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灀衣当即放弃对赵氏兄弟的偷袭,在空中一个急翻,险之又险的躲过这凌空一枪!
小轿之内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很美、很害羞,只要有男人多看她几眼,她就会脸红。她雪白的衣服。既没有打扮,也没有首饰,却美得如一弯新月,美得令人全身发烫,美得令人心跳。
有一种女孩子就像是精美的瓷器一样,只能远远地欣赏,轻轻地捧着,只要有一点儿粗心大意,她就会碎了。
这女孩就正是属于这一类无疑。
灀衣简直不敢置信,眼前这秀秀美美的小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掷出那柄大铁枪。
“七十二飞云卫”从大爆炸中回过神来,纷纷呵斥道:“保护三小姐!快!”
——她竟是赵轻侯的小女儿赵禹!
远处的赵轻侯已经岌岌可危,血刀与罗刹两把刀,已然形成了绝杀之势。
然后,血刀就和罗刹出人意外地相继栽到在地。
男的口溢黑血,女的嘴吐白沫,二人挺了几挺,双双横死街头。
不远处的面铺,“锅贴”在烙板上冒着热气,“蛋衣汤”在铁锅里冒着油花,“女儿红”在坛子内飘着酒香,四个相貌酷似的小姑娘在案子后挤眉弄眼绷着小脸吐着舌头。
三姐飞花挤眉自夸:“本姑娘烹制的‘蛋衣汤’加‘酥单虹’简直是天下一绝啊!”
二姐飘雪弄眼争功:“没有本姑娘添加了‘兽肉惊’的‘锅贴’,点子能翘的这么快吗?”
四妹逐月吐着舌头附和:“还有本姑娘的‘乙立神’女儿红的功劳呢。”
大姐流风绷着小脸申斥:“都给我闭嘴!”
罗刹和血刀一死,黑鸦与灀衣立刻就疯狂。
疯狂的扑杀赵轻侯。
然而,这时有一人冲了过来。
挡住了赵轻侯。
不。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缕寒香。
有点清丽。
有点郁。
香里还有点冷,像冰镇过似的。
人未到,香已至。
只闻“咿呀”的一声,“醉仙酒楼”的侧门,一震而开。
“冰吻”轮椅上的冷若芊出现了。
她清叱一声:“谁敢伤侯爷,先得杀我!”
人随声至,寒光飞闪!
她的暗器已撒了出去。
两个不同方位袭来的“杀手楼”杀手全倒了下去。
灀衣中了满脸的铁蒺藜,眉心钉了一支钢镖。
黑鸦喉咙嵌了一片飞蝗石,又给一枚五棱镖切入鼻梁。
冷墨心头猛震:“怪不得我总觉着现场除了我与‘杀手楼’五杀手之外,还有第七个杀手的存在,原来是她……”
他身后的赤练又惊又怒,气促声裂:“你──你、你是‘凉城……客……客……客栈’的……”正不知该如何应变,突然已听到自己骨头碎断的声音。
冷墨的剑柄已反手打在她肋骨上。
中招之后的赤练,借着冷墨的击打之力,人已窜起,在空中带着点点飞溅的鲜血,急速逃逸。
赵轻侯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视自己的小女儿赵禹,百忙中还向冷若芊说了声:“多谢姑娘……”冷若芊笑了笑,不等他的话说完,长带一伸一拉,人己飞身而起,上了屋顶,坐着轮椅,如履平地。
马嘶。
人叱。
飞云铁骑已至。
冷墨马上撤走,赵轻侯大声喊:“小冷,冷墨老弟,等一等……”冷墨没有等,他的人也已掠上屋脊。
赵轻侯的恩情,他总算已报答,他已不愿再连累别人。
因为他知道“杀手楼”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的。
他现在就要开始逃亡!
逃亡,不停地逃亡,直到死为止,这本就是他这种亡命之徒的命运。
但他总算已不再欠别人的。
对冷墨来说,这就已足够!
在逃亡之前,冷墨必须去见一个人,那是他一生的牵挂。
然后他就在荒郊的朦胧月色下,看到了冷若芊清冷的影子。
冷若芊好像在等他。
远方有数颗星辰升起,冷月不再寂寞。夜风吹过孤单的树叶,如银月光自树梢漏下,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
两个人都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冷墨忽然笑了笑,道:“你在等我?”
冷若芊淡淡的答道:“哦。”
冷墨道:“你想知道什么?”
冷若芊道:“关于‘杀手楼’的一切。”
冷墨沉默了一会,道:“你听说过‘七月十五’么?”
“鬼节。”冷若芊道:“黄历上写着:‘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
冷墨道:“我说的‘七月十五’,并不是一个节日,而是一种秘密的杀人组织‘杀手楼’。这个组织的真实身份,是‘青龙会’十二分堂之‘七月堂’的第十五分舵。”
冷若芊追问道:‘青龙老大是谁?”
冷墨苦笑:“你太高看我了,我连‘七月堂’的堂主都没见过,更别提青龙老大了。”稍顿,见冷若芊似有所思,又道:“姑娘若是不相信,在下也没办法,我只知道,现在‘七月十五’分舵的负责人,是我的老对头阎王,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夜已很深,天上繁星灿烂。
星光映在冷墨眼睛里,他眼睛好黑、好深。
冷若芊倚着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
也不知是在怜悯别人?还是怜悯自己。
她忽然笑了笑,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
冷墨目光移向远方,缓缓道:“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好妻子,我已经答应过她不再插手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帮不上你,真的很抱歉。”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笑,但笑得就像是荒野中的夜色同样凄凉。
冷若芊忍不住笑意道:“她是不是很美?”
“他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冷墨凝视着天上的繁星,目光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温柔,就仿佛己经将天上的星光,当做她的眼睛。
“我想见见嫂夫人。”冷若芊说出了她心中的决定。
带着少女固有的好奇和倔强。
第十二章 美丽新娘的眼
一路上,冷若芊都在想: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她究竟有多美?
走入荒山,踏进野林,在前面带路的冷墨,在一所孤零零的茅屋柴扉前驻足。
屋子里的人儿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少女温柔而妩媚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欢喜和柔情:“相公,你回来了,怎么去集市上买米去了这么久……你带了客人来?是位年轻的姑娘吧……”
冷墨听到这声音,落寞眼睛里也立刻露出一种无法描叙的铁汉柔情。
“听到这声音,就知道屋里的人一定是位漂亮的可人了,难怪冷墨会甘愿为他放弃杀手生涯,逃出‘杀手楼’,背叛“青龙会”,不过她的耳力还真是超乎常人的好呢。”冷若芊推着轮椅缓缓入屋,心中暗想。
陈设简陋的客厅里,打扫得很干净,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得出这里的女主人,不但美丽,而且勤快整洁。
内间是厨房,有扇小门,门上垂着千纸鹤叠成的帘子。
她声音又从门里传出来:“相公,你快请客人坐,我沏了茶。”
冷墨的声音也变得非常温柔:“可人,若芊姑娘不是客人,是我们的好朋友。”
门帘一挑,冷若芊终于见到了她一路揣测至今的美人真容——
——这个让冷墨不惜为她牺牲一切的美人,不但是个发育不全的小丑八怪,而且还是个小瞎子。
但是,可人她自己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自怜自卑的神色,反而充满了欢乐和自信。
冷若芊完全、完完全全怔住。
冷墨却已张开双臂,迎了上去,轻轻搂住了可人,轻轻的吻着她,轻轻地柔声道:“我的小美人,我的小公主,你知不知道今天城里的集市有多挤,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呢,我想你已经想得快疯了。”
冷墨的话说得肉麻已极,几乎肉麻得令人要作呕。
但可人脸上的光辉却更明亮了,她抬起小手,轻轻擂着男人宽厚的胸膛,吃吃笑道:“你这个小扯谎精,你若真想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陪可人呢?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了野女人呢?”
冷墨断然道:“没有,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他眨了眨眼,忽又接着道:”再则说了,外面的女人,哪有我的可人小公主漂亮。”
可人静静地听着,甜甜地笑着,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亲。
冷墨立刻好像开心得随时要晕倒。
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子汉;一个瞎了眼睛的小丑八怪,两个人居然在一起打情骂俏。这种情况非但可笑,简直滑稽。
但冷若芊心里却一点可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觉得心里又酸又苦。
她只觉得想哭。
似乎意识到了若芊的存在,可人忽然红起脸一笑,道:“相公,你朋友在看啦,会笑话我们的。”
冷墨道:“怎么会?四姑娘也很羡慕你呢。”他看着若芊,目中充满了祈求之色。
冷若芊叹了口气道:“我何止是羡慕,我还嫉妒的很呢。冷大哥能娶到嫂子这样的美人,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冷墨松了口气,感激的笑了。
可人也有些哀怨的笑了:“让姑娘见笑了,和我家相公在一起九年了,还没举行过婚礼呢。”
冷若芊心里一疼,道:“冷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女孩子这辈子嫁了你,不管贫穷富贵,名分仪式总要给人家的。择日不如撞日,依小妹之见,这个婚礼今晚就给办了。”
冷墨憨乐,可人羞笑,都不表态。
“哈哈哈,这个证婚人,看来是非我莫属了。”门外有人朗声大笑,只见神采奕奕的“安乐侯”赵轻侯,一身便装的飘然而入。
“恩公。”冷墨似乎有些吃惊。
可人喜出望外的向声源处敛衽礼道:“是侯爷来了么?我们可有七、八年不见了呢?您和夫人一向可好?”
赵轻侯爽朗地道:“好好,托弟妹的福,我和小腰都好。”
“可人,恩公来了,你去厨房多弄几个你的拿手好菜,我们好好招待侯爷和四姑娘。”冷墨有意支开妻子。
可人欢喜的道:“嗯嗯,难得我们家来客人,我这就去。”
待可人摸索着一离开,冷若芊马上就问:“侯爷,我的四个婢子呢?”
赵轻侯不无得意的调皮笑道:“承四姑娘的情,让你的四个爱婢暗中保护我,我也承认那四个小丫头本事高强,把我看得很紧,不过要论起道行经验,这四个小丫头还是要输给我这个老江湖,我随便使了个‘金蝉脱壳’,就轻轻松松摆脱了她们的跟踪。”
冷若芊脸罩寒冰,不做半声。
冷墨焦急的道:“恩公,你这样微服私行,太危险了。”
赵轻侯抓住冷墨的肩膀,动情的道:“你可以为了救我放弃你平静幸福的生活、将自己和家人暴露在仇敌刀口之下,难道我赵轻侯就不能为了你挺身走险、拼死一搏吗?”
冷墨不安的道:“可是侯爷,您身份特殊,您的安危关乎西北十八万军民的生死存亡,岂可为草民只身犯险、视生命为儿戏?”
赵轻侯大笑数声,道:“小冷,你我相交近十年,我深知,阎王一日不死,你就一日寝食难安,他就是重视你一个梦魇。我也知道,只要他一露面,我们就有机会为你、为可人结束这场困扰你们夫妻十年之久的噩梦!”
夜凉如水,星空遥远而辉煌。
可人的眼睛虽然不能视物,但她下厨的烹饪手艺真的好得没话说。
黄豆芽炒春韭、鸡蛋炒青椒、白菜炒肉片、冬瓜豆腐汤,三菜一汤,有荤有素,五颜六色,搭配的很好看。就连吃光了山珍海味的赵轻侯也吃的啧啧有声,就连一向厌食少吃的冷若芊也喝了两盅清汤才微笑作罢。
可人睡得很早,吃完了饭,是冷墨扶她上床的,还替她盖好了被,又讲了两个故事唱了三首歌,才把她哄睡。
——她就象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样样事都需要别人照顾。
星月在天,夜色深沉。
庭院中,三人都沉默了很久,冷墨道:“可人她是个孤儿,从生下来就双眼失明,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我就说她很美哄她开心,我喜欢看她笑的模样……为了能有钱给可人治病,我不惜投入‘杀手楼’,但后来我发现,‘杀手楼’组织本身,也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幕后显然还有股神秘腹强大的力量在支持它、指挥它。”
赵轻侯迟疑着,慢慢他说出了三个字:“青龙会。”
冷若芊道:“‘青龙会’据说共有十二个分堂三百六十五个遍布江湖的秘密分舵。”
冷墨道:“从正月初一到除夕,恰巧是三百六十五天。‘杀手楼’代号‘七月十五’,只不过是他们其中一个分舵而已。”
三人突然不说话了,脸色却更沉重。
“杀手楼”组织之严密,手段之毒辣,力量之可怕,无人不知;但却只不过是“青龙会”三百六十五处分舵之一。
“青龙会”组织之强大和可怕,也就可想而知。
冷墨长叹道:“我师父‘杀人王’屠斩位列‘青龙会’十大天王之一,他就曾经向人夸口,只要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就有‘青龙会’的力量存在。”
赵轻侯握紧双拳,道:“只可惜到目前为止,我们连‘青龙会’老大是谁都不知道?”
冷若芊目露鲜见的恐惧,重复了一句:“没有人知道。”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早。
——这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简陋、最寒酸的婚礼了。
在若芊的帮助下,新娘子可人穿上平日里不舍得穿的一件漂亮白纱裙,头上带着野花编成的花环。文武全才的赵侯爷提笔在大红纸上写了个喜气洋洋的红双“喜”字,比他自己娶夫人楚小腰时都要忙得开心。
若芊细心的在房间里为可人梳妆打扮,赵轻侯拎着一坛酒出来寻冷墨,他一抬头,就发现厨房里的冷墨手在颤抖,一张脸已苍白如纸。
赵轻侯警惕地问:“他们来了?”
冷墨点头,忍不住回首去看妻子,可人的脸上,却己泛起了红晕,幸福而羞涩的红晕。
追杀他们的人已经在路上,随时随刻都可能出现。他与她平静幸福的生活,眼见就要毁灭,连生命都可能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