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双手端着白银脸盆走了进来,放到洗脸架上,说道:“表小姐洗睑啦!”
荆一凤抿抿樱唇,轻轻打了个呵欠,说道:“你放着好了。”
春云巴结的道:“表小姐,脸水快凉了呢,你去洗脸,小婢好整理床铺。”
“哦!”荆一凤吃了一惊,忙道:“昨晚什麽事,把我吵醒了,就一直没有睡好,头还昏昏的,没有一点精神,我还要睡一回,不用整理了。”
她身子挡在床前,没让春云过来。
春云道:“表小姐还不知道呢,昨晚园中有人潜入,偷觑老神仙住的楼宇,被老神仙惊走,後来出动了许多人,搜索了一晚,依然一无所获,听说老神仙笑着告诉劳总管,要他们不用再搜索了,来人被老神仙点了一指,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荆一凤不耐的又打了个呵欠,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还要休息一回,不许再来惊扰。”
春云应了声“是”,回身退出。
荆一凤慌忙过去加上了闩,她从未遇上遇这种事,虽然把春云支使出去了,心头小鹿,还是跳得好猛!
程明山自然全听到了,他此时心无旁骛,一意在运气行功,本来他练的“九阳玄功”,正是各类旁门阴功的尅星,如果有十二成火候,像“冰魄神针”这类阴功,是无法伤得了他的;但劳山通天观主赫元少说也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程明山随师学艺,不过十二年,在功力火候上,简直不成比例。
这譬如杯水车薪,虽然无济於事;但你一杯又一杯不停的浇下去,时间长了,车薪之火,也自可慢慢的扑灭的了。
何况日直午时,正是一天之中,阳气最旺盛的时辰,程明山运功化寒,一直练到中午,才算把“血阻穴”的透骨寒冰之气,完全炼化,身上也逼出了一身大汗,不禁长长吁了口气!
荆一凤听到声音,急忙撩开罗帐,探首问道:“程相公,你怎麽了?”
程明山举起衣袖,拭了把汗,歉然道:“真是累了姑娘,让你一晚未睡,小生……”
荆一凤娇嗔道:“人家问你怎样了?你还没回答,又要说感激不尽这些话了是不是?”
程明山感激的道:“多谢姑娘关心,小生总算把透骨寒冰之气,全炼化了。”
荆一凤展齿一笑道:“你早说出来,不就结了?”
刚说到这裹,只听一阵细碎的楼梯声响,敢情春云又上来了。
荆一凤低低的说了声:“讨厌!”
果然房门外又响起春云的声音,低低叫道:“表小姐,吃午饭啦!”
荆一凤嗯道:“我不想下去,你给我端上来好啦!”
春云应了声“是”,又匆匆下楼而去。
荆一凤悄悄过去,打开了门闩,又悄悄走近床前,掀帐而入,飞红着脸道:“你快躺下来。”
程明山只得依言躺下,荆一凤替他盖上了绣被,自己也在外边和身躺下,床上祗一条绣被,她拉过一角,盖在胸口,一面低低的道:“程相公,只好委屈你了。”
程明山一颗头盖在绣被之中,但却和荆一凤带着轻颤的娇躯贴得很近,一阵又一阵少女身上的幽香,直往鼻裹钻,闻得他一颗心飘飘然,荡荡然,几乎把持不住,这要说是委屈,真是三生修来的委屈了,他连荆一凤说些什麽都没听见。
一回工夫,春云果然提着一只盒子走了上来,放到中间一张小圆桌上,取出一付碗筷,摆好之後,回身道:“表小姐,你可以起来用饭了。”
荆一凤道:“你放着就好,我想吃的时候,会起来吃的。”
春云道:“那怎麽成呢,饭菜凉了,还能吃麽?”
“不要紧。”
荆一凤坐起身道:“我就起来了。”
春云道:“小婢伺候表小姐用饭。”
荆一凤心裹一急,平日吃饭都是她伺候在边上的,一面说道:“你下去吃饭吧,不用伺候了。”
春云转过身,忽然咦道:“表小姐还没洗脸麽,小婢给你去换一盆热水来。”
“不用换。”
荆一凤巴不得她早些下去,一脚跨下床沿,说道:“我有些头昏,洗一把凉水,也许会好些,我心裹烦,你下去好了。”
春云不敢多说,应了声“是”,悄然退出。
荆一凤跨下床,听她已经下楼,就很快的掩上了房门,低声道:“程相公,你可以下来了,快去洗把脸,请用饭啦!”
程明山跟着跨下床,一张俊脸红得像搽了胭脂一般,低声道:“那怎麽成?荆姑娘,你先去洗一把,小生随便抹一把就好。”
荆一凤也红着粉脸,说道:“我不想洗,你快去洗吧!”
程明山拗不过她,只得走过去,洗了一把脸,水已经凉了,用凉水洗脸,总算把一颗飘忽的心,洗得清醒多了。
荆一凤早已把食盒中的菜肴,一盘盘端了出来,放到小圆桌上,然後又亲手给他装了一碗饭,回头嫣然笑道:“你快来吃吧!”
“不!”程明山连连摇手道:“这更不成,荆姑娘,你已经一晚没睡,连早饭也没吃,这如何支持得了?还是你先吃,吃过了,小生再吃。”
荆一凤道:“我不饿,不想吃。”
程明山道:“姑娘不吃,小生决不先吃。”
荆一凤娇羞的道:“你这人……”
程明山道:“姑娘快些吃吧,小生不看就是了。”
说完,走近窗口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荆一凤看他不肯先吃,焦急的道:“你怎麽……”
程明山道:“姑娘少吃些可以,怎麽能饿着不吃,让小生吃呢?”
“你真是缠人!”
荆一凤轻嗔着道:“好吧,我就先吃了。”
她减少了半碗饭,胡乱吃了几口,那知心裹有事,不,房裹多着一个人,她那有心情吃饭?当真食不知味,勉强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站起身说道:“现在你可吃啦!”
话声出口,突然使她作难起来,春云祗拿来了一付碗筷,自己吃过了,程明山又怎么办呢?房间裹又没水可以洗涤,一时为难的道:“这怎麽办?这裹连洗碗的水都没有。”
程明山已经潇洒的走到她身边,含笑道:“不要紧,不用洗了,事贵从权,小生随便吃些就好了。”
荆一凤双颊飞红,羞涩的道:“程相公不嫌脏麽?”
程明山心头一荡,忙道:“姑娘吃过的,如何会脏?”
他一乎接过饭碗,正待去装饭。
荆一凤羞急的道:“不,这碗裹我吃不下,还有剩饭,你把它倒了。”
“不要紧。”
程明山已经在碗中加上饭去,一面低低的道:“春云送来的饭,一定不多,再把它倒了,岂不会使春云起疑,这样很好,姑娘不用介意。”
他不待荆一凤多说,就在她坐的圆凳上坐下,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荆一凤看他抢着吃自己吃剩的饭,用过的筷子,不但不嫌脏,反而吃得津津有味,直羞得一张脸像大红缎子一般,轻轻啐了一声,别过脸去,再也不敢去看他,但芳心却暗暗喜欢,不禁从心底升起一丝甜甜的感觉。
程明山这时就是没有菜肴,也会把一碗白米饭吞下肚去,何况六碟菜肴又是件件精致可口,只是他不敢多吃。
荆一凤是推说身子不舒服,才要春云把饭菜送上楼的,一位姑娘家,又是身子不舒服,怎能吃上两碗饭呢?这不是让人引起怀疑麽?
因此,他祗吃了一碗饭,每种菜肴,也祗吃了一小筷,便自停筷。
荆一凤看他很快就不吃了,忍不住问道:“程相公吃饱了麽?”
程明山放下碗筷,低声道:“小生不能再吃了。”
荆一凤道:“你怕下人们起疑心?”
程明山道:“这也不能不防,万一让人发现,对姑娘多有不便。”
“我倒不在乎。”
荆一凤咬着下嘴唇,抬眼道:“只是累你程相公没吃饱,我这主人就不好意思了。”
程明山笑道:“荆姑娘何尝吃饱了?”
荆一凤道:“我是真的吃不下。”
程明山道:“小生也是真的吃饱了。”
荆一凤披披嘴道:“我不相信你吃了一碗就会饱。”
程明山低声笑道:“荆姑娘难道没听过说秀色可餐麽?”
荆一凤白了他一眼,佯嗔道:“我当程相公是正人君子,原来你很坏。”
其言若有遗憾焉,其实乃深喜之。
程明山道:“姑娘这话就冤枉好人了。”
“我冤枉了你了麽?”
荆一凤轻轻说着,忽然抬眼望着他,问道:“程相公,你昨晚到底是做什麽来的呢?可以告诉我麽?”
程明山道:“此事说来话长,小生原是查访一个朋友忽然无故失踪,才找到九里堡来的,来了之後,听了两个使女的谈话,才知道两个卖艺的姑娘,身入虎口,因此,想去看看这位老神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两个卖艺的姑娘?”
荆一凤俏目一转,盯着他问道:“你认识她们?”
她没待程明山回答,接着问道:“她们一定生得很美,是不?”
程明山被她问得俊脸一红,说道:“自然不及姑娘美了。”
“讨厌。”
荆一凤瞟了他一眼,披披嘴道:“我才不信呢?那两个姑娘,一定很美,你才会念念不忘,冒险进来,连人家的劝告都不肯听。”
“姑娘几时劝告过我?”
程明山望着她,忽然“哦”了一声,点头道:“小生知道了。”
荆一凤眨眨眼道:“你知道什麽?”
程明山道:“昨晚小生在堡外遇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姑娘,就是你了!”
荆一凤道:“谁说的?”
程明山笑道:“不用谁说,因为那戴面具的姑娘,小生虽然没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但那位姑娘说话声音之美,如出谷黄莺,好听已极,轻功身法之美,如风摆杨柳,轻盈多姿,和姑娘一般无二,那不是姑娘,还有谁来?”
荆一凤被他说得粉脸一红,含笑轻哼一声道:“你很会说话,祗可惜不是我。”
程明山低笑道:“姑娘脸上已经告诉我了,想赖也赖不掉了。”
荆一凤低头一笑道:“你为什麽会确定是我的呢?”
程明山低声道:“因为关心小生的,只有你姑娘了。”
“你坏死啦!”
荆一凤听得大羞,啐了一声,赧然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朋友是谁?怎麽会失踪的?还有,你怎麽认识两个卖艺姑娘的呢?”
程明山自然不好说因看林家姐妹献艺,才认识刘二麻子的,只好从自己救铁琵琶杨子清说起,受之托去黄河底找到刘二麻子,看到林秀娟、林秀宜姐妹卖艺,武功大为可观,後来被九里堡一个姓钱的管事威胁利诱,请到九里堡来。
荆一凤道:“那是钱子良,他就是管杂务的,後天是舅舅五九华诞,他负责堂会提调,把两位姑娘请来,那也没有不对呀!瞧你,好像替她们抱不平似的!”
“姑娘不知道……”
程明山刚说了一句。
荆一凤披披嘴道:“我怎麽不知道了?”
程明山道:“姑娘听小生说完了再说好麽?”
荆一凤噗哧一笑,说道:“我好像不让你说似的,那你就快说咯!”
程明山接着就把荆山二厉和刘二麻子动手,後来自己和刘二麻子在鸿运楼喝酒,双环镖局总镖头送来请帖,刘二麻子前去赴约,当晚就没有回去……
荆一凤道:“你去问过双环镖局麽?”
“你听小生说下去呢!”
程明山又把自己一早去找刘二麻子,他已经走了,但自己却在他铺下找到一柄八卦刀,因此怀疑到刘二麻子是遭人劫持去的,那知这时荆山二厉又出现了,如何把自己骗到郊外,动起手来,後来厉山君现身,又如何被笑声引走,当晚自己前往双环镖局,证明刘二麻子昨晚已经回去,因此才有一探九里堡的念头,不想会在堡外遇见了荆姑娘
荆一凤赧然道:“那是因为我听爹的一位朋友在爹面前夸奖着你,我一时不服气,才去找你的,那知你竟然敢夜探九里堡来。舅舅如今不大问事,一切都由劳总管作主,这几天来了很多位高手,我怕你引起他们误会,才把你引开的,没想你回头又找来了 。”
“哦!”她哦了一声,问道:“你说听了两个使女的话,才知两个卖艺的姑娘身入虎口,她们怎麽说的呢?”
程明山被她问得心头一窘,那两个使女说的话,自己怎好对一个姑娘家说呢?一时不觉俊脸一红,嗫嚅的道:“那两个使女说的话,小生一时也记不得了,她们好像是说……”
荆一凤披披嘴道:“瞧你吞吞吐吐的,有什麽话不好说的,你就这样婆婆妈妈的,说话不乾脆,不说拉倒,我不问就是了。”
“不是小生不肯说。”
程明山道:“实是……实是……”
“实是什麽呢?”
荆一凤是个爽直的人,他越不肯说,她就逼着非问不可,催道:“真急死人,你说出来了,我也许可以想想办法,去救人呀!”
程明山道:“事情是这样,那老神仙他……”
荆一凤眨着眼问道:“老神仙怎麽呢?”
程明山心道:“这事情迟早要告诉她的,她既是这裹堡主的甥女,也许真能救得了林氏姐妹。”
心念一动,这就说道:“姑娘既然问了,小生就只好直说了……”
荆一凤瞪着他,笑道:“我问了你老半天,你早该直说了。”
程明山压低声音,说道:“听那两个使女的口气,老神仙每晚都要有一个使女伺候他。”
荆一凤笑道:“老神仙人老心不老,他自称童心未泯,喜欢小姑娘,他住的楼上,本来就派了两个小丫鬟去伺候他。”
“小生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程明山攒攒眉道:“那两个使女是说老神仙每晚都要有一个女子伺候他,而且每晚都要换一个……”
这回荆一凤听懂了,她一张粉脸登时羞得飞红,轻啐了一声,赧然道:“他已经一百以外的人了,是个有道之士,大家都很尊敬他,我祗听说他从前练的是旁门功夫,功力已臻化境,怎麽还……这样蹂躏人家?”
“这就是了。”
程明山道:“据小生猜想,这老淫魔练的可能就是邪门功夫。”
荆一凤道:“他是不是看上了两个卖艺的姑娘呢?”
程明山道:“那倒不是,据说是劳总管为了讨好老神仙,才准备把林家姐妹献给他的。”
“有这样的事情?”
荆一凤惊异的道:“劳总管也太不像话了,怎麽可以这样做呢?”
她咬着嘴唇,想了想道:“我造就去找那两个姓林的姑娘去。”
程明山道:“你去找她们?”
荆一凤道:“是呀!我就说听说那两个卖艺的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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