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晋道:“文长兄,这等事,兄弟只能尽力,不能在大人面前,故作豪壮之语。”
刘文长声音十分低微他说道:“杨晋兄,大人待咱们不薄,咱们应该替他分担一些忧苦才是。”
杨晋道:“文长兄说的是,但在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良策了。”
刘文长道:“杨兄,可否来一个李代桃僵,以假乱真。”
杨晋道:“这个,有些不妥当,过了限期不能破案,也不过是一个追捕不力的罪名,如若弄出一个假人假案出来,七王爷一旦识破,不但要坐实兄弟的大罪,只怕大人和文长兄,也要受到株连。”
刘文长道:“杨兄话虽不错,但咱们一味承大人器重,俗语说的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人遇上了这等苦恼的事,咱们理当为他分忧。兄弟的意思是,咱们找一个妥善的办法,安慰其心,致于以后如何,咱们再从长计议了。”
手捋长髯,沉吟了一阵,道:“如若咱们安排一个死无对证的结局,再设法打点一下,七王爷虽然心中存疑,但他无法证明,也只有不了了之。”
杨晋道:“文长兄的才气,在下向来佩服,但这件事兄弟不能立刻答应,俟回府之后,看看大人的意思,再作道理。”
应天府距离王府并不太远,不大工夫,已到了府外。
刘文长的轿子停下。
轿外面立时传来了督府长随胡义的声音,道:“刘爷、杨爷,大人吩咐请两位到内宅花厅待茶。”
事情早已在刘文长的意料之中,掀帘出轿,说道:“我们随后就到。”
胡义一欠身,道:“小的给两位带路。”
刘文长,杨晋并肩而入,道:“给大人见礼。”
撩起衣角,准备叩拜。
胡正光一挥手,道:“不用多礼了,两位请坐下。”
两人站起身子,在花厅木案两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胡正光没有坐,他心里太紧张,有些坐不安,来回的走动着,说道:“杨总捕头,三个月的限期很长了,能不能如期破案。”
杨晋道:“回大人,属下尽力而为。”
胡正光轻轻叹息一声道:“杨总捕头,这些年来,本府待你如何?”
杨晋道:“恩重如山,属下死不足报万一!”
胡正光道:“这就是了,如若三月期限无法破案,本府这顶乌纱,故然难保,只怕我一家老少的性命,也要断送在这件血案之上,千不该,万不该,死的不该是七王爷的宠妃……”
胡正光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文长,七王爷很赏脸了,给了三个月的限期,如若,我们无法在三个月内破了此案,那后果……”
刘文长轻轻咳了一声,道:“大人,这一点,属下早想到了,万一三月限期之内,无法破案,为了保护大人的前程,咱们给他来一个……”
突然住口不言。
胡正光坐下身子,低声说道:“文长,你的才气,素为我所敬重,这件事关系太大了,你说说看,这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刘文长缓缓道:“大人,属下受大人知遇,自该全力报效,属下的意思是,不能限期之内,咱们就来一个李代桃僵。”
胡正光低声诵吟道:“李代桃僵,这法子不错,但七王爷要来一个亲审,那又将如何是好了。”
刘文长右手食指轻轻在桌上划动,缓缓他说道:“大人,死无对证。”
胡正光忧苦的脸色,绽开一缕笑容,但矜持的说道:“文长,七王爷领绾江南兵符,虽非当今之尊,但欺骗的罪名,也够承受的了。”
刘文长道:“大人,这件事,自然要仔细的设计一番,也是万不得已时,才可使用,以杨总捕头的精明,我想在三月之内,定然会有消息。”
胡正光道:“文长,你仔细筹划一下,万不得已时,只好用你的办法了。”
刘文长低声说道:“大人,多给杨总捕头一些方便,办起事,也可利落一些。”
胡正光似是服下了一粒定心丸似的,人已安静了不少,回头望着杨晋,道:“总捕头……”
杨晋离位欠身道:“属下在。”
胡正光道:“本府应该如何帮助你。”
杨晋道:”大人以江南巡抚衔的身份,下一道令谕,着江南各州府中捕快领班,一体听从属下的调遣,协办此事。”
胡正光点点头,道:“这事容易,我立刻叫文长备份公文,快速分头交送各州府去,王爷家中的事情,量他们不敢怠慢……”
轻轻咳了两声,整整官威,接道:“杨总捕,只要能破此案,本府全力的支持你,要人要钱,你只管开口。”
杨晋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大人,作案的人,未留下一点痕迹,老实说,这是个难破的案子,各州府中的捕快,也只能作作耳目,要他们出马捉贼,决难用场,属下的意思,想请几位有真才实学的江湖朋友们帮手。”
胡正光道:“行,杨晋,你放开手干,不论什么人,只要能帮你破了这件案,本府就在王爷面前保荐你实任江南六省总捕头,管辖六省中州府捕快。”
杨晋苦笑一下,道:“大人,属下破了此案,还求大人恩典。”
胡正光道:“说吧!你要什么?”
杨晋道:“求大人恩典属下,准我告老退休。”
胡正光怔了一怔,道:“这个……”
刘文长接道:“杨晋兄,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谈,先设法破案要紧……”
笑一笑,接道:“劳动江湖上朋友们,只怕要不少花费。”
杨晋道:“多谢刘兄的照顾,杨晋家中薄有田产,足可应付。”
胡正光道:“什么话,怎能让你贴钱,本府先拨一万两银子给你,不够用,再告诉我。”
杨晋也有着意外的感觉,不觉一愣。
刘文长笑一笑,道:“杨兄,还不谢谢大人。”
杨晋急急拜伏于放地,道:“大人,太多了,属下不敢领受。”
胡正光大方的笑一笑,道:“杨晋,这是你办案的费用,破了这件案子,本府另有赏赐。”
杨晋道:“杨晋再谢大人。”
胡正光挥手道:“去罢,你时间宝贵,我不能耽误你了。”
一万两银子的厚赐,有如一副干斤重担,压得杨晋有些不胜负荷。
拿着胡正光手谕一万银的亲批,杨晋缓步行到了捕房。
那是应天府中的一座跨院,八个当值的捕快随带铁尺、单刀等家伙候命。
眼看总捕头驾到,八个人齐齐地迎上去,行礼拜见。
杨晋在一张大木椅上坐下,挥挥手,道:“去请王,张两位副总捕头来见我。”
杨晋一声请,两位副总捕头,立时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正厅。
这是两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一个生的人高马大,一个却瘦瘦小小。
但两人都有着一身很好的武功。
当先是高个子大块头的五花刀王胜。
紧随在后面的是夜鹰张晃。
两人紧行两步,一抱拳,道:“见过总捕头。”
杨晋站起身子,道:“走!到我家去喝一盅。”
王胜怔了一怔,道:“总捕头,王府中发生了一件案子,……”
杨晋接道:“是一件大案子,所以,我要请两位到寒舍去喝一盅,咱们慢慢谈。”
夜鹰张晃已经警觉到事态严重,轻轻咳了一声道:“总捕头,可要带几位兄弟同去。”
杨晋摇摇头,道:“不用了,咱们先谈谈。”
张晃低声道:“案子很棘手?”
杨晋道:“等会谈,咱们走吧!”
举步向外行去。
王胜、张晃,未再多问,紧随杨晋身后而行。
杨晋回到了家中,立时吩咐厨下,准备酒菜。
杨夫人带着笑容迎出来。
五花刀王胜,夜鹰张晃,齐齐欠身行了一礼,道:“见过嫂夫人。”
杨夫人笑一笑,道:“两位稀客呀!差不多三个月没有见了。”
王胜笑一笑,道:“衙门里公事忙,少来探望嫂夫人。”
杨夫人道:“不敢当。”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叫人把内厅打扫一下,我要和两位兄弟喝一壶,谈谈公事。”
杨夫人说道:“内厅早已打扫干净,我去厨下给你们催催酒菜。”
夜鹰张晃笑道:“麻烦嫂夫人了。”
杨晋带着两人入内厅,早有仆童、丫头摆好了桌椅,奉上香茗。
杨晋让王胜、张晃入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挥挥手向侍侯丫头、仆童说道:“你们退下。”
直待厅中的丫头、仆童退出去,杨晋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王府中出了命案,七王爷宠妃被人所杀,限令应天府在三个月破案……”
夜鹰张晃怔了怔,按道:“王府中不是很多护院武师吗?”
杨晋道:“不错,但那人竟然夜入工府,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局面下,奸杀了七王爷的宠妃。”
王胜听得一怔道:“奸杀。”
杨晋道:“先奸后杀,一刀毙命,端的是手段恶毒。”
夜鹰张晃,两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中,暴射出冷厉的神光,道:“总捕头,王府中那么多侍卫,武师,难道就没有一个知道吗?”
杨晋道:“夜里当值巡更的王府侍卫一十八人,都已经押解到应天府中,只不过,还没有审问而已。”
夜鹰张晃沉吟了一阵,道:“在金陵城中作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大案子的必是非常人物,总捕头查看过了现场没有?”
杨晋道:“看过了,那人的武功很高,除掉在横梁积尘上留下了两个指痕外,别无痕迹。王府中的待卫,实也未必能发觉他的行踪。
五花刀王胜皱皱眉。道:“总捕头,有这样一身造诣的人,必非江湖上无名之辈,照说他会留下标记的。”
杨晋摇摇头,道:“王府妃子,身份何等尊贵,那贼人,不论如何的狂妄,也不敢不把王府人放在眼里,他心中明白,只要留下标记,不论他逃到天涯海角,咱们都会追捕到他。”
夜鹰张晃道:“总捕头,属上意见,这件血案,首在那盗匪的动机,七王爷的宠妃,足不出户,外人如何能够知道,这中间只怕别有内情。”
杨晋叹口气,道:“兄弟这么一说,倒也提醒我一件事,如说一个人甘冒奇险,闯入王府,只为了奸杀王妃,除非是七王爷的仇人,但他贵为王子,托土封疆,谁会和他有仇呢?”
张晃道:“如若那位王爷宠妃,有一件价值连城的珍贵之物,被人偷觑,盗物为主,奸杀只不过是故布疑阵……”
杨晋嗯了一声,接道:“可惜,我忘记问问七王爷了。”
这时,酒菜送上,三人一面吃酒,一面又开始研商案情。
高头大马的五花刀上胜,三杯黄汤下肚,人也似乎精明了不少,插口说道:“总捕头,张兄弟,七王爷不是一般的苦主,咱门哪点不明白,再去问问他,致于动机何在,不妨慢慢研究,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人做的案子。”
张晃道:“王兄说的是,咱们出动全府捕快,再传令各县中捕头,严密查访近三天内,应天府城和邻近各县中可疑人物,再沙中淘金,找出可疑的人来,逐一追查。”
杨晋点点头:“张兄弟,这件事你去办,动员所有埋下的暗桩线,要查就查的清清楚楚,……”
张晃道:“总捕头,几个镖局下的人,是否要去问问。”
杨晋道:“胡大人待咱们不错,这件案子公谊私情,咱门都责无旁贷,几家镖局子要问,请丐帮分舵相助,就是几个退隐的武林高人,我也要亲自去拜访一下……”
张晃道:“总捕头,在江南的声望,不管如何,他们也该卖点面子,不过,最好是不动公事,你若亲自去拜访一下,丐帮虽不和衙门中来往,但他帮中以忠义相传,保善除恶,做了不少好事……”
汤晋接道:“这个我明白,吃完这顿饭,咱们就分头行动,我先去拜会几位退休的武林前辈,和丐帮分舵,然后,再请几家镖局子头脑聚聚。”
夜鹰张晃站起身子,道:“总捕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办事。”
杨晋道:“不论你事情是否办的完,今天掌灯的时分,赶到秦淮河四凤肪去。”
张晃道:“四凤艳名,早传金陵,游客如织,去那里干什么?”
杨晋道:“我招呼他们一声,今天不接客人,我准备邀几家镖局子的当家的,在那里聚聚。”
张晃笑一笑道:“总捕头想的果然周到。”
杨晋目光转到王胜的身上,道:“王兄弟,你去一趟四凤肪,包下来整个的花舫,再拿我的柬,邀请江南,金陵,长江三家镖局的当家人,今夜到四凤舫去。”
王胜道:“他们问起来,我如何回话?”
杨晋道:“你就说请他们聚聚,叫他们务必赏光。”
说罢和张晃联袂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一个十六七岁,梳着两条辫子的青衣少女,缓步行入了内厅,欠身叫道:“爹爹,两位叔叔饭还未用,就匆匆而去。”
这是神眼杨晋的独生女——杨玉燕,杨晋年近半百,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杨姑娘生的是伶俐聪慧,善解人意,承欢膝下,甚得杨晋的欢心。
杨夫人出身大家,幼读诗书,教女儿读了不少的书,也教她做的一手好女红,但杨玉燕除了读书、女红之外,却磨着杨晋学武功,杨夫人本来不赞成一个女孩子家,舞刀弄棒,但杨晋却扭不过女儿的磨工,没有法子,只好答应下来。
那晓得杨玉燕天生意心兰质,悟性过人,杨晋本来想胡乱传她一点武功应付一下,那知杨女学的很快,练的又勤,使杨晋大感惊异,颇有生女如凤之感。
这一来,杨晋不得不全传授了。
五年时间,聪慧的玉燕姑娘,竟然学得了老父一身武功,除了内力火候上差一些之外,灵巧尤过乃父,轻功更是成就不凡。
神鹰杨晋善用金钱镖,也被杨玉燕嚷着学了去。
但杨玉燕却感金钱镖体积太大,不适合女孩子家使用,就别出心裁的把金钱镖,改成了一种蜂翼镖。
那是一片银子合铜,打成的暗器,其薄如纸,形似蜂翼,三面锋刃,发出时,不带一点声息,不过这等蜂翼镖,份量太轻,即不易取准,又不易打远。
但杨玉燕很喜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