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云烟竟然骑了追云去寻他,结果追云发疯一样的跑回来,云烟却不见了!
后来的事情云烟自己也知道了。也许再迟一些,衣物燃尽,她就要葬身狼腹了。
这一切,就像一场高明而惊悚的脚本。环环紧扣,一步不差。几乎不敢回想。
康熙对于此次围猎还特地写了首御制诗《塞外偶遇》——晓雾迷前岭,蒙茸露未唏。林中呼鹿罢,山下射熊归。水绕周庐曲,高原众幕围。时平疆域远,万里尽庭扉。
虽是好诗,但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只有真正经历了那场血腥的人才会知晓是多么惊心动魄。
受伤的人几乎都在养伤,基本没有大碍。云烟一边尽心的恢复,一边将那天的惊悚也忘掉。
胤禛每日不过陪康熙会晤一些蒙古王公,余下时间几乎都回帐子靠在云烟身边静静地待着看书。
这段时间多亏了小顺子小魏子还有欢笙偶尔来帮忙。
云烟渐渐好起来,一只手虽不方便,另一只手还可以行动。有时会一只手给胤禛系扣子。明显比从前两只手系的慢,他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云烟扣,仿佛有的是时间。始终如一。
伤药与狐皮
经过一些天的休养,各位阿哥的伤势基本都复原的很快,年轻力壮恢复能力快总是有优势。云烟的骨折也不算严重,加上胤禛有意无意的不让她外出,她恢复的也不错。八月十五中秋节很快到来,迎来了草原上盛大的那达慕大会。
康熙主持了这届盛况空前那达慕大会,二万人参加。同时升帐大宴各部蒙古王公,科尔沁、奈曼、扎鲁特、敖汉等各部落王公齐聚一堂。
那达慕大会上进行了三项传统的比赛:赛马、布库、射箭。场面激烈程度几乎是万人雷动。最让人们兴奋的是此次那达慕比赛前所未有的有康熙的皇子参加。康熙很是随和让他们有兴趣的一起玩玩,试试身手。蒙古王公们一阵欢声笑语。
几个年纪稍长的阿哥都没有下场,比如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等都在康熙身侧坐着。年纪小一些的阿哥们尤其是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等很是爽朗的加入了队伍。
康熙的皇子们从小就受到严格的训练,武功骑射几乎都是出类拔萃,加上容貌英挺身份尊贵,不知道多少蒙古姑娘给他们加油,简直就是现代粉丝啦啦队。欢笙对这大会期盼的不行,当然尤其是他们十三爷的表现。她拉着云烟一起出来走走,顺便围观。
赛马比赛自古都是最为激动人心的,十三阿哥胤祥一匹白马,飒爽英姿,拔得头筹。那英俊明朗的面貌气质不知道掳走了多少蒙古少女的芳心。欢笙在场边开心拍手的跳起来。云烟不禁抬眼看看远处坐在康熙身侧的胤禛,看到自己可爱的弟弟这样风姿,不知内心有多和谐,表情有多么有爱吧?可惜,离得稍远,看不清。
布库比赛由于肢体接触过于激烈颇为不适合之前熊袭各有受伤的几个阿哥,所以没有人下场参加。最终独占鳌头的是达尔汗亲王班第之子慕仁。慕仁是班第和固伦端敏公主之子,生的真是结合草原男子的硬挺英俊和满族公主的高贵清丽,又是这样武艺高超,几乎是草原偶像。这冠军倒是众望所归,掌声雷动。
射箭比赛的冠军竞争倒是出乎意料的最为激烈。多番的较量,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和慕仁三人几乎是不分上下。八贝勒胤禩带着淡笑坐在席上看着没有下场。几轮平局下来,最终十四阿哥一记三箭齐发中红心几乎让欢呼声惊爆整个草原!云烟看到这三箭的精准技艺不由得睫毛一颤。欢笙在一旁一边为十三阿哥可惜,一边为十四阿哥夺魁的技艺赞叹,几乎就是个职业追星族。
康熙在主座上也鼓掌叫好,各蒙古王公都对他贺喜夸赞各位皇阿哥的出类拔萃。康熙很是开心的重奖了三项比赛的冠军十三阿哥胤祥、科尔沁王子慕仁和十四阿哥胤祯。
晚上大宴时,胤禛回来换了身衣服让云烟在帐子里休息不用去伺候,带着小顺子小魏子去了。
康熙见中秋月圆的兴致极高,即兴赋诗一首《口述中秋》——荒塞天低夜有霜,一轮明月照苍凉,不贪玉宇琼楼看, 独在遐陬理外疆。
中秋的夜里是有些凉了,云烟一个人呆在帐子里吃饭,一只手做什么事情都是慢慢做。出来一两个月了,常常想到小弘晖,不知道能背什么诗了?小娃娃也许又长了高。这个时候的孩子是最可爱的。还好没有葬身狼腹,要不然不是再也见不到这样可爱的小娃娃。
云烟用完一些简单饭食出来挂着左手在帐边走走,一轮皎洁莹白的圆月挂在草原的夜空上,几欲醉人。云烟看的有些愣神,三百年前的月亮比她记忆中三百年后的月亮真的要好看很多。
远处跑进一个小厮,云烟听到隐约的脚步声抬眼看去,那身量脸孔有些熟悉……
“云烟姑娘”他跑近前来,笑着对云烟打招呼。
云烟有些迟疑的问好,并猛然想起——这是八贝勒胤禩的贴身小厮小钮子!心头已是有些瑟缩。
“云烟姑娘,这是八爷让我送来给你的。”小钮子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瓶小巧玲珑的青花瓷瓶子,上面封着一个小巧可爱的红色药塞。
云烟眼瞳一缩,抱着左手没有去接。
小纽子见云烟没接,继续解释说:“这是伤经动骨活血化瘀的西域良药,姑娘骨折吃这最是利于复原。”
云烟闻言低头抿了抿唇,姿态沉稳的对小纽子福了福身:“多谢小哥,但这赏奴婢受不起,请代谢八爷恩典。”声音温柔但很坚定。
小纽子听了她的话,又是讶异又是无奈。再劝一劝,云烟还是一样回答,只好客气的告辞走了。
自从云烟受伤后,胤禛每每遇到宴会酒喝得更少了,也免去了很多云烟不好伺候的问题。因为感到夜里凉初透,云烟给胤禛多加了层薄被。
第二日,欢笙过来,拿出一对纯白的狐皮筒子和一件狐皮坎肩。云烟的脸色有些苍白:狐皮哪里是她这样的身份穿得的?欢笙笑眯眯的说,从云烟受伤的时候,四爷那晚就给了她打的狐皮交待给云烟做一对筒子和坎肩。
云烟听了心头一颤,眉毛微儊。半低了头说:“狐皮不是我们这样身份穿得的,欢笙,多谢你。”她顿了顿,“不过,你还是拿回去吧。”
欢笙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云烟姐,这……四爷要是一沉脸,我腿都颤。”
“谁沉脸啊?”胤禛掀了帘子进来,淡淡的声音。
回归四府
欢笙忙回身给胤禛请安,云烟也跟着福身,明显看到欢笙的腿的确是有点打颤了,默。
云烟过去给他解扣子更衣,让欢笙稍微缓解点压力,忙告辞说回去伺候十三爷逃出帐子去,那狐皮筒子和坎肩留在软榻上。云烟瞧见叫她都没叫住。好像再迟走一点就被火烧屁股了。云烟无奈的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张张口,只好作罢。
胤禛瞥了一眼云烟,拿起书。“过两日,我们就要动身往克尔苏,然后去盛京。”他停了停,“出门前把筒子和坎肩套好,断骨处不要吹风。”语气淡而笃定,转过身就自己坐到榻边看书去了。
云烟抬头只看到他背上漆黑的辫子垂在腰间,下面是她早上系上去的金黄穗子。自己的主子什么脾气不了解么。有些无奈,有些……云烟咬咬唇瓣“是,奴才谢四爷关怀。”
过了两日,收到嫡福晋纳拉氏的家书,是侧福晋李氏生子的喜讯!
胤禛回书,赐名“弘昀”。
草原风大,秋风已然凉意沁人。
启程去克尔苏的时候,在胤禛的无声注目下,由欢笙帮助戴好了雪白的狐皮筒子,穿上白茸茸的狐皮坎肩才掀开帐子出门。更是衬得她小小的人儿,脸色苍白,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这狐皮虽是又轻又暖,但云烟却仍觉与自己的身份不搭,就像穿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衣物。几乎躲在轿子里不愿出来。
不管哪个时代里,这样精美的狐皮都是贵族女子穿的,就好比王子都是娶公主的。这狐皮,穿在她这面目平庸又身份卑微的贱籍奴才身上简直是比较搞笑的。
小样,穿了马甲,我就不认得你了?毋庸置疑,云烟一直是对自己比较有娱乐精神的人。
九月初一,康熙在克尔苏驻跸,他亲自到自己的舅爷爷科尔沁第一代达尔汗亲王满珠习礼的墓前祭奠。
九月三日康熙来到科尔沁左翼中旗呼和格日乐嘎查,去看望纯禧公主和额附般吉。康熙驻跸在公主府,并赐予纯禧公主和额附般吉白金绸缎。
九月十日康熙离开待了接近两个月的科尔沁草原,来到吉林。
九月二十九日驾临盛京,十月十日返回北京城。
皇子们的伤几乎全好了,云烟的骨伤也好的差不多,只是还需要时间慢慢稳固。
再次回到四宜堂里,春日植下的桂花已经开了,静静地映着夕阳,满院香甜的飘香。
云烟收整行李,打理屋子,把行囊里多出的狐皮筒子和坎肩叠好搁入箱底。四宜堂里一切如故,像是从未离开。
胤禛的归来得到了全府上下的隆重迎接。
后院的妻妾们更是喜不胜收。嫡福晋纳兰氏准备了精美的家宴为胤禛洗尘,小阿哥弘晖好像又长高了些,大大的眼睛更有小帅哥的样子了。侧福晋李氏已经出了月子,带着小阿哥弘昀和大格格雪韵,满面春风。妾室宋氏也是乖顺可人。
可谓,佳妻美眷,似水流年。
云烟如常的一身简朴衣衫半低着头立在胤禛身后,恭敬的伺候胤禛用饭。期间时常接到小弘晖抛过来的星星眼——云烟,你终于回来鸟!
席间侧福晋李氏一袭浅桃红衫子,装扮很是动人。几乎是人面桃花的样子。她娇羞的敬胤禛:“听闻爷这次木兰猎熊英勇非常,但受有轻伤让人甚为挂念,不知爷可大好了?”
胤禛举杯轻饮,浅浅笑道:“无碍,已经大好。”放下杯子,“你和弘昀也都大好吧”
李氏娇羞的谢他关怀。纳拉氏在一旁温婉的笑说此次生产倒是极为费力的,这次李妹妹为爷再添一子是功不可没的。宋氏也乖顺的道是,陪着笑。
北京的十月里已经颇为冷,有过骨折经历的人都知道,一年半载内断骨处被风吹过时总有些漏风的寒冷疼痛感。
但云烟就是做下人的,只能面目恭谨的空着肚子伺候着一片欢声笑语的觥筹交错,这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差事。就像三百年后,发高烧吊完水还是继续回公司上班,下班继续买菜回家照顾妈妈,没有那么多条件能甩手休养,这就是每个人要安守的本分。
席后,胤禛让小顺子小魏子取了从木兰猎回来的各样皮草赏赐给妻妾子女众人。大家自然是一片欢欣鼓舞,合家欢乐。
胤禛带着些酒意起身离开,几位妻妾恭送时都看着他,纳拉氏温婉的笑,宋氏乖顺的目光还是有些期待,李氏娇羞的用帕子掩着唇拿眼瞧胤禛。
胤禛淡淡抬了抬眼,笑意很浅,转身离开前厅。
出了屋子,夜晚的秋风更是凉,云烟跟在胤禛身后,忍住有些透骨凉的感觉。
胤禛身上散发的酒意混着四宜堂院里飘来的桂花香,月光下这感受几乎香甜朦胧的不真实。
进了屋子,云烟自动自发的给他换衣,胤禛微眯了眯眼睛看她动作。她的面目仍旧那么沉静,就像第一次给他穿靴时那么恭敬而认真,一张小小的脸儿,眉目有些清淡,唇瓣有些苍白。
换好便服,胤禛坐着喝茶,没有人说话。直到一盏茶凉。
胤禛起身,拍拍衣裾。“我去了”
云烟福身,“恭送四爷”
你疼吗
夜凉如水,云烟没有忘记这日又到了妈妈的生日。她孱弱纤细的身躯一个人点着三炷香直直的跪在偌大的四宜堂院落里,跪在春日胤禛植下的桂花树下。秋风很冷,檀香的火光在黑夜里闪着三个小红点。云烟静静地低着纤细的颈子,腰身直直跪在黑地里。
妈妈,有轮回么?如果有,菩萨请保佑妈妈能投胎转世到好人家,享一世平安无忧。不要再像我们家,苦苦挣扎,家破人亡。
直到一炷香燃尽,云烟才拖着已经跪麻的腿脚带好去年买的小香炉回到屋里,包好放入箱底。
云烟仍像从前一样在榻前留了一盏小灯,半靠在小榻上为胤禛等门。她用右手捂着左臂,左手臂的感觉就像有风能透进来,整个身子都冷了。云烟迷迷糊糊的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书房的门轻轻的响了。
胤禛的轮廓一点点从黑夜中显现,一双墨黑深邃的眼睛比微弱的灯光更亮。云烟上去帮他轻轻关上门,静静地上去给他解开颈下纽扣。灯光很暗,纽扣一颗颗从云烟手指下散开。
人生,难道不是在这纽扣的扣上与解开间,就从指缝中滑走了?这纽扣谁来解开,谁来扣上。在岁月的长河里都变得面目模糊。
脱外衣时,云烟发现胤禛的香色里衣后背已经被汗湿了,被氤氲出深色的样子。她顿了顿就低头再转到身前去解他里衣的纽扣,准备给他换新里衣。
“你疼吗”胤禛在黑夜与微光的阴影里静静地开口,云烟放在纽扣上的手指一僵。
空气凝滞的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你疼吗。
“谢四爷关怀……奴才的手,已经不疼了。”云烟垂了颈子轻声的说,声音有些哑。
再没有言语,窗外的秋风沙沙的吹过桂花树,带来些微香甜的气息,四宜堂如此安宁而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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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回来后的公务又是与大阿哥胤眩⑹⒏缲废橐黄鹈ψ庞蓝ê庸ぃ咳辗泵Φ目梢浴
云烟的手不如从前,也不好抱弘晖了。不过弘晖现在已经小大人一样,每每伸出小手主动上来牵着云烟走,奶声奶气的仰着小脸说:“云烟,我牵着你走。”云烟笑的不行,到底是谁牵谁走啊?
云烟陪着他在书房温书背诗,小娃娃摇头晃脑的说最爱李太白的诗句。云烟再次刮目啊相看。
云烟抬起右手理理他身后的小辫子笑着说:“诗仙李太白的诗句,小阿哥你都能体会了?”
弘晖骄傲的抬抬小下巴趴到云烟右臂边献媚:“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云烟一听,这小娃娃还真是挺有欣赏水平,这句是好,不是一般的气魄。只是,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文人气质,与天潢贵胄权贵豪门的气质不搭啊不搭。转念一想,小娃娃喜欢这句怕是因为这句里也有动物的缘故吧,默,他自小就对出现小动物的诗句最偏好。
云烟笑着轻捏他趴在身上的小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