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他吗?会是他吗?
可是,他怎么可能主动回来呢?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
他一定要弄清怎么回事?
产婆被他少有的激动吓了一跳,刚刚端木奇逼问她时的表情,太过狰狞了。
“那个公子……刚刚就在……门外……那个,我看到那个小厮叫……叫他尘少爷……”
产婆指向带端木奇来的那个小童。
那个小童一阵哆嗦,也被端木奇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的不轻:“呃,庄主……是尘公子,他……他回来了,小的,小的还以为庄主知道……”
端木奇紧紧的盯着他:“尘公子?蓝亦尘?”
小童惧怕的点了点头。
端木奇得到小童肯定的回答,整个人僵在那里,如一个石刻的雕像。
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问:“他是……如何回来的……什么时间……”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人竟然还会回来,会主动回来!
端木奇的声音中有着克制不住的颤抖,那个小童吞了吞口水,心稍稍安定一点:“尘少爷是和一名公子一起来的,在庄主回来的前不久……”
和一名男子……
端木奇的心揪了一下,身体依旧是僵硬的,接着问:“现在呢,尘少爷又在哪里?”
“尘少爷的衣服湿了,和那位公子一起换衣服去了……”
端木奇一怔,衣服湿了……他身体一向不好,这种天气……
担忧像是一丝连绵不断的线,从他心底慢慢的探出身子,缠绕了他的所有感官和情绪。
“哪间房,带我去……”
第四卷旧事难了 第121章伤与离开
他的心失了频率,拒绝要人带路,按着看门小童说的,慢慢接近着那个有着他疯狂的思念着的人的房间。
想过见到那人后用各种手段逼他回来……
却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自己主动回来了。
明明是那么那么的想见他,为何,却又觉得胆怯了,他在害怕什么,在害怕着些什么?
怕那个少年不再是他心中那个样子,怕他只是少年生命中的过客,少年见了他会用陌生的眼光看他,还是,不知见到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看似简单的事,只是故人重逢,可是,做上去,却是那么那么的难,难于上青天。
如何,他才能在那个少年面前,坐到在别人面前那么冷厉,那么无情?
想过要用各种方法惩罚他的逃离,可是,可是,到了现在,在他心中,只要见了那个少年,便比什么都要好了。
真的是,见到他就好,他的离开带走了他的灵魂,只余一个空壳行尸走肉,是很痛苦的,而见到了少年,他就完整了。
一步一步……
远远的,那个朱红色的漆门,映入眼帘,就是那间房么?
稳了稳心神,所有的所有,都到见了再说吧。
虽然不管怎样的假设,在见了那个少年后都会崩溃,不过他依旧相信,到时候他一定能以自己想象不到的姿态,去面对那个少年。
空气中氤氲着草木香,刚回过神的端木奇,不可察觉的闭上了眼睛。
慢慢的张开,眼中是充满压抑的伤痛。
他与那个少年,现在呼吸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多么幸福,多么幸福啊!
谁能想到,他,端木奇,端木山庄有史以来最冷酷最优秀的庄主,竟会是如此容易满足?
仅是能够与那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与那人同在一个星空下,与那人呼吸在同一个地方就满足了呢?
收敛心神的他,很容易的,在雨滴滴落的滴答声中,他发现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甜腻的化不开的声音,微弱,而充满了诱惑。
端木奇的身影如遭雷击,怔怔的定在原地。
那声音,是他听了将近十年,想念了将近五年,爱恋了十五年的声音。
可是,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何时有过这样媚入骨髓的呻吟?
就像是,像是,在欢爱中,在被人宠爱?
怎么会?
他不相信,不相信!
端木奇的心猛的炸开,所有的血肉都被炸成了碎片。
幻觉,幻觉,他听到的都是幻觉。
端木奇紧紧的咬着下唇,慢慢的接近接近再接近。
可是,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传来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那声音让他整个人,宛若被拨皮扒骨,那种无法言语的痛,从全身蔓延,蔓延到血肉里,蔓延到骨髓里,让他痛不欲生。
颀长的身影僵在雨中,淅淅沥沥的雨,落到他的头顶,顺着发丝滑到眉梢,在下滑,流淌过面颊,汇成小溪,淹没在他的衣衫内。
浓长的发丝一簇一簇的黏在额头上,衣袍早就湿透,整个人浸在一片寒冷中,然而身体再冰再冷,也比不上心被撕扯,被炸破,被践踏的痛……
蓝亦尘,蓝亦尘,我爱你如斯,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不爱便罢,为何还要带着别人,来他的面前上春宫戏?
是要他死心吗?
是羞辱他的多情吗?
“唔……恩……剑……”
软软的,甜腻的呻吟,却像是天底下最为锋利的剑,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地刺入到他的骨血。
浓重的咸腥味自喉咙涌上,端木奇握紧拳头,苍白的脸上,一双染血的眼睛,一双带着寂灭的华丽火焰的眼睛,紧紧的,死死的盯着那道门。
透明的指尖,已经深深的陷入掌心,和他的齿一样,紧紧的咬在一起,浓浓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顺着雨滴,嫣红的血液也自手掌,慢慢的滴落。
接着爱,还是恨下去?
他爱他十五年,十五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可是,换来的,却是什么?
这般相见,他宁愿,宁愿他仍补回来,而他接着沉沦在找他的希望中,至少,那样,在他的心中,蓝亦尘依旧是他记忆中那个纯洁的少年。
而不是现在,在别人身下承欢的妩媚妖姬。
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心中的兽在咆哮,他想进去撕碎蓝亦尘。
想把自己的心掏出去让他看看,那颗只为他而跳动的心,他怎么就忍心如此践踏?
可是,他的身体却如一个石雕的塑像一样,被定在雨帘中,移动也不动,仿佛死了,仿佛随时都可能风化。
越是不想听到,传入耳朵的声音越是清晰。
妩媚的低吟,粗哑的低吼,身体的碰撞……
一切的一切,昭然着房内的人,是多么的情动,是多么的欢快。
而他,已经陷入绝望的深渊了,除了刻骨的痛,不甘的凝望,心碎的哀伤,他还能如何?
破门而入吗?
刚刚不是没想过这样做,可是,他没有勇气,他没有看他一直放在心头的人,在别人身下承欢的勇气,如果那样,他会疯掉吧……
更因为,再狠,再不甘,他仍然不想给那人难堪,不想他为难……
所以,一切的苦,一切的痛,他都一个人承受,如同被他吞到肚中的血泪,那些都是他一个人承受的。
房内的激情持续了很久很久,端木奇在雨水中,僵直着身子,站了听了很久很久。
微小的妩媚呻吟啃噬着他的心,当他再也再也忍不住的时候,他已经鲜血淋漓的手狠狠的砸向一旁的大树,粗壮的树,应声而倒。
在树倒下的一刹那,端木奇在胸前喉咙忍了很久的淤血,也终于喷涌而出。
带着浓烈的绝望气息,惨白的脸上挂着血痕,端木奇颀长的身子,运行着决定的轻功狼狈而逃。
五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很多,无论是蓝亦尘,还是端木奇。
如发疯般,端木奇要了很多很多的酒,把所有的人都训斥走,一个人,捧着酒,一口接一口。
借酒消愁,是蓝亦尘离开后他最常做的事。
只是,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他往往是愈喝愈清醒,愈喝愈痛苦。
幸好在大醉之后,他可以在黑暗中沉沦很久很久,逃避现实的一切,沉沉的睡去……
……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激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蓝亦尘不知道房外有着端木奇,他的心却在欢愉中抽痛着,莫名的悸动着,仿佛很欢喜,又仿佛受了很重的伤。
残剑静静的睡着,蓝亦尘仔细的打量着他的眉眼,英俊的,坚硬的线条,他是刚毅的。
和残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残剑呢!
身体疲惫的像是被拆了又重新组合一样,初始欢爱的残剑,根本不知节制,只是,他也想,想在这 有限的生命中,尽情的享受着与所爱的人水乳交合的感觉,所以他放纵他。
或许是因为身体已经习惯这么激烈而漫长的欢爱,也或许是心中的执念太深,他不愿睡去,好好的看看自己的爱人,然后,离开。
是的,离开。他的时间已经剩下那么那么少了,无论怎样的残忍,他都不要死在那些爱他的人面前。
所以他要离开,在离开前去他爹爹的墓前祭拜,祭拜之后,一个人找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慢慢的,无声无息的,孤零零的死去。
就像上一世的莫芸自杀时那样……
虽然很孤寂,可是那样,会让活着的人,在心中有个找他的希望,会坚持活下去,更有可能,时间久了,他们会忘记他,找到真正属于他们的幸福。
想着,蓝亦尘的眼睛有些湿润。
他将头放在残剑的胸前蹭了蹭,在心底叹息,该离开了吧!
这下,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蓝亦尘缓缓地起身,擦掉身上欢爱的痕迹,忍着疲惫和身体的不适,慢慢的穿上衣服。
下床,穿鞋。
站在床前,俯下身子在残剑的唇上印下一吻,他这次的勾引,不能说是偶然,也是他有意为之,只是没见到端木,倒成了他心中的一件憾事。
收敛了所有的爱恋和情绪,蓝亦尘抬脚离去,‘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又合上,有些惊讶的看到门前倒在地上的大树,不过马上,他稳了稳心神。
残剑的武功那么高,他的所作所为,残剑不可能不知道。
望了望房门,蓝亦尘启唇,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惊呼:“端木……”
房内正准备起身的残剑一怔,尘儿以那种声音呼唤……是端木奇么?
是那个从小就守护着他,爱恋着他的那个男子吗?
尘儿也爱他……
他们该好好谈谈……
抱着膝盖,残剑意外的以很幼稚的动作,将头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慢慢的想着。
尘儿心中有他,已经够了,端木奇爱他十五年,等他五年,比起他更有资格去爱他,所以,给他们个空间,给他们个机会,要他们好好谈谈吧!
门外一直下着的雨,阻隔了他的听力,让他无法辨认门外到底是多少人。
心中对蓝亦尘的爱,和对端木奇的同情,让他退却了出去的脚步……
蓝亦尘望了望毫无动静的房门,知道自己成功的欺骗了残剑,接下来就是离开了。
望了望一直下着的雨,上天也在哭泣呢,为那些伤心的人们。
他此时,也有些伤心,走在雨帘中,他的悲伤与上天的悲伤融合到了一起。
第四卷旧事难了 122章 阴差阳错
蓝亦尘不愿多做停留,也不想再回蓝家——即使相见,也不能挽回他即将消逝的生命,相见只会徒增烦恼,不如不见……
端木家这个别院和蓝家真的很近,两家来往也十分频繁,关于蓝明风的陵墓所在处,随口问一个人都是知道的。
蓝亦尘带着离开夏侯一族时带的包袱,独自一人向陵墓走去。
按理论来说,他的生命,是还有将近十天的,可是……
走在雨中,打着纸伞的蓝亦尘却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无力,意识也是非常的模糊。
他想,十天,对他来说也是奢侈的了。
他恐怕逃不了多远。逃不到端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最后的最后,端木他们怕是终会发现他的尸体,他的死亡。
纵然有些不甘,纵然无奈,他也还是无力,他只能,在他真正的倒下去之前,去到他父亲的陵墓,说声不孝,只能如此……
瘦弱而踉跄的身影藏在纸伞之下,慢慢的,慢慢的远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瘦小的影子在冷风中摇曳的,仿佛要风化一般。
原来生命,是如此如此的脆弱……
用血培育“玄灵冰星草”的日期已过,夏侯湛的心,激越而兴奋,因为他马上就能见他所爱的人儿。
可是,他那些固执又聪明的族人,却是死死的压着他去解决族中堆积已久的事务。
可怜的夏侯湛,就在族人的压迫下,强忍思念,饱含相思之疾的折磨,一心一意,专心致志,风驰电掣的完成了那些堆积如山的事务。
一解放他就快马加鞭往蓝家赶去,怎奈到了蓝家,得到的答复竟是没人,蓝亦尘从没回去过。
“怎么可能,将近二十多天前,他就和问天他们一起出发,说是回来看望蓝伯父……”
见蓝亦尘的母亲面色有些哀戚,夏侯湛止住了话语。
蓝母气质如空谷幽兰,虽然年岁已大但面容娇美,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怎样的风姿绰约,蓝亦尘,大概就像她多一些吧。
蓝母目中含着泪光,丈夫早逝,女儿又怀有身孕无法安慰她,唯一的儿子不但从小不在身边,更是在五年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作为一向以夫为天的柔弱女子,她的心神很是不稳,情绪一直阴郁低沉,现在夏侯湛向她提起蓝亦尘,她更是伤心:
“我的身子一向不好,尘儿小时候也没能去端木家看他,凤儿每次回来总是说他很好他很好……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在健康成长,还想着他身子好了就会回来,谁知……谁知……”
蓝母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夏侯湛面色也有些哀伤,不过他更担心蓝亦尘。
“伯母放心,尘儿他们可能在路上耽搁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蓝母抹了抹眼泪:
“那孩子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只要他健康,我便也无所求了,夏侯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在此等等,如果尘儿真的回来,你们也不会错过。”
夏侯湛稍一思索,答应了。
夏问天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即使他与无回楼主关系再密切,也不会于那无回楼主一起逼迫蓝亦尘,所以夏侯湛还是愿意等待的,否则真相蓝母说的那样错过,就真的不好了。
怎奈命中的阴差阳错,阴差阳错,可能真的就是天人相隔,阴阳相错……
又是一阵马蹄疾,轩辕玉与夏问天残天三人是拼了命的,向蓝家赶去。
蓝亦尘刚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无人发觉他做了什么。
就连轩辕玉,也绝望的以为蓝亦尘是不愿原谅他,不愿见他,才匆匆告别。
可是过了一两天,“玄灵冰星草”的药效慢慢的发挥出来了,虽然蓝亦尘给他吃的“玄灵冰星草”,不像当年残天吃的那种,被医者精心调制的药药效来得快。
但是,双头蛇毒,在慢慢消融退去,却是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察觉到身体的活力在慢慢复苏,轩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