,狞笑一声,狠狠地将大根踹翻在地,“兔崽子,老子倒把你给忘了!”
大根这样一叫让秦子浩感到措手不及。眼前这些人是大根带来的,而大根也肯定接受了他们什么恩惠。秦子浩恼恨之下,原准备不管他死活,独自逃命。但大根这一嚷,顿时使秦子浩打消了之前的主意。他大声喝止正要扣动扳机杀人灭口的彭姓头目:“慢着!”彭姓头目回头怪笑着挖苦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救人?”
秦子浩傲然冷笑道:“自身难保?只怕未必!信不信,即便现在,我一命换三命绝没问题!”“嗤——”彭姓头目冷嘲热讽地说道:“小心牛皮吹破啦。把自己吹得那么厉害,还不一样办不成事?唉——咱们黄老板他老人家就知道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