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秀紧随出了舱门,一抱拳,道:“晚进告别,今日之事,晚进当转告家舅父,由其裁夺。”
杨晋道:“多劳岳兄。”
曹长青、周大光、刚出舱门,小舟已向前驰去。
河心距岸边,也就不过七八丈的距离,片刻间,小舟已靠岸。
岳秀笑一笑,道:“大人,四凤航中的四凤姑娘,享名很久了吧!”
杨晋道:“在下也是初度来此,听说四风之名,好像两年多了吧!”
岳秀举步而行,远离了小舟之后,才缓缓说道:“大人,觉着四凤如何?”
杨晋道:“很妖艳,不愧是风尘的尤物。”
岳秀道:“训练这四位凤姑娘时,老鸨儿,也确然花了不少心血、银子,听她们谈吐,似乎是都读了不少的诗书,今夜里,她们很含蓄,也都保留了很多。”
一怔神,杨晋的酒意醒了一半,道:“岳世兄是说——”
岳秀道:“我是说四凤不像风尘中人。”
杨晋道:“哦!所以,她们才能红冠群芳。”
杨晋望着岳秀远去的背影,在呆呆地出神。
王胜低声说道:“总捕头,这小子是不是有些可疑。”
杨晋道:“处处留心皆学问,这年轻人不简单啊!”
王胜道:“我去逮住他……”
杨晋听得一怔,接道:“为什么?”
王胜道:“总捕头不是说他不简单吗?免得夜长梦多,被他溜了。”
杨晋挥挥手,接道:“王兄弟,不可胡来……”
轻轻叹口气,接道:“你回衙门去,张晃一有消息就尽快通知我。”
王胜一欠身,道:“我这就去,总捕头是否回家里?”
杨晋点点头,道:“我回家去,丐帮的动作,一向快速,也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王胜一抱拳,转身而去。
借一抹昏黄的月光,杨晋带几分醉意,回到家中。
杨夫人笑一笑,道:“刚才有人来找你,……”
杨晋急急接道:“什么人?”
杨玉燕道:“是个叫化子,好像是丐帮中人吧!”
杨晋目光转到杨夫人的脸上,道:“那叫化子可留下了什么东西?”
杨夫人道:“是燕儿和他谈的,他说你约好了,下人们拦不住他,先吵醒了玉燕……”
不待杨夫人的话说完,杨晋目光已转到了杨玉燕的脸上,道:“燕儿,那叫化子怎么说?”
杨玉燕道:“那叫化子说爹既然不在,他明天上午再来。”
杨晋道:“他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杨玉燕摇摇头,道:“没有。”
杨晋道:“好!你们休息去吧!”
夜已经很深了,杨夫人早有倦意,伸个懒腰道:“你们父女谈谈吧!我去睡了。”
站起身子,转入内宅。
杨晋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挥挥手,正待令玉燕退下,那玉燕姑娘已抢先说道:
“爹,你喝不少酒吧!我去给你拿壶茶去。”
急急转身退去。
快手快脚的杨姑娘,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就提了一把茶壶,捧着茶杯而来。
替杨晋倒了一杯茶,以手捧上,笑道:“爹喝下去,解解酒意。”
杨晋确有些渴,接过茶杯喝一口,道:“燕儿,先去睡吧!”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爹!查出点眉目没有?”
杨晋道:“这是大案子,哪能这么快查出眉目,小孩子,不用替大人操心,快些去睡吧!”
杨玉燕缓缓向前行了两步,笑道:“爹,女儿觉得这件案,有一处很重要的关键?”
杨晋失声说道:“什么关键?”
杨玉燕道:“这件案子,既然发生在王府中,应该在王府中找?”
杨晋道:“王府中去找?”
杨玉燕道:“是,如是那作案人,真的是计划精密,无迹可寻,唯一可能留上的线索,就是在王府之中!”
杨晋忽然间发觉女儿确实大了,而且精明聪慧,见识独特,不觉怔了一怔,道:
“孩子,亲王府中,都是金枝玉叶,为父如何能在王府中仔细查案。”
杨玉燕笑一笑,道:“爹爹,我可以进入王府中为婢,暗中侦察。”
杨晋摇摇头,道:“不行,燕儿,我这作父亲的怎么能让女儿屈身王府为婢,帮我查案?”
杨玉燕道:“这也是作女儿的一番孝心啊!再说三月限期,转眼就满,如若届时破不了这件案子……”
杨晋道:“再等几天,如若仍然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再想法子从王府着手。”
杨玉燕道:“爹,不能拖延,再过几日,王府中留下的踪迹,也被人毁去,女儿岂不白做了人家的丫头。”
杨晋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大事似的,哈哈一笑,道:“不通不通,燕儿,王府中那夜里当值的一十八名府卫,全都被送入应天府,为父的无法到王府中查,但可以到府中监牢里间他们个明白。”
杨玉燕默默思索了一阵,道:“爹爹,如若方便,女儿想跟着爹爹去问他们些情况……”
杨晋接道:“不行,女孩子家,怎么能往牢里跑。”
杨玉燕笑道:“如是女儿穿着男装,谁又晓得我是女儿之身。”
杨晋道:“胡闹,胡闹,睡觉去吧!”
杨玉燕嫣然一笑,转身而去。
这时,天色已经到了四更左右,杨晋的酒意也醒了很多。
细想那玉燕姑娘之言,杨晋忽然觉着她的话很有道理。
如若金陵城中的眼线无法找出线索,王府中是唯一可以找出线索的地方了。
但怎么去呢?又派什么人去,才能在王府中停留,暗作搜查。
只有一个丫头身份的弱女子,才不会引起人的疑心。
想了一阵,杨晋决定天明后,先见见丐帮中人,再去衙里问问收押的玉府护卫、当值。也许威迫之下,能够问出一些蛛丝马迹。
想好了天亮的工作,杨晋心中定了不少。
半宵易过。天色一亮,杨晋就爬了起来。刚刚洗过脸,门房已通报进来,一个叫化子求见。
杨晋心中暗暗赞道:“丐帮不愧天下第一大帮,耳目灵敏,行动迅快,实是叫人敬服。”
心中念转,口里连连说道:“快些请进来。”
房门看主人对一个叫化子,似乎是极为敬重,心中大感奇怪,但也不敢多间,转身出厅。
片刻之后,带来了一个年约三旬左右的灰衣叫化,身上打了三个蓝色的补丁。
杨晋抢上两步,拱手说道:“有劳大驾……”
灰衣叫化一欠身,道:“不敢当,大人言重了。”
杨晋亲自奉上了一杯茶,缓缓说道:“兄台怎样称呼?”
灰衣叫化子道:“兄弟金陵分舵彭亮。”
杨晋道:“原来是彭兄。”
彭亮道:“兄弟奉舵主之命,晋见杨大人,有事奉告。”
杨晋道:“杨某人洗耳恭听。”
彭亮道:“骆舵主经过了一番分析之后,觉着近日到金陵的武林人物有三个人较为重要,提请杨总捕头,参。”
杨晋啊了一一声,道:“彭兄请说。”
彭亮道:“湘西谭家寨,谭二公子谭云,五日前,到了金陵,昨天日落时分,离开了此地。”
杨晋道:”谭二公子之名,在下也听到过,还有两位是一—”
彭亮道:“江南浪子欧阳俊,岭甫双龙的老二,墨龙王召。”
杨晋道:“果然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唉!看来应天府的眼线,实是没有作用,这等人物,到了金陵,我竟然一无所知。”
彭亮微微一笑道:“杨大人,这也不能怪他们,这三人进入时,行踪很隐秘,江湖浪子欧阳俊,以喜赌爱嫖,扬名四海,这一次他竟然未到四凤航,也未进过赌场。”
杨晋道:“他们三个人可是走在一起吗?”
彭亮道:“三个人,住了三处不同的客栈,据敝帮侦察所得他们彼此未见过面。”
杨晋道:“如若能够知晓前天夜晚中他们行踪何处,那就大大的方便了。”
彭亮道:“这个,骆舵主没有提过,不过,除了那位谭二公子之外,江湖浪子欧阳俊和墨龙王召,都仍留在金陵。”
杨晋道:“尊舵主的意思……”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他们现在何处?”
彭亮道:“江湖浪子欧阳俊,住在迎宾客栈,第三进一座跨院中,墨龙王召,住在南大街吉祥栈房。”
杨晋道:“多谢指教。”
彭亮一笑道:“骆舵主言说敝帮和他们素无过节,而且,目下还不知对方是不是凶手,不便和他们结怨——”
杨晋道:“我明白,在下决不会莽撞从事,也不会泄漏出贵帮说出了他们的行踪。”
彭亮微微一笑道:“多谢总捕头,在下告辞。”
送走了彭亮,杨晋立时换了一件长衫,暗藏兵刃,和一袋金钱镖,出了大门,直奔迎宾客栈。
这时,也不过是日上三竿的时刻,迎宾客栈,还正洗刷桌椅。
一个身着青衣小童,突然由杨晋身后窜出来,低声叫道:“爹,我也来啦。”
杨晋停下脚步,瞧了一阵,才看清那是杨玉燕,穿了一件布衣衫,装扮成随行小厮的模样,不禁一皱眉头。
杨玉燕咧嘴一笑,道:“别骂我,一骂就露了底啦。”
杨玉燕紧随在父亲身后,倒是很像跟班的童子。
迎宾客栈的伙计们,眼看府里总捕头一大早赶到,都不禁为之一呆。
领班的大伙计,哈着腰迎上来,道:“杨爷,你早啊!我这就去请掌柜的——”
杨晋摇摇手,接道:“不用惊动掌柜,我找一位客人。”
店伙计道:“什么样的客人?”
杨晋道:“住在第三进一座跨院的一位欧阳先生。”
店伙计应道:“不错,有这么一位客人,小的带路。”
行到跨院门口,店伙计还想提高嗓子叫过去,却被杨晋拦住,道:“你退下去,欧阳先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自己叩门求见。”
杨晋叩动门环,木门立时大开。
敢情开门入,早已站在门后等着。
这位名动江南的浪子,年不过三旬,身材适中,不肥不瘦,秀眉朗目,看上去很潇洒。
杨晋一抱拳,道:“惊扰早课。”
欧阳俊微微一笑,道:“杨大人请进。”
一面抱拳肃客。
杨晋举步进了跨院,玉燕姑娘也跟着进了木门。
欧阳俊把杨晋引入上房,笑道:“杨大人好灵的耳目?”
杨晋淡淡一笑,道;“像你欧阳兄这等江湖大豪,到了金陵后,杨某人如不能得到消息,还能当应天府的总捕头。”
欧阳俊道:“兄弟来的很严密,而且一直在客栈中,足未出店。”
杨晋道:“杨某人也正是为此而来。”
欧阳俊微微一怔,道:“怎么兄弟哪里不对了?”
杨晋道:“我只是觉着奇怪?”
欧阳俊道:“愿问其详?”
杨晋道:“欧阳兄往常,一直在金陵,不是豪赌就是访艳,这一次却守在客栈中不出去,岂不是一桩大为奇怪的事?”
欧阳俊笑道:“江湖浪子,忽然安静下来,难道使你杨大人怀疑,对吗?”
杨晋道:“好!欧阳兄这次到金陵城来,有何贵干?”
欧阳俊道:“这个,恕难奉告,但决不会替你杨大人找麻烦!”
杨晋道:“欧阳兄,我要详明的解说?”
欧阳俊摇摇头,道:“这件事和你无关,在下用不着说,也不想说。”
杨晋道:“欧阳兄如是执意不说,那就只好委屈一下了。”
欧阳俊奇道:“委屈什么?”
杨晋道:“请你到衙门里去一趟。”
欧阳俊摇摇头,道:“杨大人,我不会去。”
杨晋道:“非去不可。”
欧阳俊道:“难道你要捕人?”
杨晋道:“如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那也只好如此了。”
欧阳俊道:“杨大人,我犯了什么法,你要逮我到衙门里去?”
杨晋笑一笑,道:“你也许没有犯法,但我杨某身为应天府中总捕头,觉着你欧阳兄,可能会杀人放火,就有权先逮捕于你。”
欧阳俊突然仰脸大笑一阵,道:“杨大人,在江湖地面上的江湖朋友,都敬重你是一个人物,所以,大家都不在金陵城作案……”
杨晋冷笑一声道:“江湖朋友们,很给我杨某人的面子,不作案子则罢,一旦下手,必将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欧阳俊怔了一怔,道:“杨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晋道:“看起来,欧阳兄是真的不知道了?”
欧阳俊道:“弟兄若是知晓,怎还会明知故问?”
杨晋道:“欧阳兄真的不知道?”
欧阳俊道:“杨大人,希望你相信我,在下在江湖上,也算是稍有名气的人,我江湖浪子,爱赌、爱嫖,但我从没有说过一句谎言。”
杨晋道:“欧阳兄来过金陵数次,秦淮河,四凤航,常有欧阳兄的踪迹,但我杨某人从来未打扰过。”
欧阳俊道:“彼此,彼此,咱们也未在金陵闹过事情?”
杨晋道:“这一次,你欧阳兄一反常态,不但不嫖,而且不赌,这一点,自然要引起兄弟的怀疑了。”
欧阳俊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一个浪子想回头,也是一桩十分麻烦的事了?”
杨晋道:“欧阳兄,如若你这句话是由衷之言,不知你自己是否相信?”
欧阳俊道:“杨大人如果肯见告金陵城中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兄弟也考虑应否奉告兄弟此来金陵的用心?”
杨晋冷笑一声,道:“七王爷,欧阳兄听说过吧?”
欧阳俊点点头,道:“兄弟知道。”
杨晋道:“七王爷府中发生了案子,算不算大案子?”
欧阳俊道:“大案子,不知王府中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
杨晋道:“杀了人……”
欧阳俊啊了一声,道:“命案?”
杨晋道:“不错,血淋淋的命案!”
欧阳俊显然有些吃惊,轻轻咳了一声,道:“伤的什么人?”
杨晋道:“七王爷的爱妃。”
欧阳俊道:“果然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杨晋一面和欧阳俊交谈,一面暗中观察那欧阳俊的神色,见他确有着大感惊讶之感,心中暗道:“看他这样子,确然和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