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宸轩连忙后退一步避开她:“花儿,本王身上太髒,别弄髒了红罗给你缝制的衣物。”
“王爷真是说笑,衣物髒了还能洗干淨不是。”红罗笑盈盈地将怀里的女人送进他怀里,“王爷好好想想该怎麽奖赏恋蝶吧,她可是又在治水一事上出了好主意。”
越宸轩白瞳微闪,低头凝视怀里的可爱女人:“花儿,你想要什麽,本王都能为你做到。”
“石凋,你让夏天放去离这最近的临县折冲府调集一支两千人的军队过来。”花恋蝶想了想,不客气地吩咐道,“要赶在雨月来临前弄好大体工程,就必须得让兵士来修筑。”
“为何要兵士来修筑?”越宸轩不解道。
“石凋忘了征战虞国时,那些兵士为百姓做的事了?”花恋蝶白他一眼,“兵士纪律严明,违令是从,身手力道比普通百姓要强,用起来更顺手省心。再说,养兵千日,不就为了用兵一时吗?”如果从一开始就使用兵士的话,这南屏山最多花上五年时间就能开通。
“可是到折冲府调集军队,必须得皇上手谕才行。”他为难地建议,“不如让豫城城主将护城兵调集过来。”
“不行,那至少得等个四五天,而且护城兵不如折冲府的府兵有战斗力。”她笑着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龙头金牌递给越宸轩,“要不你拿着皇上的龙符去调集。”
越宸轩接过金牌,一眼看见两颗血红的龙眼。没有错,这正是皇上专属的可调遣越国境内所有军队的龙符,只是为何会在花儿手里?
“当初征战前夕,皇上曾交给我过,但是没机会用上,后来连着斧钺一起交还给了皇上。此次出发前,皇上又将它交给了我,言明若是碰上危急情况,可随意使用龙符调遣军队。”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花恋蝶慢慢解释道。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临走前帝王龙凑到她耳边软语的款款柔情,心神为之微微一荡。
能将拥有至高权利的龙符交给花儿,皇上是真的信了花儿,铁了心要嫁她的吧?越宸轩握着龙符,一颗心终于完完全全地放了下来。
“本王这就去折冲府调集军队。”
“等等,还是先回去沐浴一番,换身衣服吧。”红罗和花恋蝶满头黑线,一起拖住了他。
就他那髒污不堪的乞丐模样,还好意思去折冲府调集军队,也不怕丢了他铁血武相王爷的身份。
花恋蝶和红罗一左一右地拽着他分开侍卫包围圈,往马车上走去。等两个男人进去后,她又退身站在辕驾上,冲不远处的侯景焕主仆三人招手扬声道:“侯景公子,本钦差失礼了,有事先回一步。你们麽,与越国民众同乐一番再回府也未尝不可。”说完,笑嘻嘻地鑽进了马车。
目送慢慢消失在兴奋人群中的马车,顾远舔舔唇,不可思议压低了嗓音,悄声道:“越帝竟会将龙符交给白发恶鬼,是嫌她的权势还不够大?军心、民心,她已尽数在握,本身又具有经天纬地之才,要想夺位易如反掌,越帝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身下的那张龙座换人?”
“据闻越帝是个温和敦厚有余,帝王英睿不足的少年。”顾彩的声音也压得极低。
侯景焕横了两个下属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蠢。”
呃,他们被主子鄙视了。
顾远和顾彩两兄妹瞬间耷拉下脑袋,不敢再言,生怕再被主子骂成“蠢货。”
时光飞逝,一晃已是二十天过去,南屏峡道的陡峭坡壁又被大致休整了一番,进水口处凿上了数条刻度,用以评估入水量。汶江中已是架好杩槎,一个个六七米高的木头三角支架密密相连,用大卵石笼搁在上面压重。迎水面钉长木条,前铺竹席,形成浑然一体又彼此相联的挡水平面。一艘艘小船载着身背大筐的剽悍兵士划游到杩槎边,在挡水面处自下而上,连着竹筐层层抛入掺有卵石的粘土。
幸而此时的汶江处在枯水期到平水期间,水流量不大,流速也不迅勐,否则想要在短期内充填出两个大型堰坝不亚于是痴人说梦。
花恋蝶从船上下来,又回首遥望江中,一上一下两个堰坝已经初具雏形。只要继续这样不停歇地重眩涮罟ば颍怀鍪眨炙吆头缮逞弑慊岢鱿衷诮校⒒泳薮蟮淖饔谩
江中,石凋和三个令史负责指挥兵士修筑飞沙堰,夏天放和吴越并另两名令史负责指挥兵士修筑分水堰。汪涵清和乔治鬱则坐在小船上,一边磋商细节问题,一边察看两个堰坝的修筑进程。两千名兵士汗流浃背地在岸上与江中来回奔波,很多青壮年百姓自动自发地挖来卵石粘土堆积在固定地点以备充填,还有些老人孩童为兵士们递水送果送蛋,人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很有些热度,却怎麽也敌不过江岸江内的人们修筑堰坝的高涨热情。在这个施工现场中,兵不再是令人畏惧的土匪强盗,民不再是胆小懦弱的老鼠兔子,军爱民来民拥军,军民团结一家亲得到了充分体现。
“切,这才是最佳的军民关系嘛。”
摩挲着下巴,她不由回想起这批剽悍兵士刚来时,百姓脸上的畏惧和退却。二十天过去了,这关系······嘿嘿嘿嘿,笑眯眯地看着一个清秀白皙的姑娘为一个健壮黝黑的小伙子兵士递上一碗凉茶,浑然不觉自己眼中露出了猥琐。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九州异世,不是男尊,也不是女尊,而是能者居上。无论男女,都拥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没有性别尊卑的社会形态决定了其男女相处模式无限接近二十一世纪,而封建社会的性质又决定了其别具一格的嫁娶婚俗。
站在旁边的侯景焕点点头,附和道:“我行走四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融洽,令人欣羡的军民关系。此番跟随大人观摩汶县治水,真是大开眼界,受益良多。”
“你······是打算要走了麽?”花恋蝶斜睨他,随口问道。
“是啊。”他双臂环胸,视线从江心移向花恋蝶,长眼幽深黑亮,薄唇边的笑有着几分试探,几分道不清的暧昧深意,“在豫城汶县逗留了二十余日,也该换个地方了。”
“别这样看着我笑,天下本就无不散的宴席,我是万万不会留你的。”她掩唇吃吃娇笑。和侯景焕相处久了,发现这人虽然有些时候看不透,看不明,显得异常眩幽讯艿乃道此烁哐盼潞停馍钤抖赖剑对ú┖裰兀歉瞿训靡患奈奈渌拿滥凶印K衷诿涣颂噶蛋⒌诹蚓男乃迹还獠⒉挥跋焖杂判忝滥凶拥男郎汀J且韵啻γ还柑欤奖悴辉倬心啾舜松矸荩蕴讣涑3R浴拔摇崩醋猿屏恕
“喔?”侯景焕歪头略挑眉峰,嘴角的笑噙上一分玩世不恭,儒雅俊美的容姿突兀地染了抹勾人的邪肆,“大人对本公子不予挽留,是因为本公子的品貌太过粗陋,入不得大人的眼麽?”
“侯景公子的容姿品性均属上乘,我哪敢嫌弃?”她呵呵笑着,“公子乃天之骄子,当娶娇妻迎美妾,尽享豔福才对。而我却是个有夫之妇,又身负两个婚约,你我之间······呵呵,可能性太小。”
“若我不介意嫁给大人呢?”侯景焕缓缓笑道,黑亮的长眼幽深了许多。神色慎重,让人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侯景公子莫要说顽话逗弄我。”花恋蝶嬉笑着连连摆手。看侯景焕张口又要开言,脸上的表情忽而一整,抢在他的前面开口道,“侯景公子,不瞒你说,我的心早已被我的夫君们填得满满当当的,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进来了,此生我只打算守着他们过一辈子。”
侯景焕欲要张开的嘴倏地抿成一条直线,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黑亮的瞳眸似乎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真是奇怪,这些话我连自家夫君都没说过,却不知为何会轻易倾诉给你听?”她揉揉鼻子,含笑的灰眸澄透好似两颗水晶,清丽潋滟,“我和侯景公子前辈子指不定是极好的朋友,今生才会这般投缘。”
“······前辈子是极好的朋友?”侯景焕凝视着她轻声重眩嫔虾鋈宦冻鏊菩Ψ切Φ谋砬椋浇且缟⒊銮邋5男Γ懊淮恚矣氪笕饲氨沧佣ㄊ羌玫呐笥眩裆呕嵴獍阃对怠D苡行矣氪笕讼嘟欢嗵欤乙咽切穆庾恪!
“不知侯景公子打算何时起程?”花恋蝶话锋一转,闲闲问道。
“明日一早便走,去宜县看看汶江彙入湛江时的壮美景致。”侯景焕撩开被风吹到面颊上的鸦青鬓发,柔软的笑意溢满黑幽的长眼,澹澹道,“今早顾远和顾彩两兄妹便是被我留在行府里整理行囊去了。
“······我这人最不喜离别的愁绪,明日就不送你了。”花恋蝶默然两秒,伸手拽上他的袖袍,抬脚往汶县大街的方向行去,“今日我的工程巡查已经结束,不如乘此刻天光正盛,你我一道去县城逛逛,看看可还有什麽物什需要购买的?”
“大人付账?”黑亮的长眼闪出几分狡猾,侯景焕转头笑睇她。
“这个麽······”花恋蝶眨眨眼,无辜道,“我以为我是陪侯景公子逛街的。”
“呃······”他双手摊开,慢吞吞地解释道,“大人,出门在外,钱财盖由两个下属打理,我身上空无半分银钱。”
花恋蝶闻言无赖地笑了,“我今日例行巡查治水工程,也没带银钱──”她顿住,嘿嘿两声怪笑,“我们赊账吧。”
“别人会赊给你?”侯景焕笑着奚落道。
“当然会,目前汶县除了钦差大人,还有哪个女人是白发童颜?”她拍上胸脯,“再说身为堂堂钦差大人怎会欠人钱财?侯景公子看上什麽尽管拿。”反正最后结账的是石凋,目前他俩还未正式成亲,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暂时不予考虑。
“多谢大人慷慨,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侯景焕也不跟她客气,言谢后忽似想到什麽,前行的脚步突然慢下来,笑意也变得有些古怪,“大人,若是有朝一日我向你赊了账,你可会要我一文不少地还回?”
“那是当然。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何况我们只是朋友。不仅要一文不少地还账,最好还要加点利息才不枉彼此朋友一场。”花恋蝶回答得毫不犹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往他肩上捶下一拳,狠笑道,“本大人的原则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还回来。不过──”她语气一顿,笑微微地看着面色有一分黯然苦涩的男人,徐徐接口道,“此原则对女人和丑男人不打半点折扣,对侯景公子这样的美男子麽,呵呵,我就吃个亏,账和利息只收一半好了。”
侯景焕的长眼亮了两分,连忙拱手对她行礼道,“那我就先谢过大人的怜惜了。”
“哈哈,怜惜?说得好,怜惜美男子是姐最优良的品质啊!”花恋蝶插腰怪异地大笑两声,飞扬的眉眼中充满了猥琐的得意,看得侯景焕心里咯!一跳。
这天恰巧是汶县的赶集日,县城外的许多百姓或是赶着牛车驴车,或是挎篮背筐徒步行来,使得平素便颇为热闹的县城更是人来人往。在一条名唤宽巷子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一部分摊主是专程在各个县城赶集日里贩卖货物的游动小贩,一部分摊主是为补贴家用来卖药材、家禽、米粮、瓜果、吃食等物类的普通百姓。
此时已过未时两刻,虽有家远的百姓早早打道回家了,然而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处处充斥了讨价还价,揽客招呼之声。
“想不到越国一处偏远县城,竟也颇具繁华之象。”侯景焕看着街边的喧闹,澹澹感慨道。
花恋蝶抿唇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有荣与焉的得意:“越国当今圣上年纪虽轻,却是个有道明君,相信假以时日,这偏远县城会更加繁华。”
“越国当今圣上?”侯景焕玩味重眩凰癯ぱ墼旧霞阜趾闷婧吞骄浚按笕酥哉媸怯腥ぃ源始溽萑裟阌胛乙话愣挤窃焦怂频模俊
呃,这个儒雅英俊的男人很敏锐啊!
花恋蝶撇撇嘴,弯了弯灰眸,故作神秘道:“侯景公子猜得没错,我原本不是越国人。”
“喔?这可奇了!”侯景焕诧异地问道,“那大人原本是哪国人?”
“这个麽,我──”她张口刚要作答,突然看见街道接壤天边的尽头处密密麻麻围了许多人,情形很有几分异样。话锋不由突地一转,伸手指向数百米开外的前方,“侯景公子,那里出了何事?”
侯景焕一愣,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看去,黑玉长眼微眯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
“莫不是有小贩拿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在卖?”花恋蝶眼睛一亮,步履迅捷起来,“侯景公子,不如我们也去看看。指不定会碰上什麽罕见的好东西,正好可以买下。”
“也好。”侯景焕轻笑赞同,眼角余光从无意抓在自己右小臂上的粉玉纤手上一掠而过,步履也跟着迅捷起来。
随着距离的缩减,花恋蝶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脸上的兴奋好奇被沮丧取代,晶亮的灰眸也变得颓然晦暗。
一匹布着点点霉斑的灰色麻布在街中临时围了一圈五尺来高,一丈见方的布牆。布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男男女女,没有小孩,多为成年人。人人都紧紧地盯着麻布牆,脸上有着焦急和担忧。
从旁人的嘴里得知,县郊一户住在山里的夫妻今日来集市卖野味,怀有身孕的夫君原本离生产之期尚有两月,可谁料肚子竟会在大街上突然发作,提前早产。这街边除了摆摊的小贩,便是开铺的小商,根本没法提供生产的处所。幸而旁边便是个布店,老板仁义,拿出一匹存了好几年的发霉麻布,又拿来几根竹竿,在几个好心的路人的帮助下迅速撑起一圈布牆。更幸运的是有个稳生公也恰在此时出门购买东西,见此境况,便义不容辞地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长松,你痛就喊出来!千万别憋着!”人群里传出一个女人焦急心痛的声音,带着清晰可辨的哽咽。
透过人群缝隙,隐约可见有个身着蓝色布衣的女人在布牆外走来走去,而布牆里面则不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温和的鼓励声,显然是为正在里面生产的男人打气。
他爷爷的,还以为是在卖啥稀罕货色,原来是个住大山里头的狗熊男人生崽子,这有啥看头!
花恋蝶收回视线,无精打采地拖着侯景焕准备离开:“侯景公子,我们去前面转转,看能不能买到好东西?”
话音刚落,布牆里面遽然传来男人嘶哑变调的痛吼,接着是中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