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到那日与天草初战,多亏这人妖奋不顾身地照顾自己,之后,又留下来与天草对战,九死一生,妮儿着实对他感到几分歉咎,听说他到现在还身上带伤,自然也是受那一战所累,这些……都是自己欠他的人情了。
“不用谢我。天草四郎是出了名的不杀美女,像妮儿小姐这样的美人,他是绝不会下手的,所以我也只是为了一己安危在拼命而已,可千万别觉得欠了我什么唷!”
实情当然不可能是这样子,妮儿还待再说,源五郎忽然笑着说了一句。
“可是……妮儿小姐,难道我就不行吗?”
“咦?你说什么?”
“妮儿小姐恋爱的对象,非得是老大吗?”源五郎道:“是我……就不可以吗?”
收敛起微笑的表情,源五郎这时的眼神,无比地认真;更一反平时文弱的形象,散发着凛凛男子气概。对着这张面孔,妮儿一时间根本就傻掉了。 嗯……其实认真看起来,这男人倒真是挺帅的,只是打初见面起,就对他心存厌恶,所以不愿正视这项事实而已。
他总是跟在自己后头,大声嚷着喜欢自己,讲得难听一点,还真像一头发了情的求爱公狗,或许就是因为他整天把“喜欢你”这三字挂在嘴边,所以反而听起来像句玩笑话,自己也只觉得这人以捉弄自己为乐。 可是,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呢?
四十大盗溃亡后,与他一起流浪的时间里,这人妖待己委实不错,那日与天草四郎的一战,听见自己遭到不测时,出现在他面上的,是真正的愤怒,那时,他不顾一切地与天草四郎拼个死活,那个样子,是可以说明他的认真吧!
这个男人……
“你……你总是这么说。”妮儿低声道:“总是爱这样讲,爱拿我开玩笑,我们认识也才没多久,你会喜欢我什么东西呢?”
“爱情与认识时间长短没有什么关系吧!我对妮儿小姐是一见钟情啊!从我们见面的一刹那,我就对妮儿小姐……”
“胡说八道!就算再怎么一见钟情,哪有人一见面就开口求婚的?”
“咦?可是这就是我表达爱情的方式啊!”源五郎笑道:“既然喜欢了,就不要浪费无谓的时间,马上求婚,如果妮儿小姐能答应我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你、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妮儿一句话就吼回去。这种荒唐的理由,一听就像是在开自己玩笑,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无法确定这个男人的心意。
“我告诉你,我绝对……”
“我自千里之外而来,为你送上我的真心,美丽的妮儿小姐,你愿意嫁给这名为你迷失已久的卑微男子吗?”
又是那种认真的眼神,不带半分嬉弄,却好象深蕴着某种自己似懂非懂的情愫。对着这眼神,妮儿骤觉胸口一紧,没办法再像初识时爽快地一脚踢去。
“我……”
期待的话语,未能说完,两人忽地听见一声嚎叫。叫声中充满愤怒、惊惶、不安、恐惧,还有一种极深极痛的悲伤,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为着失去所爱伴侣而悲痛狂嚎着。
“哥哥!”
辨出是兰斯洛的声音,妮儿险些魂飞天外,脚下更不停留,飞也似地朝新房所在奔去。
源五郎没有什么动作,因为这件属于预料之中的事,就不值得他有什么反应。
“唔!拖了半晚,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吗?”源五郎低声道:“这样对老大倒是不错,如果能在这样的心境中有所领悟,又或是创出什么新武学,那就是恭喜之至了……”
“看来,除了那妮儿丫头之外,所有人在你眼里都不算人啊!” 冷冷话语自顶上传来,抬头一看,黑袍飘扬,梅琳已不知何时来到,正由半空俯视过来。
“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与你合作啊……”
“但老师你却没得选择。返魂大咒的冻结程序无比艰难,除非结合你的深湛魔力、我对灵魂学的了解,否则绝无可能成事,若不想与我联手,那恐怕你得深入魔界,看看胤禛老兄愿不愿意和你搭档了。”
“呵!叫我老师吗?果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东西……那就让我看看尽得星贤者真传的你,究竟有什么通天手段吧!”
艾尔铁诺第二集团军,实力绝不下于七大宗门任何一家,若与麦第奇家的第三集团军联合,再加上背后白鹿洞的庞大势力,要压平石家、花家势力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要对抗最强大的武炼王家,那也绝非难事。这样的结合,要颠覆现今的艾尔铁诺,改朝换代,只是反掌之功。
只是,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样大逆不道的反叛之举,竟然是由五大军团长中行动最低调的周公瑾率先提出。
而只要旭烈兀点头,称霸大陆五百年的第一强国艾尔铁诺,由明日起将换上新君。
跑车高速行驶,狂风呼呼吹过耳畔,车内气氛一时间僵凝到极点,直到旭烈兀的微笑,打破了原本的沉重。
(唉呀!又来了,真是伤脑筋啊!)
自由武炼流亡到此后,已经是第十七次被问到,旭烈兀一副极苦恼的神情。每个掌握众人生杀大权的英杰,都有一定程度的权力欲望,旭烈兀当然也欲权,只是构成“旭烈兀”这人的灵魂中,有着连他自己也不能控制的一面。掌握无上权力固然过瘾,可是比起那个,自己却还有更想做的事……那么,这次该用什么理由去推辞才好呢?
该像初流亡到此时,回答说:“大逆不道!竟敢对陛下存有叛心!” 还是像今年初那样,回答:“饶了我吧!师兄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块料啊!”
再不然就是干脆耍赖,回答:“二师兄,你可愿登上艾尔铁诺帝位?取曹寿而代之?若你有意,师弟我会倾所有力量助你成事。”
尽管知道师兄为何会对自己提出这要求,但要不伤和气地回答,仍是件极为伤神的事。
最后,旭烈兀有了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咦?星星……掉下来了!”
一种无声的心灵震撼,令两人不约而同地仰首。东方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流星划破天际,消失不见。
星殒人亡,但直接导致的后果,却不是那么简单能一言而尽。
当兰斯洛抱着妻子已冰凉的身躯,从新房里发了狂似的冲出来,经过一阵混乱后,众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是摸不着头脑,为何好端端地一个人,无伤无病,进新房时什么问题也没有,会忽然就了无生机?
刚开始,妮儿还以为是来了刺客,要立刻动身去追,但听了兰斯洛的叙述,她也陷入一个更深的迷惑。
最后是枫儿拖着重伤之身赶来,这才解释了众人的疑惑。
为了击退天草四郎,莉雅使用了她所无法操控的禁招,五极天式。在没有足够力量召唤下,莉雅改以自己的生命力,去取代奉祀给黑暗神明的庞大魔力,这才成功地击败天草四郎,保住众人的平安。
但也因为这个牺牲,已经将所有生命力耗竭的莉雅,在当时便已是个死人,凭着一些神奇术法极力拖延,这才能与丈夫共度最初也是最后的新婚之夜,却仍是挨不过天亮,就此溘然而逝。
“是吗?居然是小草救了我们大家的命……而刚刚我却没有谅解她。靠着妻子的牺牲才苟活下来,我……我真是一个最烂的男人……”
对兰斯洛而言,这个打击无比地沉重,特别是妻子在自己怀中逝世的感觉,就深刻地印在他脑海里。过于巨大的悲痛,让一直抖擞着精神,勇于面对各种挑战的他,一时间死气沉沉,像整个灵魂都被勾走了一般,呆呆盘坐在妻子的尸身旁。
“兰斯洛大人,请……请您不要这个样子,我想……我想小姐她一定也不希望让您……”
再怎么强撑,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没有以太不灭体的支撑,又一直在最前线与天草激战,枫儿的伤势就比所有人都要重。莉雅由于生命力的透支,最后一次圣力仅能稍微治疗她头部的重创,魔化体质虽然神奇,但在伤势太过严重下,效果也有限。
因此,听闻噩耗而仓皇赶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枫儿,浑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勉强将该说的话交代后,大口黑色瘀血自嘴里溢出,却仍想再尽到职责,多说几句。
“我……我看你还是先回去躺吧!”有雪颤声道:“你不觉得和那边那个尸体比起来,你比她更像是快要死掉的人吗?”
和在睡眠中过世,表情恬静祥和的莉雅相比,枫儿的确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而如果不是兰斯洛强行制止她的说话,让众人将她送回休息,枫儿可能就此与莉雅长伴。
“老……老大,你要好好保重,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知道也有很多男人,从新婚之夜开始就想杀掉老婆,所以你这样也还不错……换个角度想想,老婆落床就折了半价,你现在甩了她,立刻就可以找第二春,以一个男人来讲,你还真是幸福得让人羡慕啊……唷呵……”
话只能讲到这里,与枫儿不同,有雪无法继续说话的原因,是因为旁人的竭力劝阻。虽然有雪是满怀好意,以雪特人的积极方式,试着为义兄打气,不过甫遭丧妻之痛的兰斯洛,情绪波动的危险不在李煜之下,要不是妮儿慌忙地把雪特人轰走,难保失去理智的兰斯洛,不会顺手让义弟陪同妻子上路。
另外一方面,对于事情急遽转变的妮儿,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头号情敌的突然消逝,究竟是值得高兴,还是应该有别的情绪,她全然错乱掉了。
看着兰斯洛变得如此意气消沉,妮儿也再度确认了,原来兄长对那女人所放下的情感,竟是这么样的深……自己所无法比拟的深。 而那个女人又是如何呢?
在与天草对战的时候,背后所传来的低泣声,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是知道自己会死吧!
但明明知道,她仍是这么做了,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她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悔地付出了……
“为了我们共同所爱上的那个男人,求你帮我……”
当时莉雅是这么说的。可是和她比起来,自己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到,自始至终只有旁观,坐享他人的牺牲,然后存活下来。
对于这个样子的自我,妮儿有着深深的厌恶感。
那个讨厌的源五郎,这时候偏偏又不见人影。莉雅的死讯传出,他大为诧异,跟着说:“人死不能复生,请各位节哀顺变,而悲伤也是无济于事,请把目光放远,眺望美好的明天……啊!已经这么晚了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去睡了。”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
“奇怪了,死老婆的又不是我,说说场面话就可以了,干嘛还真的掉眼泪。妮儿小姐你才是奇怪,干掉了头号情敌,你应该很开心才对啊!呵呵,该不会……你心里正在偷笑吧!”
一记拳头印在这没良心男人的左眼眶上,跟着再补上一脚,把人踹飞,妮儿就不想再听这人妖说些扰乱自己心情的话。
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哥哥的颓丧模样,会持续多久呢?
从来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这么软弱无用的一件东西……
兰斯洛苦笑着,凝视妻子的遗体。在送枫儿去休息的短暂离开后,当他再回到由临时礼堂改搭的停灵间,赫然发现莉雅的身体,被一块长方菱形的巨型透明水晶裹住,像是一具水晶棺材似的,让死者静静地安眠。
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杰作,但大概和那些魔导师脱离不了干系吧!雷因斯女王也是魔导公会主席,这点自己早有所知,现在女王驾崩,他们以这方式聊表心意,那也不足为奇。
这个样子……也好。
美美的棺材,最适合装盛妻子这样的美人。看着那巨型水晶映像光华,七彩流转交错,让棺中的莉雅看起来仿似天仙一般,圣洁无瑕,兰斯洛就觉得这比任何的化妆都要美。
伸手探去,将手掌贴着水晶棺,过了片刻,水晶好象变成液体一样,让自己能够把手伸进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或许是因为有什么咒术在运作,都已经两天了,莉雅的脸蛋仍轻泛起一层晕红,摸起来也温温的。
可是兰斯洛却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妻子在怀中逝世的时候,那具小小的身躯是如此冰凉!
“老公~~要是有一天,我死掉了,你会怎么做?会不会好伤心?”
“男子汉大丈夫,会为这种事情伤心吗?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赶快把你埋了,就可以马上再找个女的暖床了。”
“啊!好过份,通常这种时候,男人应该哭着说:‘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而我也才会很谅解地向你交代说:‘别为了我而耽误你的人生,快点把我忘记,去寻找你新的幸福吧’,你这样子我根本就讲不下去了嘛!”
“可是,生活很现实,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如果你不喜欢那样,顶多我以后和别的女人上床,脑里通通想着你,边做边吼你的名字好了!”
“拜……拜托,求求你千万不要这个样子,好恐怖啊!当个厉鬼也就算了,但是当一个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厉鬼,那才真是死不瞑目呢!”
这是以前四十大盗还在石家领地作案,一次自己和莉雅的枕畔对话。不管怎么聪明,女孩子总是有些奇怪的心眼,而被这一类问题问多了,掌握到她的弱点,自己就能随口一句,让莉雅不敢再把话题继续。
然而,说起来很轻松,事到临头,才发现一切竟是那么样的困难。自己非但无法轻易割舍,就连站起来走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为何非要到东西已经不在,才会领悟到它的重要性?
在这之前,若有任何人对自己说,自己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失意颓丧若此,自己绝对会嗤之以鼻,却想不到事情真正到来,自己却只比预期中更要没用。
当初在暹罗城与风华愕然诀别,自己并没有这么样的伤心,这样说来,是因为自己对莉雅的情感更深?还是因为连续打击之下,自己终于承受不住了呢?
莉雅静静地睡在水晶棺里,那表情似乎还在微笑。能够嫁给自己,想必她也很开心吧!自从杭州结识起,她就整天嚷着要结婚,以她一国女王之身,何等尊崇,却只对自己这么一个草莽强盗青眼有加,惭愧之余,也着实有几分骄傲。
本来也在暗自盼望,婚后要好好努力,创一番事业,不让喜欢上自己的她蒙羞,怎知道自己与她的缘份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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