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高挂起你的人头,士兵们的肚子也不会饱起来,这样并不能改变些什么。”
公瑾淡淡地说着,语气平静。趴伏在地上的军官,看不见主帅的表情,更难以从这样的语气中,推判主帅的心情,直过了好半晌,才从身前蒋忠长官的眼神示意得到讯息,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虽然早就猜到敌人会有这种动作,不过,青楼联盟真是势力庞大啊,居然直接在艾尔铁诺境内进行奇袭……”
这样的感叹,任谁都会有。如今的艾尔铁诺,主要兵力集中于中都和两大战场,地方上只剩一些零散的警备队,等若是被抽空了武力,当补给线拉长,根本没有可能挡得住青楼联盟神出鬼没的突袭。
公瑾站起来,负手望向窗外,想从所看见的东西,找寻一些讯息。他说的话并非自言自语,除了蒋忠,还有一名解除了隐身状态、由黑暗中现身出来的魔女。
“元帅,需要我们采取什么动作吗?”
早已经回复了人类的外型,郝可莲现在的样子,只是个艳丽的人类美女,但对于这房间里的其它人,她的身份却不是秘密。
“还不需要,至少还没有到要动用你的地步。你是我们手上一张重要的王牌,如果太早动用你,我们会失去很多优势。”
公瑾道:“这次为了让你全身而退,我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令敌人开始窥知我们的实力,这方面的损失,会在下一次派出你的时候取回。”
三人正自谈话,不远处传来轰然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边爆炸了。公瑾不做理会,郝可莲也笑嘻嘻的没有动静,只有蒋忠向主帅弯腰施礼后抢奔出去。
这是青楼人员做的游击奇袭。从入城开始,十一座城池反复不停地发生,或是忽然以火药爆破某栋房屋,或是在某处纵火,又或者只是单纯在夜晚发出怪声,扰乱人心,让城内的士兵无时不刻都紧绷神经,无法安心休息。
断粮危机,加上这些骚扰,青楼联盟试图在正式作战之前,尽可能削减敌人的士气与实力。公瑾虽然看透了这点,但青楼联盟在自由都市根深蒂固,数千年的经营,人员藏得无迹可循,想逐家逐户找人出来,只是白费力气,更何况公瑾并不认为自己军中就没有潜伏着青楼人员,所以根本不做这方面的打算。
比起这方面的零散游击,另外一个问题更严重,尽管只有少数几十个人产生病症,但公瑾观察之后,怀疑青楼联盟对己方下毒,同时藉由心理、生理两方面来打击敌人。
如果只是饮用水被下毒,那还比较好办,公瑾最担心的,就是青楼联盟利用风向对的时候,在上风处施放某些无臭无味的毒物,靠着空气传播,一夜之间就能让数十万人中毒。
“元帅,除了石家之外,雷因斯那边也积极在开发太古魔道兵器,从我这一次所看到的情形,他们大有可能打算以太古魔道兵器制衡天位,这样子对我们很吃亏,我们是不是该……”
“太古魔道方面的问题,我交由朱炎去打理,至于成绩,你很快就会有机会看到了。”
公瑾忽然道:“你来到人间界多久了?”
“这……我因为逃避追捕,来到人间界,与正在追杀魔族的元帅相遇,败在您手下后,到现在……该有百多年了吧!”
“当时我为何放你一条生路,你还记得吗?”
“记得很清楚。”
“你很聪明,那个时刻终究是到了,以后你不用这么躲躲藏藏,可以自由行动了。对了,听我的朋友说,你与你兄长碰面了。”
“是的,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
“不用说无聊的话,你们四铁卫存在的义务,是保护我的安全,但我也有责任顾到你们,残缺的事情,是我的过错,所以我希望你能平安。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向我们求助,只要你有了决定,我就把你兄长赶回魔界……”公瑾微笑道:“我的朋友刚才也表示乐意帮忙,不过由他出手,你兄长大概再也没机会到魔界去了。”
郝可莲没有笑,但心里却异样地感觉很轻松。这位铁面主帅是一位个性相当严谨的人,从来不会对属下开玩笑,现在会说出这样子的玩笑话,多少就看得出他想支持自己的心意。
“谢谢,属下……不胜感激。”郝可莲在弯腰同时,深深低下了头。她不敢在这时候让公瑾看到自己的表情,因为以她的自尊来说,这将是一件很失态的事。
而公瑾也立即回复成一贯的冷淡,当蒋忠回来报告,并请示下一步行动方向时,他淡淡地询问:“蒋忠如果在一般情形下,要强行攻破一座青楼联盟辖下的城池,大概要多少时间?”
“依照城池大小,大概是五天到十天不等,甚至可能要围上十五天时间,日夜不断攻击,才能陷落。”
“那么在敌人半守半退的情形下呢?”
“这……不太能估计,但是应该很快吧。”
“难得主人家这么客气,连续开了这么多道门请我们直入腹地,如果只是在门口仿徨,你不觉得这样子很失礼吗?”
“元帅您的意思是……”
“接受他们的邀请吧,如果抵达耶路撒冷餐厅的时候,他们会顺便送上餐点,这样就最理想不过了。”
基本方略就这样定下,六个时辰之后,第二集团军拿下了青楼联盟属地的第一座城池。
第四章 救世拍档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 自由都市联盟 香格里拉
公瑾的宣告并非儿戏,尽管青楼联盟打算分散敌人兵力,藉由断绝补给,坚壁清野的战术,让敌人弱化,等待适当时机再予以歼灭,但是第二集团军所表现出的魄力与突破能力,却令香格里拉的首脑集团为之咋舌。
十多天的时间,几乎是每天攻下一城。在进入自由都市一个月之后,公瑾已经拿下自由都市一半的土地,也与东方世家、青楼联盟的军队打过两场硬仗,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不愧是周公瑾,他手下将兵的实力这么强悍,如果是正面在战场上交手,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嘛!”
“所以我们才要用其他方面的优势来胜过他啊,打从自由都市成立以来,我们什么时候和人家正面决战过?”
在各大势力里头,青楼联盟的首脑集团可以说是最见惯大风大浪,对于敌军侵入,虽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危机,但却将之视为一个对自己、对属下的考验。
各式各样的数据、资料,快速而密集地送回香格里拉。青楼联盟向来自傲的情报能力,在此时展露无遗,第二集团军驻扎在每一个城池的部队,内里一举一动都受到无形监控,不停把最新进度传回,让决策阶层做出裁决。
“下毒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除了粮食、饮水,我们也在上风处施放毒物。敌人中毒后,会渐渐行动无力,精神疲倦,上阵时只要我们燃放特殊药剂,管教他们个个七孔流血而死。”
“不过,周公瑾好像有点察觉到了,探子说他派人严守水井,日夜戒备,防止有人下毒。”
“嘿,他知道了又如何?我们的毒是下在地下水脉,守井水有用吗?更何况还有空气中的毒物,这是毒皇的特制保证,就算陆游复生,一样是束手无策,他又能做什么?”
在过去的几千年里,魔族霸主、人类豪雄,曾有过许多次试图拿下自由都市,在里头建立霸权的战役,里头采取的战术真个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而这些纪录全都收在青楼联盟的档案中,作为下次有外敌入侵时的参考。
从历史中得到经验,青楼联盟有着充分信心,无论敌人怎么进攻,己方都能从容应变。毒物配方是前代毒皇与青楼主事者相交莫逆,秘密所赠,出自云梦古泽的毒物,向来就是无解的保证,即便是天位高手也难以解除。为了确保下毒的战术能够成功,青楼这数百年中还将配方另行变化,务必做到连原创者都解除不掉。
公瑾似乎对这些有所警觉,青楼联盟探查到他遣使前往北门天关,邀请当前最负盛名的女神医玉签风华前来。假如此事成真,或许就会破坏青楼联盟的战术,但他们还没设法阻止,来自北门天关的回答就已经传到。
“是吗?那位女大夫这么说吗?”
正自策马在阵前督战,公瑾听着属下报告刚收到的消息。
“救护人命是医者本分,风华本当义不容辞,但我个人的技术,不能也不该成为战争的帮凶,只要元帅能立即从自由都市撤军,我们就在艾尔铁诺境内会合。”
当使者造访风华所在的难民营,说明来意后,这位贤德的女医者不卑不亢地提出这个请求,让使者传回自由都市,公瑾闻言后自是只能苦笑。
“雷因斯的猴子皇帝倒是出人意料地有福气,能一直有好女人为伴,确实让人羡慕……这一点,花天邪或许最有深切感受吧!”
尽管之前一直偏处海牙,但是利用青楼联盟和自身的情报系统,公瑾仍是知道许多罕为人知的机密情报,包括花天邪心中藏着哪位女性……
“说到北门天关,另外一件事有进展吗?”
为了牵制雷因斯·蒂伦的行动,不使之干涉自由都市的战局,花天邪已经把大军摆在北门天关之前,并且由他本人与多尔衮交替出战,与源五郎交手过几次,由于双方都没打算死战,交手规模仅是口头交锋、短暂拆招,不过,从迹象判断,或许敌方主帅山本五十六已经离开北门天关南下了。
但公瑾在意的事情不是这个。比起战况,他对源五郎这个男人更感到困惑,武功高强,机巧灵变,如果没有他的存在,雷因斯不会发展得这般顺利,所以从四十大盗流亡开始,他便积极调查这人的背景。
源五郎并非风之大陆人士,而是由海外岛国而来,这让白鹿洞本身的情报系统无从下手,唯有仰仗青楼联盟。但青楼联盟主事者与源五郎的交情,令得青楼联盟不愿协助公瑾在这方面的调查,反而暗中加以妨碍,使得调查行动分外困难,直至日本陆沉,一切线索都化为乌有。
“很抱歉,不过,目前仍然没有太大进展。”
蒋忠颇为羞愧地重复这已经说过几百次的回答,这时,传来城门被攻破,避免巷战,已成功压制城内所有反抗武力的消息,公瑾策马前行,率领着城外的部队入城。
一如之前所料,城内的粮仓已经被摧毁。为了防范公瑾可能的突袭,青楼联盟在第二集团军才抵达,还没开始攻城前,就已经把粮仓摧毁,所有米粮焚毁。
第二集团军不可避免地遭受打击,但是被扯入这场战争的城内百姓,则是最无辜的一群。粮仓被焚毁之前,他们自家的存粮也被搜出,一并销毁,看着成堆米粮在烈焰中化为灰烬,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仓皇、无助。
“要怪的话,就去怪那些可恨的侵略者吧,没有他们,大家也不用受这种苦。”
青楼联盟的高明处,就是并非让官员、军人这样教唆百姓,而是让混居在平民中的工作人员,以地方百姓身分高喊,操作人心流向,加深百姓对艾尔铁诺人的仇恨。
军人也是人,当他们入城后感觉到满满的敌意,妇女抱着婴儿哭求粮食,要说不心乱,那是不可能的。
连日来都处在这种环境下,心里的烦躁可想而知,更何况,一个人的肚子不是很饱,脾气通常也不会太好,这问题终于在入城时爆发出来。
“吵什么?要粮食,找你们自己人去要啊,事情弄成这样,难道都是我们的责任吗?”一名士兵在被群众推挤时,愤怒地叫喊出来,把面前一名带着两个孩子的妇女给推倒。孩童的哭叫声,让周围人们的愧疚、烦躁感觉加倍,在压力下朝负面发展,士兵的同侪一时间保持沉默,没有出来干涉。
静默与旁观,往往就是助长暴力的最大理由,当不正的行为没有被制止,本来的心虚,就会反转为狂暴的行为。经历一个月的战争,本来第二集团军的士兵就对敌人憎恶,这情绪多少也波及到一般百姓的身上,所以尽管有人觉得情形有点怪异,却不曾站出来阻止,看着那名士兵向平民挥拳。
一声闷响,拳头击中了,但感觉却不太对,而且附近忽然整个安静了下来,当士兵确认前方视线的落点,登时魂飞天外,跪地求饶,向面前挨了一拳的周大元帅哭着道歉。
军纪重要过一切,如果不能在有人破坏秩序时,依规则处予制裁,那军律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在公瑾的指示下,这名士兵被处以禁闭的罚责。
重罚会导致军心溃散,更何况,之所以不出手格挡、不运劲震开人,本来就是为了让士兵得到宣泄,没理由故意造成既定事实,再来处罚人,只不过没有一定的形式,就无法让市民的怒气平息,只会让占领工作更加困难。
也许这是刻意做作,但是就公瑾看来,再没有什么方法比这更能够稳住麾下士兵的情绪。严苛的现实环境,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士兵们会心生不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在这种时候强行镇压斥责,只会令军心背离,等若是自取灭亡。
公瑾很清楚自己在士兵心中的地位,此时能够以这种方式,用个人尊严换得军心稳定,最是划算不过。
“我……是个很无能的领袖。”
或许很多军人认为,领导人物要长时间维持永不言败的形象,绝对不可以口出“战败”、“无能”之类的词句,但公瑾却不认为自己需要遵从这样的刻板戒条。他的形象是基于实绩,而非言语造作,在这种时候,适度让属下明白自己并非无所不能,反而有助于深入人心。
“身为一名军事领导人,没有能够确保最基本的补给,让士兵们处于这种状态下作战,这是我的失职。我已经向旭烈兀殿下递交奏折,战事结束后,我会自请处分。 ”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很难看,只是基于军纪,不敢哗然,然而彼此眼光一触,都感到惊惶。追随主帅多年,众人怎会不明白,以主帅的固执个性,自请处分绝不会接受任何劝慰,必定是接受到一定程度的惩处才会停止。
“元帅……”
“但我也请各位不要忘记,身为军人,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饱,而是为了打胜仗;作为军官,我们的责任是领导士兵走向胜利、保住性命……战场的处境千变万化,即使在睡梦中也会有敌人来袭,相形之下,半饿着肚子作战,这也是考验之一。”
由于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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