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身边,现在被蔡京、王黼、梁师成、李彦等一帮“自己人”包围着,谅李纲一个人,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朝廷上确保无忧,高俅又把目光投在江湖上,冷北城和安东野的生死交情(参见《大风旗》卷),天下皆知,况且,有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杀手之王”目前就逗留在大姑娘冷若颜的旧居“风雨飘香楼”!
让高俅想不通的,就是冷北城的动向。
他已请旨安排童贯与柴如歌在“菜市口”,候战冷北城,以童大公公和柴小王爷之力,冷北城必是有去无回。
只要冷北城一出现在“菜市口”,童、柴、冷这三大绝世高手,便必得一决胜负,决一死战。
——这一战无论谁生谁死,都对他同样有利。最好“富贵集团”两大巨头能和冷北城同归于尽,这样一来,“富贵集团”便是他高太尉的囊中之物。
就算冷北城识破天机,现身“小校军场”,高球他也不怕,“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和海外学成归来的义子“花花公子”高玩,都正等着他上钩呢!
高俅之所以在“小校军场”布置了较多的亲信高手,甚至他的三个儿子都亲自上阵,主要是因为他知道,冷北城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名气,绝对不是轻易受诳上当之辈,一旦冷北城识破“菜市口”的骗局,那就意味着押解刑决正真安东野“小校军场”,必将是一场恶战。
高俅一切早有防范,所有亦布好了局。
他有绝对的信心,一次性将自己的政敌、仇家等朝野反对势力,全部清理干净!
他现在已经稳操胜劵,就连身边侍候他的“京师第一名妓”李师师,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太尉大人心底的踌躇志满。
“庚依室”桌上,摆满了奇鲜异果、山珍海味。还有十六个年轻美丽的歌姬,正在桌案前,曼妙地奏乐起舞,香气满室。
这些歌姬都是主人赵山河的侍妾,也全是高太尉的情妇。
高俅仅可以大胆的吃喝玩乐,“山河社”防范森严,除了球社里外都遍布高手锐士之外,他身边还有两个高手,只要这两个人在,就是来千军万马,都不足惧。
一个就是这里的主人,赵山河。
大太监王黼曾经这样评价过这位看上去畏首畏尾的“墙头草”皇叔:“赵皇叔的可怕,就是在于他的不显山、不露水,肯自认为‘平庸无能’,让人心无防范;然而,这样的人物一旦发起攻击或者反击,你绝对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当时在场的另外一位大宦官李彦,却有不同意见:“赵皇叔固然可怕,但阎尚书更招惹不得。得罪了‘十殿阎君’,别说还手,连渣儿都不会给你剩下一粒。”
高球现在身边坐的另外一位高手,就是“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
有“力拔山兮气盖世”赵山河和“十殿阎君”阎罗王守在这,高俅还有什么可害怕的?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更何况,“一哥”哥舒一刀,也赶到了!
哥舒一刀是“大内”御前带刀侍卫的大头子。他蓝袍,红脸,蓝眼,白眉,紫发,绿刀。
一把足有七尺长长长长长长长的长刀。
他年纪实并不大,正值壮年,他才在“菜市口”斩杀了朝廷叛将土仲冥,他带着犹存的杀气,一路走进来,对皇叔与尚书大人,都显露了倨傲的态度;他对李师师跟那些载歌载舞的歌姬美女,也不正眼瞧一下;他连对高俅,也傲慢的有些藐视。
他简直像是一把锋芒迫人的宝刀般,气势十足、虎虎有威的大步走了近来。
“一哥,本帅望眼欲穿啊,快请上座!”高俅显得有些微奋亢。
“太尉大人,有礼了。”哥舒一刀抱着长刀盘膝而坐,傲慢无礼之状,毫不加掩饰。
高俅呷了一口酒,笑问:“大家说说看,冷北城会不会伏法?”
阎罗王答道:“除非他不来!”
高俅又笑着问道:“那么,你们看他会不会来?”
李师师娇笑着说道:“依贱妾看,他未必敢来。”
赵山河道:“冷北城若不来,就要落个‘贪生怕死’的罪过,他这辈子都甭想抬起头做人了。”
高俅转首问哥舒一刀:“您说呢?一哥。”
哥舒一刀只答了一个字:“会!”
高俅肆意的抚摸着李世师师的翘臀,自信满满的的道:“有你们三位在,就算冷北城马上出现在本帅面前,本帅也大可安枕无……忧……”
他的话,竟然没说完,就被人无礼的打断了!
那人说了一句话:“听说你在找我家爷?”
就这一句话,把“庚依室”内所有的人,给吓了一跳。
吓了一大跳。
说话的人就在现场!
且就在哥舒一刀的身后!
哥舒一刀也吃了一惊,说话的这个人,绝不是自己带来的六个手下之一,这个人是球社前主动引领他们一行入内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哥舒一刀一直以为这个人是“山河社”的球员、或者是“殿帅府”的高手。
然而,“庚依室”里的贵人,却无不以为这个人,也是哥舒一刀带来的手下,就连高俅也诧然暗忖:“‘一哥’对本帅无礼也就罢了,他区区一个带来的手下,居然也敢这样没大没小、没头没脑!”
那人语音甫落,哥舒一刀已飞身倒射,到了他的身前,几乎跟说话之人,已近仅容拳!
哥舒一刀手按长刀,声音比刀还冷:“你是冷北城?!”
“我姓温,排行十七,”那名一脸醉意、一身酒气的嬴瘦汉子,回答得一点也不畏惧紧张。
“‘三缸公子’温十七,”高俅眼珠乱转:“‘凉城客栈’的账房先生来了,你的好主子冷北城,也应该在吧?”
双颊醉红的温十七,打了个酒嗝,就听李师师尖叫了一声,大家立时转首,可是已是迟了。
一个美腴丰满的人影,已自李师师身后,一手抓住了她“背门”三处要穴,一手拿着一把剪刀,叉在她肌肤胜雪的长颈上。
阎罗王一发现不对劲,就抢身而出,但仍迟了一步,他的原本以为对方是在“聊城”打过交道的冷北城(参见《财神局》卷),而今却突现对手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一顿之隔,待他出手时,李师师已然受制。
李师师是谁?
那是当今皇上的宠爱,索凌迟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场上所有人都大惊,反倒是高俅一惊之后,进而放了心。
第六章 听说你在找爷?
高俅也会害怕。
他怕的只是“杀手之王”冷北城,来的当然不会是冷北城,冷北城也不可能是女儿身,冷北城未来,他就不怕。
虽说这丰腴美妇劫持了李师师,但总远比抓住了他自己,要来得好上百、上千、上万倍!
劫持李师师的丰腴美妇,在刚才案前盈盈而舞中的舞姬之一,而且还是跳得最出色、最放得开的一个,高俅早就注意到她了,甚至他还打算今晚向赵皇叔讨了来享受一番。
高俅冷哂道:“花十八花掌柜,本帅眼拙了!”
那丰腴美妇花十八眉开眼笑起来,她问了一个跟温十七类似的问题:“太尉大人在找我家爷?”
“他在哪儿?”高俅笑眯眯的问。
“我在这里!”带着轻咳的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答得石破天惊!
什么?!
冷北城真的来了!
冷北城没去“菜市口”!他没去“小校军场”!!他居然来了这里!!!
他真的来了。
他不仅是来了,而且,他还正在哥舒一刀身后,以一支银色的小箭,已对准了一个人——
高俅!
这一下,不但人人都失了先机,连续三名强敌的乍现,也导致在场的人,一时措手不及,就连向来处变不惊的高俅,也不禁变了脸色。
这一次,他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杀手之王”,同时也见识到了冷北城的杀伤力和威慑力。
对面银色小箭,箭镞发散着妖异的寒光,正对准着高俅的咽喉处要害。
那人还问了一句今晚高俅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听说你在找爷?”
高太尉现在很不好。
他只觉额头皮寒、鼻尖发汗、嘴巴发干、舌头发颤、咽喉发痒、心口发热、小腿发软、脚底板发凉。
冷北城选择了最佳的时机出现、最有利的时间出手。
他出现的时候,哥舒一刀正要面对质问温十七;他出手的时候,索凌迟方欲抢救落在花十八刀下的李师师。
冷北城就在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一瞬间,抢占了先势,瞄准了高俅。
然而,似乎全场的人,都忘了“庚依室”里,还有一个高手。
一个最不像高手的绝顶高手。
——赵山河。
哥舒一刀要制住温十七,索凌迟想救出李师师,唯有赵山河大袖一摆,已潜身至冷北城身后,大约相距只半臂的距离,丹田吸气,一拳就要轰出——
——“力拔山兮气盖世”赵山河祖传的“太祖七十二路长拳”,足有崩石惊云之威!
没有人会知道,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皇叔殿下,天赋异禀,生下来他的右手就天生神力,九岁时就单臂力举千斤鼎,而左手却又平平无奇,连抓只鸡的力气都没有。
在皇室倾轧、福祸难测的生存环境里,赵山河将自己这个秘密,一直隐藏的很好。
直到今天。
如果被赵山河自背后一拳击中,保管冷北城能在自己的胸前,看到赵山河的那只长满老茧的拳头他一出拳,冷北城马上就道:“你再动,我就发箭!”
高俅立即喊道:“都别动!”
赵山河的单臂铁拳,马上凝住在空气里。
他这一顿住拳,收回的拳风,仍使得跟他有半臂之距冷北城的,长发、长眉和长衣,都一齐扬了一扬、掀了一掀、荡了一荡。
高太尉望定这个在七步距离外引箭蓄势待发之人:“冷城主,久违了。”
冷北城已易了容、乔了装,但他那一双多情寂寞的眸和举手投足间的王者霸气、杀王之风,是谁也模仿不来、冒充不了的。
冷北城在咳道:“高太尉,打扰了。”
高俅带着不满的情绪,转而问哥舒一刀道:“一哥,冷城主何时成了你的属下?”
哥舒一刀冷汗暗滴,寒着脸不作答。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局面,他还以为为他们引路通报的冷北城跟温十七,是“山河社”和“殿帅府”的人,是高太尉派出来接应他们“大内”侍卫的。
同样,“山河社”里里外外的高手,也都认为冷北城跟温十七,与哥舒一刀他们都是一起来的。
凝拳不发的赵山河,也眨着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盯着抓住李师师的花十八,他也想不通自己一手培训教养的歌姬舞娘里,是怎样混进外人的?!
就是因为这些不清楚和想不通,才造成了现在的不利局面:
——温十七一出现,就分开了哥舒一刀的注意力;花十八一出场,就引开了索凌迟的精神力;冷北城一出手,就威逼震慑住了高太尉。
所有的人,都轻视了胖乎乎、圆墩墩、笑嘻嘻的赵山河。
赵山河在惊变乍起的那一刻,已贴近冷北城,半臂之隔,一拳之威,只等号令,蓄势待发——
高俅凝视着银光闪闪的箭镞,他额上的涔涔而下的汗珠,仿佛也映烁着银光,他问了一句:“鬼泣小箭?”
冷北城平静而沉静且冷静的道:“云端大小姐去找我帮忙时,我随口向她借的(参见《山河社》卷第四章)。”
高太尉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冷城主杀人一定是大行家了,却不知‘甩手箭’的箭法过不过硬?”
一直冷面寒情的冷北城,竟然也抿嘴笑道:“算不上太精,这么近的距离,射杀太尉大人还勉强凑乎。”
高俅用细长的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冷城主,你的箭法不精,要是射我不着,皇叔的千斤铁拳,可就在你背后砸一个窟窿了?”
冷北城马上可以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杀气陡增,他不动声色的笑道:“太尉大人可以试一试,是皇叔的拳快、还是北城的箭快?”
“不试!”高太尉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又问:“就算你杀了本帅,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山河社’吗?”
“不能。”冷北城也摇头,摇了半下。
“既然冷城主自知无法全身而退,”高俅放低身段,试图劝说道:“为何不放下武器,我们好好聊一聊呢?”
“北城觉着还是用箭指着太尉大人聊天,效果会好一些。”冷北城一箭在手,岿然不动。
高俅干笑道:“您不觉着用这种卑鄙手段来跟本帅谈判……很不光彩吗?,今天只要你肯放本帅一马,本帅保你冷北城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功名利禄,富贵荣华。”
冷北城捏住“鬼泣小箭”的三根手指稳如磐石,双眼眨也不眨地盯住这个庙堂巨鳄,从容不迫的道:
“太尉大人如果肯高抬贵手,给草民的朋友一条活路,草民自然也会给大人一条生路。”
高俅强抑怒愤:“你想怎么样?”
冷北城镇定的道:“让你布置在‘菜市口’跟‘小校军场’的人,停止攻击,保障‘大风堂’及‘京师’道上武林朋友的安全和自由,赦免安东野死罪。”
“绝不可能!”高俅一口佛否决:“安东野惊扰圣驾,那是死罪,没有皇上金口特赦,绝不可轻纵!”
冷北城冷笑道:“太尉大人跟安三爷素无仇怨,你这次这么大的布置,只不过是想借用安三爷在‘京师’武林届的威信和影响力,以他为饵,以官府势力和黑道人物为刀,铲除肃清‘京师’反对你太尉大人的政敌和帮会,抬高‘刑部’一系的朝野地位,达成你‘高二党’一家独大的夙愿。
现在的问题是,您的鸿志理想重要、还是您的身家性命重要些?您自己考虑清楚,您要是不幸出了事、一命呜呼,您那三个少不更事的宝贝儿子,是否有能力争得过‘刑部’那三巨头一虎、一鹰、一蛇,你的女人和你的家产又会花落谁家呢?蔡京?柴如歌?还是童大公公……”
哥舒一刀仍然姿势不变的与温十七对峙,监视花十八举动的索凌迟阴笑道:“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