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笑道:“只因在下还有些用,夫人欲成大事,怎肯先杀有用之人?”
于是两人同时大笑,王夫人固是笑得妩媚,风情万种,沈浪的笑也足以令少女心醉。
熊猫儿听得这笑声,又不禁暗叹忖道:“这两人当真芒锋相对,谁也不输给谁半分。”
除了沈浪外,还有谁能招架王夫的言词,王夫人的媚笑?若是换了熊猫儿,只怕连话都说不出了。
朱七七却在暗中咬牙,付道:“这老狐狸是什么意思?为何这样对沈浪笑?难道她也看上了沈浪吗?”
沈浪终于顿住笑声,目光凝注着王夫人那可令天下男人都不敢正视的眼睛,缓缓道“夫人与在下既已彼此了解,夫人有何吩咐,此刻总可说出了吧。”
王夫人道:“吩咐两字可不敢当,只是我确有一事相求公子。”
沈浪道:“夫人可是要用在下去对付一个人?”
王夫人笑道:“公子的确已看透我心了……不错,我正是要借公子之力,去对付一个人,那人便是……”沈浪微笑截口道:“快乐王?”
王夫人道:“除了他还有谁……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值得劳动公子?”
沈浪道:“但……令郎已是天下之奇才,已非在下能及,何况还有夫人?夫人还要用在下么?在下能做的事,令郎也能做的。”
王夫人笑道:“怜花虽有些小聪明,但又怎能比得上相公万一?何况这件事,他更是万万不能做,万万做不了的。”
沈浪道:“什么事?”
王夫人道:“快乐王此人之能,公子想必知道。”
沈浪道:“略知一二。王夫人叹道:“此人非但有狐狸之奸狡,豺狼之狠毒,更的确还有狮虎之武勇,对付这样的人,即不能智取,也不能力敌。”
沈浪道:“既是如此,夫人却叫在下怎样?”
王夫人笑道:“但天下人谁都难免有一弱点,快乐王好歹也是个人,也不能例外,你我若想胜他,只有针对他的弱点行事。”
沈浪笑道:“他居然也有弱点,难得难得……”王夫人道:“此人的弱点,说得好听些,是‘爱才如命’,说得难听点,便是喜欢被人阿谀奉承,只要是才智之士前去投靠于他,绝不会被他拒于门外。”
沈浪笑道:“干穿万穿,马屁不穿,快乐王想来的确是喜欢被人拍马屁的,否则他手下也不会有那许多食客了。”
王夫人笑道:“正是如此……但他手下的食客虽多,却没有一个真正杰出之士……一个像公子你这样的人。”
沈浪道:“夫人莫是想要在下去做他的食客?”
王夫人媚笑道:“这样做,虽然委屈了公子,但你我欲成大事,为了达到目的,便不能不不择手段了,是么?”
沈浪笑道:“原来夫人是要我在快乐王身旁做奸细,但这样的事,令郎自己去做,岂非要比在下强得多。”
王夫人道:“此事怜花不能做的。”
沈浪道:“哦?”
工夫人道:“只因为……只因为……”
沈浪大笑道:“只因此事危险太大,是么?”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公子如此说,就是误会我一番苦心了,我……我又怎会叫公子涉险?在我心中,与其令怜花涉险,也不愿让公子涉险的。”
沈浪道:“哦?”
王夫人道:“此事怜花本来的确是可以做的,他的机智虽比不上公子,但也勉强够了,但他却有个最大的缺点……”沈浪笑道:“什么缺点?”
王夫人道:“只因为快乐王认得他。这句话出来,沈浪不禁动容,道:“认得他?怎会认得他?”
王夫人道:“这原因你可以不问么?”
沈浪沉吟半晌,又道:“但王公子易容之术,天下无双……”王夫人含笑截口道:“怜花的易容术虽然不错,但我请问公子,怜花易容后,若是终日和公子在一起,公子瞧不瞧得破呢?”
沈浪笑道:“不错,在下若能瞧破,快乐王更能瞧破了。”
王夫人道:“正是如此……而怜花虽笨,但要找个能代替他做这件事的,却也不多了……除了公子你,世上只怕再无他人。”
沈浪道:“但快乐王门下也有认得在下之人。”
王夫人道:“谁?”
沈浪道:“金无望……”
王夫人笑道:“他与你交情深厚,怎会揭破你。”
沈浪叹道:“原来夫人什么事都知道了,但……”王夫人道:“但还有与你交情不深的人,是么?”
沈浪道:“正是,还有‘酒使’韩伶,还有那‘色使’江左司徒。”
王夫人嫣然一笑,道:“这两人永远也不会再次见着快乐王的面了。”
沈浪动容道:“他们也和在下一样,落人了夫人的手中?”
王夫人笑道:“但公子是我的座上客,他们却是阶下囚。”
沈浪默然半晌,忽又笑道:“但在下还有一事不解。”
王夫人笑道:“有什么事能令公子不解。”
沈浪道:“夫人明知快乐王亦是在下的敌人,在下亦早欲得此人而甘心,夫人纵然不说,在下也是要去对付他的。”
工夫人道:“不错,这个我是知道。”
沈浪道:“既是如此,夫人又何必再花费这许多心力,定要使在下听从夫人的吩咐?这岂非多此一举。”
王夫人笑:“只因你们对付快乐王的方法,与我不同。”
沈浪道:“哦?”
王夫人道:“我若不将公子请来这里,与公子定下盟约,公子你若有机会,必定要将快乐王置之于死地,是么?”
沈浪道:“自然如此,夫人你难道……”王夫人道:“我却不要他死。”
她面上妩媚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那一双妩媚的眼波,也立刻冷得有如青霜白刃一般。
她目光遥注远方,一字字缓缓道:“我要他活着,我要他眼看所有的事业,一件件失败,我要他活着来受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她“砰”的一拍桌子,厉声接道:“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若死了,岂非便宜了他。”
她笑容消失,屋子里也立刻像是冷了起来。
仇恨,这是多么深的仇恨,这是多么怕人的仇恨。
沈浪瞧着她,竟仿佛呆了。
这王夫人会怎与快乐王有这么深的仇恨?
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仇恨……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夫人终于又自嫣然一笑,这笑容正像是春天的花朵,使天下恢复了芬芳,温暖。
她嫣笑道:“如今沈公子什么事都明白了吧?”
沈浪笑道:“再不明白,便是呆子了。”
王夫人道:“我若有沈公子你这样的人在快乐王身侧,快乐王的所有一举一动,都再也休想逃我的眼底……”沈浪接着又道:“这样,无论他要做什么,夫人都可迎头痛击,他纵有通天的手段,也休想做得成一件事了。”
王夫人轻轻拍掌,轻轻笑道:“正是如此。”
沈浪笑道:“他有了王夫人这样的仇敌,可算是上辈子倒了霉。”
王夫人笑道:“但这也要公子你答应我才行呀。”
她妩媚动人的眼波,凝注沈浪,柔声道:“不知公子你可愿答应么?”
沈浪笑道:“在下可以不答应么?”
王夫人眼波一转笑道:“只怕是不可以的。”
沈浪大笑道:“既然不可以不答应,在下当然只有答应了。”
王夫人嫣然举杯,笑道:“多谢公子,且容贱妾先敬公子一杯,预祝咱们的成功。”
两人相视而笑,王夫人固是笑得更甜,沈浪也笑甚是开心;而熊猫儿,却听得几乎气破了肚子。
他暗中咬牙,暗道:“想不到沈浪这小子,竟如此没有骨气,为什么不可以不答应,难道还怕她吃了你。”
若是换了熊猫儿,他当真是死也不肯答应的,谁也休想强迫他做一件事,无论那是什么事。
但沈浪,他却是要先瞧那是什么事。
朱七七比熊猫儿更气,更恨:“这老狐狸,竟连称呼都改了,这么大年纪,居然还自称‘贱妾’,居然还和沈浪‘咱们……咱们’的说话,真不害臊。难怪王怜花的脸皮这样厚,原来他妈妈的脸皮比他更厚十倍。”
王夫人说要敬沈浪一杯酒,其实却敬了三杯。这三杯酒不但染红了她的娇靥,也将春色染上了她的眉梢。
熊猫儿瞧着瞧着,忽然不气了。
他忽然想到:“沈浪这样做,莫非是计?等到工夫人放了他,他到了关外,还有谁能管他,他答应了,岂非也等于不答应?”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笑了出来,他觉得这王夫人实在并不如他想像中那么聪明,实在很笨。
只听王夫人笑道:“贱妾虽不胜酒力,但今日也要和公子痛饮一番……痛饮三日,三日后,贱妾再置酒为公子送行。”
沈浪道:“送行?”
王夫人道:“嗯!眼见三日后公子便要远去关外,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所以这三天……贱妾自当份外珍惜。”
她眼波中的春意委实比酒更能醉人,沈浪虽凝注着她眼波,却似并不懂她眼波中的含意。
他只是微微笑道:“在下就这样去么?”
王夫人道:“自然不是这样去,贱妾早有打算,如何为公子一壮行色。”
沈浪道:“在下根本不知快乐王的行踪……”王夫人笑着截口道:“这个公子用不着担心,贱妾自然会使公子见着快乐王的。”
沈浪道:“见着他又如何?”
王夫人咯咯笑道:“公子莫非是在装傻么?”
沈浪笑道:“在下装聪明还来不及,怎会装傻?”
王夫人道:“以公子这样的人物,又是江湖中陌生面孔,快乐王见到你,还会不视为异宝,还会让公子走。”
沈浪笑道:“莫非快乐王还会拉拢于我不成?”
王夫人笑道:“自然会的,要成大事的人,谁会放过公子……快乐王若是会放过公子,这样的人物,他就不成快乐王了。”
沈浪眨了眨眼睛,道:“以后呢?”
王夫人道:“以后,公子自然变成了快乐王的心腹。”
沈浪笑道:“那也不见得,他若不信任我,又当如何?”
王夫人嫣然笑道:“像公子这样的人,还会不知道该如何取他之信任么?放一把锥子到布袋里,那锥子还会不扎破布袋?”
沈浪大笑道:“原来夫人是要在下毛遂自荐。王夫人嫣然笑道:“只是毛遂又怎比得上公子。”
沈浪道:“好了,夫人现在只剩下一件事没有说了。”
王夫人眼波流转,媚笑道:“什么事?”
沈浪笑道:“夫人怎会就这样放在下走?夫人必定还有个法子,而且这法子能使在下纵然到了关外,也不敢违背夫人的。”
王夫人笑道:“你猜猜那是什么法子?”
沈浪道:“在下虽不擅使毒,却知道世上有种毒药,其毒性发作极缓,而且擅于使毒之人,甚至可以将毒性发作之时日先行定好,到了那日,中毒之人若无他独门解药,必死无疑,这正和苗疆女子擅使之蛊有些相似。”
他一笑接着道:“这种毒药此刻说不定已在我肚里。”
王夫人道:“公子乃为当今国士,贱妾怎会以这种手段来对付公子,贱妾若这样做,非但看轻了公子,也实在看轻了自己。”
沈浪笑道:“正是正是,世上焉有鸩人之仙子?在下谢过。”
工夫人笑道:“你再说说看。”
沈浪沉吟道:“夫人自己虽不会随在下远赴关外,但可令人随在下同去,从旁监视,甚至寸步不离……”王夫人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打断了沈浪的话,娇笑着道:“姑不论这法子的好坏,但世上又有谁能监视得住我们沈公子?何况,贱妾虽笨,也不至于会使这么笨的法子。”
沈浪道:“莫非夫人要在下立下重誓……”王夫人又娇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对女人发的誓,若有哪个女孩子笨得会相信男人发誓,她一定要伤心一辈子。”
沈浪抚掌大笑道:“夫人莫非是过来人?”
王夫人眼波轻瞟着他,微微笑道:“你看我现在可有伤心的模样?”
沈浪笑道:“不错,时常令别人伤心的人,自己便不会伤心了。”
于是两人又相视而笑,笑得果然都没有半分伤心的样子。
熊猫儿听到这笑声,又气得肚子疼。
“沈浪这小子,此刻居然还有心情来和她说笑,沈浪呀沈浪,你自命聪明,却连人家要使什么法子对付你,你都不知道。”
其实,他更想不出这王夫人,究竟要用什么法子。
朱七七肚子虽不疼,心却在疼。
“时常令别人伤心,自己便不伤心了……好,好,沈浪,你原来是这样的人,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我总算认识你了。”
其实,沈浪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她也不知道。
酒意更浓。
夫人咯咯笑道:“除了这些笨法子外,公子难道认为贱妾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沈浪道:“夫人妙计千万,在下委实猜不出。”
王夫人媚笑道:“贱妾难道只会强迫公子?监视公子,贱妾难道不会让公子自己从心里就愿意做这件事,那么,又何用贱妾强迫,监视。”
沈浪拍掌道:“呀……这个倒忘了。”
王夫人笑得更媚,道:“公子并没有忘,只不过故意装做忘了而已。”
沈浪笑道:“但夫人也莫要忘记,令在下心里服从,这可不容易。”
王夫人的笑,已媚入骨里。
她以纤纤玉手,轻拢着鬓发,那纤手……那柔发……那绝代的风姿,都使人猜不出她年纪,使人根本忘了她的年纪。
她笑着道:“这自然不容易,贱妾自然也知道的,但越不容易得到的,越是珍贵,尤其对女人来说更是如此。”
沈浪笑道:“这是句老话。”
王夫人道:“老话通常总是对的,是么?”
沈浪道:“这也是句老话。”
王夫人娇笑道:“珍贵的东西,必须要珍贵的东西才换得到,是么?”
沈浪笑道:“这还是句老话。”
他一连说了三次,面不改色,王夫人一连听了三次,也若无其事,外面的熊猫儿却火了,真想骂出来。
“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