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柔弱无依的女子,世上没有那一个男人会不为这样的眼泪而心动吧。可惜,她是个女人。用这样的方式去打动米雅,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
“现在知道我可怕了?”米雅的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又收紧了一些:“还是明月你,根本认定我不会动手,只是在人前做做样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此时的米雅跟以前的那个二少夫人相比,无论是语调还是情绪都没有什么不同,她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快意,她好像只是很平淡的问一些自己不太懂的问题,反倒是被她挟制在手下的明月,因为性命攸关,美丽的面部开始扭曲变形。
只是这看似柔弱妩媚的二少夫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一个身手不凡的女人?在沈家的日日夜夜里,她是那样的沉默,就像是已经蒸发在沈家大宅的上空。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沈家的家丁已经聚集在灵堂的外面,可是谁也不敢轻易的进来,他们呆呆的看着那个失踪了许久绝美的二少夫人,挟持着二少爷的小妾,凛然无惧的模样。
“放开她!”丞昱稳了稳心神,明月哭的他的心都在颤抖,她现在怀孕了,继长子胎死腹中之后,他不想要再失去他的第二个孩子:“放开她,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听他这样苍白无力的威胁,米雅不由的笑了,她说:“沈丞昱,你有选择吗?血流五步,还是血洗沈家,你以为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吗?”
沈丞昱被她的话气得浑身颤抖,接手了沈家全部生意的他自然知道北地的少帅是有怎样的野心和实力,沉默一会儿她面如白纸的吼道:“你……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想要在我祖母的面前撒泼,她做鬼也不会原谅你的!”
“死人有什么好怕?”米雅从没有像此刻伶牙俐齿的去讥讽一个男人:“只有活人才可怕。你说是不是?明月?”
此时的明月是当真的害怕了,她已经流不出眼泪,只是不停的颤抖,眼看着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晕过去。
“你放开她,我让你出去。你想要什么可以尽管开口,你先放了他。”丞昱别无选择,只得这么说。
就在这时
,米雅放开了她。没有了米雅的支撑,明月如同一滩烂泥软软瘫在地上,只听米雅笑了笑,不削一顾的说:“如果我说沈家所有的东西原本就都是我的,你信不信?”
她话音刚落,一只大白猫从人群中窜出来,它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身上的毛蓬松柔软,优雅迈步绕着米雅的脚边蹭了蹭。米雅垂头温柔一笑俯身将它捞起抱在自己的怀里:“你的那些东西,我会稀罕吗?我还要谢谢你们,这么轻易就给了我,自由。”
☆、狰狞
夜半,明月从睡梦中惊醒,梦中那个面色冷厉的女人穿着绣了大朵牡丹的旗袍裙,狠狠的扼住她的脖颈,她的笑容在暗夜里呈现绝美的冷艳,冰冷的眼神扫过她的面庞似可以将她流下的热泪瞬时间冻结成冰。她倔强的闷哼不肯开口求饶,可是米雅却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包裹,她颤抖的接过去看,居然是一个未成形的孩子的尸体,明月惊觉的做起,凄厉的喊叫,双手在空中不断的乱抓,咳嗽停不下来,长长的黑发凌乱散布。
“小姐。”兰珠听到她凄厉的叫声,慌乱的跑了进来,身上胡乱的披了件衣裳。
“出去!”明月心生恐惧,不想要任何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哪怕是她最近亲的丫头。
“小姐……”兰珠看着主子苍白的脸,大冬天的冷汗却湿了衣襟,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出去啊!”明月大声的呵斥她,仿佛这样才能够给自己壮胆,才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兰珠悻悻然的掀了帘子出去,为她轻轻关好了房门。丞昱一直没有来,想是还在前头守灵,明月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忍不住低低的啜泣,米雅并不是她恐惧的根源,她的心结,其实就是那个孩子。
雨已经停了下来,有积水从屋瓦的缝隙一滴一滴的低落下来,叩响在石面上,敲击在她的心底。
空气中隐隐的散发着尸体的腐臭味,不知道是她的心在作祟,还是真的就是这样。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干裂的嘴唇,觉得有些渴了,于是披衣下床,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一杯茶水。她坐在椅子上,手指拂过绣着牡丹暗花的桌布,心里的火气忽然就高高的窜起,劈手一拽将那牡丹桌布揪起来抛在地上,眼睛扫过去,又不甘心似的,用力的踩在脚下碾了。只把它当做了那个女人泄愤。直到好一些了才又站起来,推开菱格花窗。
窗外一阵寒风应声灌进屋内,明月起了一个激灵,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感受着里面正在成长的小生命。
好在,秦紫鸢那次的药药性并不强烈,她居然又怀了孩子。她是如此的小心翼翼,虽然在这个家中,她几乎除掉了所有碍眼的人,然而,这个孩子的生长却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让她感觉到兴奋和激动。
她原本希望自己借由这个机会忘记之前的丧子之痛,现在才明白那是一个多么幼稚的想法。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悲从心生。原来以为秦紫鸢的存在是不断提醒她失去孩子的因素,可是却没发现,心魔就在她的内心深处,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总会惊醒,侧耳细听,仿佛可以听到那个未成形的孩子亘久不觉的哀嚎,那个声音灌入了这深宅大院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显示在她梦里的,便是孩子那甜腥如血的微笑。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荒芜了。
沈家的老太太是第一个觉察到这件事的人,同秦紫鸢的那一次见面,她不知道同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看她的目光日复一日,不再慈爱,那种透着审视的眼光,让她觉得害怕和心寒。丞昱要外出做生意,她便害怕起来,央求他带她一起去。可是沈家没有这样的规矩。没有女人可以像老太太一样插手沈家的财务。
可是,为什么不行呢?
明月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的爱永远没有金钱来的可靠。如果沈家的当家人是她……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这是一个赌局,孩子只是她失去的第一个筹码,她像是一个没有了退路的赌徒,必须就这么一路豪赌下去,才能够保持自己在沈家的地位不受威胁。
想要杀死一个老人,其实有很多办法,最简单的莫过于,用相克的食材做成补汤熬好了,每日送给她喝。
老人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这是衰老必经的阶段。
终于还是被那个老狐狸觉察到了不对,只是为时已晚。她抓住她的袖口,问的居然是关于秦紫鸢的孩子。
一个被尘封多年的秘密一朝解开也带着血淋淋的光,尘土在风中四散,散发出刺鼻的气息,时光穿越几年前,她从秦紫鸢的怀抱里抱走了那个孩子放在婉盈的身边。
吸着福寿膏的婉盈看都不看一眼:“哪里来的野种,也要我养,一个婊。子生的,是不是丞文的还在两可呢!”
婉盈的态度非常的坚决,孩子高烧的夜晚,整夜整夜的哭,她去看婉盈的时候,正看到她的手掐着孩子细小的脖颈,手上带着的是她送她的镂空雕刻的鸳鸯银甲套。
婉盈见来人是她,一点也不避讳,长指甲划过孩子娇嫩的肌肤,立刻流出鲜红的血迹,孩子的哭声更响了,婉盈顺手将小被子蒙在孩子的脸上。
“烦死了。”婉盈躺回床上又抽了一口福寿膏:“给我弄来这么个玩意儿,养大了又怎么样,再卖到堂子里去?”
明月便也把这话当做笑话,跟着笑。
她聪明的知道自己在这座宅院里必须找到自己的同盟,而在男人的身上失意的婉盈则是绝好的人选。
“反正那也不是我的孩子。”明月笑了笑,对荣光了一辈子,如今只能躺在床上的,垂死的沈家老妇人幽幽的笑:“我只是没有
拦着她去做罢了。”
“你……明月……你……你好啊……”老人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又被她按倒。
“你不好吗?”明月蹲下身子,在老夫人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我和丞昱早有婚约,可是你却为了生意让他迎娶那个北方的女人。她是后来的,凭什么要我做妾?还有,我家道中落,为了狱中的哥哥我在大雨里跪着求你,你对我有过一丝同情吗?我凭什么保护你的孙女?”
“明月……你……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沈老夫人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她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只魔鬼。
“既然如此,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明月狠了狠心,笑着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秦紫鸢害死的,而是……你的孙子,丞昱才是杀人凶手……”
☆、如果那样
她死去的那一晚,很多人都听到了老太太凄厉的叫喊声。她的声音那样的洪亮,划破了沈宅的上空安静的夜,连明月也吃了一惊经,退到了好远的地方,身体还在不断的发动,她不明白,一个垂死的人是哪里来的力气,发出如困兽一般的嚎叫,瞬时间可以撕裂人的五脏六腑。
丞昱第一个跑了进来,见状立刻上去扶住她的肩膀:“怎么啦?”
这样温柔的安慰,让明月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抓住丞昱的一脚,哭的像个泪人,那泪一半是装出来的,一半则是真心的感到恐惧。
“好可怕,老太太她……她突然就叫了一声,然后,然后就……”丞昱俯下身子拥她入怀,她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闷声的哭着。
“别怕,别怕。”丞昱不断的拍着她的肩背,帮她压惊,最后把她抱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就这样,沈家的老太太辉煌的一生就在明月一句恶毒的诅咒中悄然解释了。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老太太死的真是时候,丞文在北地无法脱身,丞昱对她是全心全意的信任,而婉盈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废人。只是异常顺利的明月,最开始却不得不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她夜夜从梦中惊醒,每一次梦到的都是不同的脸孔,丞昱不耐烦了,终于叫人锁了老太太生前住的那间园子。
灵堂在家中摆设,金丝楠木的棺椁日日在眼前出现,有丞昱在侧,明月总算了却了心中的不安,她知道自己等到了苦尽甘来的时刻,与此同时,她心中的信念也就更加笃定了一分。
她本就已经在老太太病重的时候参与到了沈家的生意,几乎是与丞昱同时知道了沈家在做军火生意的事。守灵的日子,她脑筋却动得飞快。
南方的大帅是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却常常露出嗜血的表情。明月知道要想把真正的掌握住沈家生意的命脉,就必须要同这个男人达成某种有效的默契。丞昱的想法却与她不同,他只希望守着眼前的这份家业就已足够,并不想更多的参与到军阀们的争斗中去。
怎么样才能说服丞昱改变他的想法,同时让南方的大帅对她另眼相看,明月聪明利用了米雅这个关键的人物。
她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米雅离开沈宅,后面跟着的那个小丫鬟敏儿就是她的人。必要的时候她只要发一个电报,就可以知道那个女人的动向,这就是为什么丞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的原因。
明月想到这里,抬脚将那块桌布踢到了一旁,她的唇角翘起,展开了一抹凛冽的笑意。听说这一次与她同来的就是北地的那个少帅呢。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能够让那个米雅都折服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如果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位“合伙人”,那么……
明月想到这里,立刻走到外面叫兰珠的名字。
兰珠刚才被她撵出去就没敢走远,只在外间的椅子上和衣而坐卧,见着主子叫她立刻走上前来:“主子……”
“去,快去给我取文房四宝。”明月裹着外衣催促。
她这样反复,兰珠心下生疑,又不敢直接去问,只好转身匆匆出去。
不一会儿重新回来,明月已经衣衫整齐,宽大的素衣裹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小腹那处还很平坦看不出任何怀孕的迹象。
“研磨。”明月拿起毛笔,展开信笺,吩咐兰珠。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下笔匆匆,蝇头小楷只写了一行而已。
晾干,折好,塞入牛皮纸做的信封。她对兰珠道:“今晚就将这个送到我哥哥那里,让他快马加鞭送至仙林的帅府上去。别让人看到,速去速回。”
主子如此严肃的神情也让兰珠的心头一紧,知道这是重要的事情。她抿唇点点头,将牛皮纸的信封揣入自个儿的怀中,转身就走。
等一下,明月叫住她,又匆匆回到房内,不一会儿手上拿了一个玉佩放在兰珠的手里:“把这个信物与那信封一起交给大帅,他就明白了。”
“是。”兰珠应了,赶紧出门,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
彼时的米雅抱着白猫同欧阳伊耀在夜色的掩饰下由偏门再次走入了沈家的大宅。
“福妈,谢谢你。”米雅站在门口处轻声的感谢着这位家中的老仆。
“二小姐,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应该的。”福妈含泪看着如今的二小姐,她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你在这里等着,福妈给你找些干净的衣服去换。”
米雅点点头,望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发呆。
“你们家居然还有人活着。”欧阳伊耀站在她的身后喃喃的说。
“是,家中大火的前一天,福妈在乡下的儿子病了,母亲特别放她的假,让她回家看看儿子。”米雅转身回到屋内找了一处高一些的地方坐下来又说:“只可惜她活了下来,却也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欧阳伊耀将柴房的门轻轻的掩上,他走到她的眼前将她一把拉起来,皱着眉头道:“这里又湿又冷,你怎么呆的下去。”
米雅笑了笑看着他将柴垛堆高,将福妈抱来的被子放在上面,又脱
了自己的长衫铺好了,再扶她坐上去。
“这样好多了。”她扬眉甜笑,是不轻易会表露的情绪。
昏黄的煤油灯下,欧阳伊耀看的都痴了。
“今晚只能在这里凑合一夜了。”米雅的手拂过他青灰色的长衫慢慢的说:“明日一早老夫人出殡,我们混迹在送葬的队伍中,出城应该不是问题。”
“你确定沈家的人已经盯上了我们?”欧阳伊耀并不觉得一个商人会对他造成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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