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接爷回来时惊马受伤已经大好了吧?”语气态度几乎无懈可击。
云烟微微一愣,忙淡笑答道:“已经无碍了,奴婢多谢福晋关怀。”
胤禛微微一咳,脸色却不够好看。“走罢”
云烟忙低头跟上去,知他对此感觉极为不适。
自被胤禩掳走后许久没出来,云烟的精神不错,虽是一身下人衣服,但眉目流转间已经没有当初那样青涩卑微的气息,只留下淡然。
胤禛时常拨开轿子的小窗帘看她,她微微一笑又把轿帘给他拉下来。
到了十三府里,还没有什么兄弟去过,胤禛就先去看了胤祥。他在正房里坐着,见了胤禛和纳拉氏寒暄一番,两人就出来去书房,留了纳拉氏和兆佳氏说话。云烟在前厅见了欢笙,欢笙就领她往胤祥书房院落里走。
两人边走边小声说话。云烟拉着欢笙的手就说:“你好像又瘦了。”
欢笙似乎也比从前成熟一些,显得有些疲惫:“这段爷不好,府里也不好。”
云烟心疼的说:“一切都过去了,十三爷也出来了。”
眼见要进了怡心斋,欢笙似乎想起来点什么,迟疑道:“云烟姐,我前两天忽然回想起上次去找你……”
忽闻有脚步声传来,两人忙在院门前回了身。竟是胤禛和胤祥并肩而来,胤祥走的有些慢,腿脚不像从前那样矫健。胤禛似乎也有意放慢与他一起,正低低的说话,看到门前两个人,眯了眯眸子,有一种瞬间的迷人之态。
胤祥也顺着他目光看到,抬手做了个先进去的手势。欢笙看见,就拉着云烟先进了院子里。
刚进屋子里,胤禛和胤祥也跨了进来。欢笙忙给胤禛见礼,云烟也欲低身给胤祥见礼。
胤禛低手一拉,不让她蹲下去。惊得云烟瞪着他,抽了一口气。欢笙也是一愣,随即倒笑起来。
胤祥却显得并不意外,看似是已经知晓一样。气色比除夕前好了不少,一双会说话的深色琥珀眼看着云烟微微一笑。
“四哥都告诉我了,要论如今,该是十三弟见礼了。”
云烟羞恼的看了胤禛一眼,把手腕抽回来,脸还有点微红,这人也不给她打个招呼就说。
胤禛勾唇倒似不在意,回身道:“进去坐下说吧。”
欢笙转身去要去泡茶,云烟也跟过去。
进了配房里,欢笙一下握住云烟手,那种喜悦倒是通过手掌传递过来。两人好好的拥抱了一下。
欢笙放开云烟,擦了擦眼角笑道:
“我太迟钝了,前两天回想起我上次去四宜堂找你,你和四爷说话表情的样子分明已经不像从前,倒像是……夫妻”
她顿了一顿,又道:“你终于想通了,四爷对你的心真是千金不换。”
她又迟疑了下才开了口:“你们现在已成定局,我才对你说,也让你心里有底,日后好好把握。你昏迷垂危那时用药无数,我无意听到大夫说可能影响你日后很难怀娠,如今他也不介意,足见真心。”
云烟心里一顿,发现自己竟然迟钝的忽略这个问题很久,不由得背脊发凉,若是真怀了娃娃又当如何?想想凭成亲以来几月胤禛的情势,若不是她难以怀娠还能有什么解释?他竟然也没有同她说起,原来如此。
难以怀娠,真听到时,还是心有钝痛。
欢笙见她沉默,忙说:“云烟姐,我不是想说了让你伤心的,我……我是想让你好好把握……大夫也只说是难,而不是不能。”
云烟回过神来,见欢笙着了急,眼睛都红了。忙握住她手说:“欢笙我明白,你别着急,姐姐很感谢你告诉我!”
欢笙放下心来说:“我也只是想,四爷孩子又不多,既然这样真心对你,朝夕相处,必然也是想要孩子的,虽然现在如此,但等你生了孩子,四爷必定会扶你上位的。”
云烟一听更是觉得头皮发麻,也不知该如何与欢笙解释。怕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想要自己心爱男人的孩子,但她和胤禛,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为何他看起来却是那么胸有成竹?就像欢笙说的,他这样缜密人,可不会与她一样迟钝吧。
云烟定定神,面容认真的对欢笙道:“欢笙,我和四爷的事情你记得别对旁人说,我们的事情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对你详细说。但是,我不可能做他的妾室。”
欢笙听了满是诧异和不解,随即又有些忧伤的看着她缓缓点头;“你放心,云烟姐”。
云烟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问:“欢笙,你现在还死心塌地的喜欢十三爷吗?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欢笙的神情淡下去,缓缓摇摇头。
“这次进去,他见到我只说了一句让我出来嫁人,嫁个好人。我死活不肯出来差点剪了头发,他才同意我留下照顾他。回来到现在,倒是没再和我说这事。”
云烟的眼睛红了,紧紧握着她的手。
当云烟和欢笙端着茶杯进来,胤禛和胤祥在厅里已经坐着说了一会话,云烟也没坐,就站在胤禛身后,手扶在他椅背上,显得很自然。
胤禛正给胤祥说康熙下月巡畿甸之事,大意是要带他一同前去,让他最近腿上鹤膝风须遵医嘱好好调理,若府里不便,就去圆明园里静养。
胤祥神情显得比从前沉静许多,人也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他一一应了,还另外嘱咐胤禛封王后行事要更加谨慎。然后微微顿了下又道:
“弟弟的贺礼不给断是不合规矩的,从出来了我就想着要补上。欢笙,你去我桌案上把那个黄花梨的小匣子拿来。”
欢笙应声去了,一会就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黄花梨小匣,却不知里面是何物。她在胤祥示意下直接呈给胤禛,胤禛笑着抬手举给身后云烟,云烟接过来抬眼看胤祥。
胤祥浅浅笑道:“打开吧”
胤禛也说:“嗯”
云烟揭开匣子来,里面却是一个凶猛而精美的珐琅彩兽牙!
胤禛侧头一看,转头看向胤祥:“这莫不是那年你第一次同皇阿玛围猎,你手刃猛虎后,皇阿玛赐你的猛虎之牙?”
胤祥笑笑点头。
在女真人的文化里,越是最凶猛戾气的东西,越是能抵御一切灾祸,保家庭安定永固。这胤祥手刃,康熙亲赐之虎牙,可谓世间仅此一件。
胤禛复又道:“胤祥,这礼物太贵重。”
胤祥摇摇头,似乎斟酌了下又缓缓开口。
“器物再重,比不过心。我想只有它能见证你们,我对你们的祝福也都由它代为守护了,当然,我也在这里。”
胤祥说这话时,云烟抬手缓缓将它拿起来。
云烟看到虎牙末端已经做了精美的银胎珐琅彩包边,带着扣环可以系带,上面隐约还有些文字,似乎是满文,很像古老的图腾。
胤禛偏头看了,默默解释道:“是“胤禛云烟不离不弃”八个满文”
云烟的指尖抚摸着它,紧紧握住,突然心底涌上一种莫名汹涌的感动,默默的没有说话。
127、平湖风波起
小川子来请胤禛胤祥要去前厅迎客,从怡心斋厅里走出来,云烟抱着黄花梨小盒有些走神。刚刚知道难以怀孕的消息,还有胤祥让人百感交集的祝福都冲击在她心里成为一团,惶惶然没有出口。
胤禛看她脸色不好,忙摸了摸她额头。“不舒服?”
云烟抬眼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胤禛,又摇摇头。更让他眉间一儊,想到前厅还有宴会,又忍了忍。
“我让侍卫送你先回吧,我这结束就回。”胤禛对云烟说完,又偏头去看欢笙。
欢笙忙走过来道:“四爷放心,奴婢送云烟姐到府门口上马车。”
胤禛抬眼又看看云烟:“回去歇息会”
云烟点点头。“你去吧”
胤祥在胤禛身后看着云烟,没有说话,默默和胤禛一起走了。欢笙领着云烟也从另外的僻静院子往前门去。
欢笙握着云烟的手,知她可能还是因为难以怀娠的事情难受,不由得有些自责。云烟看她笑笑,拍拍她的手,心底却是一片乱麻,只想回四宜堂里静静,或许会好些。
云烟正沉默着,两人刚穿过僻静庭院接近前面角门,就听有人说着话往这边来,一时间四周竟让两人无处可躲。
一个穿宝蓝宫装的堪堪丽影扶着一个丫头从园门处走过来,明艳慑人。
“奴婢给八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因是迎面而来,欢笙拉着云烟反应颇快,忙恭敬的跪地请安,头深深的低下去,谦卑跪在美艳高贵的八福晋郭络罗氏脚下。
云烟一边深深低头跪下去,一边忆起脑海中这张美丽的脸孔,是在多年前十阿哥胤誐的大婚上见过,她站在八贝勒胤禩身边,高贵明艳,她还默默赞美过她是天之骄女。
八福晋郭络罗氏没有叫起,她精致的宫装花盆底鞋停在两人面前,竟然不动了。那精致的蓝缎鞋面上彩绣凤戏牡丹纹显得华美异常,云烟的视线就只能停留在其上。
“抬起头来”她生就一副音高婉转的明丽嗓音,透出高傲与爽利的气质,无一点做客的感觉。
欢笙和云烟皆是一愣,但只好顺从的把头抬起来,眼睛却不敢抬,恭谨的保持着奴才低眉顺眼的面部表情。
她的视线越过了欢笙清丽的脸,停在云烟清淡的面容上,半晌没说话。
云烟本来心思已经郁郁翻腾,被这样一阻,更是觉得透不过气来。为何这八福晋竟然像是认得她?不寒而栗。八贝勒胤禩……现在又是他高贵的嫡福晋,这世界啊哪里有什么天理。
“我的旗鞋正好走松了,你来帮提一下。”郭络罗氏状似平淡的开了口,高贵而自持。
欢笙闻言忙称是,欲抬手。郭络罗氏眼一挑,“我说的是她”
欢笙面上有些发白,欲言又止的低头不敢说话。毕竟她是十三府里的,就算做也没什么,但云烟是四府里的。可是在她们主子福晋眼里不都是奴才么?
云烟一凛,她有自己的奴才不用实在是已经来了下马威,可去浪费口舌想不做那就更是会糟糕。若是在十三府里因为奴才这事闹起来,胤禛正值封亲王的当口,两边脸面都不好看,也让刚出来的胤祥烦心。
既然已经挡在面前,躲也躲不掉。她忙低头谦卑称是,在衣襟上擦擦手,抬起来去轻扶住她脚跟。
裙片拂及脚面,有些遮挡云烟的视线,她打起全副精神小心翼翼的手刚刚欲触到她脚跟,她却嘶的抽了一口气哎呦了一声,脚一歪就突然脚一歪踩上她手背!
云烟一下疼的钻心,呜咽了一声就咬住嘴唇。原来如此。
花盆底子鞋踩到手指上的滋味实在真实,尤其是还是一只曾经骨折过的右手掌。
郭络罗氏身边的丫头忙扶住她,不住的关怀她是否扭伤脚踝。她花盆底的鞋子不住的碾压云烟的几个手指,疼的云烟脸色发白,耳边有些耳鸣声。
一边的欢笙惊得啊了一声,一边求饶说“八福晋开恩,她不是故意的”,一边想去拉云烟的手,却被那郭络罗氏看到喝止。
“你是存心让我摔倒么?连个鞋子都不会提,你是靠什么做奴才?就你这容貌出身的下贱奴才,连我府里的老鼠也比你高贵!”她语气尖利刻薄,羞辱鄙视溢于言表。
说罢起脚就提脚重重踩下去,那架势足可废掉她手指。云烟感到手面上的动势,极为迅速的在瞬间抽回手来,好歹保住疼痛钻心的四指。
郭络罗氏脚下的旗鞋为显窈窕生姿,花盆底很高,落脚不及,由于触底过猛却没踩到一下踩空踉跄的往后就要摔去,她身边的丫头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忙在千钧一发时候拉扶住她站稳,惊得心惊肉跳。
她甫一站稳,便羞恼的气红了脸。指着跪在地上的云烟就叫:
“掌嘴,绿茵去狠狠掌她的嘴!”
欢笙瞪大眼,一下挡在云烟身前,跪地求饶。
“八福晋开恩,她真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不是我们府里的人,是四爷府上的,今日过节,为此事若闹得主子您不开心不值得啊,福晋。”
郭络罗氏一听反笑,漂亮的眉目里有一种傲慢的讥讽。
“是谁府里的都是奴才,我是皇子福晋。今日教训一个下贱的奴才倒能不开心?你当你们是什么东西!绿茵,你上去,我倒看看谁再敢拦!拦了一起打!”
云烟至此怎么能不知道这八福晋是为何而来,她再从不招惹人,也同样要任人宰割。还能有泪水吗?怕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这世间啊,哪里有天理呢。可笑之极。
眼见怕欢笙一起吃亏,万一牵扯又会被罚。她慌忙推开她,头发已经被来人揪住。
欢笙被云烟用力的推了个踉跄,眼见八福晋和丫头已经上去。忙不迭的只能慌忙跑开去,一心想着去找人来。
绿茵见欢笙撞撞跌跌的跑出去,忙道:“主子,那丫头莫非胆大道叫人来?这……爷若是知道了……”
郭络罗氏好强的哼了一声:“由她去,我倒不信,她叫了谁来,能不许我惩治这个故意推我摔跤的贱奴?!人来了正好,我倒问问她主子是不是要杖毙!”
云烟头发被绿茵死死抓着,头皮生疼。叫不得欢笙,见她跑出去。
八福晋说的没错,依稀记得她是显赫的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又是皇子贝勒嫡福晋。她被她堵在这里,不要说找理由,就是没理由的打她,又能如何?说到底,她不过就是只阴沟里的老鼠,她们脚下的蝼蚁。随意死一个,也是无所谓的。就算她当真是四府不入流的滕妾又能如何。
心理一阵阵的疼,又怕她叫人来,又想她叫人来。
若是叫了胤禛过来,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奴才之事在这样皇子宴席时翻脸。
胤禛救她,是冲动,那是得不偿失;胤禛不救她,是明智,却也是冷静的残酷。两个选择都是错,没有一个人能让她不痛苦。
一边是幽冥深海,一边是万丈悬崖。却由不得她来选。
凌厉的掌风已经扇下来,啪的一声甚为清脆。半边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半边脸火辣辣的肿起来,被她指甲尾段划过的地方也渗出明显的血丝。
欢笙慌慌忙忙跑进前厅里差点撞到小川子,小川子见她形容散乱,忙问她怎么了,推她到门角。她往里望去,已经有零零散散几个皇子和福晋在座着说话,忙附耳对小川子说了。小川子一听也抽了口气说,你且别慌,我去悄悄跟爷说。
小川子毫不起眼的躬身走到胤祥身边,状似平常的附耳向胤祥说话。胤祥一听,搁在膝上的手却紧紧一握骨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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