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傅氏在元宵节这天早上开始阵痛,中午就生了下来,是个女儿,苏家长孙女。
这个小家伙没出来,苏府一家和赶来的傅夫人、傅彩衣以及傅家大少奶奶谁都没用饭。林嬷嬷几个也都想着法子劝几位主子好歹用些饭时,她出来了。惹得林嬷嬷笑着称:“小小姐知道心疼人!”
文氏也是高兴得不得了,直说女儿好,娘的贴心小棉袄!苏闻笙更是先问的羽衣怎么样?知道妻子无碍,只是有些乏力后,直接让人架上屏风,他想看看女儿,跟妻子说说话。苏云筝也不落下,她可是管着厨房的,赶紧派人去准备些适合产妇的吃食。
苏家的举动落在傅家人的眼里,让为女儿没能再生个儿子有些失落的傅夫人错愕又欣慰,女儿好福气!傅彩衣很高兴自己又有了小外甥女。傅少奶奶自己去年刚得了女儿,居然想着以后要是把女儿嫁进苏家就好了!
等苏云筝再次得空去文家,她见识了不少戏剧场面,也开阔了自己的视野,更进一步了解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表嫂其实并不柔弱。
这天苏云筝刚从文家离开,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苏二小姐,我家主子请您在富春茶社一聚。”
接着,花落的声音又传来,“你家主子是哪位?”
“二小姐旧识。”
苏云筝也好奇究竟是谁找她,花落掀开车帘,问:“小姐,您见不见?”得,连话都懒得传,她就确定自己一定听见了?
苏云筝也不管她,直接回了句:“见。”
估计这人早就知道自己今天去了文家,专程在这里等自己呢!
下了马车,苏云筝随着那个小婢来到了茶社里一个雅间,一打开门,一股梅花香气扑鼻而来。
那人背对着门,听见声音才慢慢转开身来,道一句:“好久未见,别来无恙?”
“师傅?真的是你?”苏云筝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见到师傅,一下子乐坏了。她疾步走到桌边做了下来,仍是不可置信,“师傅怎么来了?”
“怎么又叫师傅?不是说好了以后叫我姐姐嘛?还是你嫌弃我,不肯叫我一声姐姐?”眼前的女子风采依旧,性格如初见,故作嗔怪却用着撒娇的口吻,别有一番风情。
苏云筝痴痴地笑,师傅还是这个性子,“姐姐,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性子,偏要曲解我。”
“到底我是比你大上好些岁数,老了,老了。”女子感叹的声音充满了哀愁。
如果是别人一定信以为真,苏云筝却不信。美女也怕年华老去,但是眼前这一位不会,她心境豁达,更是为美色所扰,怎会担忧这个?
原来此人正是教苏云筝古筝的师傅,流风。她已经二十几岁了,岁月却好似十分偏*她,没有在她脸上划过任何痕迹,仍然那样白璧无瑕,清丽脱俗,秀美无双!
“流风姐姐,你怎么上京里来了?”
“在朱州呆久了,呆出了麻烦,现在想换换地儿,所以顺道来看看你,也见见故人。”流风浅笑,眼中的笑意却达不到底,她最讨厌麻烦了。
故人?“姐姐已经见过他了?”苏云筝想到了那个人,只是看得出来姐姐的心情似乎没有多大的起伏,那个人的愿望又落了!看得出来,姐姐现在仍然孑然一身,不想被拘束。
“嗯,已经见过了。他跟我说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想起那个人,流风还是心情略微地荡漾了,这么多年,难得他还记得自己。
“我想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倒是可以去请他帮忙。有这么个好用的人,不用白不用!”流风朝着苏云筝笑道。
用他?苏云筝摇了摇头,别说自己没有遇到麻烦,就是遇到了也不敢劳驾他呀!况且利用的还是姐姐的面子,苏云筝做不出来,她不想自己白占了别人的便宜。
看到苏云筝摇头,流风恨铁不成钢一样地教训:“你个傻瓜,他说你不错又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这个人。将来万一遇到难办的事儿,听我的,去找他!”上京不是个好呆的地儿,她知道筝儿现在还未定亲,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有个靠山,总是好的。
苏云筝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只好点头,心意却不以为然。
流风叹了口气,拉着苏云筝的手说:“筝儿,我今天就要走了,以后再见不知又是何年何月!切记,保重,保重!”
纵使心中有万般的不舍,苏云筝也知道终须一别,“姐姐也要保重,别再见我都嫁人生了孩子了。”
“你倒不知羞。行了,到时候我直接给红包,做干娘!”流风就喜欢苏云筝在自己面前直爽说话的性格。
想了想,她把自己身上一块玉佩给了苏云筝,“这个是我一直佩戴的,算是我预定你第一个孩子的礼物,以后的我再补上。”说完,人就开门走出去。
不等苏云筝做出反应,人早就坐着马车离开了。真不喜欢离别,离别免不了忧伤。
回到马车上,看见苏云筝闷闷不乐,花落觉得吃着自己喜欢的坚果都没了味道。凑到苏云筝眼前,悄悄问:“小姐,你是不是舍不得流风姑娘啊?”她刚刚可是看见了,走出来的正是在朱州见过不少次的流风姑娘,那么漂亮的人!
甘草看着这缺心眼的花落姐姐将问题问得这样直白,连翻白眼的力气都快被气没了。
“没什么!”一直都知道花落口无遮拦,这样的性子要是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好?苏云筝被花落这么一问,完全冲没了离愁,只剩下对花落未来满满的担忧。看着同样垂着眉头也朝着花落的甘草,苏云筝默然了,这个傻丫头是人人都需要为她愁的!
当事人没有任何感觉,她以为得到的答案就是真的,又一下子恢复了味觉,继续咯嘣咯嘣地吃着坚果了。
、第四十六章撺掇
一段时间过后,观察到文晔还是坚持跟怀了孕的妻子同房的朱嬷嬷越发急躁了。她原本以为黄氏怀了孕,没法伺候文晔,要么会将自己的丫头给文晔,要么会抹开了面子跟自己提要了朱兰去伺候文晔。
谁知事与愿违,黄氏哪条路都没走,仍旧跟文晔住一个房,睡一张床。这下,她坐不住了,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跺上两脚,嘴里骂骂咧咧的:“那个黄氏还是个大家闺秀呢?悍妇,十足的悍妇!……”“可怜我的晔哥儿唉。竟然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进门!……”“哪个人家主母怀了孕还霸着丈夫不放的啊?啊?……”
坐在一边做着衣裳的朱兰听不下去了,“姑母,你小声点儿,别让奶奶给听见了!”她以后可是要在奶奶手下的,可不想因为没什么头脑的姑母给破坏了。想着俊朗的少爷,朱兰满脸羞红,幻想着自己将手里的衣服做好了,少爷会跟自己说些什么。
“奶奶,那个朱嬷嬷又在骂人了!”红桃想起刚刚路过那对姑侄门口听到的那些话就气愤不已,小姐可是姑爷正正经经娶过门的媳妇,哪由得了一个奶嬷嬷在这边撒野!亏得小姐脾气好,要是自己早就让人把她们叉出去了。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黄氏被文晔禁止拿针线,只好吩咐翠柳做起小衣服小鞋子,她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搭把手。听到红桃的怨念,回答的很风轻云淡。
她在等,等待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决不容许她们再来烦自己第二遍。
“桃红,奶奶自有打算,咱们等着便是。你且喝杯茶,消消气,犯不着跟那起子人较劲!”翠柳知道桃红性子急,奶奶就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没法平复,倒了杯茶给她。
黄氏嫣然一笑,翠柳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果然最知道自己的心思。
是夜,凉如水,冷若冰。
上京似乎也已经沉睡,只有有巡逻的士兵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差事。
苏府里灯几乎都熄灭了,聆筝阁内苏云筝一个人缩在床上,房里烧着碳,被子压的紧紧的,脚下还有汤婆子。其实并不冷,但是她就是感觉不够暖和,身上有些凉。
也或许并不是身体不暖和,而是心有些凉了。今天她听到了不是太好的消息,自然与她自身无关,却也有些感同身受。
无关痛痒的消息是,南信侯最近受皇上斥责,门庭比从前更为冷落了。恰逢其时,年逾四旬的寿王惊鸿一瞥,看见了有名的才女蒋欣儿,惊为天人。打听之下知道这位小姐是南信侯府的,立刻亲自登门提亲,欲纳为侧妃。
气质肖似林妹妹的蒋小姐,就此花落寿王府,谱写了一曲老牛吃嫩草的“佳曲”。
连受过她气的苏云珈都特意为了此事,主动登门与自己分享,大有一副她就知道蒋大才女嫁不好的气势。
相对于苏云珈的心中大快,一起前来的苏云琦反而有些为昔日的小姑落到这门亲事感到可惜。在她看来,蒋欣儿脾气虽说不是很好,却也是南信侯府活得最为潇洒的一个,至少她活得真实。谁能想到最终她竟然被南信侯府推给一个老男人!
苏云筝有些错愕,却又安慰苏云琦:“好在寿王年纪尚且算不得很老,想来蒋小姐过门若是留下子嗣,或者笼络住寿王的心,日子总归会好的!”
嘴里这样说着,苏云琦跟苏云筝都知道可能性不大,除非蒋欣儿的性子有大变化或是寿王就好这一口!
与苏云筝关系比较密切的是跟黄氏有关,那个朱兰如愿以偿当了文晔的通房。今天看到表嫂明显心情不佳,却还要笑语晏晏地招待自己,苏云筝心里都在抽动。
原本,黄氏都是算好了的,她派了几个自己的陪嫁去了朱嬷嬷的老家查探她家中状况,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愿意将她们姑侄两个带回去照看。能花银子解决的问题在她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不信朱嬷嬷除了逞口舌之快,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果然不负黄氏所望,一向不被黄氏看在眼里的蠢人朱嬷嬷在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没法让文晔主动要了自己的侄女儿时,竟然打起了文三夫人的主意。
那天,她查探到文晔不在家,黄氏又不大拘束她的自由,她偷偷地避开了黄氏派来监视她的人,自己一个人去找文三夫人。一进门还知道伏低做小,给行了礼,开口却是自称我。
文三夫人何许人也?身为三品命妇,文家实打实的三夫人,上京上流社会交际了不知道多少贵妇,会抵挡不住一个小小的朱嬷嬷?朱嬷嬷一开口,她就皱紧了眉头,朱嬷嬷从前也没有这般不知礼数,现在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朱嬷嬷知道三夫人不是黄氏,由不得她那么放肆,自然说话也要婉转些,先开口拍马屁:“夫人,您风姿依旧啊!瞧着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文三夫人本就不耐自己还要招待一个儿子原先的奶嬷嬷,虽然赞美自己的话她也*听,不过也要看从谁的嘴里冒出来。“行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也不看她,原本慵懒地靠着团簇牡丹迎枕的文三夫人将茶杯轻轻放到案上,只是刚好能发出清脆的声音,惹得朱嬷嬷心中一惊。
朱嬷嬷心中有些不确定怎么开口,却觉得自己是从文三夫人的角度想,又是为了文晔好,底气突然就又足了几分。
观察到文三夫人脸色稍霁,朱嬷嬷硬是挤出了几分眉开眼笑的样子,恭顺地说道:“夫人知道五少爷自小就是我照看大了的,一转眼五少爷就娶妻生子了,我真的是很高兴。”
她的这句话又成功膈应到了文三夫人,文三夫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这老贱货,晔儿可是自己跟老爷的儿子,她把自己还真当个东西了!
得罪了人的朱嬷嬷犹不自知,继续絮絮叨叨,什么当年的文晔怎么学爬,学走路,自己是怎么怎么照顾文晔的,文晔怎么玉雪聪明,又读书上进……将那些陈年旧事当成她的丰功伟绩搬了出来,意思是她劳苦功高,好一阵炫耀。
隐忍着怒气,文三夫人将自己心中的火气掩盖住,脸色上也看不住什么变化。在心里已经暗骂:这个老虔婆实在欺人太甚!若不是当初自己没有时间和心思照顾晔儿,后来又生下明儿分了自己的心,又怎会容许自己的儿子竟然跟身边的奶嬷嬷都比自己亲近?
回想当初等自己发现文晔跟她这个亲娘竟然那般生疏,文三夫人心中真的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都是眼前这个女人,都是她差点抢走了自己的儿子。要不是自己发觉不对,立刻派人去了她老家查了她的底又找了她爹娘,使她自请回乡,估计晔儿现在也不会跟自己这样亲近。
朱嬷嬷一顿诉说,演讲的当真是声情并茂,催人泪下。
当然也只是感动了她自己而已,此刻能够在内室伺候文三夫人的都是些老人,还是能了解一些内情的。对言语已经有些哽咽的朱嬷嬷实在无法产生共鸣,而是以一种嘲讽的目光打量着穿着富贵的朱嬷嬷。
忍了许久,听了许久,文三夫人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德诚家的,朱嬷嬷说了这么久,怕是有些口渴了,去给她倒杯水吧!”
德诚家的是个年轻的妇人,之前也是文氏的丫鬟,但是并不算很受重用。文三夫人自然不想身边足够体面的人去给一个下人倒茶递水,哪怕只是言语中说的白话也不行。
闻言,朱嬷嬷也不警惕,她根本没把文三夫人语中的不满当回事,还满心欢喜地应承:“还真有些渴了,夫人体恤我!”
文三夫人直接被噎着了,跟蠢人说话,费劲的绝不是她们。
而本没有倒茶打算的德诚家的,就更是有苦说不出。她都听出来夫人根本是想堵住朱嬷嬷的嘴,没想到她居然充耳不闻。在朱嬷嬷没有看见的角度,德诚家的朝着朱嬷嬷冷笑了几眼,心里不停地咒骂她,从外间拿来了一杯白开水。
刚刚讲的吐沫直飞的朱嬷嬷不管不顾,直接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在内室伺候的几个仆妇无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有的以前见过朱嬷嬷的,满心不可置信,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朱嬷嬷现在居然这般模样?
此刻的文三夫人已经强大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看到这样的场景到不怎么吃惊。
喝完水的朱嬷嬷仿佛又焕发生机,准备新一轮的讲演。
“朱嬷嬷有何话直说吧!不要兜圈子了!”实在厌烦朱嬷嬷废话一大推,文三夫人不得不再次提醒她进入正题。
深吸一口气,朱嬷嬷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开口:“夫人,我不想有的话被别人听见。”
惊疑朱嬷嬷到底要说什么,文三夫人只留了两个心腹在身边,把其余的几个都打发出去了。只单独跟自己,她还没那么大的面子,文三夫人暗道。
、第四十七章你方唱罢
看到屋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