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横得不够!”
“啥?”刑天茫然。
剑锋斜斜上指,天空一片昏暗,从剑尖到剑身迅速漾过浅淡银辉,剑身透明,却恍然使人觉得隔着剑所看到的天空截然不同,没有雾气,亦无云烟,寒光明澈如水洗。
某剑仙下颌微抬,目光轻蔑,俯瞰废墟:
“不能让人退避三尺,还要一层层的往上闯,看来尔当年之凶名,不过如此。”
刑天一愣,大大咧咧的说:“我只找公孙轩辕报仇,这群家伙自己脑子不好,想上来找死,我不怕手酸!”
“嗯?”
翎奂剑仙怒视,这话是指他脑子也不好?
“没错!”刑天很爽快的认了,“你既然不是公孙轩辕的走狗,阻我去路,可不就是余昆说的脑子搭错一根筋。”
“余昆…”某剑仙咬牙。
刚从废墟里滚出来的胖子闻声一晃,绊倒在地。
——这也太躺枪了,余昆赶紧四下张望想看哪里能躲,伸手撑地,怎么绊倒他的竟然是开山斧?它主人呢?不对,杜衡跟沈冬也不见了!
那边翎奂剑仙双手握剑,追着刑天就劈,霎时下方建筑物就跟灌木丛似的,硬是被削成了同一高度。青铜方盾差点抵不住重压,刑天接连后退,撞出来火星子直冒,震耳欲聋的呛啷声密如暴雨。
“好!打得好!!”
就在白玉京所欲偶神仙胆战心惊的时候,远处天际竟然飘来一整块红云,色如火烧,最前面的那个家伙急吼吼的就冲过来了:
“摁着他打,就是这样,打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穿着灰扑扑衣服的老头激动得胡子乱抖,恨不得摩拳擦掌自己也上去凑热闹,白玉京周围有避出来的神仙,迟疑着要去拦的时候,这老头眼一瞪,似有意似无意的继续叫嚣:
“快把这里都砸了,多过瘾。”
刑天气得要暴了,大喊一声:“混账,我只想砸姬水天宫!”
“让你过去?”翎奂剑仙招数更急,轻蔑,“多没面子。”
“那不打了,我回八重天去!”刑天决定忍了,好好修炼一天,再回来一定能将这个敢拦路的劈死!
翎奂剑仙冷笑:“让你回去,多没面子。”
“你!”
“哈哈,对对,就是这样,你不讲理,断天门总能比你更不讲理。”后来出现的老头立刻得意大笑。
还在四周观望的神仙们眉毛一跳,知道来者何人了。
因为刚才那句话原身其实是“谁不讲理,阐教总能比你更不讲理”。
甭说在十八重天,就是三十三重天上的凌霄殿与瑶池,也得为这句话头痛。最近断天门新飞升的那位剑仙,对这些很感兴趣,早年翎奂剑仙虽然脾气差,但是人家懒啊,可自从某只飞升后,翎奂剑仙就被唆使得打架次数直线上升,导致断天门让人头痛的程度也急速增加,一跃成为十八重天里的“一害”。
后面的一团云终于也慢悠悠的飘来了。
这个驾云的神仙一点不仙风道骨,因为他是坐在云上的,没精打采,那神态非常符合早六点头班公共汽车上的乘客,就是这样半睡半醒,晕晕沉沉。
翎奂剑仙一看,顺手收剑。
——剑光闪烁没入眉心,隐约就出现了一个很像方字的符箓,很快又消失。
而刑天被打成了习惯,青铜方盾还架在眼前,继续往后退,手中斧子也挥得不亦可乎。等到他察觉到兵器撞击声消失,抬头一看,翎奂剑仙都飞得老远了。
刑天一口气没法出,狂吼一声,接连劈倒十多个躲藏的神仙,直奔白塔,往十重天去了。
那边云上坐着的神仙头也不抬,说话声音就跟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气没差别:
“师父,你跑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你。”
翎奂剑仙看都不看徒弟一眼,故意只跟另外一个说话:
“还得接一个人回去。你徒弟…叫什么杜衡的吧,飞升了。”
“啊?”
穿灰衣的老头陡然张大嘴,然后傻傻掰手指。
这时候不对啊!不是要等到徒弟的徒弟三百年炼剑出来后,才会飞升么?难道杜衡忘记了这件事,不可能,某师父表示,杜衡比自己都靠谱,怎么会出这种错?
“那,那他人呢?”
“噢,我还忘记恭喜你,你徒弟有道侣了,人间带上来的。”翎奂剑仙不安好心,故意摆出一副倍感欣慰的样子,笑容可掬,上去就拍肩膀。“这在我们断天门可是头一遭呢,从我师父一直到你,都是孤家寡人,瞧你徒弟多争气。”
“那是,呵呵。”杜衡的师父条件反射的回答。
翎奂剑仙笑得更诡异了。
“呃,那他们在哪?”某仙等不及想见徒弟看中的道侣了。
“在神机子的承天派…”
翎奂剑仙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等等,神机子呢?”
断天门三位剑仙一时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骤然变色,直接驾云飞进白玉京,面对好大一片废墟,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神机子,你给我出来?”翎奂剑仙怒吼,回音不绝,周围却全无动静。
杜衡师父拼命的开始翻瓦砾,又抓过一个躲藏的神仙逼问:“承天派原来驻地是何处?”
经历这么一场大变,谁还能分得清一片废墟的东南西北?三位剑仙接连问了七个人,答不上来全部丢出去,摔得半死,好不容易第八个神仙战战兢兢的解释:
“就…就在天河边上,顺着走,应该就是那一带。”
三位剑仙急着找杜衡,这家伙侥幸保全了一条小命。
转眼瓦砾残檐就被大力掀起,你说这是清理废墟吧,愣是将远离天河边还在石板下挣扎的神仙砸得半死不活,很快沿河一大块空地都出来了,还捡到疑似原形的斧灵一把。
终于灰头土脸的余昆也被拽出来了。
真好,这个是熟人,断天门所有剑仙都认识。
“说,我徒弟杜衡呢?”
胖子欲哭无泪,谁知道啊,你们打塌了人家门派房子,又跑回来找人算账,八成承天派全部畏罪潜逃了。
“就在那里,肯定在那里!”余昆指着原来闭关的地方一口咬定。
“胡说,我们刚刚找过。”
作为一条鱼,余昆眼睛不自觉的瞥天河,这条河很宽很深,虽然不够他变成原形,但也够让他逃命,结果他那目光直接让翎奂剑仙会错意。
“对啊,说不定掉到河里去了,天河我们没找!”
这还有什么说的,三个剑仙又驾云一头扎进天河。
河水从外面看浩荡清澈,但内里灵气翻涌,十步之外都混沌一片,完全看不到东西,河水又深,奔流很急,他们一路顺着水流往下找,折腾得整个白玉京天河沿岸都被波涛冲得狼藉一片。
杜衡与沈冬在哪里呢?
确实身在河底,但充沛的灵力已经冲得他们神识脱离,竟然随天河飘到了第八重天。
比起九重天,这里的灵气压力小多了,八重天的中心城市也有一半破败不堪,这是之前遭受了刑天拆迁破坏,不少神仙逃到了九重天,还有一些也没能及时回来,天河在八重天汇聚成无数个水潭,并不会再往下流,所以非常深。
事情就有这么巧。
存心要躲刑天的青蛇白蟒,就盘踞在最深的一处水潭中。这里水道贯通,逐渐水流就会缓慢下来,到八重天尽头时有一座烈焰山使水不断蒸发成为灵气消失。
白蟒追得很急,也落在第八重天的接仙台,它立刻变回原形在大大小小的水潭里,很快就找到了贰负。浑身拴着银链子的贰负冷笑着看傻瓜刑天一路闯上九重天去了。
“哼哼,有大麻烦等着他,别管他!”
贰负与危,人首蛇身,放逐前本来就是天神,这八重天从前正是他们的老巢。
泡在靠近烈焰山的水潭里,舒服得贰负都要感谢刑天忽然犯浑,把他丢上来。什么都没老家好,对吧!
“听说姬水天宫已经没了。”白蟒危吞吃掉两个神仙后,就知道了仙界不妙情况。
“便宜公孙轩辕了。”贰负阴冷的说。
然后就顺势靠到危身上去,在水潭里游也挺费精神的。
“原来指望让刑天给他找麻烦,一举两得。”贰负磨着牙说,“不过算了,反正我也没能力报仇,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吧!”
这一回老家,兴致就高,比幽冥界那破地方好多了。
危也没推开他,顺着贰负的动作问:“万一上面几重天全部塌陷?”
“原来你也怕!哈哈!”
贰负玩味的笑,动作更不老实:“放心,死也不是死我们两个,那些古仙会想办法的,你要是真怕,这会子就更该…”
及时行乐啊!
青蛇白蟒纠缠到一起,搅得水潭里出现了无数漩涡,最后索性嫌弃原形太长太碍事,变回了人形,也不知道昏天暗地了多久,恰好一股激流从九重天冲下来,狂奔的灵力让贰负与危猛然一晕,本来在极乐中的神识骤然被压制得晦沉下去。
然后他们同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好像搞不清楚这是哪里,自己又在做什么。
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两人同时惊得瞳孔骤然收缩。
杜衡一瞬间杀气凛然,奈何还控制不了危的身体,他想杀掉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还…那什么的贰负。
沈冬更是恼羞成怒,这边感受更深好么?再说危的那张脸,跟白化病似的,看一眼心脏都能跟着麻痹,他也恨不得一掌拍死这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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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气使水潭漩涡不断扩大。
在猝不及防之下;贰负与危的神智被外来的神识强行压住;坠入晦暗不明的灵魂深处。身体本能的挣扎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平息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躯体;杜衡一时之间还控制不了,他们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停留在水潭深处;缓缓下沉。
杜衡的目光越来越冷,先前坠入天河的那一幕还记忆犹新。分明是因天河狂澜携带的灵气过于浓厚;他抵挡不住才失去意识,怎么转眼间成了这番窘迫情景?
根本来不及仔细思索,也来不及诧异;骤然升腾的杀意就取代了愤怒。
还好杜衡长久以来盘踞的心魔已去,不然这会是极凶戾气。
饶是如此,沈冬也本能觉察出不妙。
他也被这莫名其妙的状况震得两眼发直,他们两人的神识在进入贰负与危的身体后,虽然稳稳压下了原主的意识,但身体本能的挣扎还是有的,虽然并不明显,可耐不住这情况的尴尬啊——贰负与危是胡天胡地玩乐到一半时出意外的,还拥在一起身体紧紧相连,毫无缝隙。别说沈冬傻了,就连杜衡也被惊到。
修真者不忌讳谈论情欲之事,但若无意外,一生也不会涉足这些。
至于沈冬,听说过再多没也没自己遭遇惊骇呀,不过傻眼后一样会转为愤怒,跟杜衡的心情没差别。
沈冬恨不得直接将这条白蟒斩成肉渣,如果这都不算欺人太甚,还有什么耻辱算毁自尊?
混账,光砍死好像不足以解怒火,修真界连个严酷刑法也没有。
不过有灵魄的说法,杜衡师父好像说过,N年前有个魔修,擅长将灵魄抽取出来,炼制成邪灵恶宝,最厉害的一件叫噬灵旗,那些灵魄会被永远禁锢在旗帜内悲嚎惨叫,不能轮回…
沈冬还在乱想,忽然觉得全身发冷,这种恐怖的危机感总算把他从暴走边缘拉回来。
是“危”?
——这条破蛇的眼神怎么如此阴冷可怖,就像在看死物?
沈冬还没反应过来,杜衡目光已然一凝。
他注意到“自己的手”似乎正按着“贰负”的双肩,但这手非常不对劲,皮肤有大片的白斑,手指细长惨白,诡异无比。
剑修对自己持剑的手,当然十分看重,绝不可能连自己的手都认不出来。
杜衡勉强压下怒意,闭眼。
这是怎么回事?
无法内视,不能动弹,这感觉,就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
杜衡同时感到“贰负”好像也有些奇怪,照理说对方已经反应过来了,贰负这家伙说是人首蛇身的天神,不妨说是善狡成性的家伙,无论在什么情形下,贰负察觉到不对即刻就会醒悟,怎么可能也跟着僵硬不动。
难道?
杜衡立刻睁眼,敛去怒气杀意,想做出平日里的表情。
可是沈冬没看到。
水潭再深,总有触底的时候,沈冬先是感到背后撞到什么硬物,大概是石块之类,然后就不由自主的往泥沙里陷。
八重天灵水潭,当然不会有凡间污浊的河泥,这些泥沙都是陨天石的碎片,还有附近烈焰山喷发流出的熔岩,沉淀后逐渐化为天泽沙,这都是炼器的好材料,不过在仙界跟泥土没两样,换了在人间,却是价格不菲。
沈冬只觉得这河底特别舒服,哪里舒服还真说不上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水呛进去,不过要是完全陷进泥沙里,这不是活埋么?沈冬立刻就跟着紧张起来,总算没倒霉到家,鼻尖脖颈胸口还露在沙子外面。
水潭中漩涡逐渐平息,水温很暖。
沈东一边默默咒骂,一边努力试图控制手足,挣扎着行站起来,但这都很徒劳。
现在就算他神经再大条,也忍不住怀疑,这“危”全无动静,到底在干什么?好像情况越来越诡异了。
——完全没错!
顺着原主意识逐渐沉沦,四肢百骸上的触感终于也缓慢的,一分一毫传过来,起初杜衡与沈冬都是一怔,随即感到高兴。
不管这情况多糟心,不能掌控自己目前的处境,那才是最要命的。
可还没高兴完,那要命的感觉也来了。
杜衡不自觉的皱眉,那种完全陌生的炽烧,还有被紧紧扼住的感觉,也逐渐袭来,面对天雷都不会动摇的意志,竟有些把持不住。
沈冬就更糟糕,顺着尾椎往上的刺激快感,隐隐约约。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这样才更难捱,而且麻烦的还有前面,欲火中烧,手不能动,不能纾解的感觉可是糟糕透顶。
不过还好,再怎么心猿意马,只要睁开眼,彼此看近在咫尺的面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统统见鬼了。
逐渐,两人动摇的意识就逐渐转为镇定,手指勉强能微微抬起。
不过,还是不适宜动,因为一动…刚才那糟糕感觉又来了。
沈冬只能无可奈何多看那条破蛇几眼消火,幸好这家伙长得完全不符合人类审美,要是个美人妹子,今天的事情就难办了…呃!!脑海中忽然冒出杜衡的模样,这到底是闹哪样?
“你…是谁?”沈冬忽然醒悟,开口问。
结果他被贰负那嘶哑阴沉的嗓子吓了一跳。
杜衡确信这不是贰负,贰负没这么傻。但究竟是谁,还很难说。
他下意识的微微眯起眼,如果是原来的杜衡,这个反应并不太明显,可是危的眼睛比较细长,一看就很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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