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档子间,就见胤禛仍坐在桌案前,手中已经变成了金刚经,也没抬头看她。
云烟端着水拿了帕子又回到档子间开始小心的擦拭书架,及室内的一张桌案和座椅。当她终于忙好了,看着整洁的档子间,整齐的藏书,内心颇有欣慰。恍然发现,有几个小时候过去了。内心一惊,赶忙出了档子间——见胤禛伏在桌案前,竟然好像睡着了。
室内静的只能听见胤禛均匀的呼吸,不知道他睡了多久。这个天里,虽然屋里有地龙不太冷,但也容易着凉吧?可是,总不敢叫醒他吧。云烟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云烟犹豫了下,回了内室。找到衣柜,找了一件黑色毛领披风出来。轻轻踮着脚走近他身后,轻轻的将扶风展开披上他的肩头,再轻轻离开。
她站在原地顿了会,回档子间找了本书出来,找了房间最角落的一张椅子,坐在窗下。轻轻的翻着书页看。窗外的落雪声,室内的呼吸声,加上浅浅的书页声。一切很平静。
天色渐渐晚下来,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云烟忙放下书站起去开门,见门口站的是端着餐盘的小顺子,忙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比一比里面在休息的意思。小顺子会意点头,低声在云烟耳边说贝勒爷不喜欢书房里伺候的人太多,所以平时一般他们都在院边的耳房里。又交待了晚上当班的工作以及院落各个配房里的钥匙位置各处东西等种种。云烟眨眨眼睛发现这个小院落真还是一应俱全。小顺子憨笑着然后将餐盘交给云烟就离开了。
云烟小心端着餐盘回到室内刚放下,一抬头就见胤禛睁开眼仍是趴着,两眼红红的。云烟一惊,没有吭声。
静默了许久,胤禛慢慢坐起,发现肩上滑落的披风。他伸手抚了抚额头,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出来:“掌灯吧。”
云烟听见忙去点了屋内几处的灯火,暖黄的灯光照在室内给人也镀上了一层晕黄的朦胧。
又去端餐盘看看是否还热,准备摆饭。
“我不想吃,撤了罢。”胤禛放下了手,他的声音沙哑的很明显。
云烟抿抿唇,去拿了钥匙出去西边配房,见炉子上果有热水。到柜子里找了一套新青花瓷杯子用热水烫过,倒了一杯热开水,端回书房。
回来时见胤禛已不在外厅桌案前,内室灯光亮了。她又端着杯子转进了内室。果然见胤禛坐在床沿想脱靴子,双眼和脸颊都是不太正常的红。
云烟连忙过去蹲下,将青花瓷杯恭恭敬敬的端给他。他顿了顿接下,才慢慢开始喝。
云烟就低头开始帮他脱靴子,她的动作很轻很恭敬,好像生怕弄疼了他。脱完靴子后云烟继续脱袜子,手指刚触到他露出的脚踝,就觉得温度高于正常。她脱下他的袜子,他的脚掌修长匀称指甲光洁饱满。用手背触触自己的嘴唇,再反手试探触一触他脚背,才确定温度的确过高。
云烟仰头看胤禛——他的睫毛长而微翘,在脸颊上形成了一个扇形的阴影,一双墨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四爷,你在发热。”云烟咬了咬下唇,轻轻的说。
漫长的第一夜
胤禛动了动睫毛,声音哑着说:“不妨事。”
云烟低了低头,没有说话。起身去西边配房端了热水盆来,放在胤禛脚边。先用手试了试水温,才轻轻地将他的脚提起,缓缓放入水中。
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云烟才放心水温似是还好。她低头将手放入盆中,缓缓开始按摩他的脚,搓揉他的足部穴位。好一会,云烟才拿起帕子将被她按得微红的脚提出,细细的擦干,套上软底拖鞋,放在床边厚厚的地毯上。
胤禛一直默默的看着云烟动作,由着她去又换了盆端热水来给他小心的擦了脸和手。她的眼神恭敬,动作轻柔,好像他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珍贵。她很少说话也很少看他的眼睛,她只是很专注的打理着他的身体,在暖黄的灯光中,他能看见她脸上微微的绒毛。
今晚的她做事的动作已经比今早能放开许多,她低头去解他颈下的扣子,他微微仰头的配合。
一颗颗纽扣解下去,解开他的外衫,帮他一层层脱去外衫。直到留下香色的里衣。解他腰带的时候,她的手指有片刻的迟疑,最后还是下手去解。可是似乎并不在行,胤禛伸手到腰上帮了下,才将腰带解下。然后明显看到她咬了咬唇再去帮他褪外裤,他略挺腰抬了抬臀,配合的让她褪下。她褪下裤子明显的松了口气,脸颊有些微红。她回身将衣物放置好,侧身去摆正枕头,近前低声叫了一声:“四爷”。胤禛顺着她的轻扶,躺上了床。她细心地将他的辫子抽出不让他压到,就侧身去拉展床上的棉被覆在他身上,细心地将四角各处掖好。胤禛合上眼。云烟起身去收了盆,吹了灯火,室内顿时一片漆黑,她出了内室,轻轻合上门。
睡至入夜,胤禛被热醒,喉咙干哑。他昏昏沉沉的从床上坐起,想清清喉咙却只能发出一点声音。房门几乎在同时被推开,云烟红着眼睛,脚步有些踟蹰的来点灯,上前扶他。
“你……”胤禛想开口却发现难以成声。云烟忙把他按回床上,回身取了旁边岸上的瓷杯去外厅加了热水回来。她单薄的身量扶起胤禛,将杯子喂到他嘴前,他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了大半水,云烟将水杯挪开一点,他停一停又将剩下的喝掉。
“还要么?”云烟开口问他,声音也有点哑哑的。手指下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里衣透出,仍旧高的不正常。
胤禛摇摇头,半侧头看着她。“你怎么还在?”开口的声音仍旧有些哑,但好了很多。
云烟低了头,没有说话。内心默叹,这么金贵的主子病了不让请大夫,奴才还敢一走了之?
慢慢静下来,她不知道从下午到现在是为什么,她一个下人也没必要知道,她只尽她的本分。
想想只有用家常办法熬到天亮再说了。她按下胤禛的身体将被子盖好。
“四爷,稍等一会。”
她忙掩了房门,点灯开门去东边配房找了几块生姜。又到西边配房烧上。端了一盆很烫的热水又回来。她拿了棉布帕子,放入热水,滚烫的热水将她的手烫的通红,她也顾不上,忙强忍着柠至半折成长条状覆上他的额头。隔一会换一次,反复几次,似乎效果不明显。
胤禛墨黑幽深的眼珠从帕子边缘下露出来。看着又去拧另一条帕子的云烟,她的一双小手被烫的通红,她咬着唇强忍着。
云烟拿起又拧好的帕子,吸了吸气上前解胤禛喉结下里衣的纽扣。胤禛马上抬眼看她,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她抿了抿唇语气坚定地说:“四爷,奴才冒犯了。”随后解开了他里衣的纽扣,贴身的衣料从他胸膛上散开,瞬间露出了男性精壮匀称的上身。云烟忙侧头调开视线,将帕子伸向他的胸膛开始反复擦拭摩擦,耳根有些发热。滚烫的帕子擦上胸膛竟让胤禛感到了慰藉,随着一遍遍的擦拭他开始感到身体的降温和凉爽。他口中偶尔露出的叹息让云烟更是红了耳根子。当奴才真的不容易啊,云烟低头一遍遍的擦拭后,终于感到他的体温和气息都开始归于平稳正常,才略放心的放下帕子,帮他盖好被子。
轻轻端水出去,看炉上的姜汤终于差不多了。盛了一大碗浓姜汤回来。姜汤还冒着热气,有些烫。她坐在床沿,用瓷勺舀起一勺在嘴边吹吹,送至他嘴边。“有些烫,趁热喝了效果好。”
胤禛什么也没问,张口喝下知是姜汤,辛辣发热,一口下去已感觉毛孔微张,只是眉头微皱。
云烟见状怕他不愿意喝忙开口说:“有点辣,忍忍就有效,再喝点就睡好吧。”竟有一丝哄小宝宝的软糯语气。胤禛看了她面上有些焦急的神色一眼,微张了张口示意她继续。
云烟抿嘴松了一口气。一勺子一勺子的喂,当碗内温度适口时,就端至他嘴边,看胤禛一口气的喝掉。喝完后,竟是被辣的儊着眉,颇有些孩子气的感觉。
云烟看着空碗,脑海一紧突然发现一件事就已张口:“还没试药就喝完了怎么办!”皇室里是有不成文规矩的,下人给主子端汤药要么银针试药,要么就亲口试药。说完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脑筋糊涂了。
胤禛原本儊着眉的表情因听到云烟懊恼嘀咕的这句反而忍不住弯了唇角,不知是不是姜汤的效果感到全身开始发热但竟感觉头疼好也一些。
云烟看他不像要计较的样子,暗松了口气。就帮他脱了上身里衣叠好,想了想又把他辫子上的穗子解下放好。再指指他手上,胤禛点点头,云烟又轻轻取了他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下来用金黄色的锦帕与穗子一起包好,塞在在他枕边靠墙的里侧。
胤禛慢慢合上眼,云烟帮他仔细的压掖住四处被角,才放心的放下帐子,吹灭灯火。
轻叹了口气,云烟还是选择背靠着他的床沿蜷缩在床沿下的地毯上。喝了姜汤怕是难免睡熟了踢被子啊,病人就像小孩。云烟有些苦涩的想起前半生照顾病人,她可是最有经验的。
既不愿让人知道生病的事,到了四更,怕还是要叫起早朝了。
云烟迷迷糊糊了很久的不敢睡,感到了床上有蹬被子的响动她就起身撩开帐子把他掀开的被子盖回去。反复几次渐渐地床上越睡越平稳。云烟也迷糊下去,半梦半醒的蜷着脑袋猛然抬起,看看天色快四更了。于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扶了扶麻掉的腿,轻轻撩开帐子,看着他合着眼熟睡的侧脸,睫毛微翘的样子,很是有几分宝气。狠了狠心唤了声:“四爷”
他的睫毛微颤,很是感觉灵敏的慢慢睁开眼。他墨黑的眼珠里倒影的是两个小小的云烟。
“云烟……”声音微哑,但已经比半夜好了许多。
云烟很明显的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垂下眼睑,恭恭敬敬的轻声说:“四爷,快四更天了。”
胤禛深深的看了一眼她,“伺候我起床更衣吧。”
云烟点头,扶他坐起。经过一夜的折腾,两人之间这样的肢体接触已经显得很习惯和自然。
棉被滑落,胤禛露出一截胸膛的肌肤。云烟忙低头去柜子拿了干净里衣过来,伺候他换上。
胤禛看着她低在胸前的头,耳鬓的发有些凌乱的落下,耳根微红。
云烟扶他起来刚套了外衣。屋外传来轻扣声,想是小顺子来了,胤禛略高的说了声:“进来”
小顺子端了洗脸用具进了内室,见云烟已经给胤禛在穿戴衣服。自己却形容有些憔悴,竟像是忙了一夜未睡。屋内一股姜汤的气味。忙看了看云烟示意,云烟微微点头。
小顺子送了漱口用具给胤禛,服侍他漱口完毕。去门外取小厮送来的早饭。云烟又用热帕子替他好好捂了捂脸,又泡了泡手。服侍他穿袜子穿靴子。云烟想起床头的锦帕,又拿出来帮他整整辫子系上穗子。将玉扳指递给他戴上。
一切行为已是轻车熟路很多。两人的配合度也是心照不宣的高。
四爷房中的奴才
终于打理好全身后,云烟细细检查下他的领口和马蹄袖,拂拂他团龙朝服的衣襟不留一丝纤尘。也许是金色团龙的图案真的很晃眼,也许是一夜未睡,云烟眼前突然一阵发花的踉跄了一下。身前的胤禛反应迅速的拖了一下她的手肘将她扶正。
云烟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差点失仪摔在他身上,背上一阵冷汗。连忙跪下请罪;“四爷恕罪!”
胤禛拢了拢眉看着她低着的颈子,伸手将她拉起。“留在这休息,今天不要去陪弘晖了。”
云烟愣了一愣,为什么不是“回房去休息”?来不及谢恩,眼见他就出了内室。
云烟照旧的整理床铺和一应洗漱物品出来,见胤禛已走。小顺子正收拾桌子。
小顺子见她端着东西出来,忙接下来小声说:“爷是不是病了?你昨夜里给他熬得姜汤吧,今早他吃的比平时少很多,嗓音也有些哑。”
云烟疲惫的点点头看向小顺子:“四爷不给对外说,我也不晓得缘故。”小顺子挠挠头笑着说:“我晓得了,我会保密的。爷总有自己的考虑。”云烟看着小顺子憨厚的样子想难怪是四爷的贴身近侍,总是忠心贴心的。他又拍了下额头,“你昨晚不是一夜没睡吧?”云烟一脸倦容笑笑指着门前的椅子,“也不是,我在上面还蜷了一会。”“哎?那不是要折腾坏了?其实主子房边都有贴身奴才的值夜小间的,只是四爷以前一直不用人值夜,那小间一直空着——”
门外传来叩门声,打断了小顺子的话,两人忙去开门。门口是高无庸带着小魏子,小魏子手中还捧得东西。屋内两人忙给高无庸行礼问早,让进了屋内,问他有什么吩咐。高无庸淡笑了笑说:“云烟丫头跟我来。”说罢带云烟进了内室,转到室内左手边一侧一副长幅画卷边,指挥小顺子小魏子两人小心的取下,竟露出一扇小门!
云烟有些诧异这屋内真是构造复杂,不知道其他处还有多少暗室呢!
高无庸眉目淡定推开小门,里面赫然是一个小间——有一张小榻和小多宝格等放置东西的物件,只是似乎已有断时间未动蒙上一层细尘。他偏头对小顺子小魏子两人交待把这小间如何布置收拾一下,随后转头对云烟说:“云烟丫头,以后四爷这你就在这里值夜。我随你去下边厢房里把随身物品都收拾带回来吧。”
云烟听到这句话后感到耳边嗡嗡的响,觉得自己是不是一夜没睡脑筋已经转不过弯来。这是——就算来值夜那也不用劳烦高管家大驾去陪她到下人厢房里取随身物品吧?!
云烟很是惶恐的低头向高无庸说:“奴婢知道了,这就去收拾,不敢劳烦管家大人。奴婢东西很少就一个包袱,去去就回。”
高无庸摆摆手说:“如果东西很少的话,我一会让小丫头去取回来好了。外头正下雪,四爷吩咐你就留在书房不要出去了。”
云烟这时才反应出事件始末是胤禛走时候的那句“留在这休息”,她缓缓点了点头恭敬的谢了高无庸,并说了自己包袱的放置位置。
高无庸颔首微笑说:“丫头,这是你对四爷照顾的安分周到,是主子给的恩赏和脸面,不必谢我。一会包袱取到你看看东西是否齐全。”云烟仍是恭敬执着的点头道了谢。
高无庸看着这个小丫头恭顺周全的待人礼数,也没再推辞,面带微笑的出了门去办事。
云烟回头见小顺子小魏子还在布置小间忙进去帮忙,给他二人道谢,忙说自己整理就可以。云烟如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