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石玉楼依然站立着,面对着冷若雅,他并没有被冷若雅那一刀劈成两半,但是他的蒙面巾一分为二,早已飘落地上,石玉楼垂面,低声道:“我输了!”
冷若雅道:“你输了。”
石玉楼抬头道:“适才三姑娘那一刀,足可以把我劈成两半。”
冷若雅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石玉楼又垂下头,沉默了好半响,忽然道:“我欠三姑娘一条命,我会记得,后会有期。”他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师父,他的脸……”胡骄从惊悚里走出来,心有余悸的道。
“难怪他黑夜也蒙着面巾,好丑……”胡娇也小声嘀咕着道。
“都住口!”冷若雅一改平日温柔,厉声作色斥责道:“人的相貌是父母给的,由不得自己做主,一个人的丑俊,只能代表他的皮囊,和他的品格能力,毫无关系,妄自诋毁一个人的容貌,那是很没品行且幼稚到家的蠢行!”
两个小姑娘满口应:“是!”,心下对姑娘的论点,却颇不以为然。
冷若雅长舒了一口气道:“石玉楼铩羽而归,应该不会再来了,算时辰,‘正义联盟’的人也该发起攻击了,我们回去,千万不能让小不弃落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手里,不管是万人俊、或亦是,破晓。”
话毕,三人也往驿寨方向掠去。
距离“新浪驿”还有一箭之地时,寨子里已经隐隐约约传来喊杀之声,刀光剑影,掌风箭鸣,寨里寨外,都是一团团厮杀的战局。
一眼瞄见,一身花衣的贾不娘,正乱舞着刀盾,被两个手持禅杖的灰袍僧人逼到角落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快去帮忙!”随着冷若雅的一声命令,胡氏姐妹挥刀各抵住一名僧人,惊魂未定的贾不娘,缓了一口气,见到冷若雅,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大叫道:
“三姑娘,快去救救沉小少爷!‘正义联盟’的人,来抢孩子了!”
——当“绝情公子”石玉楼攻击破晓,离开“新浪驿”后片刻,“正义联盟”少盟主,“玉面神龙”万人俊,已率领联盟高手攻到驿寨。
联盟阵营,共约六十名左右,除了圆心大师,与静玥美尼,及“一叶知秋”叶秋白和“青衫秀士”展青衫,“辣手无盐”葛四姑并“公子剑”季公子,同温泉、静玎等各派弟子等四十余名。
破晓与万人俊已交涉半刻,还是没有结果。
万人俊耐心的开导道:“破晓先生,如能趁此交出沉不弃,不失是一件好事,何必要大动干戈、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呢?”
破晓反击道:“年轻人,你也不想想看,我手下近百名弟子都为了这孩子牺牲了,我们‘班家’,能轻易放弃他吧?你就不必再枉费口舌了。”
万人俊正色道:“沉奸乃武林之败类,本应由我们‘正义联盟’来处理,贵门何必多此一举?”
班马儿冷笑两声,自旁插嘴道:“你们那个所谓的狗屁‘正义联盟’,经过朝廷认可了吗?通过我们‘刑部’审批了吗?少在小爷面前,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过是你们万家,用‘八大派’做门面,以三个残废老鬼当幌子,为自己营私取利罢了,什么白道正义?真是可笑至极!”
万人俊盯了满脸轻蔑表情的班马儿两眼,俊脸挂笑道:“‘刑部十虎’班马儿班大人,最近几年,上升最快的‘刑部之虎’,听说已经有三位四品大员被你扒了皮、两位三品高官让你抽了骨,我万人俊一介草民,自然是开罪不起。”
班马儿得意的冷笑半声,哼道:“算你识趣儿!”
“不过,”万人俊话锋一转:“就算你们的老总‘十殿阎君’阎尚书阎大人,见了家叔也要恭敬几分吧?”
班马儿脑筋飞快转动,沉声道:“原来‘兵部’尚书万仞山万大人,是万公子的贵亲,这就难怪,你们‘正义联盟’,胆敢公然对李纲的民军部下动武了。”
万人俊“嘿嘿”一笑,面带得色,不置可否。
半大孩子的驿官四更大人,扶正帽盔,大叫道:“京里尚书大人的亲眷,就可以胡乱杀人、就能目无王法了?!都想造反不成?!不就是官嘛!老子也是官,老子是堂堂‘兵部’八品候补武备、朝廷九品驿丞更更更更大人!”
破晓一把将张牙舞爪的四更拉到身后,警告道:“不想死的话,就乖乖闭嘴!”
——堂堂“兵部”八品候补武备、朝廷九品驿丞更更更更大人,马上闭嘴!
一旁的圆心大师,见对方丝毫没有妥协让步的意思,大和尚上前一步,道:“班施主,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贫衲只好得罪施主了!”
破晓哼笑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静玥师太有些不耐烦的道:“少盟主,圆心师兄,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动手吧!
万人俊进一步逼问道:“先生真的不愿意交出沉不弃?”
破晓喝道:“少罗嗦,要动手就上来吧!”
圆心大师一声:“阿弥陀佛!”他双脚一点,破晓反退数步,等着圆心上门。
圆心大师一上门,即欺身攻向破晓并喝道:“多谢施主让路。”
破晓左右掌一推,回道:“大师别客气。”
这时,班马儿、鲁西西、皮皮鲁等人,纷纷由寨中跃下,与“正义联盟”会等人展开打斗,由于联盟弟子有五十余人,“妙手一族”这方只余十几人,是以此番战役,“班家”势必陷入苦战。
第二章 不做王爷做马贼的金甲将军
在冷若颜的一再建议下,为了防止尸变,花牡丹终于松口将三个姐妹在后花园火葬,烈火熊熊,香魂缕缕,虞美人几个姑娘,少不得大哭了一场。
“我错了。”冷若颜很痛苦的道:“我本以为是我自己发现了‘天蛊娘娘’就匿伏在楼上,没想到,是她故意要我们发现的。”
血鸢尾不解的问道:“那‘天蛊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调虎离山,”花牡丹表情古怪的道:“她是诱使我们分散主力,然后各个击破。”
冷若颜并未注意到花牡丹的表情变化,她推想道:“‘天蛊娘娘’早已潜伏到门外,见我们主力分散,有人出来,她便猛下毒手。”
四更纠正道:“是猛下毒口。”
冷若颜没有理会四更,她惭然道:“我还叫芍药和菊花到外面去兜截楼上的敌人,我这等于是叫她们去白白送命。”
血鸢尾看了若颜这般难受,不由出声安慰道:“大姑娘你也是无心的。”
冷若颜仍是很赦然的自责道:“可是我又犯下另一错误,我把兰花留在七号房内,我好笨!好悔!”
花牡丹看到冷若颜鬓边发丝凌乱,脸发苍寒、手颤唇青的模样,也劝慰道:“不关大姑娘的事,当时我们一起上楼,不是都以为七号房间里没人了嘛,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错呢?”
大家越来劝慰,冷若颜越发感到羞愧地道:“其实‘天蛊娘娘’根本没离开,她也根本不可能走得那么快,她仍躲藏在房间中。我们当时见到了沐桶是空的,就产生错觉,误以为她已走了,当时我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血鸢尾依然不解的问道:“但她究竟躲在哪儿呢?”
冷若颜难过的抓扯住了自己的头发,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干涩嘶哑起来:“恐怕她就大胆的躲在蚊帐之内,当时,我们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发现了。”
花牡丹回忆起刚才情形,道:“然而,楼下门外芍药跟菊花的呼叫声却在这时候响起,也就是说,‘天蛊娘娘’不是一个人,她至少有一个同伙。”
冷若颜黯然道:“所以,我们翻身下楼,又也害了兰花妹妹,当时我就不该留她一个人在楼上。”
看到冷若颜伤情,花牡丹脸上的内疚,也洋溢于色,但她毕竟是一帮之主,具有大家风范,不失冷静。
然而不消片刻,就已折损三员女将,这是一向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冷大姑娘,出道以来从未遇到的惨败。
轻咳了一声,冷若颜额上的乱发已不乱,唇也不青了,手也不抖了,她的情绪看来似乎已渐平复了过来,她盯着花牡丹问道:“牡丹姑娘,事关重大,有几句话,请恕若颜冒昧直问。”
花牡丹似乎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仰了仰尖挺的鼻子,道:“大姑娘问好了,牡丹知无不答。”
冷若颜问道:“‘七号房’是不是原来一直为唐少所租住的?”
花牡丹答道:“一直是。”
冷若颜问道:“所以刚才你就以为是唐少来了?”
花牡丹答道:“不错。”
冷若颜眼神突然发寒:“若颜第二次返回楼上,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不知牡丹姑娘见到没有?“
花牡丹脸上,又出现先前那抹古怪的神色,不过这次,却被冷若颜尽收眼底。
见花牡丹不答,血鸢尾好奇地问:“少了什么东西?”
“浴巾,”冷若颜逼视着花牡丹,回答血鸢尾:“那块挂在浴桶上、绣着牡丹花图案的旧浴巾。”
花牡丹神色惨淡,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第一次上楼的时候,那浴巾还在,我们第二次返回的时候,就不在了;而这期间,并没有人上楼走进那个房间,拿走浴巾的,只能是第一次上楼的人,兰花已经遇害了,当然不可能是她,也不会是我……”
“别说了!”花牡丹突然打断冷若颜的话,大声道:“是我拿走的!”
绮冷若颜这次沉静了片刻,才问道:“为什么要拿走那块平凡普通的浴巾?”
沉没半晌,花牡丹才回答:“因为那是我一位最亲的亲人遗留下的东西,它是我童年最深刻、最温馨的记忆。”
冷若颜也半晌才仔细审慎地问道:“那个半夜**洗澡磨刀唱歌的‘天蛊娘娘’,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旧友渊源?是你老亲?”
花牡丹点头,神色有点哀怜:“大姑娘不觉着我和她很像吗?”
众皆讶然,纷纷长大了嘴巴。
“她是你娘亲?”冷若颜索性捅破那层窗户纸。
“是。”花牡丹毅然回答,然后面对反应各异的大家,她娴静宁溢地笑了笑:“我就是沉中侠和‘天盎娘娘’上官腰舞早年逃荒途中丢弃的女儿。”
没有人能描绘出当时的气氛有多怪诞、有多尴尬、有多凝重、有多诡异,大家就想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是的笑话,都想发笑,但谁都没有真的笑出来。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全名司马更更更更的四更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更笑得前俯后仰的,笑得捧腹跺脚,笑得气喘不迭:“太好笑了!你娘要是那个女鬼,沉中侠是你爹,你还是跟沉中侠上过床的的老相好,那你们岂不是父女通奸伦乱……哈哈哈哈哈……啊!”
四更突然嘎然捂嘴,他瞪大了眼珠子,待他发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血鸢尾等所有人都在瞪着四更,像是在看一头猪。
会讲人话的蠢猪。
明知自己不该多嘴把话挑明,四更大人心中却还是不服气的嘀咕道:“明明就是乱七八糟的关系嘛,还不让老子说?!”
“怎么会是这样?”血鸢尾尽量“隐讳”、尽可能的“礼貌”的问了一句。
不过花牡丹却明显地并不介怀,她淡淡的语调中,有一种“戏耍苍生”的流露:“我七岁那年,家乡‘滇南’出现了少有的‘旱灾’,村子里的相亲颗粒无收,纷纷投入逃荒的流民大军,我和我爹娘,也被迫背井离乡,去‘大理’投靠我娘的亲族‘上官’家。
不料,途中遭到一股蒙面金甲骑兵,那伙人很是凶恶,逢人就砍,见人就杀,不一会就砍杀了很多的逃难乡亲,我的爹娘,危急之下,丢下两腿发软的我,跟着乡亲们哄逃四散。
一个蒙面骑兵看到了我,拍马举刀向我冲过来,我当时以为我死定了,就在那骑兵大刀就要落下来的时候,他们的首领,一个罩着金色面具的金甲将军喝止住了他的那名手下,让我捡了一条小命。
那个金甲将军坐在高高的高头大马之上,他整个人、连坐骑都是金黄色的,很威风,他俯下身子,用他那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指,抬起我惊骇颤抖的下巴,端详了好半天,说了一句:‘以后就跟着爷吧’,就带走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金甲将军的名字,叫段兴智。”
花牡丹合了合眼睛,似乎有些累,心累。
她的睫毛很长,她的眼睛更漂亮,再怎么疲倦的时候,她眸子里两点星星还是极亮极亮丽的,没想到她眸子合上的时候,却更予人宁静安溢的感觉,感性得有了性感,四更大人看得像要痴傻了。
冷若颜抿着红唇也在看花牡丹,仿佛有些伤感,情伤。
“段兴智是‘大理国’的王爷,这位王爷是一个及其古怪、古板的人,他不喜欢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里享受锦衣玉食酒池肉林的待遇,他大多的时间,是率领着他的卫队,在汉族人的区域,纵马掠夺,充当着臭名昭著的马贼角色。
段王爷虽然残暴嗜杀,但他对我还算宠爱,他收养了了很多的孤女,大约有百十来个,王爷把我们安顿在‘万花谷’,因为我最得王爷的宠,就做了这些小姐妹的首领。
时间不久,我们的一些小姐妹,因为不堪忍受王爷的非人折磨,决定北上投靠‘宋朝’的贵族‘康王’赵构,并用段王爷掠自胡商转而赐赠给我,价值连城的‘霹雳牡丹’为敲门砖、晋身礼,段王爷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立即派他手下的得力大将‘北杀’,半路抢回了‘霹雳牡丹’(参见《杀手楼》卷第七章)。
因为珠宝丢失,失信于‘康王’,赵构对我们姐妹新鲜一阵过后,就索然无趣,渐渐冷淡起来。我们姐妹私下一商议,都是后悔这鲁莽的私逃北上行为,最终,我们还是凄凄然的离开了富丽堂皇的‘康王府‘,离开了繁花似锦的‘汴京城’,带着失落和疲惫,落魄的回到了生养我们、却被我们嫌弃并离弃的贫穷荒凉家乡‘南荒’。
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残暴成性的段王爷,这次竟然一改常态的原谅了我们的背叛,没有追究我们姐妹的集体私逃,他选择张开双臂,再一次接受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