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跑!”一声怒吼从上空响起,紧接着而来的就是一阵龙啸,气势恢宏,几乎将这附近所有山脉都震了一震。
一条通体发黑的黑色蚀龙在空中扭动着身子飞行着,它身上的龙鳞已经尽数腐烂殆尽,只剩下如烂泥般的身子。只是这也无法影响它的迅捷,几乎是顷刻之间,它就来到了我们面前。
空中不断有被它带飞的碎石块落下,源源不绝地朝着我们砸过来,不过都被沉新的结界挡住了。那些巨大的碎石块顺着这方结界滚落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
此情此景看得我心惊肉跳,不由有些后悔方才出口太过惹得这条蚀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现在可好,报应来了。
我心里叫苦,只是现下有沉新顶着,情况没有太遭。他的结界挡去了几乎全部的碎石块,拉着我在这碎淋石雨中穿梭,朝着镇龙门的方向快速过去。
只是有些不巧,正好有一块巨石砸到了我们身前,阻断了道路,让沉新的脚步顿了一顿。
那蚀龙就趁着这一瞬间靠近了我们,龙口大张,喷出两道强有力的龙息,被结界弹开。
蚀龙龙头獠牙龇起,双目通红,龙须发白,对着我们示威性地张开了巨口。
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挡,发觉它只是虚张声势后才放下右手,看到它的脖颈处至全身龙鳞腐烂,无一块好皮,有好几处地方都翻出了里面鲜红的肉块,情形可怖。
那一双血红龙目盯着我们半晌,忽地又龙头一仰,对着漆黑的天幕长吟了一声。
大地因为这龙威而震颤。
“尔等大逆不道之徒,竟敢擅闯深渊,破坏天帝禁令,本尊今日就在这替天行道,灭了你们两个!”
沉新在它仰天长啸之时便伸手一拦,把我挡在了身后。
他对着气势磅礴的蚀龙并未有露怯之态,反而是一派风轻云淡的神色,甚至还抱拳行了个礼,朗声笑道:“沉新久闻蚀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废话少说,纳命来!”
蚀龙猛地低下头,飞速地竖起龙身,龙尾摇摆,直冲着我们袭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它的一对龙角就来到了我们身前一尺之地。
轻微的一声鸣响,沉新的结界与龙角相交,阻止了蚀龙进攻的脚步。
只是这结界怎能抵挡得过有十万年修为的蚀龙一击?我看着那一方混圆纯白的结界渐渐在龙角之下出现道道裂痕,心里一急,在龙角完全冲破结界的一刹那猛地一拉沉新,化出龙神精魄,带着他就往已经大开的镇龙门口冲去。
龙神精魄之术在我龙族中人中并不常用,因为这样不仅要在瞬间提起全身的法力,并且由于是精魄状态,无法御敌,极易被敌人一招得中。正是因为此术极为危险,因此它不比寻常的千里缩地之术,要的就是迅猛敏捷,是以在我拉住沉新胳膊的下一刻,周围景物一晃,眼前滚滚的黑气就变成了獠牙大开的镇龙门。
“别想跑!”
身后又是一声怒吼,紧接着是一阵长啸,只是这回长啸并不是冲着我二人来的,而是冲着那镇龙大门,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就把大门给震塌了,数块碎石滚落下来。要不是沉新反应得快,及时拉住了我,恐怕我二人此刻已是被埋在那堆石块之下了。
这蚀龙还真是啸上瘾了!
“怎么办?门被堵死了!”
我这一声疑问刚刚说出口,就听得身后一阵龙吟,回头一看,那蚀龙竟是已至我身前,龙尾一扫,以万钧之势朝我扫了过来。
那龙尾上隐隐带着一层淡淡的红光,我本来就是龙女,自然知道这一尾巴扫下来会有什么后果,有心想避开,无奈手中还拉着一人,更何况我只是化出了龙神精魄,并非化为龙身,这一记不能硬接,只能运起法力飞快地设了一个结界,同时以二哥教我的移花接木之术迎了上去。
我堪堪设好结界,沉新就猛地一手压着我扑倒在地,几乎是在下一刻,那龙尾就唰的一声重重向我扫来,把我匆忙之中设的结界打了个稀巴烂。
一声巨响,我感到被沉新紧紧压住的背上被什么重物猛地敲击了一下,离我们百来丈远的地方就立刻出现了一个巨洞,尘土飞扬,石块四散。
脚下的大地也因为这一扫的余波而震颤不已,颇有些地动山摇的气势。
成功了!
我心中一阵欣喜,只是还未等我抬起头来查看情况,就感到四周风声一扫,那龙尾竟是再度卷土重来!
糟,这一回没有结界阻拦,怕是没时间施移花接木之术了!
我心头一紧,正着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后脑手就被一只手有力地按了下去,直接砸到了地面上。
痛!
鼻尖一阵酸痛,我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正要质问他,就听得头顶上忽然爆发出一阵痛苦的长啸之声,蚀龙的气息大涨,却在瞬间远去了几十丈的距离。
是沉新出的手吗?
“快,趁这个时候离开。”我还没从鼻梁的剧痛中缓过神来,手臂就被人握住了。沉新硬是拉着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语调急促。“它受了伤,一时半会应该——”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就消了声。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奇怪他怎么不说了,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重响。
这重响听着沉闷,只是我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足可见得这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倒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周围激起了一片黄沙尘土,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烟尘呛得咳了咳,捂住口鼻,循着方才的声音望了过去。
这一望,我就傻眼了。
我方才施了移花接木之术来迎击那蚀龙的一尾巴,只是情急之下也没细看,只是转嫁得尽可能远了一点,免得附近大地塌陷,塌到深渊里去。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正好就使到锁龙柱那里了。
此刻,那百丈之外的第一根看似通天的锁龙柱旁因为我的转嫁之术而多了一个大洞,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地的泥土较为松软,那锁龙柱下的泥土竟全数倾落了下去填补了那个大洞。
这一下可好,没了大地的支撑,那锁龙柱竟这么一下就给倒地上了。
“那那那是……锁龙柱?”
“不然呢。”沉新没好气地回了我一句,“你以为是什么?转嫁转嫁,谁让你转嫁到它身上了!你就能不给我惹事吗!”
此事是我理亏,因此我也只是默默地接了那一句怒骂,抱有一丝庆幸地小声道:“它、它倒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锁龙柱……应该只是应景地取了个名吧,和那蚀龙肯定没有半分关系,没有半分关系。
沉新尚未回答,黑沉沉的天幕上方就传来了一阵大笑,伴随着阵阵愉悦的龙吟,绵延不绝。
听到这笑声,我心里一沉,暗叫糟糕。
看来,是大事不好了。
“老天助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十二锁龙柱之一已倒!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蚀龙仰天长啸一声,摇头摆尾,好不快活。“□□金光阵已破,那天帝小儿再也困不住本尊了!哈哈哈哈……!”
身旁的沉新烦躁地叹了一口气:“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对、对不住……”
饶是我再怎么不懂阵法,听蚀龙那一番欣喜若狂的大笑,我也知道这□□金光阵必定是为了困住它而设的了。现下大阵已破,对于蚀龙司渊的束缚自然也没了,方才他被阵法牵制,仍然能打得我们狼狈不已,现在没了阵法的束缚,功力大增,更是不好对付。
我小声道了歉,正想着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让他先离开,没想到他却在我之前开口道:“算了,这也怪不得你,都是我出的馊主意。”
他闭了闭眼,伸出手把我护到了身后。
“退后。”
我依言后退两步。
周围黄沙尘土飞扬,蚀龙在上空快活地翻转遨游,那一片黑压压的戾气之间竟也给它弄出了几道电闪来,更显四周幽幽的氛围。
沉新几步上前,右手一翻,清冷冷的青光一闪,已是显出了他的沧海神剑来。
他单手握剑,左手横于身前,右手松松挽了个剑花。
“蚀龙司渊。”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与我先前听到过的都不一样。此刻的沉新,倒是有了十分上神的样子。“你触犯天规,又擅自破坏阵法,引得深渊戾气外泄。你可知罪?”
蚀龙狂妄笑道:“知罪?你是哪里来的小毛孩!竟敢如此对待本尊!”
“苍穹,沉新。”
“沉新?没有听过!一个区区小仙,竟也敢于本尊为敌了吗!”
“你现在听过就足够了,”沉新冷冷道,“从今往后,你便再无机会听人说道姓名了。”
☆、第20章 深渊·蚀龙(五)
“口出狂言!”蚀龙一直在半空中盘旋飞舞,听闻沉新这冷冰冰的一言,当即大怒。“今日这天也助我,你们这两个黄毛小儿,就拿来作为本尊再度出世的祭品吧!”
“是吗?”沉新冷声道,“你试试啊。”
这冷冰冰的语调再加上挑衅的言辞,果然令蚀龙勃然大怒:“好!本尊今日就先拿你开刀!”
“沉新!”我看事态不对,连忙几步走上前,急道,“你还是让我去对付他,我们都为龙族——”
“退下!”他侧过头呵斥了我一句,左手将我往后一推,又在我肩膀处虚悬了片刻后收回手去。“你就待在这结界里,什么也不要做。”
“可是——!”不等我把话说话,他便持了沧海,抢上前去与那正在怒火之中的蚀龙斗在了一起。
“沉新!”我大喊,可他却像完全听不到一般,全身心投入了与蚀龙的相斗之中。
许是锁龙柱倒塌了的缘故,周围的黑雾似乎比方才要浓上了许多,我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许多戾气缠了上来,又被沉新设在我身上的结界弹开。
我抬头看向在半空中激斗的二人,因着四周的黑雾变得越来越浓,遮挡住了我的双眼,我运法力于目上,睁大了眼使劲往上面看去。
只见那一人一龙正斗得不可开交,缠斗间他二人的法力相互碰撞,把周围的戾气都绞得七零八落,散成了一缕一缕。也不知是他们之中的谁使了什么术法,周围狂风大作,戾气被他二人又绞又卷,不断旋转交缠,竟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盘旋着直通上阴沉沉的天幕,看起来竟是要通天一般。
那原本已经停住的哀嚎之声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不再是像一个女子般哀怨缠绵,而是犹如在狂风中受难的一个风烛残年之人,正发出苟延残喘的呼哧声。
这一幕情景在这黑如墨汁的夜中显得格外诡异,也给我一种分外不详的预感。
蚀龙从镇龙门处逃脱后,原本只是一缕一缕从地底下冒出的戾气仿佛是被挖通了山地的沟渠一般,猛地就外泄了不少。又因为沉新和蚀龙二人相斗的法力而翻涌不定,有些被引去了那正通上天的漩涡之中,有些则是直接朝我涌了过来,只不过都被沉新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我看着这道结界在这黑暗中散发出珍珠般淡淡润白的光芒,原本紧张的心便缓和了不少。沉新他既然还有余力给我设如此强大的一方结界,想必他对于蚀龙一战胸有成竹,我应当相信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了阵脚,徒增麻烦。
也是,那蚀龙司渊被困在了此处十万年,虽说也算是多了十万年修为,可此地乃是泄气之局,这附近又是三清众生避之不及的战鬼深渊,戾气不断,他能够在这不使修为尽散便是万幸,更不用说是聚气修炼了。他现在的修为,断断不会比十万年前多。
而沉新虽然是近万年才名满三清,可他师从苍穹,虽不知他的恩师是哪位尊神,但定不会比司渊差了去。更何况他这些年来血洗司幽,荡平莽荒樊林,修为定低不到哪去,更遑论战神常清也曾败于他手。二哥也说过,这三清里若要真拎出一个能打得过沉新神君的人来,除却天帝与他师尊,恐怕不会再有第三人。
如此说来,倒还是沉新的胜算多一点。
想到这里,我屏住的一口气便缓缓舒了出来,心情放松了不少,仔细看起战局,思量着在最合适的时候帮上一把。
蚀龙此前虽是三清上神战将,为我龙族战龙,此刻又怒火滔天,龙身翻滚之间尽显戾气,但它到底在这深渊镇龙门处耗了十万年光景,龙身盘旋激斗之间有好些动作比我还要生疏。越是这样,它就越是急躁,几次都要击中沉新,却又因为操之过急而被沉新避开。
而相比起蚀龙有些急躁的进攻,沉新就沉稳多了。虽然他和蚀龙斗在了一处,因为剑气和法力相撞使我有些看不清他二人的动作,但我观看大哥二哥比试这么多年,好歹也看出了一点门道来。
此刻龙气翻滚不定,虽然气势磅礴,看上去犹如雷霆万钧之势,沉新的剑气也稍显弱势,可那也只是表面。那蚀龙仗着龙身的优势将沉新包围在其中,几次想要集合围之势一口气灭了沉新,却被沉新左刺右劈地弄得痛苦不堪,摇头摆尾。
而沉新虽然看着有些应接不暇,招式混乱,可在我看来却是招招式式都连贯不已,甚至与最先的剑气练成了一气。
此一刻,沉新稍占上风。
然而不待我松一口气,情势陡转,那蚀龙不知是被沉新惹急了还是怎的,它纵天一声龙吟,将围绕着他二人旋转的戾气漩涡一口气都吹了散去,甚至连附近上空盘踞的戾气也都被它吹散,露出了一缕日光。
在这一道日光的照耀下,它全身泛起/点点红光,原本腐烂殆尽的龙鳞竟片片重生,原本翻出来的烂肉也像是被天池圣水沐浴过了一般,一寸寸地恢复如初。
我大惊失色,连忙往前跑了几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那屏障或许是他二人之一设立的,也或许是他俩在打斗中法力激荡而引起的,总之是力道非常,不仅将我身上的结界震得粉碎,甚至还卷了戾气刮了过来,跟刀刃一样锋利,在我身上割开了一道道口子。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眉角流了下来,但我顾不得这些,尽量靠近了沉新,高声提醒他:“当心!它在体内化了龙元!它的法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