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衍,你看,我们找到了。”轻声告诉仍旧昏迷的人。
“……”
“我知道你是想建立自己的威信,时机到了,所以你快点醒来吧。”
“……”
“你之前那些花花肠子都不与你计较,别让我自己在这自言自语。”来到这异世,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归属感,海岚是朋友,但他有更想要帮助的人,卷云卷舒,也是因为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对他好……他不想当这个祈天者,不是因为不想放弃自由,他在哪里都能随遇而安,内心深处,最不想经历的就是暴露身份面对所有人或愤怒或恐惧的眼神……
“你说的话我记下了,以后不许你因为以前的事拒绝我……”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慕宣卿转头和他对视一眼,出乎意料地把头又扭了回去,稍显狼狈。
两人之间一阵尴尬的静默。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就更好了……”宗衍嘟囔,按了按胸口,剧烈地咳嗽几声,咳着咳着后背上忽然搭上一只手,重重地不甚熟练地拍着,宗衍着实愣了好一会儿,连咳嗽都忘了,他怎么感觉一觉醒来卿卿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内伤严重吗?”刚刚在这个人身边剖析了自己阴暗想法的慕宣卿,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还好,等我调息一会儿,你刚才说你找到什么了?”话只听到自己想听的,貌似还有什么事卿卿没告诉自己。
“你看。”慕宣卿指向峭壁上的那株银草。
“还真是……老天爷到底是在帮我们还是耍我们,要是我们不掉下来能发现这东西吗?”抓住那株草仔细瞧了瞧,除了颜色奇特,和一般小草也没太大区别。
因祸得福,可以算吧。
除了跟银狼对峙伤势过重的几名侍卫,陆扬很快带着十几名村民赶过来了。他们听到如此大的动静,心下不安才结伴寻了来,正巧看到正在站在一堆狼尸体中央的陆扬,把伤员带回去疗伤,准备好救人的工具,他们就马不停蹄的来了。来到银岭之后,他们就被入目的情景震住了。
雪地上狼藉一片,大块的碎石和树木的残骸到处都是,像是经历过一场巨大的浩劫,他们曾经听说过这种事情,当时铺天盖地的雪瞬间就把整个村子全部埋葬,没有人能逃出来。而六皇子他们竟然平平安安,果然不是凡人!
陆扬看到宗衍平安的那一刹那就跪下了,他不只违逆了殿下的命令,还没能护得殿下周全,他该死!
“你是该死,”宗衍板着脸道,“但若不是你把卿卿带来,恐怕埋身于悬崖之下的就是我,所以,功过相抵,赶紧拿了这草去救人。”
石头服下药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由死气沉沉透出些红晕来。但是得知石头很快就会醒来的石头娘却永远地合上了双眼,嘴角还挂着欣慰地笑,大夫说她之前照顾石头已经花费了全部的心神,本来就熬不过这个冬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最后守在她身边的是慕宣卿,没人知道这个女人跟他说了什么,石头娘葬了之后他就找了个角落猫着,不许任何人过来,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脸色灰白地走出来,说了一句“雪差不多该停了”就又再次倒在大家面前。
村民们不知道宣公子出去一次怎么回来后就换了张脸,他们也不在意这个,殿下说是宣公子救了他的命,找到了银草,是他的福星。他们也觉得宣公子知道很多村里世世代代都不了解的事情,有宣公子在,北疆山也许很快就能褪去冬天笼罩的阴影,这不,从前会整月整月下的大雪已经停了。
太阳,也许他们明天就能见到。
只有宗衍的脸阴沉沉的,不应该,他不应该有这种能力的……
26、归属权
雪停了,这次的大雪还没来得及造成大面积的拥堵,黎婴接到宗衍的指示,往灵雪村和其他各村调了许多人,协同村民一起重新建造家园。所到之处都对六皇子称赞有加,黎婴早就觉得他会做出些事情来,没想到成效这么快、这么好!
黎婴大人的口碑在逸雪城本也是蛮好,比起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好上太多了,虽然以前没有管过北疆的村民,都是灾后才派人赈济,但这次在宗衍的带领下着实做了个好官应该做的,北疆村民眼里的他也套上了不一样的光辉。
宗衍已经回了灵雪村,黎婴找到他的时候看到他一脸不愉,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上前行礼,顺便八卦:“殿下,此次您功劳甚大,想必皇上那里……”
“少说废话,还有其他的事吗?”此人明显心情不佳,没有丝毫的客套。
“呃……”黎婴被呛了一下,往附近看看,没有看到另外一人,似乎有点儿明白了,“殿下,宣公子呢?”
“想找人,去那边。”宗衍对着某人远远的背影哼了一声,转身眼不见为净。
这两人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事情了了反而起矛盾了?黎婴不再去宗衍身边讨没趣,去找了慕宣卿,却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小娃娃,四五岁的年纪,胳膊上却挽着白色的带子。“宣公子,这小娃娃是?”
慕宣卿道:“黎大人,这是脚下村的石头,他娘……过世了。”石头娘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她不希望有朝一日石头还是死在这病上,只是睁着充满哀求的双眼看着他,直到他点头答应以后会好好照顾石头才安然闭眼。以石头的病情来看,实在不适宜再住在这里,也许就算不带走他,自己今后也会挂念这个惹人心疼的孩子。
黎婴问道:“宣公子这是打算收养他?”
慕宣卿低头看了看石头,石头冲他咧咧嘴,即使眼中还留着对娘亲的想念,却懂事地没表露出来,“不,我哪里会养孩子,石头需要安定的生活,更需要一双疼爱他的父母,所以我打算给他找户人家。”如果自己有个固定的居所,有个没有纷争的身份,自己会带着这个孩子,可惜……
出人意料的回答,黎婴又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这个宣非很能认清自己认清现实啊,跟着殿下短时间内怕是都没有闲暇去照顾孩子,而且,殿下似乎对这件事也很不认同,他沉吟一会儿,言辞恳切道:“宣公子,黎某有一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慕宣卿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黎婴接着道:“是这样,黎某有个表兄,已近不惑之年,却仍然没有子息,我这表兄为人敦厚、长情,只娶了表嫂一人,未在续弦,家里的人早已对他死了心,只盼着将来能有一人为他尽孝床前、送他入土。石头这般乖巧的孩子,表兄表嫂定会百般呵护,不让他受一点苦,不知宣公子意下如何?”
简而言之,就是黎婴为他的表兄收养这个孩子,黎婴近日虽说忙前忙后与刚见之时态度截然不同,但终归不熟识,更何况他也不知那表兄究竟为人如何。
黎婴笑道:“宣公子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不若到了逸雪城随我一同去见见表兄,考察一下他的品行?”
慕宣卿没有满口答应,也没有拒绝,“黎大人容我考虑一下。”
黎婴拱手,“静候公子佳音。”
黎婴走后,慕宣卿蹲下看着石头圆圆的眼睛,征求他的意见,“石头,你听明白刚才那位叔叔话里的意思吗?”
石头点点头,“石头明白,如果那家人愿意的话,石头也想先见见他们。”哥哥之前跟自己说了,自己的身体不适宜留在脚下村,也不好跟着哥哥颠沛流离,所以争取了村里人的意见之后决定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其实他心里是想跟着哥哥,但是他好像是做大事的样子,自己别拖累了他了。
石头不知道所谓的大事是什么,但娘亲总说要懂事,不要给大人添麻烦。
这么懂事的话简直不像是四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有村民听到他们的谈话,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说与慕宣卿听,“黎婴大人的表兄是逸雪城中的经商大户,从不赚黑心钱,娶的是江湖上的人,两人的关系是极好的,至于没有孩子……听说他的妻子是个男人……”
慕宣卿心中一动,他本就担心那表兄不若传言中那般情深似海,万一他的妻子再是个狠手,石头到他家里能好过?倘若他的妻子是个男的,那表兄再娶个妾室的可能性就不大,两个男人本就无所出,收养个孩子为自己养老送终再正常不过,只是不知道两个大男人能照顾好孩子吗?
“两个男人也能成亲吗?”石头扑闪着无知的大眼睛问道。
“……”慕宣卿和那村民对视一眼,村民借口有事跑了个轻松自在,慕宣卿轻叹,“成亲的话,要看两情相悦,跟男女无关。不过,石头将来要娶个贤惠能干的女子,再生个跟你一样乖巧的小石头,听到没有?”这世界的观念颠覆了他以前的认知,他自己不也是差点嫁给一个男人?
石头懵懵懂懂,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
半月之后,积雪仍在,但已经不影响村民们的正常生活了。北疆的事算告一段落,即使灵雪村村民不舍得他们走,但又有什么理由留下他们呢?殿下走后,在朝堂上定会做更多的好事善事,为百姓谋福祉。宗衍等人在村民的夹道送行队伍中甚至发现了脚下村和其他一些村子的村民,他们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送别殿下和宣公子,这是那么多年来过得最安稳的一个冬天,他们有预感,连年的灾难已经远离北疆了。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着慕宣卿的手不放,颤巍巍道:“多保重身体啊,宣公子。”她这把老骨头原以为撑不过今年,没想到老天保佑……不,没有殿下和宣公子她哪里能撑到大雪结束,他们就是北疆的福星啊!宣公子总是晕倒,看上去底子不好,这样好的人该长命百岁啊!
慕宣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自己是觉得没做多少事,却得百姓这么信任、关心,这种感觉……
宗衍看着他感动的表情,再次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这人是怎么了?自从脚下村回来就没给自己好脸色看,若不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笃定已经看透这人几分,还以为他终于厌烦了追来追去的戏码,准备放弃了。“六皇子殿下,外面这么多百姓,该注意仪容才是。”
宗衍把冷起的脸重新化开,却还是不理他。慕宣卿颇觉好笑,这人摆明了是在闹别扭,都多大的人了。
“你向来是有话说话,何曾变得这么不干不脆了?”
“你在跟我说话吗?”宗衍装作很讶异的样子,表情实在很欠揍,“我还以为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呢!也是,你本来就是我强迫抓来的挡箭牌,有什么事不与我说才是正常。”
“你是在说脚下村的事吗?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难道你与海越一样都不相信祈天者本身所有的能力,还是说……你生气我自作主张,没给你发挥的余地?”慕宣卿一点就通,很快总结出了根结所在。
“事情了了真合我意,哪里是因为这个!算了,到了逸雪城我再找你谈谈。”宗衍说完这句话一翻身跑到外面骑马去了,还没等慕宣卿动作,他就又掀开帘子,蛮不讲理道:“那个孩子,不许留着!”
“……”看着身边睡的正香的石头,慕宣卿无话可说,只能摇头。
因为石头的事,宗衍决定在逸雪城耽搁数日,反正北疆的事意外的顺利,再逗留十天半月回去在那些人眼里也是快的吧?想必他们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或者还有的人根本就没指望自己能活着回去。
谢绝了黎婴想请的好意,两人就在城中找了家客栈住下。刚被小二领至房门前就看到一个让他心头火起的人,宗衍露出一个多日来不曾有的笑容,俊颜差点闪花了小二的眼睛,乖乖,何曾见过这么气宇轩昂、俊逸非凡的男人,不对,前几日倒是有个邪魅的男人带着个头戴面纱的人来投栈,啊,人就在对面!
宗衍笑得温和,抓过那人的衣襟,“来来来,兄弟我要跟你好好谈一谈~”
说是要谈一谈,不一会儿,房中就传来拳打脚踢、桌椅翻倒的巨响,众人面面相觑,慕宣卿只得把小二支走,摆脱他八卦的视线,同时心里也是存疑,阮清风怎么也会在这里?既然他在,温君玉……
“慕……大人?!”这个名字刚在脑海中滑过,身侧就传来惊诧的叫声,转头一看,一个头带面纱的男子正站在栏杆边上,听声音,应该是温君玉无疑。
“……恩。”温君玉已经多日未在朝廷,温修撰怕是不能再叫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南越吗?”温君玉把慕宣卿请到隔壁屋摘下面纱,回忆到封玄和他大婚的那一天……想当初他和慕大人一同被海越的人劫走,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如今竟然会在这里相见,“君玉向海越打听过你的消息,可是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幸好你没事,他……是把你放了吗?”
“大概是他觉得留着我没用吧,海越不相信祈天者的传闻,这你不知道吗?”以海越那日对他的态度,必定把他贬到一丝用处也没有。
“海越贵为国君,他对祈天者的了解必定不少,慕大人在青阑的所作所为就连其他国家的百姓都信服不已他又怎么会不信?他这样对你说,怕是想要你放松警惕,再逐渐说服你留在南越,但是慕大人你为何会在此处出现?”即使逸雪城天气严寒,温君玉的脸还是水润润的,透着桃花红,看上去非常诱人。
“你对他倒是很了解,可恨我居然相信了。话说回来,温、公子又怎会在此处?”
“这……君玉实在是身不由己……”温君玉似乎难以启齿,面上飘起一层红晕,顾左右而言他,“慕大人既已从南越逃出,打算何时回青阑?皇上想必极其忧心,还有三皇子……几次三番地来寻大人您,毕竟如果不是海越,你们早已成婚……”
“温公子此言差矣,纪封玄对我什么想法这你我知道,即便他寻来恐怕也不是找我,”他巴不得自己死掉才是真的,还骗我说几次三番,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你们俩情深似海我也不会相信的,慕宣卿着实不喜别人再把他和纪封玄搁在一起,“实话告诉你,我对那纪封玄已经没什么想法了,他那样对我我再喜欢他那就是脑残!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温君玉似是被他的话惊呆了,半晌才虚弱道:“慕大人你……我……君玉从没想过在你们之间插足,可是……”话未说完,两行清泪已经从美眸中滑落,端的是惹人心碎。
慕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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