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狂风剑客申叱他。
“真的,大哥,小弟总……总感到有点不对。”
“你真是大惊小怪……”
“不,小弟从来就不……晤,大哥,是不是咱们把事情弄砸了……”
“废话!这又不是咱们的错,事情起了变化,怎么怪咱们把事情搞砸了?走吧,不必疑
心生暗鬼了。”
谈话间,进入了东廊,仍是黑沉沉,声息俱无。
狂风剑客推开了虚掩着的沉重铁叶门,蓦地烛光摇曳,里面一个黑衣中年人,手中举着
烛台,笑道:“三位老兄才来呀?请进,请进。哦!老丐童,伤势好些了么?”
“大有起色,只是憋得难受。”老丐童有气无力地说,在旋风剑客的扶持下,脸色很不
好。
狂风剑客进入后堂,抱拳一礼道:“孙兄,咱们并没有迟到哪!徐二哥在么?”
孙兄领三人进入一条甬道:“徐老二刚到不久,在里面与施前辈商量要事。胡兄,你们
把事情弄糟了,为何不把那位插手管闲事的人摸清海底?”
“孙兄,那小子快得象阵风,口自们连他的脸貌也没有看清,根本就追他不上……”
“算了,总之,未能捉住龙兆壁小子问口供已是天大的失策,再未能杀之灭口,更
是……唉!真糟,你知道这几天的风声么?”
“这……”
“龙家出动了所有的亲朋,官府中出动了全府的高手巡捕,眼线密布,不但指名捉拿你
们,更监视全境出没的陌生人,几乎把咱们陷死了……到了,请在外面稍侯,兄弟先进去禀
报。”
孙兄一面说,一面将烛台放在壁间的灯座上,推开一扇铁叶门,跨入扶住门扇转头,脸
色变了,笑容迅速地消失,冷笑一声说:“诸位,慢走!”
“砰”一声响,铁叶门闭上了。
旋风剑客一直心绪不宁,讶然道:“咦!他这两句话是甚么意思?”
老丐童神色一变,低叫道:“快退出去,快!”
狂风剑客也看出不对,不退反进,“砰”一声一肩撞在铁叶门上。
门未撞开,他却震得肩膀发麻。
旋风剑客扶着老丐童转身急奔。
南道宽不足六尺,是坚实的大砖墙!刚奔出三五步,前面砰然的震落下一座铁叶门。
旋风剑客大骇,厉叫道:“狗娘养的!咱们上当了。”
狂风剑客赶到,绝望地撞向铁叶门。结果是门同样未能撞开,人却痛得毗牙咧嘴。
两侧的墙根与顶端,出现了二十个小孔,一阵青烟从小孔灌入,片刻间便烟雾弥漫。
正在用剑撬门的旋风剑客,狂叫道:“有烟薰入,完了!”
第二天,三人的尸体出现在东门外的小丘上,现场有打斗的痕迹,三人皆受了十余处创
伤,象是互相火拼而同归于尽。
高桥村龙家有人出面,有人认识他们的身份。这一来,凶手己全部死亡,毫无其他线索
可寻了。
风声已过,高桥村的警备也因此而逐渐松懈下来了。
方士廷并未离开曹娥坝,但听到三凶自火拼而死的消息,他离开曹娥坝奔向府城。他希
望在府城附近能等到龙飞,如果在十天半月中仍无结果,他准备离开绍兴府,去找神偷鬼窃
再说,日后再来找龙飞一决。
他到了府城、血案已结,高桥村龙家的人已经走了,风声已过。
他在东门的东坊祈福巷东昌老店投宿,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客店、他却忽略了,小客店
正是三教九流江湖人混进的地方,龙蛇混杂处最易招惹是非。
当天入暮时分,逸庐门外来了六指准提房景星。
萃楼楼下有一座地底秘室,三更左右室中灯火通明,客人陆续到达,午夜秘会共到达了
八个人。
主人是一个高大英俊,年约花甲的伟丈夫,留了三绍长髯,穿一身五色长袍,仪表非
俗,剑眉虎目颇具威严,坐在大环椅上神色肃穆。
六指准提坐在末位,可知地位最低。
主人环顾众人一匝,清了清喉咙沉静地说:“十年前,兄弟被四明怪客毁了太岳山三山
小筑的基业,血魔郝兄伯龙,也因此几乎送命,共死了四十余位弟兄,伤残二十余名,此仇
不共戴天,誓在必报。因此,兄弟潜来绍兴,化名秦华,买下这片基业成为本地的缙绅,十
年于兹,复仇之念无日或忘、想当年,老匹夫带了尚未出道的门人龙飞,偕同狐群狗党风尘
三杰于日正当中杀入三山小筑,兄弟从此隐姓理名,整整痛苦了十年岁月。目下一切已准备
停当、即将肆行报复快意思仇,先屠高桥村,要等候四明老贼前采送死。这六七年来,龙飞
那小辈已经成为江湖上的顶尖儿人物,先后毙了咱们不少同道,此人比四明老贼尤为可怕。
诸位皆是曾受过四明老贼师徒伤害过的人,既然与兄弟联手,自然都是志切复仇的朋友。前
几天老丐童几个人大意误事,几乎坑了咱们所有的人,因此咱们不得不将屠村的大举暂且后
延。”
“施兄,但不知要延多久?”右首一名干瘦中年人阴森森地问。
施兄干咳了一声。往下说:“昨天杭州传来了急报,已发现龙飞小狗的行踪,按行程,
不出十天他便可赶回,因此,咱们必须在五天之内,毁灭高桥村。”
“施兄,咱们的人手是否仍嫌单薄了些?”左首一名有一双大牛眼的人问。
“三天后,血魔定能偕金魔赶到,宇内三邪来了两位,我想人手该已够了,分四路攻入
高桥村,必定得手。”
“好吧,五天之内,咱们动手快意思仇。”一名老太婆咬牙切齿地说。
“这五天中,希望诸位小心些,无事不可前来此地,以免暴露行藏。陈音山芳宛村方
面,更需小心不可大意,上次已有巡检前来查问了。”
六指准提干咳了一声,道:“施兄,东方老店那小子要不要埋葬了他?”
“房老弟意下如何?”施兄反问。
“浙南四义死在他手中,此人留不得,恐怕他已从四义的口中,问出咱们的底细了。”
施兄呵呵笑,说:“四义的老三丁德隆,已经被兄弟派去找活阎王田兄来助拳了。他已
将那天的经过说出,那小子根本不知他们的事。”
“哦!丁老三逃回来了?”
“他已到芳宛村报到去了。”
“施兄之意……”
“将那小子诱至芳宛村,看看能不能用?”
“这……”
“咱们不能在城中杀人了。”
“那么,兄弟设法将他诱至芳宛村好了。”
“好,明天就进行。”
众人再商讨如何杀入高桥村的计划,四更天方一一离去。
陈音山在城外西南角四五里。春秋时越国臣伏吴国,越国的大夫范螽请来了一个神射手
陈音,教越国的子弟弓弩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越国的子弟皆善弓弩。陈音死后葬于此
山,所以叫陈音山,山西麓的芳宛村,只是一个只有五六十户人家的小市集而已毫不引人注
目,但外人在此一概不受欢迎,排外性特强,十年来竟没有一户外人迁入。
一早,方士廷至膳堂早餐,返房时发觉房门的锁已经被扭断在地。他吃一惊,急急入房
察看。
他的包裹已交柜,黄金丢不了,房中只有一些换洗衣物,不值得小偷光顾。一进房,他
发觉挂在床栏上的剑不见了。
枕上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借剑一用,恕未先告;如欲璧还。移驾西门。”
一把剑算不了什么,花十两银子便可买了一把使用。但看字迹娟秀,而且显然对方早有
准备,他如果不去,而后麻烦将接踵而至。
“好,作一了断一劳永逸。”他断然下了决定。
他猜想可能是龙兆璧派人相诱,绍兴府他未与江湖人碰头,因此心中并无所惧,大胆赴
约。
他换穿一袭青直裰,匕首暗藏在衣下,略加拾缀,大踏步出了店门。
到了西门,城门口过来一名小厮,将一张字条递过含笑问:“爷台可是东昌老店的客
官?”
“不错,你是……”
“客官贵姓?”小童口齿伶俐地问。
“不必问。”
“那……你是讨剑来的了。”
“不错。”
小童将字条递过说:“有人雇我将字条送给你……”
话未完,将字条丢过,撒腿便跑,溜之大吉。
他拾起字条。上面写着:“顺道西南行,可抵芳宛村。路途四五里,怕事情请转回。”
他想问小童雇他的人在何处,但小童已经溜走了。虽然那人定然就藏在这附近,不然小
童怎会找上他传言?既然来了,那有转回之理?
不久,他到了满山秋色的陈音山,问清了芳宛村,毫不畏缩地大踏步赶路。
芳宛村就在路旁,背后是山坡,栅门就设在村口,过路的人可以折入买些食物讨些茶水。
他踏入了村口不见有人找他,村夫村妇皆在干活,三五个村童在逗弄着黄狗。迎接他的
是一阵犬吠,似乎并未引起村民的注意。
“向何人讨剑?”他在自问。
如果无人出面接洽,他岂不是白来了?
他向一家小食店走去,迎面来了一个扛了一捆木柴的中年村夫,急步迎面撞来。
他闪在路侧,相错而过,
蓦地,柴捆突然凶猛地向他的脑袋上砸到。
按理,他绝对无法避免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但他心中早存戒念,对方身躯一动,便立即
吸引了他的注意,本能地向下蹲,从对方的身后一闪而过。
如果他反击,村夫难逃噩运,但他不能断定对方是有意还是失手,因此他不能出手反击。
村夫吃了一惊,惶恐地说:“咦!对不起,有惊爷台了。”
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没甚么,闪着腰了没有?”
“没有,委实对不起。”
他举步便走,不再理会,泰然到了小食店前,就檐下的茶桶找茶喝。
舀起了一碗茶,他看到了附近几个村夫的眼神有异。他所练的迷魂魔眼,不但需要知道
人的心理状况,更需要知道一般人五官表情的内涵与精神的感情流露,这门学问真不简单,
需在一瞥之下,便立即判定对方的表情与内心所流露的七情六欲。
毫无疑问地,那些外表橡是村夫的目光流露着喜色,岂不邪门?
他想起来了,这条路是大道,往来的旅客不少,为何沿途没有人在路旁供应茶水?岂不
是大违常情么?
他背转身,将一颗行疫使者给他的清神丹纳入口中,然后若无其事地喝下了那碗茶。
几个村夫脸上的喜色更浓了。
店旁有株大树,树下有几座大石,那是村民们乘凉的地方,目下仅是已牌左右,天气凉
爽,没有乘凉的人。他喝完一碗茶,到了树下,身形一晃。
但他并未倒下,急忙坐在树根下,摸模脑袋,不片刻便人事不省。
一名村夫徐徐走近,打量他片刻问道:“罗!怎么睡着了?”
他言不动,如同死人。
村夫伸手推了他几次,再伸手拨开他的眼皮细瞧,方欣然举手一挥。
五名村夫急急奔到,一个个欣然色喜。
附近十余户人家,皆有人奔出察看。
最先那位村夫向奔来的同伴说:“一个初出道的毛孩子而已,可把咱们忙坏了。”
“为了一个毫无经验的小辈,咱们煞有介事地忙昏了头,白耽了两天心,日后如果传出
江湖,真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主人未免太过小题大作啦!”另一名村夫苦笑着说,恨恨地
踢了方士廷一脚。
方士廷一无反应,而且有了鼻声。
村夫举手一挥,说:“把他弄走,等主人发落。先丢他下地牢。”
“搜他的身。”另一名村夫说,伸手探入方土廷的怀中。
方士廷虎目倏张,冲村夫咧嘴一笑。
村夫吃了一惊,急叫道:“这小子……”
“砰”一声响,村夫的小腹挨了方士廷不轻不重的一端,村夫飞迟丈外,摔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方士廷一跃跃而起,但见人影如电,铁拳如狂风暴雨,“砰噗砰噗”
响声似连珠,四名村夫在骤不及防下,被快速绝伦的疯狂抢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向四面飞
跌,都爬不起来了。
惊叫声大起,四面八方皆有人提刀剑抢来。小店内的伙计,居然也提了火叉火棒和腰
门,向树下奔来。
方士廷从容的站起,拍着身上尘土亮声问:“喂!那一位可以告诉在下这是怎么一回
事?”
他陷入重围,但并无所惧。
一名村夫左手握了一把连鞘长剑,独自上前问:“阁下贵姓?”
他一怔,反问道:“你们将在下诱来,竟不知在下姓甚名谁?”
“不知道,知道还用问你?”
“那就怪了?”
“说!通名。”
他嘿嘿笑.双手叉腰道:“既然你们不知道。就用不着通名道姓了。按理你们是主人,
主人该先通名号才对。”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哼!”
“你们的主人是谁?谁出的鬼主意把在下诱来的。把剑还给我,在下不愿与你们计较。”
“你这小辈有话留着等会再说。”村夫阴森森地答,向前迫进。
对方人多势众,如不见机陪不是说好话投降,就该先下手为强、杀鸡警猴以收震慑的效
果。
方士廷先下手为强,突然疾冲而上。
村夫伸手拔剑,反应甚快,可惜拔剑慢了些,应该先闪避再拔剑。
方士廷双掌齐下,同时劈在对方的一双小臂上,立即右拳顺热攻出—招“黑虎偷心”,
“蓬”一声拳到人倒,剑已易主。“哎……”村夫狂叫,倒跌出丈外,仰面朝天跌了个晕头
转向。
他将夺来的剑佩上,大笑道:“哈哈,怎么全派些酒囊饭袋出面?在下走也哈,哈
哈……”
他一跃上树,在狂笑声中,像大五鹰般上了树梢,两起落便登上了小店的瓦面。
钟声大鸣,村人走避一空,家家闭户。
东面邻舍的居顶,来上了三名青衣中年人。
接着,几乎每一家屋面都有人出现。
西面出村的方向,上来的四个人中,有一个他认识,赫然是六指准提。
“咦!原来是你。”他颇感意外地叫。
“你杀了浙南四义么?”六指准提跃近厉声问。
这一来,他感到事态严重了,既然不是龙兆璧的人诱他前来商谈,而是替浙南四义出头
讨公道的恶贼,看来今天如不开杀戒,恐怕会埋葬在此地啦!
他虎目涌起了无边杀机,冷笑道:“在下一个也没杀。”
“丁老三说你自起名号,自称是方士廷?”
“不错,正是区区。”他不得不承认身份。
所有人的皆吃了一惊。六指准提哼了一声说:“在下不相信你是方士廷。”
“信不信由你。”
“哼!方士廷怎敢到绍兴来?”
“为什么不敢来?”他问。
“龙飞是绍兴府高桥村人。”
“方某就是为他而来的。”
六指准提仍不信他是方士廷,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