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瞧见了没,对待这样的人就不能给她好脸子。咱们又不是斗不过她,何必要忍。”沛双乐得不行,便没见如玥一脸的忧色。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三个背着我不知道要坏了多少事儿。”如玥的语气,满是责怪也满是怜惜:“身在后宫,若是自己身边的人都不住,还指望我能保住命么?”
沛双垂下头,愧疚道:“不能怪芩儿姑姑,实际上她正是为了保护您才出此下策。就算是为了您犯险,她也不曾透露内情,我与乐喜儿竟是不知,姑姑会用这样的法子……”
“别说了,赶紧去慎刑司,把人救出来要紧。”如玥稍微能安心的,就是春贵人的位分并不很高也不如贵妃有权势,料想慎刑司那帮狗奴才着实不敢太放肆,现在只求芩儿不要犯傻才好。
主仆两人急匆匆的往出走,正迎上乐喜儿与沛双加紧脚步的往宫里来。四个人于永寿宫门外撞了个满怀,如玥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这是怎么能回来了?”
芩儿歉意的垂下头去,也觉得自己这次是失了分寸:“贵人恕罪,奴婢一时情急才马失前蹄。幸而喜塔腊大人将奴婢保全了下来,才不至于行差踏错,危机小主的安慰。”
“行了,既然回来了,进去再说。”如玥见芩儿安然无恙的回来,心也是感激镇宁的。只是脸上的颜色依然严肃,不想让芩儿她们出喜悦来。
第六十四章:一波又起
方才紧张的有些过度,这会子坐定如玥的汗珠子才不慌不忙的一颗一颗往外冒。丝绢被汗水沁湿,只隔了一会儿再触及面颊时,冷的醒神。内务府新送来的宫衣,领口与前襟新添了好些风毛,虽然皆是名贵的水貂毛制成,然而如玥心烦稍微一动,就刺得脸庞难受。
这百般的不适也只因为心神不定的缘故,关心则乱,当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内室里,沛双、芩儿、乐喜儿跪倒在如玥面前,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沛双从未见过如玥这样生气,气到连她的话也听不进去,心里内疚难受。这个时候,她当真不明白,为何小姐还要坚持随时会颠覆自己的善念。
这些年来,她从没忤逆过小姐的心意,从来都是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只是这一次,也唯有这一。
好半晌,如玥才开了口:“我原以为,芩儿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但凡有事,总比别人得透彻一些。有你带着沛双、乐喜儿她们,总归不会出错。可没想到最让人安心不下的,却是你。”
芩儿稍微抬头,却没有如玥的表情。“小主教训得对,这次的事,是芩儿莽撞了。”她何尝不知道,冒死去接近翠点,也未必就能打落莹嫔的胎。
甚至没有想好,究竟是苦肉计向莹嫔好投诚,又或者直接利用翠点借刀杀人更为稳妥,就急着去做这件事。怎么能让人安心?
好像是鬼蒙了眼一样,芩儿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这样急功近利。
“我的确不想莹嫔诞育皇嗣,不希望她的地位更加稳固,更不愿意自己以后的路艰险难行,荆棘满布。这些话不用我宣之于口,你们也明白我的心思。可你们只觉得我是在为她着想么?”如玥许是生气,说话难免带着一股子倨傲。
“你们是我身边的人,若是出事,我又会好过么?这样不管不顾的不要性命,当真是为我好么?”
“小姐,我们知道错了,您顾着自己的身子……”沛双喊着泪,与如玥对视。面上的自责与愧疚,得如玥心疼。
“我只嘱咐你们一句,那便是无论怎么都要先保全自己。”如玥知道她们的本意,也确实不忍心责怪。若不是真为自己忧困,又有谁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犯险?
三人齐刷刷的仰起头,与如玥对视:“奴婢奴才谨遵教诲,铭记于心。”
“都起来吧,冬天地气凉,跪坏了膝盖。”如玥的心因为宽容稍微释怀。
芩儿默默起身,脸色也缓和了些:“小主,只是方才喜塔腊大人出手相助,这才使得慎刑司的奴才们没有为难奴婢,您我们要不要谢谢他。”
“谢是必然要谢的,只是也不急在这一时。时辰也该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这一大早的当真是过得心惊肉跳。”如玥着透进窗棂的柔和阳光,惋惜道:“可惜了这样难得冬日暖阳,竟没有心思停下来。”
“奴婢,这就去备肩舆,陪着小主您边走边。”沛双见如玥的心情有所好转,喜滋滋道。
来到储秀宫的时候,皇后正与贵妃、诚妃、春贵人叙话。
如玥只睨了春贵人一眼,便知她并未将早晨的事告知皇后。毕竟方才打永寿宫出来,还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再,衣裳也换了妆容也补了,到底是一副妩媚可人的样子。
吓唬人的这一套谁不会呢,可是这个春贵人未免也掩饰的太好了。
如玥更加肯定,春贵人必然向贵妃投诚了,就凭她的心性,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好功夫。身后有人指点,她不过就是悉数照做罢了。
芩儿冲撞春贵人,这事说起来,不过是如玥管教不严之过,连春贵人也难逃针对蓄意之嫌,且如今人都已经回来了,想要闹大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这也必然是贵妃舍弃不予追究的直接原因吧!
“如贵人今儿是不是来的晚了些?”贵妃佯装说笑,眼却有挑衅的意味。“臣妾迟来,只因亲手准备了些点心敬奉于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明明是贵妃问话,如玥向皇后回了话。眼神只轻微的瞥过贵妃的面庞,甚至未做须臾停留。
“你有心了。”皇后过芩儿与沛双手敬奉的点心,满意笑道:“自打本宫病愈,胃口也大好起来。可惜御膳房的那些糕点,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样,着竟不如如贵人做的精巧。本宫着就很喜欢,如玥你有心了。”
春贵人别过脸去,轻蔑一笑,转回头时,笑容里多了几分隐忍滋味:“如玥妹妹向来心思精巧,这也难怪早先莹嫔娘娘单单挑了她,研习什么推拿之术。这会儿,想来妹妹手上的功夫已经不错了吧?”
无端的提起这一茬,明显是春贵人想要令如玥难。旁人的奚落倒也不算什么,若是连自己都不能坦然面对,只怕会更令人瞧不起。
如玥玩味一笑,与春贵人目光相对,语调多有自谦之意:“如玥愚笨,到底是不堪用的。不然莹嫔娘娘也不会嫌恶了臣妾。”
“倒也是呢。”贵妃掩住口笑道:“莹嫔的龙裔,转眼近六个月了。虽说并非头一次成孕,身子也异常金贵。身边伺候的人更得精细才行。”
“有劳贵妃记挂。”莹嫔闻声而来,正停在贵妃身前。高高隆起的腹部,惹来在场数人的侧目。芩儿一个激灵,竟发觉跟在莹嫔身后的竟然是慎刑司服役的翠点。心庆幸今日一早的计策并没有施行,否则这会儿必然牵累了自家小主。
“沁莹怎么也来了。你身子才好一点,皇上不是有恩旨免去你的晨昏定省么?”皇后关询道。莹嫔上前一步,轻柔的向皇后施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袭儿,去扶莹嫔起身。”皇后和颜悦色,淡淡的笑着。翠点上前一步,柔声道:“不劳皇后娘娘身边的袭儿姑姑动手。”说着话,眼尾扫了如玥一眼。
如玥知道,翠点不过是意欲泄愤吧。毕竟是受了自己的牵累,翠点被关进慎刑司服役也足有五月。
沛双着不自觉心怨恼,想起翠点当日在承乾宫欺辱自家小主,而自己却没有跟着挡着,就觉得心头不是滋味。只是碍于当着众位主子的面,也不好发作,回头正对上芩儿镇定的目光,沛双的双拳又攥得更紧了些。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莹嫔还没坐稳,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宫婢就闯了进来,像是受了惊,没好气的乱嚷乱叫。
“住口,皇上娘娘面前岂容你污言秽语。德宝呢?怎么也不拦着点。”袭儿虎着脸斥责道:“这是哪个宫里的婢女竟然这么没规矩。”
莹嫔仔细一,竟然是自己宫里的紫水。“紫水,你不好好在宫里当差,一大早的跑到皇后娘娘的储秀宫乱嚷嚷什么?”
这倒是有趣了,如玥隐了笑意,只不语。不知这承乾宫,今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是莹嫔宫里的紫水?”皇后喃喃道:“这样大呼小叫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只管说就好,当心惊了你家小主。”
“是呀,说吧!”贵妃皮笑肉不笑,眼皮垂下遮住流转的眸光。
紫水畏畏缩缩的跪倒在众妃嫔央,抬眼睨了莹嫔一眼。有听皇后娘娘与贵妃催促道,怯生生垂下头去:“紫娟她溺毙在承乾宫的鱼池里了,早晨瞧见的时候,人都冻在冰面下……”
“什么?”莹嫔蹭的站了起身:“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溺毙在鱼池里说死就死了?”“说什么呢你这是。”贵妃作势啐道:“一道早起的,莹嫔你还有着身孕,什么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气。”
莹嫔满心的嫌恶:“此事发生在承乾宫,还请皇后娘娘容臣妾细细查问,再来回禀。”“不必。”皇后拦下莹嫔,吩咐身边的袭儿道:“你带人过去瞧瞧,处理好了再来知会本宫。”
待袭儿退下,皇后才轻描淡写对莹嫔道:“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只管先处理了也就是了。你身子贵重,哪里能让这样的事儿冲撞了自己。还是留在本宫这里说说话,等奴才们办妥了再回宫不迟。”
“谢皇后娘娘垂爱。”莹嫔兴味而笑,缓缓坐下了身子。怎么她也不似当真是着急此事的样子,如玥又了皇后,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对来。
但凡事经不住细心推敲,如玥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串联在一起来想,又觉得好似有什么启发。贵妃设计,让简嫔残害莹嫔的龙胎,再把干系推到自己身上。
哪知道莹嫔吉人自有天相,而自己又摆了简嫔一道。
如今简嫔打入冷宫再也不能为乱了,事情也总算是了解了,却又怎么知道这个时候承乾宫会突然溺毙了宫嫔。
这人还是在水下面发觉的,已经结成了冰。
想到这里,如玥不自觉的翘起了唇角,若非是莹嫔的主意,谁敢明目张胆的去她宫里杀人,当真是不怕被皇上发现,也打发了去冷宫么?
可是好端端的,这莹嫔为何要杀一个宫婢,孕不避讳冲撞了自己。
也就是说,必然是这紫娟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
遇皇后目光相遇时,如玥不难发觉皇后眼的沉稳。可见,她心也是有数的。
第六十五章:口舌
袭儿去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贵妃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不住的拨弄着手上的一枚翡翠戒指。莹嫔倒还算镇定,目光也显得惬意坦然,丝毫没有半点焦虑与忧心。
皇后得明白,只问如玥道:“适才听了紫水的话,倒让本宫想起前不久永寿宫也殁了个小宫婢,叫什么来着?”
“回娘娘的话,叫紫菱。”如玥答话的时候,眼尾情不自禁的抡起一道精光,迅速的划过贵妃与莹嫔的面庞。最终停至皇后微微有些红润的面庞上:“是小厨房打下手的粗使宫婢,劳皇后娘娘记挂着,是她的福气。”
“可不是么,奴婢就是奴婢,没有了也就没有。此等小事,又何须皇后娘娘操心。”贵妃顺着如玥的话来说,不过是想借故脱身:“臣妾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还有好些事儿要张罗呢,就不陪皇后说话了。”
“唔,也好,你且去吧!”皇后摆了摆手,示意贵妃跪安,继续问如玥道:“后宫诸事不顺,本宫有心做场法事以安人心,如贵人可觉得此时可妥当。”
莹嫔觉得有些奇怪,向来是妃嫔有事请皇后的主意,怎么这会子反倒是皇后问起了如贵人的主意?
“娘娘是后宫之主,为后宫凭添祥和之气也是分内之事。如贵人会有什么异议?”莹嫔似随意,可所言分明是指责如玥有僭越之心。“怎么就连什么时日也要问过如贵人的意见?”
“莹嫔娘娘有所不知,日前皇后娘娘让臣妾亲手抄写缝制了经幡。定是娘娘怕臣妾粗手粗脚,耽误了吉日,才有此一问。”说真的,如玥明白这是皇后在试探莹嫔给她。
经过种种往事,莹嫔早已不再甘心手皇后的驱使与摆布了,由此等小事即可出。
必然,这也是皇后再给如玥提醒,万万不可草率轻信了莹嫔。
如玥忽然觉得后宫就如同湖面,只要有清风掠过,大家同在一个平面,必然泛起波光粼粼。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众人,恐怕就连方才春贵人大闹永寿宫,皇后也心有数。
“春贵人怎么不说话?”皇后瞧着春贵人一直闷着头,不似往常话多,反而奇怪。
“臣妾不过是在想,谁敢这么大的胆子,动莹嫔娘娘宫里的婢女。且还是在娘娘如此金贵之时。”春贵人的目光,来来回回的打量着莹嫔高高隆起的腹部,似能穿宫衣一般,十分之渴望的到腹的龙裔是男是女。
“难为春贵人这样担忧本宫宫里的事。”莹嫔故意直了直腰背,翠点紧忙伸手来揉:“娘娘腰酸了吧?让奴婢仔细给您揉揉,解解酸乏也是好的。”
莹嫔淡然的“嗯”了一声,才对春贵人道:“你怎么就知道那个宫婢是遭人害了,说不定是天黑路滑,她自己掉下水也未知可否呢。何况冬夜殿门房门都掩的紧,听不见呼救也是常有的事。”
“自然,莹嫔娘娘说的在理。”如玥也接茬道:“更何况,保不齐是池水太冷,人掉下去已经给这钻心的凉意冻晕了,连呼救也不能了。一夜的功夫,人不就冻在了冰底下么,正好也是跟着严冬有干系。”
皇后阖眼,微叹一声:“总归是这人死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不伤及莹嫔的胎,也就是功德圆满了。”
莹嫔高高昂起头,双手托住腹部:“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不过臣妾相信,这龙裔是皇上的血脉,区区一介宫婢,必然伤不了她分毫。再者说,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身边的袭儿姑姑办事利索,自然是最能体谅皇后娘娘的心意。娘娘又何必劳神呢,不值当。”
如玥怔怔的着莹嫔的腹部出神,那里有个鲜活的小生命,是她的夫君与莹嫔的骨血。心里说不出的羡慕,何时才能轮到自己有这样的好福气。
纵然成为众矢之的,纵然引来六宫妃嫔侧目,可那个孩子,到底是切切实实的躺在自己腹。
拼尽全力,也要护住她平安。
如玥走神,莹嫔的心思却细腻。“方才春贵人说什么?紫娟是被人推了下水的,这话听着蹊跷,本宫不明白,你又是何以得知的?”
莹嫔的双眉轻轻挑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这样天真无邪的面庞,却偏说去无比恶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