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狠心再狠心,咬牙再咬牙,在油锅中煎啊煎啊,熬啊熬啊,企盼著光明穿透
黑暗的那一刻。
门主这哪儿是养了只白发宠物?纯粹就是养了只白发恶鬼!以折磨他们身心,消磨他们意志为平生乐趣的白发恶鬼!对这只恶鬼,他们打从心眼里佩服,也打从心眼里害怕。如今终於守得云开见日
出,又怎能不群情兴奋、欢欣鼓舞?
凳子敲起来,锅盖碰起来,巴掌拍起来,红绸舞起来。一个个奉行流血不流泪的硬男刚女们眼眶中都闪耀著可疑的晶莹,使出了浑身解数,生怕欢送的声音不够热烈,情意不够真挚,导致那艘逐渐
远行的商船突然想不开地掉过头,再次回到锦螭岛。
花恋蝶立在船尾,双手闲适地环抱於胸,眯眼遥望舞动成蛇一般妖娆的红绸,面露得意,慨叹道:“姐的人缘真不是一般的好,瞧瞧,这送行的架势多热情。”
立在她身边的红罗和锦螭听得嘴角一抽,额际滑落几根黑线。
“就不知宠蝶现在若是掉头回岛,他们还能否这般热情?”锦螭出手将她揽进怀中,轻揉发顶,眉眼中的冰寒在融融暖日中尽数褪去。微勾噙笑的薄唇已恢复了昔日的红润水泽,魅惑十足。他的宠
蝶不但身怀经天纬地之才,脑子里还有著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每每看到那些下属眼噙热泪的复杂表情,他总会掠过一股发笑的冲动。活著,原来也可这般随性有趣。一想到巡查商铺将与她分开月
余,便是止不住地不舍。可他的宠蝶儿辛苦了近百天,眼下只想著在依君馆的家中好好休养偷懒等他回来。而他,也是舍不得再让她跟著东奔西跑地辛苦了。
花恋蝶猫儿般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感受著月华锦缎下舒适的弹性厚实,唇角翘得老高:“估计那架势会更热情,个别情绪特激动的指不定还会跳芦苇荡,绕锦螭岛畅游十圈欢庆。”上千人啊,她真
是玩了一场大手笔的游戏。不敢说个个都能和007媲美,荣登个高级特种兵还是可以的。嗯,虽然确实累了点,但既愉悦了身心,又为社会创造了人才,很有成就感和奉献感,不错不错。
“该是激动得都想伸脚将你踹进水里喂鱼。”红罗笑著接口,温润似玉的桃花黑眸中蹁跹出层层叠叠的风流媚丽,像是桃英缤纷,洒落漫天靡豔。若不是这趟历时三个月的锦螭岛之行,他还真不知
恋蝶的性格会恶劣至斯,说是人神共愤,天怒人怨都不为过。好好训练也就罢了,苦点累点相信那些螭门人也不是不能顶住,偏偏她总爱将人戏耍得灰头土脸,在一颗颗心上戳了又戳。要他说,螭门人
最大的收获不是本领增强了多少,而是一个个都炼就了堪比城墙的脸皮,真正达到了宠辱不惊的境界。
“呵呵,那是姐的荣幸。”花恋蝶痞赖一笑,半仰起头,任由暖阳斜射在颊上,鼻中轻哼,“端看他们有没有踹姐的本事了。”
阳光为粉玉雕琢的颊铺上一层淡淡的金,黑灰色的浓密长睫变成了金褐色的小扇子,半眯的烟灰眸子里跳跃著细细碎碎的金芒,那张清朗端正的脸显得温暖而明媚。
心里一动,红罗低下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落下轻吻,柔声问道:“恋蝶,我们什麽时候要一个孩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花恋蝶在开口的刹那一个不慎被口水呛到了,从喉管处发出的咳嗽声一时间连绵不绝,张开的灰眸被迫漾出雾蒙蒙的水气。
“不就是个孩子麽,有必要这般激动?”锦螭眉峰微抬,嗤笑一声,大手轻拍她的背脊,“还是说宠蝶厌恶孩子?”
“不咳咳喜欢咳咳很喜欢咳咳咳咳”看到红罗夫君瞬间黯淡的眼神,花恋蝶心脏抽痛。一边努力压抑咳嗽欲望,一边涨红了粉脸万分艰难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喜欢喜欢咳咳真的很喜欢咳咳咳咳
咳──”操他爷爷的,一不小心又呛到了,还悲催地咬到了舌头。
“真是个不省心的笨蛋东西。”锦螭讥讽的嘲笑中带著千般宠溺和爱怜,拍在她後背上的大掌越发温柔。
“我知道了知道了,恋蝶别再开口。”红罗也赶紧伸手拍抚上她急剧起伏的胸口,眉眼间的阴霾黯然被浓浓的心疼取代,“乖,别说话了,我知道你喜欢孩子。”
花恋蝶抓著锦螭搂在腰间的手臂,对著红罗猛力点头。最後终於在前後抚拍下,逐渐停止了咳嗽。眼睫上已是珠光点点的湿润,粉颊如盛开的玫瑰一般豔红,连淡色的唇也涂染上了浅浅的粉,模样
很是有些狼狈可怜。
“恋蝶,夫君愿为你生儿育女。”红罗含住因喘气而半张的粉唇吸吮,温润的声音充盈了媚骨的诱惑。
“好。”软腻的娇声从相贴的唇瓣间溢出,“不过红罗夫君的身体养上一年再怀孕更为合适。”
“夫君都听恋蝶的。”桃红薄唇在淡粉唇上柔情万千地辗转厮磨。
九州异世,不管男女,只要服下情果汤,便能孕育生子。一般来讲,妻主或夫主不负责生育,当然,也不排除出现个别特殊例子。譬如说──
红罗刚抬头移开唇,花恋蝶的下巴便被两根修长完美的象牙手指强横抬起,对上一双黑沈的清凌墨眼。
“宠蝶,待我这次巡查完所有商铺後,希望你能为我生下一只小蝴蝶。”醇冽清澈的声音缓缓流淌,像是来自高原雪山,甘美又冷寒。
花恋蝶眨眨眼,灰眸一弯,脸上娇腻的笑泛出几分狡黠,“不可能。”在钳住下巴的手指爬到脖颈上时,她又笑眯眯地补充道,“因为蝴蝶都是小虫子蜕变成的,所以我不可能一开始就为锦螭主人
生出只小蝴蝶。”
摩挲在秀美脖颈上的手指一顿,随即又继续游走。凝视她的清凌墨眼盛满温柔,冷寒的醇冽清澈声只余下浸润身心的甘美,“没关系,只要是宠蝶儿生的,不管是虫子还是蝴蝶,主人都一样喜欢。
”
“嗯,我也喜欢。”花恋蝶倚在锦螭怀中,拉著红罗的脂玉手指细细把玩,唇边的笑甜蜜满足。她不介意孕育子女,繁衍後代,也不排斥孩子。只是说到喜欢麽她刚才其实只说了一半,
她是真的很喜欢荼毒天真可爱,粉粉嫩嫩的孩子的。
花恋蝶之白发恶鬼
第108章 姐是游方郎中(一)
穿梭在人流如织的邺京大街上,花恋蝶有种从监牢里放出来的感觉。
触眼的不再是灰扑扑的螭门队员,粗壮挺拔的芦苇,雾气蒙蒙的岛洲。跃入眼帘的是鳞次栉比的作坊店铺、茶肆酒楼,那些挂在店外用於招揽顾客的各种旗幡在和醺的风中翻飞出俗世的亲切。
街上的男女老少都褪去了冬袄的臃肿与厚重,穿上了单薄的衣袍。他们有在铺子里选东西的,有上酒楼吃喝的,有在街边吆喝买卖的,有讨价还价的,有聚在茶肆听书高谈的,还有!袖对骂准备动武的马车、牛车、驴车不时从青石板上碾过,描画出一幅群生百态,各色各相的红尘画卷。
社会性果然是人最主要,最根本的属性,而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红尘俗人。拢袖漫步在温暖的阳光下,视线缓缓游移,心里极喜爱这份喧嚣的热闹。
虽然阔别依君馆有三月之久,但和馆里的那些倌子倌奴们却并未有什麽生分出现。在黄大虎和黄小妹的协助下,依君馆的生意和名气也没有半点下滑。唔,可以和锦螭商量看看,开个依君馆分店啥的也不错。一帮倌馆打手就雇佣水蜘蛛那夥人,既给他们找了个正当职业,又可以毫无愧疚地压榨劳力。
在依君馆中休整两天後,锦螭便带著一干螭门队员出门了。螭门以“青”为号的商铺不但遍布越国,在别的国家也开了不少。要巡查完所有的商铺分部,至少也需一个月左右。
想到锦螭临走前在她耳边的低语,微勾的淡唇扬得更高。
“宠蝶,主人会用最奢靡的生活将你娇养成一只最娇贵的蝴蝶。”这是那个男人咬著她耳朵的呢喃,一直醉到了她的心窝里。
收回送别月华身影急速远去的目光,转眸便看见了笑得温润溺爱的红罗夫君。徘徊心底的那份黯然失落霎时化成甜蜜的回味相思,她会待在依君馆和红罗夫君一起等她的锦螭主人归家的。
在现代,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交往了两个以上的情人之後,为了杜绝争风吃醋或是两头落空的恶性事件发生,一般都会选择竭力隐瞒并粉饰太平的虚伪,她这个俗女也不例外。她喜欢有魅力的男人,偶尔会同时为一个以上的男人动心,但她从不会让他们知晓对方的存在。当然,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饶她再思虑慎密,也发生过不幸碰头的事件,下场毫无例外都是船翻人走,两段感情同时拜拜。
入了九州异世,这里有著区别於现代的婚俗制度,无论男女都可以光明正大且天经地义地一个茶壶配上几个茶杯,她在欣喜中对这奇特的异世婚俗坦然接受。寻寻觅觅,兜兜转转之後,她爱上了红罗,又当著红罗的面爱上了锦螭。她曾以为就算不会重蹈覆辙,至少也会好一番伤筋动骨。然而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份感情竟然能同时和谐地围绕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带给她无与伦比的温馨与满足。
对这两个包容她深爱她的男人,她由初始的心动转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从未有过的感情。那感情像亲情却又凌驾亲情之上,像爱情却又比爱情更深沈。它从骨髓里繁衍而出,丝丝缕缕地缠绕她的骨血筋脉,铭刻进每一个细胞。因著这份感情,她能够自然地接受原本排斥的後庭欢好;因著这份感情,她可以抛弃滥情女人最後残余的一线矜持,淫荡地与两个男人同时做爱。
若是六个月前,她能对红罗放手;三个月前,她能对锦螭放手。现在,她却再也放不开手了。因为一旦离了他们,她的身体将自内而外鲜血淋漓,那种痛不欲生会直接摧毁她的意志,令她发狂疯魔。她不知是否是独自飘零异世的孤寂才导致了这种深沈感情的产生,她只知自己沈溺其中不愿自拔。为这份感情,她敢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敢与天地叫板对抗,哪怕变成恶鬼也在所不惜。
松开拢在袖中不自觉握起的拳头,她略略抬头,欣赏的目光扫过依在酒楼栏杆处高声吟哦的几个俊秀男人。灰眸逐渐眯起,看向大街延伸到湛蓝天际的模糊界线,笑容带上了梦幻般的甜蜜自嘲。
其实,她好像有些变了。好色依旧,却似乎不怎麽滥情了。但对每一份真挚的感情,则变得比饕餮还贪。
行到前方的十字路口,左转便是黄小妹新开的黄氏酒楼了吧?在红罗夫君的软榻上已经瘫睡了五日,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遂应了黄小妹的邀请,准备於今日亲临酒楼指点一二,毕竟酒楼生意的好坏与她的分红直接挂钩。虽说小家庭中有红罗和锦螭两大财力支撑,不愁吃穿,但她咋说也是个妻主,不能一点贡献都不做不是。
待锦螭回来,她就该按照约定为他孕育孩子了。而再过两三个月,她的红罗夫君也将为她孕育孩子。想象著夫妻两个大著肚子坐在一起交流育儿心得,旁边候著另一个神情紧张严肃的男人的诡异画面,她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且一笑就止不住声,招惹来数道奇怪的目光。
她浑不在意地在这些注目礼中边笑边行,脚步没有快上一步,也没有慢上一步。看吧,看吧,随便看吧,姐眼下的心情就是好得想笑,好得让人豔羡。
“狗娃!”伴著婴儿的啼哭,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街边发出,随即而来的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花恋蝶满脑子又诡异又好笑的温馨甜蜜画面瞬间被惊得无影无踪,呈现出短暂的空白。直到三秒过後,大脑才开始了重启运转。操他爷爷的,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衰人见不得姐高兴,残忍打断了姐对美好未来的畅想?简直找抽!黑灰长眉不悦地皱起,循著持续不断发出惨呼与啼哭声的方向看去。
在十字路口靠左立著的那块雕刻了腾云苍龙的牌坊下,围起一圈圈人墙。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和婴儿渐哭渐弱的痛苦啼哭正从人圈中心传出。
“狗娃!你这是咋了,呜呜──你这是咋了──呜呜──狗娃,你不要吓娘啊,呜呜──”
得,打断她美好畅想的祸源体是个名字常见得狗血满盆的小孩子,还真不好意思认真计较了。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重新将手拢进袖中,施施然从人圈外左拐晃过,朝黄小妹开的酒楼走去。
“狗娃──娘的狗娃──呜呜──谁救我的狗娃!各位大爷夫人大哥大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狗娃!”重重的磕头声不断地自身後响起,悲绝的哭求不绝於耳。
“当娘的,你还是马上抱孩子到青龙正前街的延寿堂看看吧。”一个老妇声怜悯地提醒道。
“是啊是啊,朱雀街的妙手堂也很不错的。”
“还有少城街的回春堂。”
“还有”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热心提供著自己的意见。
“我我没钱呜呜,狗娃,谁救我的狗娃?我给他磕头!我给他做牛做马!”磕头声更是响得厉害,嘶哑的女声透出深重的绝望。
“大嫂,我我才卖了柴,送你五文。”有个憨厚的男声似是憋著气,咬著牙,十分得为难肉疼。
“我我卖花得了五文,分分大嫂三文。”这是脆嫩嫩的小萝莉的声音。
“我买菜还剩一文给。”这是某个家庭煮夫发出的娘娘腔。
“唉,我们就算为这位大嫂筹了钱财又如何?你们莫不是忘了这半月来,邺京上下所有稍有名望的医者都已离奇失踪,各医馆现都是些医术平庸之辈坐诊,也不知能不能医治这小儿的突发病症。”朗朗男声惋惜悲叹,颇有些书生意气。
“总要碰上一碰吧。”一个老头也叹口气,“小老儿今日卖了些豆油,这十五文都拿去给孩子看病吧。”
“我也”
捐钱行为接连不断,花恋蝶抬起的脚步逐渐缓慢下来,最後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操他爷爷的,这世上哪儿来那麽多助人为乐的善良人士?自个都有可能吃不饱穿不暖,还有闲情逸致管他人的闲事?听听那一个个的口气,她就算背著身,也知道几乎都是些穷不啦叽的平头百姓。
抬起脚,她亟欲大步离去。可是──
该死的!她不得不承认,越国群众这种值得嘉奖的高尚行为唤醒了她睡得昏昏沈沈的职业道德。爷爷的,被花家救死扶伤的家训荼毒了三十几年,不管她再怎麽抗拒,潜意识里还是受到了某种程度的熏染。
“都给姐闪开,姐是游方郎中。”花恋蝶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