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丝丝的甜,直到入骨。
阴雨连绵,几日里白天的行程两人几乎都在马车里度过。两人偶尔也会说话,多数时间,胤禛想着公务的事情,云烟也很自然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书。
晚上投宿客栈,条件比蓟县好了很多。一对人马也都休息的不错。
到了山东地界时,胤禛开始微服会见官员,了解防汛情况。白日里,他常冒雨与官员亲上河堤巡查,夜里,他时常写奏折到颇晚才睡。
一路走过去,到达河南与江苏交界时,云烟见到了那个去年与他们一起救堤而被胤禛举荐提拔的小县官,田文镜。
经过一年,这个小县城在他的治理下比去年要显得齐整而安宁,道路上也少见乞讨灾民。
胤禛对田文镜露出更大的欣赏,二人显然对于政事足够气味相投,对于吏治的强硬作风很是相似。
胤禛在他陪同下去看了防汛堤坝,感到颇为放心,又提出了一些意见,田文镜也显然对于这位四阿哥足够钦佩。不过短短几日相处,他们离开时,小县丞田文镜已经俨然成为四阿哥的心腹官员。
进入江苏境内落脚时,民生明显比山东河南都要好一些。在扬州别苑住下时,却一直没有见到年羹尧。
胤禛与当地官员在前厅谈话,云烟退下欲进了主屋,却在院里无意看见几名貌美女子住在偏房。她愣了一会,也没吭声,便默默进了房里收拾。
十几天的行程下来,男人尚且吃不消,何况云烟。她刚刚胖起来的身子又渐渐瘦下去。收拾完屋子,胤禛还没回来。她趴在小榻上,渐渐就睡着了。
正在睡梦中,却听到嘈杂声一下惊醒过来。从小榻上直起身子,见屋里仍然没人,窗外却有些嘈杂声夹杂着求饶声。
云烟忙起身开了门奔出去,却正见一名面色惨白的貌美女子被两名侍卫瑟瑟发抖的拖出去。胤禛一脸薄怒的从旁边的房里跨出来,还一边扣着腋下的纽扣。
云烟站在原地,看着胤禛扣着纽扣缓缓走过来——
薄薄的白色绸缎里衣还吸着水汽,氤氲着有些透明,粘着他胸膛上的肌肉线条,隐隐约约的透出他的轮廓。简直不让人遐想刚刚的旖旎都不行。
待他走到近前,云烟淡淡侧了身,迎他进屋。却不成想,胤禛却在擦身而过时,一把将云烟拦腰抱起!
云烟的心仿佛都随着突然腾空而起的身子失了重,一下被提到半空中,惊魂未定。
胤禛横抱着她大步进了屋,用脚跟就将门踢关上,房门重重的一震。
胤禛进了屋子,直往床前走去。云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往整齐的大床帐子里一扔,一下摔的头都晕了,所幸床铺软和才没摔疼。
胤禛一身嗔怒的压过来,云烟忙支起身子推他,已经吓坏了。“四爷”
胤禛抓住她推在肩上的手,有些恨恨的说:“你刚刚心里在想什么”
云烟噎了一下,不说话。
胤禛停了停,说好,便又压□子来,吓得云烟忙推住他,啜喏道:“……许是……伺候的不好”
胤禛差点就能掐死她,咬牙哼道,“怎么伺候?”
云烟垂眼不说话。
胤禛一下拉起她,把她面对面抱坐大腿上,惊得云烟又是重重喘息一声。
胤禛恨恨咬住她耳垂,道:“旁边是沐浴间!”
云烟疼得啊了一声,抬手就要去捂耳朵,却被胤禛一把压住手。“要不是你这口小猪睡着了,你以为那个女人是怎么进去的?”
云烟听到这里,再不明白前因后果就真是小猪了。
想想又有点好笑,这么多年来,四爷还从未被女子偷袭占过便宜,至少再有爱慕他的女子也矜持着不敢上去捋虎须。没成想,走到这地界,洗澡却被惊扰……想起那被拖走的美貌女子模样,倒也不能算是吃亏的。只是,这官员的马屁确是拍到了马腿上,只怕日子不好过。
思及此处,云烟有点快忍不住想笑的冲动,可唇角只是刚露出点欲扬的弧度,就被胤禛的瞪眼吓了回去。
“四爷……是不是没洗完?”云烟低下头软声道,想想也怕的确是自己睡着了,他才独自一人去洗浴。
胤禛听了脸色才缓下来,轻轻抚上她耳垂。微微皱了眉道,“你说呢”
云烟哪里不知道他的脾气,忙温声道,“那我伺候四爷去洗完好不好”
胤禛搂着她腰,大腿向上颠了颠,让云烟整个身子都上下动了动,忙惊得搂紧他颈项。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100、秦淮夜泊
两人在榻上厮磨半晌,胤禛一直扣着云烟不放,似乎嗔怒未平。直到屋外小顺子来叩门说扬州知府在外请罪,他才放她一同起身来。
云烟起来给他套了一身藏蓝色常服,仔细扣好纽扣,轻轻抚平他精瘦腰间的墨色镶玉腰带,见他浴后的样子更是出落的干净,一身朴素的纯色常服仍掩不住他身体里与生俱来的气质。
胤禛抬手理理袖口,定定的看了云烟一眼,才转身跨出门去。
他走后,云烟又重新收拾床铺,想了想又准备去隔壁沐浴间去把他换下的衣袍洗了。刚跨出屋子,抬眼看见偏房里的美人们似乎已经全被打发的一个不剩,再无一点声响。
这种贡献江南美人给皇室侍寝的行为,早就是不成文的事。天下最尊贵的爱新觉罗男人往往偏好江南汉族美女也早不是什么新闻。只是,这些江南美女若不是踩了四爷的地雷,捋了虎须,怕也不会这样下场。
胤禛这次并未在扬州久留,便到了江宁府。期间他与胤祥到时常通书信,康熙一行已经回到京城,刚歇了没几日,天气又猛然热起来,他们又准备侍奉御驾去已经逐步修建落成的热河行宫避暑。
云烟心里仍记着胤禛说去看弘晖的事情,也知道他一定自有安排,只是静静等着。
待胤禛办了公务,没过两日,他便微服带着云烟出去体察民情,有时乘车,有时信步而走。自然,少不了也要乘船。
十里秦淮,烟雨江南。
夜晚时,秦淮河上画舫如梭,名妓如云。无论哪个时代,疾苦与奢靡总是同时存在。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夜幕黄昏,在画舫的船头,云烟静静站在胤禛的身后,夏风吹起衣袖和发梢。
两岸建筑林立,乌衣巷、朱雀桥、桃叶渡纷纷化作诗酒风流,河间画舫凌波,轻歌曼舞,丝竹飘渺彩灯明灭,让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秦淮河,这样的桨声灯影。迷离醉梦的繁华中,却让云烟感到一丝莫名恍惚。
现代的璀璨高楼、繁华夜色,属于有钱人,大清朝的纸醉金迷、莺歌燕舞同样属于他们。
古今中外,不外如是。
擦身而过的画舫里,有美妙的琴声和轻声笑语。一寸粉紫色丝帕随风飘落,巧合的飘落到他们的画舫来,擦着胤禛的肩头被他拿起。
对面不远的画舫里,一方帘动,一副桃花面的绝丽容颜看过来——她的目光碰到胤禛,恰好的一低眉,就放了帘子。
黄昏里的胤禛让人看得不真切,云烟还是看到他的目光里似乎闪了一闪,有什么东西划过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负在身后的左手里,念珠缓缓转动。
不一会,对面画舫下放下一艘小船,一个十三四岁的秀丽丫头随船夫摇浆而来。行至跟前,那丫头脆生生的说,自家小姐失手误落丝帕,不知可否打扰这位公子归还?小姐必当致谢。
胤禛不置可否,云烟便去迎了那丫头上来。她到时很懂礼数,甫一上来就蹲了身子行了汉礼,一张小脸也是粉嫩清丽。
胤禛的目光触及手里丝帕上一朵紫色水芙蓉,手势微动,云烟已经上去默默接下帕子转身交给她。
那丫头接下帕子盈盈拜谢,不远处的画舫珠帘微动。
她又脆生生的说:“不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不知以何为谢。”
胤禛抬眼看过对面珠帘,微微摆手示意不必。
那丫头一笑,再次拜谢。“我家小姐说若公子不语,便一曲琴音为谢,后会有期。”她说罢,便下船了。
对面画舫果真幽幽传来琴曲,如天籁,如珠玉。
胤禛的姿势未变听着琴曲若有所思,云烟站在他身后,抬眼看到他宽阔背脊,同样静静听着。
一曲奏完,胤禛抬了手,轻轻鼓掌。
这样的场面,原就是他们这样男子和倾国色女子之间最寻常的桥段,不会是最初,也不会是最终。云烟静静跟着胤禛轻轻鼓掌,仿佛身在画中的配饰,又仿佛格格不入的画外景。
身为女子,要么身份尊贵,要么外貌倾城。如有其一,便将不愁疾苦。如两者兼有,更是天之骄女。如两者俱无,便不要怪罪命运不垂青,男人不垂怜。能平安过活,已是幸事。这世间,原本就无没有理由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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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胤禛并未带云烟回下榻的旅店,他自己却和两个近卫在前厅里不知在说什么。
画舫的舱室里有现成的卧榻,胤禛既要过夜,云烟便默默回了舱里收拾床铺,什么也没问。
船舱里灯火微摇,云烟趴伏在地上铺着卧铺,她将胤禛的床铺厚厚的垫好,怕河面得湿气染了他身子。又将剩下的薄被平平整整的铺在舱角,给自己开始铺地铺。
胤禛走进来的时候,云烟已经蜷缩在舱角的地铺上睡着了,一边微微烛火摇曳。
她单薄的身子像虾米一样无意识的蜷着,只有一小团,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外衣。清淡的眉目隐在烛火的阴影下,额头抵在舱角,发丝落在脸上,唇角不是很有血色,微微疲惫。
胤禛蹲下来,还是不自禁的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发。她的睡眠很浅,睫毛几乎立刻动了动的睁开眼来,模模糊糊的惊醒要坐起来。
“四爷……你回来了……我伺候你洗……”云烟突然住口,似乎没从睡梦中完全醒来,突然心惊肉跳的回想自己说的是我还是奴才。而此时是什么时空,是说什么对,什么会犯错。不远的几年前,她若敢在人前说一个我字,是少不了被掌嘴的。
没有人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她脑海里翻飞的凌乱片段是什么。她愣住,好一会才真正醒过来。
101、再见弘晖
“你身上还有旧伤,河上湿气重,你怎么不垫厚点?”胤禛皱了眉,就抬手抄了她膝弯一下把她抱起来。云烟身子瑟缩了一下似乎有点冷。
胤禛转身把她轻轻放上自己厚实的卧铺上,拽了薄被过来拢住她腰腹。
夜深了,他的面上有些疲倦,眉目间笼罩着一些阴郁。他坐在卧铺边弯腰脱靴,宽阔的背脊和精瘦的肢体间渡着一层光影,显得有些冷酷瘦削。
云烟忙掀开被子跪起来,探过身子去帮他,他抬手拍拍她头,把她按回去,自己拉下靴子:“睡吧”
云烟静静低了头,又缓缓坐起说:“我去端水给你擦擦”
胤禛转过身子,一边解着颈下纽扣边一边站起半闭着眼睛说:“别端了,我自己来。”他走到舱门角放着水盆的地方,拽了帕子沁湿后一边擦脸一边走回来,眼角眉梢露出深深的倦。
他坐上云烟给她自己铺的那个薄地铺,把外衣脱下来就灭了灯躺下去。
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却是应该盖在云烟身上的薄被。而对面卧铺上已经空无一人,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他的外袍。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她却在舱口静静蹲着,手里轻轻拧着帕子,面容沉静。
待伺候完胤禛起床梳洗完,云烟走出舱外,才发现两岸的景色已经变了,他们不知正驶向哪里。
“不是想晖儿么,那我们就去罢。”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胤禛缓缓站到云烟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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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顺着京杭运河一路南下,靠岸时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岛屿。十二个小岛错落有致,小岛上通过几十座精美小桥相连,简直美不胜收。远看去,那幢幢小屋子有一半挑在水上,凌波而居。
胤禛一身朴素常服将有些怔愣的云烟托抱下船,一齐走上青石板路。他没有带随从,只拉着云烟走上这座小镇。
绵延的老街悠长,路上零零散散有路过的人,都是淳朴而和善的样子。云烟的心渐渐放松下来,这里真的不足以用美来形容,她不禁为弘晖感到欣慰起来。
云烟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胤禛,他冷峻的侧脸上好像也染了些这座小镇的气息而显得柔软起来。
正是午后,两人一直向东走,闻着悠悠的风,不需要言语。
走到一幢僻静古朴的小院前,胤禛停了脚步。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院门,敲门声似乎别有韵律。他放下手,侧脸看看身后的云烟,就将她轻轻拉上前来。
云烟刚刚站定,门就开了——
一个中年男子微微弓着背恭敬的唤:“主子,您来了。”
胤禛嗯了一声,就抬脚进去。云烟跟在胤禛身后,心咚咚的跳。
院里芳草萋萋,还有微微鸟鸣,惬意而雅致。
一个俊秀的青葱小小少年从厅堂里跨出来,一双透亮的黑眼睛越来越亮,几乎点燃了整个厅堂。他毫不迟疑的开口:“云烟!”
云烟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年了,昔日的小娃娃弘晖竟然出落的成了一个邻家英俊的小小少年。他那一双黑眼睛,那眉眼里的神态真真像极了胤禛,连骨架也抽条起来,长高了许多。
一时间,云烟竟不知该如何上去和他相认。那个她从三岁时就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啊,那个牵着她的手,晃晃悠悠走路的小阿哥。如今,少年初成。
就在云烟仍沉浸于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时候,一个人影已经扑到怀里,紧紧抱住。
“云烟,云烟……我是弘晖,你不认得我了吗?不认得我了吗?”弘晖娇憨的把头抬起来抓着云烟的胳膊问她,举止里还是那样熟悉的孩子气。
云烟怔怔的看着他,才缓缓笑了。
她抬手理了理他身后的小辫子,这动作似乎从未分离一样的熟稔。“阿哥,怎么会呢?你长大了长高了,只有云烟老了。”
“不,你一点也没变。从我认识你,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弘晖微微仰着头斩钉截铁的说。云烟一声笑就拍了拍他的脑袋。这小娃娃嘴甜骗女孩子的功夫,从小到大是无人可敌。
胤禛在这种场景下,不免被自动忽略掉。直到弘晖拉着云烟的手,才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