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番作为,也算不枉了。”
“师父?”她有些怯懦的张口。
“是”
苏阡默摸摸她的头,看着满天烟红,叹了一口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今却只剩下残破的城楼,人啊,怎么可以这样狠心的自相残杀,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
雨,像是银灰色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将整个天空笼罩其中;天,暗沉沉的,像古老宅子中的屋顶,散发着朽木的味道;河,是被血色浸染的红,静静流淌,默不作声的诡异。
命运的转轮就此打开,福兮,祸兮,皆无单至。
……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苍茫的大陆被分为零散的一座座城池,像是最脆弱不堪的锦城,繁盛强大的长安,隐匿实力的永安,毫无波澜的东阳,还有不得不说的仓颉。
战争,侵略。每一座城池的君主几乎都想着要吞并其他城的领地,所以嬴弱的国家就自然成为了板上鱼肉,任人割宰。不过,也有不同的。
就拿仓颉举例,论军事实力,可以说与长安并驾齐驱,论繁华闹市,绝不差其他强城分毫,唯独那城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成天都到街上闲逛,还时不时的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无奈,没人能制服他,仿佛那本领就是天生的,百毒不侵,必然成王。
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月沧桀亦是如此,百姓乐于这种安逸的游戏,也乐于同他一起隐匿。
隔着七丈远,就能听见苏阡默深深的叹息声,不想也便知道是谁来了。师父一般都是冷冷的,很难见他脸上有什么表情,唯独那月沧桀,天生的地痞流氓,一脸能让人气炸的笑意。
“呦,阡默师父,真巧啊。”
类宛倾一脸黑线,废话,都找到家里来了,巧个屁啊巧。
“嘿,葡萄。”
那是月沧桀专为她起的称呼,起因嘛,是有一天她上山采药,中了不知是什么毒,脸上肿了起来,还发着暗暗的紫色,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让月沧桀撞见了,从此就落下这么一个话柄。她甚至能够深深记得月沧桀一脸痞相的在她面前大笑。
真是无法想象,师父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做上朋友,她皱眉将屋门关上,很是无奈。
倒是的,明明已经开春了,怎么天气还是不见转暖,外边艳阳高照,屋内却还是冷冷的,坐过了一会儿,从窗门看见月沧桀走了,这才出来。
“倾儿,不高兴吗?”
“没有,师父在干什么?”
她转开话题,讨厌是一方面,不过,话说回来月沧桀人还是很好的,对她也不错,时常新鲜玩意都紧着她,所以啊,她不过是讨厌那张嘴罢了,挺好看的一个人,就被那张嘴毁了,实在可惜。
“哦,这是仙界送来的邀请函。”
师父曾经告诉过她,仙分两种,其一就是那些在珞珈山上做样子,锦衣玉食,美酒满壶的,再而就是像师父这样的散仙,那些人总爱叫堕仙,只要不招惹是非,沦为魔道,没人会管,图个清闲自在。但没有人知道,他们成为堕仙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师傅不说,她也就不问。
蟠桃会百年一届,她来的倒真是赶巧了,师父往常一般都有所推拒,不知这回……
“师父,去嘛去嘛。”她仰着肥嘟嘟的小脸撒娇道。
“嗯……正好也应该让你开开眼界。”
“师父最棒喽。”
类宛倾高兴的在地上欢呼着转圈,不小心撞到新开的桃树上,一下子弹回来,却被稳稳的接住,抬头撞见苏阡默一脸的担忧,不禁有些愧疚的想拥住他。簌簌花瓣飘落下来,发梢,肩头,膝上,沾满了粉色。她痴痴地看着,真美啊。只是不知夸的是花还是人。
苏阡默抖了抖身子,将她抱起,安稳的放在地上,倾泻的长发扫过脸颊,柔柔道;“小心点。”
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扭头向门外跑去。
孩子终是孩子啊,天真无邪的。
风吹一线,带来熟悉的气味,他笑着替即将要来的客人倒好茶。
“师弟啊”
果不其然,没出半刻那人就来了,带着浓重的阳刚之气,满脸的络腮胡子长至颚处,声音也是久经风霜的沙哑。
“师兄”
桃花满地堆落,安能辨其魅影。
门外面,类宛倾跑的脸红气短,直到近乎看不见门了,才稍稍松下一口气。真是吓死她了,师傅这一温柔,连太阳都快羞红了脸,更别提她这小小的孩子了。
等一下,这不会就是思春吧,隔壁姑娘告诉她,心里总想着一个男子便是思春。可是听她的意思,思春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自己可不能让师父讨厌才是。不过,师父长得那么好看,他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是惆怅。肯定不会是自己这样的才对。
晚霞停驻,风吹无门,柳叶轻摆,落红无情。
、第四章 蟠桃盛会
想着离蟠桃会只有几月之遥,苏阡默可是有些为难,暂且不提天后,光是类宛倾就已经让他头疼死了。
本的来说,像他们这种仙界中人是不应当擅自收凡人为徒的,要是有些本领倒也好说,可现在类宛倾跟了他数月,却连御剑飞行都只能算是马马虎虎的,这样下去可不妙啊。不过,他转念一想,稍作隐藏的话还是可以的吧。让她既不出现在别人面前,又可以到仙池一探,岂不妙哉。
花枝一颤,抖乱了年轮,他忽的满眼悲怨,叹息。自己是有多长时间没回去过了,几千年而已吧,他甚至有些记不清那里的样子,记不清那个一身奢侈极化,带着桀骜不驯的女子恳求他的样子,回去,或许是劫难的开始。但躲,未必是好的。
天又暖了很多,连平常极为恐惧寒冷的类宛倾都换上了薄纱,在树下一奔跑的灵动样子,着实让人喜欢。风也越发和谐起来了,平常都是静静的,偶尔来那么一两下,将头发吹得散乱。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间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天上一盏茶的功夫,地上已遥遥几月之过。
“倾儿,快点儿。”
“这就来了。”刚一说完,人就立刻跑了出来,发上那垂挂髻倒是好看得很,一身轻罗衣服虽有些不过稳重,倒也合适。
苏阡默提剑念咒,只看剑身抖擞,他便拉着类宛倾一同跳上去。嗖的一下,银剑穿过云层,不见了踪影。
泮池内,侍女等的心急,表面上却还是依旧如常。这好不容易苏阡默才接了请柬,要是不来的话,天后说不定真的要把这仙池给翻了。
正欲叹气,眼前却突然一亮,那绝美的身形正在不远处踏剑而来,流云四伴,不敢簇拥的样子,真是……美啊。嗯?那后边是什么?她探出头想再看看。
苏阡默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不寻常的目光,回头看了类宛倾一眼,不等她先说什么,挥袖一甩,将她变为伏在肩上的花瓣。
什么都没有?可能是花了眼吧,女子朝他一笑,随后而行。
瑶池一仙水,落得尽思量,未渡金湖水,先惹回醉香。
泮池上方是巨大的酒筵桌席,半浮在空中,伫立不动的,像一只乌龟。苏阡默招来彩云,手一提气,便轻轻飘起至其上。脚下一片透彻,波光粼粼的,竟是浮于水面上。
类宛倾可怜的只能看,能听,却一个字也吐不出,白煞了这满桌美味的桃儿。只能先垂头丧气的呆着,人倒是颇多的,她使劲睁了睁眼睛,看到迎面扑来的华丽女子。
“阡默啊,阡默,你可算来了,你知道吗,没有你在的日子,我好苦哦。对了,那个老太婆也好苦。”
她身上不禁打了个寒噤,难道天界也会有这种,嗯……仙女吗?开玩笑的吧,老太婆又是谁?跟师父又是什么关系?她试着往前伸了伸,可惜不如所愿。
“是啊,依縢,好久不见。”苏阡默退身开口,本来相距半臂,却被毫无痕迹的错开。
“那是依縢,天后身边的特等侍女,虽然有些多嘴,人还是好的,不喜欢的话,就退开好了。” 类宛倾心中有声音响起,虽是好奇,无奈现在不能开口,若有其事的点点头,依常人之见,不过风拂花。
“坐席分三六九等,天后位于十七阶,各佛菩萨置于十四阶,海中龙王,天上飞将等有名之士坐于七阶,等级仙女此在四阶,若是流仙堕仙,或是没成名的道士,掌门。也就只能乖乖的呆在最底下了。”苏阡默耐心的为她解释,不忘和周围的人点头致笑。
可不知道为什么,类宛倾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些人的笑意像是虚假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应付,又叹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吧。她笑笑,重新归醉于眼前的美景。
坐席之上有浮动的金色字迹,仔细一看,都是些名字。类宛倾左顾右盼的看着,怎么也没有找到自己师父的姓名,心有不解,却看师父也是一脸的愁云的样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旁侍女见此连忙走过来,步履轻盈,柔若无骨,“天后说了,请您十七而坐。”
类宛倾一愣,十七,那不是同天后一般了,师傅到底是什么来头,既然不过是区区流仙而已,怎会得此殊荣。莫非,这天后是喜欢上师傅了不成。呸,呸,她在想什么东西啊,天后那般尊贵,怎么会呢。不过看师父这表情,不会真是有点什么吧。
“这怎么行,我本为流仙,自当坐下席。”
“这……”她一脸为难,“君上啊,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吧。”
“若非如此,不来也罢。”苏阡默忽然间变得冷冰冰的。
“还有,我也不再是君上了。”
“是”万般无奈之下,侍女款款退去。
底层的角落之中,金光乍现,苏阡默三个字浮于空中,只等他一去,便隐没了痕迹。
仙音奏起,管乐齐鸣,飘渺虚无的席台融于浓雾中,吹不开,散不尽。众仙进场入座,这时,类宛倾才知道什么叫壮观宏伟之气势。
“坐在对面的,是人界较为出众的,依次为,衡山掌门,华山掌门,岳山掌门……”苏阡默依旧用传音之术替她解惑,“旁边的就是流仙了,这些不常交往的,出入自由,上入天界,也几乎不会有人多做注意,像这种宴会也是想来就来的。”
类宛倾看了一眼,虽在此地如同地痞小仙似的,在人界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想那衡山掌门,她就有曾见过一面,那时候,锦城还没灭,还是繁华的锦城,爹爹和娘亲……
“师弟”高宏的声音从远方响起,好一阵后,才见到来迟的人。
“师兄”苏阡默起身一躬,双手轻合。
那人嗯了一声,几步走上七阶,大口饮起酒来,酣畅淋漓,非常人所能比拟,像是硬生生要把瀑布吞下的架势。
“这位是我师兄,性子刚烈了些,与他处事,莫要太过强硬。”
听得这样提醒,类宛倾不自主的又看了两眼。倒真不像是师兄弟,秉性实在差得太远。
、第五章 下定决心
等到众人坐齐后,刚才同苏阡默说过话的依縢走到席中,转起圈来,一条彩绳从她身上甩出不知几千里,直直的插入云霄。
只听一声鹤鸣从远方穿过,叫的人心里直酥,却看彩绳微微一惴,一双红鞋从上走下,带着赤色火焰,燃着了整条绳子。
“恭迎,天后驾到。”
未等火焰燃尽整条绳子,满天下起大雪,纷纷扬扬,飘在身上却不觉有寒冷侵袭,红衣惊心,裙摆拂地,面似秋霜之寒重,发丝垂至腰间,美得像是高山峭壁上的雪莲,不容人沾染一分一毫。火焰被雪淹没,依縢迅速回转,将绳收回腰间,径自退下。女子这时展开长袖,跃至席座中央,弗如火凤重生之撼,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天后大人一到,必是惊喜颇多呢。”说话的是天上赫赫有名的战将,荆涛。此人外表无害,内心险恶,实在是不可深交之人。
女子媚骨一哼,不多理睬,朝上方行去。
众仙皆屏住呼吸,谁不知这天后性子急暴,若敢惹了她,岂不是后半生都无望了。热闹的场景一下子安分起来,让人感觉颇有不适。
类宛倾烦闷的舒展着身子,虽然那女子是美的惊艳,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半分迷乱,像是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不论怎样的,她都不能对那人有半分好感。
提弦抖竹再次响起,席上的议论声不断,有悲也有喜,大多是些埋怨,不过说的都是近几年的风雨小事,很难有什么真可以担心的。
“天后大人,妖魔合并之事,可否听说?”
秀衣男子轻言起身,面目上满是担忧,着实与此地有些不容。既无仙气,又少了些常人的欲望,一看便知是不久才得仙身的。
“自当是听了些流言蜚语,不过何须担忧,如今魔界连连退败,说到底也只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不用这般在意的。”
“可……”男子想说什么,环顾一下四周,却看没人在意,又坐下了。
类宛倾趴在肩头上,不满的撇嘴,这个天后,本以为是什么高尚的仙女,原来也不过是个沉沦奢靡的貌美的人儿,她饶有兴致的想到,究竟什么才能令这种人失了分寸,乱了心肠。
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
目光穿回,久久不经,终于在某处停下,她顾不得颜面,飞奔直走,宛若刚刚初恋的少女,一脸明媚。
红裙也受不得这样摧残,在空中乱抖了几下,任命的伏在地上。
“阡默,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伸手触碰,在苏阡默脸上一下又一下的抚过,眼中是剪不断的柔情,手上是不容留恋的温度。失情,不过如此。
众人停杯举盏,却不敢抬头再看,谁不知她爱他,谁不知他不爱。
“我没有要回来,过去是,如今是,将来也是。”
“阡默”她唤他的名字,一分恳求,一分迷恋,其余的是不容置疑的爱意。
类宛倾小心的将脸别过去,内心一阵酸意,实在是眼前女子的目光灼煞了她。
“天后大人,请注意身份。”殿堂里不知何处的声音响起。
“是啊,请您先回席吧。”苏阡默将她的手拿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留恋千万,辗转千回,默默离去。他孤玉冷清,不动一念,不思一筹。
苏阡默,那个你去哪里了,那个傲视天下,独坐君王之位的你在哪里,是不是那样的你会对我有一分的动情,一分的不舍。我盼着,盼着你回来,逆改天命,在所不辞。
泪珠哗的落下,一声情叹,何以这般虐心。红裙倾城,擦肩而过的一瞬,就此绝了念。
……
目光回旋,粉红的裙,雪白的腰围,金翅的花冠,类宛倾大脑一晃,从高高的肩上坠下。谁曾忘记,奈何桥头,忘川河底,饮的一碗孟婆汤。那张脸是熟悉的前世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