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她不悦,魏瑾泓也未过多理会,低头看她刚手写的册子。
他看书速度甚快,但也没那个时辰把她呆于屋中所写的东西都看在眼内,不多时她就坐回了他的身边,笑眼看他,他也就合上了册子。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心照不宣,但无疑在她愿意给笑脸,也愿意他睡在她侧之后,他们的关系要较以往好太多。
“你看到嚓什海了?”魏瑾泓把她的茶杯端到了她手里。
赖云烟不想喝,定定看着淡定无比的魏瑾泓,见他无动于衷地回看着她,她失笑了一声点了头。
他们可真是老到不要脸了,谁都不怕丢人。
“过段时日,前方探子的消息就到了。”魏瑾泓淡淡地道。
“唉。”赖云烟笑了一下,见他又把茶端到她的手中,这次她还是喝了一口。
她也有探子,但探子不够魏大人的多。
她喝了口茶,见魏瑾泓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又见他内敛神情脸孔的线条只比过去更吸引人,她不由笑着靠上了他的肩,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像魏瑾泓不得不像她低头一样,她也不得不依附于他。
她靠了过去,魏瑾泓搂住了她的腰,在她额角轻轻一吻,嘴角笑容温柔无比,眼睛却是平静无波。
如她所说,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干净过,能得片刻温存,还是欢欢喜喜地过才好,总比持剑对峙来得有益无害。
“祝家后面会如何?”对于不解之事,赖云烟向来不怕多问几句。
“等反应过来,伯昆叔不会逊于你我。”他们现在能一时得势不过是因他们先抢得了先机。
他是西海之路的主策之人是其一,之前她为此费尽心力是其二,而祝伯昆现在还不想轻重妄动是其三。
“他现在带着的人里,只用了其中一个主事,”魏瑾泓低头细细地亲吻她的脸庞,吻到耳际含着冰冷的耳尖舔了舔,直到温热才松开嘴在她耳边轻吐着气轻轻地道,“他在等着你我手脚尽露,休要小看了他。”
“哪敢。”赖云烟闭了闭眼,把内心的燥动掩去了一半,才睁眼若无其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笑着说,“派两个姨娘跟我闹,我都有些慌手慌脚了,要是他真动起手来,妾身怕是只有退避三舍的份。”
“你会吗?”她的话让魏瑾泓笑了起来,心中泛起一片无奈。
她哪会,她最爱的怕就是有人跟她斗了,祝家的那两位姨娘她交给了白氏,说得好听点是委以重任给白氏,说白了,这三人她谁都没放在眼里。
她越敬着远着的,越没当回事。
越当回事的,她回应的要么是沉默,要么就是张牙舞爪。
“怎么会……”她笑了起来,笑容格外迷人,笑声欢快,白牙尽露。
魏瑾泓笑而不语,低头吻住了她的嘴。
这时候,还是别听她那些连她自己都想骗的假话的好。
、148
这世上许多的人多少都有些自以为是;要么以为自己的苦难独一无二,要么就认为自己的出色与众不同;总归来说,没几人愿意承认自己乏善可陈;更有甚者会削尖了脑袋表现自己的举重若轻;要让人另眼相看。
在行进路上突遇贼匪;祝家的肖姨娘就表现了一番,飒爽下了马,冲过护卫群,徒手夺过了贼匪手中的刀;一刀弑了他的喉口;再以英姿飞腾回了马上;动作一气呵成。
她此举震惊了整列队伍,谁也没料祝家姨娘竟有此等身手。
赖云烟也恰如其分地拿帕遮了嘴,着实惊讶了一下。
等夜晚他们寻了地方驻扎时,有好几位武将都上前与肖姨娘见了礼,连魏家的护卫都频频往祝家那边望去。
赖云烟也往那边瞧了一两眼,等进了蓬,嘴边的笑也还是挂着,止也是止不住。
前些日子她在众人面前纵马奔腾,肖姨娘静候时机大出一手,相较而言,还是祝家的内眷比她更夺人眼球一些。
下面的武使丫环平日甚爱叽喳,这晚却是安静了不少,有一平日胆大的丫环更是拉了冬雨的袖子,悄悄问祝家的丫环是不是也这等厉害。
“她们死的比你们多。”冬雨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端了热水进了帐蓬。
里面赖云烟正笑着跟魏瑾泓顽笑道,“我可不会使武,要是路中有那危险,夫君还是要多多派人护着我的好。”
魏瑾泓也是刚一进来坐下就听了她此话,一时也料不准她是在意还是无聊,他抬起眼皮看着她,顿了一下,缓缓道,“自然。”
赖云烟笑了两声,笑得甚是不在意得很,魏瑾泓也就知道了她又在说顽笑话。
“也不知佟姨娘是何本事,”冬雨端着水盆跪坐在前,赖云烟把手伸进盆内挤了热帕子,先是递给了魏瑾泓,“相传剑术甚好。”
魏瑾泓没发声。
“奴婢剑术也好。”冬雨这时接了话,淡淡道。
赖云烟笑了,在替她争气的丫环头上摸了一下,“知道你练得勤。”
“那算不得什么,奴婢在绝郎手底下也走不过三招。”冬雨依旧淡然道。
那姨娘再能耐,也不过也是与她打个平手罢了。
与小姐底下人来比,更是算不得什么了,风头出得再大又如何,谁家正正经经的主子是需要自己出手的?
丫环比她还爱争强好胜,赖云烟好笑得很,拿着温帕挡了脸,才掩了笑脸。
冬雨一句比一句带剌,就算她平日也不是个好性子的,魏瑾泓闻言这时也多瞧了她两眼。
她退下后,魏瑾泓开口朝赖云烟道,“你让她招呼祝家姨娘?”
“白氏太软,”赖云烟过了好一会才慢腾腾地道,“得有个横的。”
说来,魏家的一这行人中,最没有什么用处的就是白氏了,她现在所做的琐事,全都可由她的丫环代替。
还好,她夫君足够强。
魏瑾泓这时轻皱了一下眉,赖云烟看向他,轻蠕了下嘴唇,“怎么?”
“祝家会因此就地生事。”
“怎会?”赖云烟淡了嘴角笑意,说着对又走进来的冬雨道,“替我给肖姨娘送两坛酒去。”
说罢,转头向魏瑾泓,“如何?”
她不见人,但脸面还是会做足的。
哪怕日后祝伯昆路中把其中一位扶正,也无大碍。
“你还是不想把她们当同路之人?”魏瑾泓沉默了一会,把这段时日没问出的话问出了口。
就算是假装友善,一路和气也甚过现在的互别苗头。
“不当,要是到时落了难,她们一口一个姐姐亲热地叫着要我帮忙,您说,我帮还是不帮?”赖云烟似笑非笑地道,“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心中有数的好。”
虽说她擅于翻脸无情,也很爱装仁慈大度,但这等时刻还是省省,少来京中那套。
一路荒蛮险恶,片刻就是生死存亡的关键,女人七转八弯的那些小心思只适于饱暖无碍的环境,可不适宜现在。
魏瑾泓闻言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之后轻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了。
女人这时戾气重点,也是好事。
这时祝家的姨娘风头也压过了她,想来祝家那边的人也不会多说姨娘什么。
他先前还当她是看不起那几位女眷,现在看来,看不起是看不起,她还有另外的打算。
可惜,她此举不会有人了解,就如之前的他不了解她一样。
**
魏夫人派了她那脾气比主子还尤胜三分的丫环给肖姨娘送来了两坛酒,那个冷丫环板着脸来板着脸去,她走后,肖姨娘身边的丫环恨恨地瞪了门口一眼,转过头对肖姨娘道,“姨娘,你看人一个丫环多了不起!”
她咬牙切齿,肖姨娘却笑着慢悠悠地闻了闻酒口子,再道了一声“好酒”。
这时,祝伯昆身边的贴身老奴过来,请她去与主子一起用膳。
肖姨娘起身微笑了一下,朝他笑道,“佟姐姐也是在候着了吧?”
老奴笑着应了一声“是”。
肖姨娘又看了老奴一眼,笑道,“宝叔去忙吧,我自行去就好。”
说罢,步步生莲往前不急不缓出了门,神情一派平静无波,让祝伯昆身边的老奴暗道了一声“好”。
主子身边身份最大的是他,由他来让请她,想来姨娘也是知主子这次对她满意得很。
得喜却又不骄不躁,肖姨娘还是跟以往的十来年一样沉得住气。
这厢祝家一行人等在用晚膳,这边魏家的人正饿着肚子在商量事情,说到半路,苍松急步去了赖云烟帐中,请了她过去。
赖云烟到了帐中,先是没有发声,听得几句就听出来了:虽不是雪季,但天山的山头已降了雪,昨日前行上去的马已冻死了好几十匹。
“要过天山怕是不易,要是马儿出事,粮草也是运不动。”魏瑾荣看着桌上地图,闷着头道,“近两千里没有人烟,粮草不能弃。”
现在魏家五百护卫一千马已是庞大,损耗一点就是损耗实力。
“用上耗牛。”魏瑾泓抚了抚皱得发疼的眉心,淡淡道,“就算跟不上脚力,过了天山,到了山脚下等等就是。”
“看来只能如此。”魏瑾荣顿了一下,长叹了口气。
多费些时日就多费些时日吧,现在庆幸的是提前作了准备,不至于事到临头没有解决之法。
“祝家……”魏瑾泓说了这两字停话不说,引得在坐之人都往他瞧去,他身边的赖云烟也偏头看向了他,静候他下话。
魏瑾泓缓了缓,接着说道,“他们所备牛儿不多,借他们五百,你们看如何?”
问到此,他看向了赖云烟。
魏家所备的两千耗牛中,其中一千条是她跟他清楚言明过她另有他用。
当初她提起此事,一是拿牛运物过山,其二是就地宰割拿它们当存粮。
而买牛的银子,人力全是她所出。
自进门就不声不响的赖云烟闻言先没发声,过了好长一会才点了下头,言语淡漠道,“所养牛群离这边有些远,发信过去,再赶过来还要几日。”
她向来怕贼关心她的事,更怕贼惦记,就是因为知道她所做的那些准备一旦让眼前之人一清二楚了,总是会利用上。
哪怕她话于他说得再明白不过。
魏瑾泓点了点头,看她嘴角冷冷地半翘着就知她心情不好得很,他顿了一下,没再多看,就转过头朝堂弟吩咐起了等候任家赶牛过来的事。
这时魏瑾荣他们时不时往她起来,赖云烟眨了下眼,沉默地伸出手拿过了魏瑾泓手边的笔,扯过纸,一字一句写起了信,末了印了手印,又从脖间把信印扯出盖上章印,抬头朝外道,“叫赖三过来。”
不到一会,赖三就跪在了门边请安,赖云烟走到门边给了他信,看着他消失,之后,她转过头,对着一屋的魏家人道,“还有事?”
魏瑾荣忙笑道,“没事了,嫂子有事请您自忙去。”
他说罢,魏瑾勇他们也全都起身向她作揖行礼送她,只有魏瑾泓维持着不悲不喜的神情静静地坐在那一直看着她,眼睛眨也未眨。
赖云烟眼睛低垂谁也没看,对着帐中人轻福一礼就走出了门。
她刚回帐中坐定,魏瑾泓就回来了。
给他倒了茶,又吩咐了丫环把晚膳端上来后,魏瑾泓的神色柔和了一下,“你应早点用膳,莫要坏了胃。”
赖云烟没接话,食无语。
当丫环收拾好什物退下后,魏瑾泓见她起身拿过书册,没有开口的意思,又看了她一会,才道,“你有没有想问的?”
、149
赖云烟先是无声;垂着头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一会,她把手搁在了桌上,手支着头看着他。
“此次不是险关,不到生死存亡的关键;送信到京中,快马回去只要半月。”魏瑾泓说了几句。
他保全了魏家,但对祝家这次不伸手;皇上早晚会知晓。
他们现在离京中离得还不够远,皇上的手还是够得着他们的。
赖云烟良久无声,她知道魏瑾泓说的自有他的道理,可这么多年她也是厌于魏大人经常拿她的东西作人情了。
她这时也必须表明她的态度;没有挟制;魏大人怕是很快就为所欲为的;她有必要提醒他时刻紧记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应该跟她一样明白他们这一路的恩爱缠绵,不过只是一路哄着人玩的,无事时骗人骗己而已。
他有他要顾的,她也有她要顾全的。
“云烟。”魏瑾泓叫了她一声。
赖云烟看着他,这次开了口,道,“魏大人,妾身历来的行事手法想来你也是清楚明白的。”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透手中的法码。
赖任两家这几年暗中呕心沥血,费尽两家全部家财人力所布下的保命之法,可不是为他人作嫁裳来的。
魏大人要是不懂规矩,她也不吝提醒他两句,“您怕皇上知道的太早,但您动我的东西也动得太早了。”
她说得甚是冷漠,眼睛冰冷无情,嘴角冷酷地抿着,这些时日从她身上透露出来的温情这时全部消失殆尽,只此一眼,魏瑾泓就别过了眼。
他还是不太想看到这样的她,哪怕他心中清楚只要有必要,她手中的刀就可以转手捅进他的心口,不会有任何迟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嗯。”他低头,漫不经心地轻应了一声。
他的弱势并没有让赖云烟脸色和缓,但她也知最好见好就好,于是重拿起了书看了起来。
魏瑾泓静坐了一会就出去了,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见她眉头紧促,眉心忧虑不堪,他短促地挑了挑嘴角,脚步轻慢出了门。
**
“耗牛?”乍听魏瑾泓的话,祝伯昆有一点诧异,过后朝魏瑾泓作揖肃容道,“魏大人好准备,昆翁在此多谢你了。”
魏瑾泓回以一礼,淡笑一声,扶桌起身,“如此,瑾泓就当伯昆叔收下了,就不打扰,先走一步。”
见他如以往那般说过事就走,祝伯昆也知留不住,起身送了他出门。
当他一出门,祝伯昆回过头就对身边心腹挥袖道,“叫三位师爷都过来。”
这边祝家重新在商议事情,那厢赖云烟听着赖绝打听来的消息。
她不信祝家对过山之路没有成算,就差了人去祝家隐着的探子收信,而得来的消息确实证明祝家早就做好了打算的,不过那打算有点过于凶腥。
祝家已备好了两百奴仆背食物过山,祝家铁卫会在山那头接应,尔后,为了省粮食,不是护卫的两百奴仆就地杀了扔弃。
祝家打的是人力的主意,但肯定没想到,魏家送去了更可行的法子。
“这消息,是从我们的人嘴里得的?”赖云烟听后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寻思着问道。
“奴才问过了,是突然得的,昨日大统领在帐内商议事情,让他恰恰好听到了此信。”赖绝也不相信他们早先打听不出来的消息,怎么等小姐一过问就打听出来了,他也查问了他们的人,但没有查出疑点。
从祝家铁卫大统领嘴里听到的事出不了假,而里面谁人都可以是姑爷的人,但那位是祝家人的大统领绝对不会是。
所以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