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办法,只有趁着雷因斯内乱之际,出兵入境,好占些便宜,白天行便是想要阻止,也没有办法,索性直接与他们议定利益,省得内战越打越乱,到最后整个雷因斯也被花家吞掉。
但这件事确实不容小觑,因为对兰斯洛而言,目前仅能守住稷下城,连出兵城外的力量都没有,一旦花家大军压境,情形就只会更加恶劣。
应变的方案不是没有,小草与源五郎脑里都出现了几条计策,只是在实行之前,需要经过最高决策者的同意。
找到兰斯洛时,他正赤着上身,手里拎着酒瓶,指挥有雪与宫内仆役,作宴会的准备,见到妻子与义弟行来,他眨眨眼,笑问道:“花家预备出兵了吗?”
这个问句让两名智囊大吃一惊,以兰斯洛在兵学上的资质与反应,他是没可能计算到此事的,青楼联盟的密使也不会向他通风报信,那么,他是怎么知道这应属一级机密的情报呢?
“满难解释的,总之,我觉得那位饭桶兄也差不多该有动作了。”
确实不太好解释,但回思那日擂台上的交手,自己隐约可以感觉到,花天邪的战斗动机并不单纯,除了要夺取胜利之外,似乎也有着为争取所爱而战的感觉。
这是兰斯洛在独自检讨那日战斗时,意外所得的结论,但虽然有这样的感觉,毕竟不好当面向妻子查证,只不过,若自己的感觉是真,以花天邪狂躁的个性,断不可能坐视一个夺走自己所爱的敌人,在雷因斯逍遥自在,那么,花家会有动作也就不是太意外的事了。
这方面的考量,是小草与源五郎所没着眼的,而凭着这个结论,兰斯洛就很得意地,欣赏到妻子与义弟难得的惊诧表情。
但更令两人的惊奇还在后头。
针对不久后花家的入侵,源五郎提出了这样的看法:虽然不人道,但索性别去管它,花家子弟在其领地内便已横行霸道,进入雷因斯,岂有不大肆掠夺的道理?如此作为,民怨必起,将这份责任连带归咎到与之共谋的白天行身上,届时,兰斯洛一方就能以讨伐国贼的大义名分,俨然成为护国英雄,得到雷因斯人的全面支持了。
“当然,事情未必有那么顺利,可是我们也可以推波助澜,栽赃一些丑事到花家头上,只要各方传媒配合得当,那就可以有预期的效果。”源五郎的意思很明白,必要的时候,烧杀抢劫可以由兰斯洛这边来干,横竖帐是记在花天邪头上,人民怨憎的方向也只是朝着那边。
聆听这项提案,小草并没有说些什么。同为幕僚,自己与源五郎的身份就应对等,甚至该更加自持,不能利用自己是兰斯洛妻子的亲腻关系,横加置词,惹人不服。
再者,这项提案有很高的实用性。花家的出兵,与其说兰斯洛不想干涉,倒不如说是无力干涉。如果照源五郎的提案,顺水推舟,那么雷因斯人民在别无选择下,只好投向兰斯洛一方,这时,原本凶恶的暴力,就反变成足以护卫家国的武力,百姓也会重新理解到,一个强而有力的君主,所能给予国家的强力庇护。
怎样也好,决定权仍在兰斯洛身上,除非他开口征询意见,否则小草不打算在此时发表任何看法。
“否决。”听完源五郎的提案,兰斯洛的回答倒是简洁有力,“雷因斯是我的领土、我的地盘,怎么可以让那些姓花的蛮子蹂躏?身为王者,我当然要保卫我的国家。”
这番话真是令人肃然起敬,若是记载于史册,必是不朽名言。不过,真正的理由却在后半截话。
“掠夺人民辛劳的果实,是王者的权力,要是现在就被花家给抢光了,本大爷上台以后哪还有东西可以搜刮?这个提案太也差劲,为了我们日后的享受,现在拼死也要阻止花家入境。”
“老大你不要讲得那么轻松。”源五郎皱眉道:“就算调动雷因斯的地方防卫队,也没有足够力量阻止花家,更何况我们现在半个兵都没有,你要用哪支军队去阻挡花家?”
兰斯洛举起手里的玻璃酒瓶,连饮几口,这才丢下他的答案,“军队?这种东西我们不是有吗?把驻守在恶魔岛上的五色旗调来,和花家军队一战,应该是很有看头吧!”
虽然听清楚了他的话,但两名幕僚一时间都有点不太理解这段话意,好半晌过后,震惊才在他们面上出现。
“哪可能啊?这种作法根本就是异想天开。”源五郎反对道:“老大你知不知道,如果五色旗撤离西西科嘉岛会有什么后果?或者……你知不知道五色旗是什么?这种事是开不起玩笑的……”
孤悬于雷因斯北方海域百里处,被称为“恶魔岛”的西西科嘉岛,存有通往魔界的巨大次元入口,亦是如今魔族来到人间界的唯一自然管道。而驻守于岛上,拥有“魔法炮兵团”的五色旗,远自三千年前便名扬风之大陆,是雷因斯独一无二的劲旅强兵。
虽然自九州大战后,少有魔族强人现世,但是仍有众多魔族妖邪试图由岛上进入大陆,要不是五色旗始终防守于斯,组成捍卫铁壁,现在不晓得会有多少魔族在大陆上烧杀破坏,为祸人间?而兰斯洛这雷因斯新主的第一道军令,竟然就是撤回五色旗?
“我确实不知道五色旗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我们用得到,而它又是我们唯一能调动的东西,那就狠狠给他用下去吧!”兰斯洛道:“当初五色旗的宣誓是不参与内战,可是现在这不是内战,能有机会让他们保家卫国,他们应该很高兴吧!”
“话不是这样讲,他们的任务是……”
“他们的任务就是防止敌人入侵我国,现在不过是移防驻地,由北换到西,这没什么不妥啊!”
“没有才怪!五色旗离开西西科嘉岛,境界入口没军队压制,要是魔族察觉了这点,大举入侵的话,整个风之大陆都会完蛋的!”
“哦!那就让它完蛋吧!我和我老妹的武功都不错,我老婆又已经变鬼,就算风之大陆完蛋,我们也能开开心心地生存下去。会为这种事情担心的,我们里头大概只有你一个。”
“老大,就算你自私自利好了,也该多想一想。”源五郎的声音几乎是哀求了,“如果魔族从恶魔岛入侵,最先完蛋的不是艾尔铁诺与武炼,而是你的雷因斯啊!你什么王也当不成了,这样子都无所谓吗?”
“不,不,你该换个角度想。”兰斯洛摇头道:“魔族如果入侵,就会民不聊生,为了抵抗魔族的侵略,我们就有理由征收军费,充实国库,也就有办法招募军队,老百姓也会明白到,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君主来保护他们,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变成救国英雄……咦?这段话你刚才是不是说过?”
“……你什么时候学会旭烈兀那一套了?”
“不要皱着一张脸,你想想看,现在滨海的那几省,全都是白天行的势力范围,魔族若是入侵,他首当其冲。假如魔族真有传说中那样强横,三个月之内要干掉白天行那边的所有人,应该不成问题。这样一来,我们只要舒舒服服地在王都开宴会,内战就自动结束,而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当雷因斯王了,这么优秀的战术,你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他根本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虽然早晓得当这人的幕僚是条不归路,但报应也来得太快了吧……
心中悲叹不已,源五郎仍试着做最后努力。
“老大,做事情不可以这样思前不顾后,恶魔岛的次元入口一失守,牵涉到的不只是单单雷因斯,整个风之大陆都会被牵连,你难道想变成全人类的大罪人吗?”
“连今天晚饭在哪里都没着落的人,谁管他未来会是什么德行?”挥挥手,兰斯洛哂道:“既然这是全人类共同的责任,那就叫曹寿老小子派兵去驻守恶魔岛吧!只让我们担负起责任,不是太不公平了吗?救世主的工作我不愿干,既是全人类的事就该让全人类负责,而假如大家都只懂得相互推托,那就让风之大陆的人类他妈的一起灭亡吧!”
笑着说出这些话,虽然身上有酒气,但在阳光下,兰斯洛的笑意出奇地冷静。源五郎忽然明白,义兄并不是一时胡闹,突发奇想的恶搞,这十多天来他没什么动作,恐怕是早就在心里想到这应变措施了。
不是威严,也不是信服,但兰斯洛身上确实有一种莫名气势,渐渐压倒源五郎,让能言善道的他,感到难以继续。
虽然讲不出明确的答案,但老大好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唔,这十几天里他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有这样子的变化?
饶是以源五郎的沉稳多智,也全然无法想象,若西西科嘉岛从此撤守,那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老大,你真是魔族中的魔族啊……”这样的感叹才出口,却看到小草已低着头,在手上资料簿疾笔奋书。
“你在做什么?还不赶快劝劝你老公。”
“草拟调动五色旗的军令。如果今天以最快传讯送到西西科嘉岛,最晚后天就可以撤守开拔,应该能比花家军队早一步抵达西边国境。”小草说着,抬头向兰斯洛妩媚一笑,道:“老公,你看,我很乖吧!”
“干得漂亮,你真是臣子的楷模。”
听着这段对话,源五郎就晓得自己这常识派又成了孤军,正想要仰天悲叹三声,忽然喧哗声起,本来忙着布置宴会场地的杂佣仆役们,顷刻间散得精光。
三人交谈之地,附近并没有人,但兰斯洛与源五郎的争辩,有几句确实声音嫌大了,而刚才讨论的话题,就算只是支言片语,听在旁人耳中也是够恐怖的了。
“咦?怎么搞的?人为什么全部跑光了?”兰斯洛皱眉道:“午饭时间还没到啊,这么怠工,真是没良心……老三,你干嘛又臭着一张脸?”
“没什么,你们夫妻俩等着上今天晚报的头条吧!”
与其说源五郎的预料极准,倒不如说这是必然的常识。当一众杂役连滚带爬地逃出象牙白塔,把新君主有意自恶魔岛撤军的消息传出,仅仅半个时辰,这消息轰传在稷下的大街小巷,然后经由各个情报网向外传达。
因为没有听得太清楚,众人只知道兰斯洛决意要从恶魔岛撤军,却不知其为何要撤军?但无论理由是什么,这件事委实非同小可,一众宫廷派大老便急着在紧急会议上问个明白。
头发花白、胡子雪白,这群大老今次连面色也是惨白,拿着杯子的手不停地抖动,发出清脆的杯盘碰撞声。他们本来是为了莉雅女王告别式的仪式,要与兰斯洛商讨,但现在却要处理更严重的问题。
驻守在西西科嘉岛上的五色旗,与魔导公会相同,直接听命于雷因斯女王,是他们所无权管理的,当五色旗已承认兰斯洛的王权,有能力调动他们的也只有兰斯洛,换言之,只要一声令下,五色旗真的会奉命撤防。
“亲王殿下,外头谣传您打算撤守西西科嘉岛,这件事是真的吗?”
看着众大老急惶忧惧的模样,兰斯洛觉得十分好笑,而他则使用了一个新学的政治字眼。
“各位长老,关于这件事,我的回答是……不予置评。”说完,兰斯洛就在大笑声中往外走去,徒留下后方的一阵骚动与慌乱。
对兰斯洛一方而言,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十二月二日的那场宴会,办得热热闹闹。好不容易讹诈来的经费,不大肆挥霍一番,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为了参加莉雅女王的告别式,宾客自四面八方而来,七大宗门多半也各遣使者参加,或许是因为不想招摇其事,又或者是不想开罪生者,使者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兰斯洛一方在假想敌的名单中,自动添上了花字世家。就算知道不可能刺杀兰斯洛,花家也应该会想查证莉雅女王的生死之谜。至于花家究竟派了哪些人手入境,这点兰斯洛一方并不清楚。倒不是没法查出,而是可疑人物太多,查不胜查,横竖也是随手解决的角色,就不必多花心力了。
到最后,真正具有重量级身份的,只有艾尔铁诺第二军团长一行人。
本来周公瑾仅是代表白鹿洞而来,但或许是因为曹寿在香格里拉玩得昏了头,把遣使致哀的大事给抛诸脑后,待得想起,已然太晚,索性任命周公瑾为大使,代表皇帝向雷因斯致哀。
和其重要身份相比,公瑾可以说是相当地轻装简从,除了心腹蒋忠,只有十来名白鹿洞弟子随行。当然,明眼人心里有数,真正的实力,是不会那么容易显露在表面的。
虽然被兰斯洛办得不伦不类,但告别式上头,女王灵柩会一直展示在众人之前,顾忌到这是敌方的主要目标之一,保安工作着实吃重。
将工作分配好,源五郎有自信,该可以令各方敌人灰头土脸,占不了便宜,只不过,小草这时另外要求,希望能在敌人到达的前一天,先来一个下马威。
方法很简单,而且是源五郎早就做惯的事:上台演讲。
只不过这一次,演说的内容绝对轰动,震惊的程度足以令整个风之大陆情报网为之瘫痪。
传说中的陆游首徒,终于现身,并且在稷下发表演说,认为女王所选择的雷因斯新主兰斯洛,是绝代王者之才,自己将竭尽心力,辅佐于斯,共创不世霸业。
这篇演说好比在稷下学宫投了一颗大炸弹,本来就已经备受瞩目的源五郎,现在多了陆游首徒的身份光环,那简直是圣者一般的存在,众多宫廷派大老几乎是用膜拜的态度,对之毕恭毕敬。
但所有人也都知道,白鹿洞一贯立场是支持艾尔铁诺,现在这突然冒出来的陆游首徒,说要誓死效忠兰斯洛陛下,那号称当今第一大派的白鹿洞,究竟会作何选择呢?
演说结束,小草几乎是对源五郎瞪白眼。意思很简单:希望你以三贤者传人的身份,表示支持兰斯洛,并不是要你以陆游传人的身份发言,奸诈的家伙!
“谎话太烂了,你真以为这样说会有人信?”面对小草的不满,源五郎的回答很简单,“信不信都无所谓,只要我伟大的恩师陆游不出面,没人能说我不是陆游首徒。”
在演说时,也有人出言质疑这陆游首徒的身份,但源五郎以天位力量,连续施展白鹿洞三十六绝学中的一半,震慑全场,之后,他无比潇洒地留下一句:“我是恩师的大弟子,地位在诸位师弟之上,除了恩师,没有人够资格否定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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