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她回以一个安心的微笑,“有你在我一定不会出事的,对吧。”
月沧桀没有说话,攥着椅背的手却是越来越紧,甚至还冒出丝丝汗意。
在这丛林之中,本就看不清东西,稍不留神,就可能成为恶狼口中的食物,只是,他着实不想扫了类宛倾的兴,也只好打起万分的小心了。
布谷鸟轻声叫着,声音像是水滴溅落在山谷里一样,空灵而又深沉。
轮椅在路面上走的很不方便,疙疙瘩瘩的,颠荡了一路,震得她屁股都要碎了。
刚想抱怨,轮椅却忽的停下,害她差点就摔了下去。
“你……”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嘘”的一声。
月沧桀在她耳边轻声道:“前边有个体型很大的家伙在吃饭呢,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熟悉的感觉涌上脑海,“它长是什么样子的?”
“很像……很像一匹狼,但是又比狼大了很多,看起来很凶恶的样子。”
难道是蕝,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它已经在人界待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仙界还没有追寻到它的踪影吗?
左右思虑了半天,大声叫着它的名字,“蕝,是我。”
她不知道在人界待了这么久,蕝对她还有没有熟悉的感觉,但她知道如果蕝一直呆在这里,迟早会出大事情的,到时候可就不是仓颉一个城的问题了,天下的百姓都将处于危难之中。她见过饕鬄的力量,自然也就清楚比饕鬄还上位的蕝爆发起来会有多么可怕。
眉头一皱,听到了野兽奔袭而来的声音,落地的叶子无情的被碾碎,此时的蕝正如洪水一样喷涌而来。
月沧桀二话不说,推着她就往回跑去,可是这速度在蕝的眼中也只是秋叶慢落罢了。他来不及问类宛倾怎么知道这大家伙的名字,更别说为什么要叫他了。
眼看着就快要追上,月沧桀连忙把类宛倾从轮椅上拽了下来,两人抱紧,滚到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只听一声巨响,就看那轮椅已经被蕝一爪子抓碎了。他紧紧捂住类宛倾的嘴,同时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草丛中的宁静被打破,爪尖磨蹭着青草,带来轻微的颤动,月沧桀不禁想要往后退,可突然想到类宛倾,咬着牙愣是往前上了一步,挡在她面前。
野兽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大。
此时爬着的类宛倾竟然半直起身子,她看不见,只好就那样呆着,等着蕝亲自走到她面前。
月沧桀有些愣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蕝已经走到她面前,伸出长长的指甲,想要向她脸上划去。
终于意识到危机,类宛倾缓缓开口,“蕝,对不起。”
那野兽站了会儿,悠哉的俯下身子,似乎打算听听她的故事。
她忍着痛楚扬起胳膊,摆在眼前,即使包裹着也能看到伤口,为了避免化脓,月沧桀仅仅是小心的包了几层而已。
发出类似猫咪的咕噜声,蕝将脑袋摆在她的腿上。
“嘶……”
蕝被这声音一下子惊到,抬起头才看见她的腿上竟然也有伤痕,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吼叫了一声。
“蕝……”她摸着它的爪子,“是我自己不好,上了别人的当。”
它呜咽了几下,又趴回到她的脚边。
“你该回去了,你不能留在这里,你不属于这里。”她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宠溺的笑着。
蕝不肯,在地上打了个滚,化作原形,钻进她怀里。
“蕝……”她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必须回去。”
瞅着她似乎真的生气了,蕝也就不再撒娇,看着她的满是伤痕,低靡的往回走去。
一片静寂,带着布谷鸟的轻合声,类宛倾在草丛里坐着。
月沧桀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有些突然,良久,他才想到刚才的巨兽已经把类宛倾的轮椅弄坏了。
路还有些远,他费劲的背着类宛倾,在崎岖的路上行走。
颠了颠,感觉她轻的可怜。
“应该再多吃些的,养胖了就好了。”
“哪有。”她笑着,“你不是也很瘦吗?”
她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感觉到骨骼的清晰。
忽然间想起鸾雪的话,她冲着身下的人问道:“月沧桀,如果我是个妖,你还会不会愿意和我做朋友。”
他笑了,“妖?是妖又如何,你本也没有什么可贪图的,不是吗?”
、第七十二章 莫轻别离
后来大概有半个月过去了,没想到她倒是恢复的很快,如今已经拆了纱布。
虽然走道还是不太利索,怎么也是比之前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状态要好了很多。这些日子,也不见阮淚痕再来过,只是一直由月沧桀照顾着她,恐怕也耽误了他不少工夫。
脚步有些拖沓,类宛倾拄着棍子在院里走来走去,额上已满是汗水,她不知道已经走来走去多长时间,她只知道这样会让她早些养好身体,也就不必在麻烦月沧桀了,毕竟他是一城之主,而不是像阮淚痕那样无所事事的闲人。
想要抬手擦去快流到眼睛的汗水,却不想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那一刹那,她仿佛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发现只是妄想而已,无论她怎样努力,都站不起来。
心里一团乱麻,她愤恨的用棍子敲打双腿,以疼痛来换取安慰。
眼泪流个不停,滴在衣服上,印出点点水迹。
月沧桀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忙跑出来将她扶到石凳上,袖口为她抹去未干的泪水。
他抚了抚她的肩,安慰道:“谁不是从这里走过的,遇见困难不能只知道停在原地,不是吗?”他目光温柔,可是却透不过她的眼睛。
说实在的,类宛倾并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打动,而是因为她着实不想再连累着他了。因为不愿连累,所以只好坚强。
柔弱的身子站起,她拄着棍子,继续走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人都显得有些消瘦了,还有刚刚愈合的腿,走起路来也有些不舒服。
月沧桀并没有阻止她,是因为他知道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这段日子,他总是为她做上丰盛的美食,为的就是帮她补补身子,这样才有力气继续坚持下去。
幸好仓颉最近风调雨顺的,没有什么他可担心的,不然类宛倾这个样子,叫他怎么能放心的下让她一个人在这里。
在院子里看了很久才唤她休息一下,斟上满满一杯茶水。
天色突然间转暗,一阵惊雷,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类宛倾仰起头,似乎能感觉到雨水的气息带着危险。
“进屋吧,要下雨了。”月沧桀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说道。
她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失去了双眼之后,觉得什么都很危险,不过是一场雨罢了,能有什么危险,摇摇头,驱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雨滴溅落到她身上,带着泥土的芳香,淋湿了她的长发,有些狼狈的样子。
月沧桀扶着她,慢慢往回走去。
突然间,一道惊雷闪过,劈在她脚下,吓得连连后退,她大口喘着粗气。月沧桀向上看去,乌云之中,渐露身形,嘴巴像是乌鸦的人站立在乌云上,冷漠至极。
死死咬紧嘴唇,月沧桀不敢再动。
“怎么了?”类宛倾问道。
“没什么,有个老朋友来了,我要去见见。”他回答的轻松。
“不要”就算是再迟钝的女子也会觉得奇怪,她毫不犹豫的拽住他的衣袖,带着恳求的语气。
“葡萄”他像是在责怪,声音中却是说不清的柔情,“我会回来的,放心好了。”
毅然决然的推开她的手,任由她不停掉落的眼泪。
那人从云雾上走下,落到地面上,看着走过来的月沧桀,勾起唇角,一丝冷笑,“好久不见,你竟然跟这叛徒混到一起了。”
“什么叛徒?”
“诺……”他抬起下巴,冲着屋门前的类宛倾,“放走蕝,放走阮淚痕的叛徒。帝君已经下了逐杀令,你难道要拦着吗?”
“不可能,宛倾她不是这种人,虽然顽皮了些,也绝不至于如此啊。”他连忙为她辩解。
那人冷哼一声,“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你看看她的样子,不就是因为打断了仙骨吗?”
月沧桀无话可说,想起那日她跟那野兽说的话,顿时明白了几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那人已经躲闪到了类宛倾面前,重重一击。
一阵温热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类宛倾感觉到自己被拥入怀中,身子上一股暖气,铁锈之味窜入她的鼻腔。
“月沧桀,你个骗子。”她身体颤抖着。
他笑了,摸摸她的头发,将整个脑袋都搭在她的肩上,“葡萄,其实我这一辈子只骗过你两件事。”
“哪两件?”
“一是,玲珑草是我偷走的,所以才骗你说它不能救人。”
“我知道……”眼泪如脱了线的珍珠,她感觉到自己脸上也已经沾染了他的血液,“另一件呢?”
身子猛地一轻,抱着她的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口中仍旧呢喃着什么。
“不要,不要,不要。”她哭喊着,拒绝着发生的事情,无力的靠在门边,抽泣声不断。
那人见此,低声咒骂了几句,缓缓走向前去,脚步声在雨地里格外清晰,类宛倾紧紧抱住他冰冷的身体,试图驱散寒冷。
男人意图再次进攻,却没想到被一团黑雾迷住了眼睛,血流不止,他跪下身子,两手捂住眼睛,疼的在地上打滚。
类宛倾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却感觉的到阮淚痕来了,虽说在雨里,感知的程度会下降,她却异常肯定,是那人的气息。
比世界上最恐怖的野兽都要凶残的气息,她一直能感觉到。就算是在她还没有瞎了的时候,就算是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那时年幼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长期关在里面的戾气,直到她知道他阮淚痕的时候,才突然发觉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半响之后,男人站起身来,想要攻击阮淚痕,却没想到他还没出手,那人的剑就应经搭上了他的脖子。
“没人告诉你,类宛倾是我的人吗?”他笑声肆意,却异常动听。
“阮淚痕!”男人惊了一声,想要跑,只是眨眼之间,阮淚痕已经将他的两条胳膊砍下。
痛的倒在地上,血水和雨水融合在一起,渐渐化为乌有。
阮淚痕半跪在地上,低声说道:“回去告诉苏阡默,从今天开始,类宛倾有我保护,谁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就先挖出他的心,再一块块把他的肉砍下,将他的骨头磨成粉。”
、第七十三章 沦陷魔界
他说完之后,转过身子,朝类宛倾走去,将她抱在怀里。
身上湿的厉害,也冷的厉害,对于这刚刚愈合的伤口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脸色有些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她一把将她抱起,一个回身,消失在云雾之中。
静寂,空荡的院里只剩下倒在地上的月沧桀和奄奄一息的男子,许久,那人站起身,肩膀上流血不止,他咬牙愤恨道:“阮淚痕,我早晚要亲手了绝了你。”
魔界,目赤阁
类宛倾缓缓睁开眼睛,揉着疼痛不已的额头,仍是一片昏暗,她曾想过有一天睁开眼睛便是一片丛林,一展花开,就算是一室屋台也好,只可惜每次都是昏暗,无光的世界。
突然想到了月沧桀,连忙翻下身来,却忘了自己的伤口才刚刚愈合,“咣当”一声,就摔到了床下。
紧接着就是一阵风声,脚步灵活而轻巧。
“你怎么起来了。”他满是责备,细心的把她搀扶回床上。
她却并不在意这些,反而一把抓住他的衣衫,言语中浓浓的慌乱,“月沧桀……月沧桀呢,你是不是把他带回来了,是不是他还有救。”每一句话都带着哭腔,才说了短短几句,就已经抽泣的不成样子了。
阮淚痕见此,则是更为恼怒,他救了她,理当应该是她跪在地上谢他的救命之恩才对,哪里还有这样责骂他的,实在是不知道她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狠狠扯开她的手,手掌捏上她的下颚,“类宛倾,我告诉你,是我救了你,你难道就是用这种语气跟恩人说话的吗?”
似乎也感觉到有些不合常理,也顾不得眼前的人是谁,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刚刚失礼了,那请问,月沧桀他……”
这女人,张口闭口就是那个仓颉的城主,他有些不耐烦了,一下子捂住她的嘴,“我没带他回来,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要不是我派人在那里盯着,连你我都救不会来了。”
“胡说,你本可以救他的。”眼泪流个不止,她想到或许只要那盯着的人出来挡一下,月沧桀可能就不会死了,心里的怒火一下发到他身上,“你就是个混蛋,天下最狠毒的魔鬼。”
手成拳状,重重打在他的身上,仿佛这样她心里的难过就会少上一些。
“够了。”他攥住她的手,“没错,我就是不想去救他,更没有这个义务救他。”
“那你还没有这个义务救我呢!”她毫不示弱。
“错,你对我还有用。”他笑了笑,指尖轻点她的鼻头,“小东西,想去报仇就留下你这条命,好好休息。”
笑声尖锐,刺痛了耳尖,他感觉到一阵清风吹过,那人的气息就再也不见了。
的确,阮淚痕的话没有错,他没有义务,没有任何义务,当时上了当的是自己,害了月沧桀的也是自己,所以她只有不断努力,努力到能与阮淚痕抵抗的时候,才足够强大。
长发被吹起,她这才发现身上已经没了黏腻的感觉,在这半个多月里,月沧桀怕是触及到伤口,也只是帮她擦了擦脸和手脚罢了,这下子突然洗了个澡,还真是舒服。
衣服也被换成了的新的,长发也被梳理的柔顺,她躺倒在床上,眼眸低垂,想着月沧桀。
到临死他也没能和慕盼溪在一起,连句实话都没有说,实在可惜。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夹杂着男子的求饶声。
一下子踹开了她的门,把类宛倾吓了一跳,“阮淚痕,你疯了吧,想干什么啊?”
那人不吭声,只是把绑起来的男子往她床边一扔。
“他是?”
“我派去盯着你们的人。”他坐在凳子上,慢悠悠的答道。
“你把他拉来做什么?”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你不是觉得他有错吗,我这不就给你带来,让你消消火吗。”
说的这般理所应当,类宛倾登时一愣,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以为是自己的错。
“怎么?想饶了他?”回转之音带着嘲讽。
“没有。”她低下头。
空气顿时凝集,阮淚痕脸上露出玩味的一笑。
鲜血猛地溅到脸上,吓的她差点跳了起来,紧接着则是满满的惊愕,温热的触感提醒着她,同时也是一种警告。
心跳的厉害,脖子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