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三人见此都不由一怔,想要追上去救秦明,却是力不从心。
“明月。”杨再兴走至明月身边想要扶起她,陆明月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哀求道:“杨大哥,我求你把秦大哥救回来,好不好?”
看着风雨里好似飘絮般脆弱的陆明月,杨再兴心里泛过丝丝疼痛,眼里闪过一抹痛楚,咬着出卖道:“好。”说着,缓缓松开手,便要追上去。
罗芝芯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却好似堵上了大石,闷的难受。眼见杨再兴不顾性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忙道:“杨大哥,不能去!”
“好,好!”陆明月见此情形,面上一阵凄凉:“既然你们不肯去救,那我自己去,大不了陪秦大哥一起死。”说着,拽起裙裾,抬脚跑了起来。还没跑几步,却觉得颈间突然一阵刺痛,晕在了罗延庆怀里。
原来是罗延庆见陆明月要去送死,满心无奈下便出手打晕了她。
翌日黄昏,京城郊外某处废弃的旧屋内。
夕照苍茫,透过破烂的窗户洒了一室余辉。
罗延庆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眉如刀峰,俊脸冷冽如初,眼神幽深如潭,望着天际一言不发。
“药煎好了。”罗芝芯褪去了一身黑衣,身着红色劲装,端着一碗要烫走了过来,罗延庆微微颔首,便自让看。
但见屋内简陋萧条,只有几张破旧的桌椅,和一张年久日深的土炕。杨再兴靠在土炕旁,虽然满脸疲态,却依旧担忧的注视着陆明月。那紧蹙的黛眉,那从眼角透出的哀伤,以及不安稳的梦呓,都紧紧的揪着他的心。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拂去她眉间的忧愁,淡去她心里的哀伤。
然而,他能做的只有这样守着她。
“杨大哥,你该吃药了。”罗芝芯看着余辉中杨再兴担忧的侧脸,心中一酸,将药碗递了过去,柔声道。
恍惚回神,杨再兴接过汤药,勉力笑道:“多谢。”
却见土炕上的陆明月眼珠转动,面容惊恐焦虑,好似遇到了深深的梦靥。
“秦大哥!”陆明月焦急的大喊一声,左手一挥恰好撞翻了杨再兴手里的药碗,便一下子坐了起来,已然从噩梦中惊醒。
见此情形,杨再兴心下不由一松,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关切道:“明月,你终于醒了!”
陆明月眸光变了几度,恍然间记起了晕倒之前的事情,一把抓住杨再兴的手,激动道:“杨大哥,秦大哥是不是被抓回去了?”
“是。”杨再兴对上陆明月担忧的目光,心下却有些难受,闷声道。
陆明月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眼光忽然一凛,咬牙着坚定道:“我要救秦大哥。”说着,一把掀开破旧的棉被,双脚落地,站起来便要冲出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惊颤了旧屋的寂静,其他人则直直的看着罗芝芯,惊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
看着被自己打懵的陆明月,罗芝芯眼中闪着愤怒的烈火,高声斥道:“陆明月,你看看我们,为了救你和秦明,哪一个不是浑身是伤。还有杨大哥,他为了保护你,胳膊差点都废掉了,你知道吗,这对于一个武者是多么的危险。如果那一剑再深一点,他这一辈都拿不了长矛了,你知道吗?”
罗芝芯的质问如同惊雷轰的陆明月脑子嗡嗡直想,怔怔的看向杨再兴的右臂,只见上面绑着层层纱布,却依旧渗着丝丝殷红。
若是那一剑再深一点,杨再兴就再也拿不了长矛了。。。这样想着,陆明月心中泛过一丝疼痛和后怕:杨再兴这样骄傲的男子,嗜武如痴的男子,如果他再也拿不起自己最珍爱的武器,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因为她陆明月,他的一生就此毁了?
却听罗芝芯越说越激愤,伸出食指指着陆明月喝道:“陆明月,若你此时冒冒失失闯回京城,下场就只有死!难道你要让我们的努力都白费,让我们的鲜血白流?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秦明的生死,却完全不理会这里还有几个为你出生入死的朋友?甚至…”罗芝芯语声激动,看着杨再兴溢着鲜血的伤口,眼眶一红,吐出心里最后的不平:“甚至也完全不顾这里,还有一个为你付出一切的杨再兴吗?”
“为你出生入死的朋友,为你付出一切的杨再兴!”这句话犹如一把铁锤,狠狠的撞在的陆明月的心上,撞的她浑身一震,却也使得她已然疯狂的意识再次清醒了过来。
“杨大哥!”陆明月眼眶一热,流下了愧疚的泪水,身子一软,跌坐在土炕上。只见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拂上杨再兴缠满纱布的胳膊,刺目的殷红映入眼帘,刺的她心间一颤。她甚至可以看到,那染血的纱布下,伤口是如何的触目惊心,感受到杨再兴是多么的痛。她唇齿一颤,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陆明月因愧疚而落泪的模样,杨再兴心下满是怜惜,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微一犹豫,终究收回了手,摇头安慰道:“明月,我没事的,你不用难过,也不用道歉。“
听着杨再兴安慰的话语,陆明月眼里愧疚更甚,摇头啜泣道:“不,是我太过分了,为了我和秦大哥,你们伤的这样重,可是我居然都看不见,我…我真是没良心!“
见陆明月落泪道歉的样子,罗芝芯心下一软,刚才的怒气和不快顿时消散了许多,脸色也缓和了下来,伸手拍了拍陆明月的肩膀:“算了,明月,我知道你也是太担心秦大哥才会如此。“
“芝芯姐…”见罗芝芯这么快便原谅了自己,陆明月抬头看着罗芝芯,眼里泪光闪动,蓄满了深深的愧疚。
夕阳渐落,满室不快的气氛也终于在片刻间烟消云散,散入尘埃。
“好了,陆姑娘,你就留在这里照顾杨兄弟吧。反正开封府也不知道我和芝芯参与了昨晚的事情,所以就由我们回去打探消息,一有秦明的音讯,我们立刻就告诉你。”罗延庆见干戈终化玉帛,便站直身子,郑重道。
见一向冷傲沉闷的罗延庆,一语间解决了自己最挂念的事情,陆明月心中不由一阵感激,深深道:“谢谢你,罗大哥。”
“那好,我和哥哥先回去了;明月,你要照顾好杨大哥,知道吗?”罗芝芯一跟着叮嘱着,说着瞥了瞥杨再兴,这才转身随着罗延庆离开。
接下来几天,陆明月自然就留在旧屋照料杨再兴,端茶送水,熬药做饭,伺候的无微不至,也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稍微减少她的愧疚。
面对这般贵宾级的待遇,杨再兴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而陆明月在煎药的时候,做饭的时候,甚至于照顾杨再兴的时候,都会想起秦明。想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想起他和自己的经历的一切,想起他说的那句“若有来生,定不相负。”
而每当杨再兴看到她失神时,眉间眼角所笼罩的愁绪,他便知道她又在担心秦明了。然而,这一切他只能看在眼里,甚至连劝慰的话都只能吞回肚里。
五天后,一个阴沉的下午,罗芝芯来访。
“明月,这几日我和哥哥四处打探,却一直没有听到秦大哥的消息。”罗芝芯看着陆明月,眼里闪过一阵复杂之色,接着道:“不过还好,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秦大哥应该还活着。”
“嗯。”陆明月听了罗芝芯的话语,虽然仍旧忧心,却也稍感宽慰,勉力一笑:“谢谢你,芝芯姐。”
“没事。”罗芝芯淡淡的摇头,看了看杨再兴,关切道:“杨大哥,你的伤好些了吗?伤药可还充足?若是不够,我再送些来。”
杨再兴摇摇头,淡淡笑道:“多谢罗姑娘关心,我没事,伤药也还很充足,你不用担心。”
“嗯,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们。”罗芝芯看了杨再兴一眼,便向二人告别而去。
“杨大哥,你说秦大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直到我们找到他,对吧?”陆明月看着天际漂浮的灰色云层,心下有些发闷,幽幽道。
杨再兴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颔首道:“嗯,会的。”
倏忽间,又过了几日。
这一日,陆明月见屋外的清溪里,游弋着许多锦鲤白鱼,便挽起袖子,拿起废旧的鱼叉去了溪边,想要给杨再兴抓几条鱼,改善改善伙食。
废了老大尽,只扑腾的全身湿透,陆明月才捉了两条不大不小的鲤鱼,见着鱼篓里的战利品,陆明月心中的忧虑也淡了些许,便往回走去。
就在她走至窗户旁时,却听见屋里传出隐约不清的交谈声。
“杨…,…真的…瞒着她?…也不是办法…会知道…死了…”
虽然里面的话语声断断续续,甚至低的有些听不清,可是她却听见了关键的几个字,心中嗡的一响,陆明月手里的鱼篓“砰”地一声跌落,随即一把推开窗户,眼中闪着惊恐的光芒,颤声问道:“你们告诉我,秦大哥是不是死了?”
“明月…”见陆明月突然出现,杨再兴心中一惊,不忍见她痛苦的模样,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芝芯姐,你告诉,秦大哥是不是已经死了?”见他们不说话,陆明月心中惊恐更甚,攥紧了拳头,直直的望着罗芝芯。
罗芝芯虽然心中不忍,却也知道是瞒不下去了,终究还是说了实话:“明月,对不起,是我骗了你。秦大哥在十天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他的尸体…”
陆明月的心一凉,顿时犹如坠入了万丈寒冰,一把抓住门框,眼里闪出凌厉的目光:“秦大哥的尸体怎么了?”
对上陆明月的目光,罗芝芯心中一紧,她从来不知道,陆明月的目光也可以这样的可怕,机械道:“尸体已经残缺,头颅现在还被挂在东市刑场示众。”
“示众…”陆明月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前似乎浮现出秦明尸首分离,悬挂示众的情形,她甚至能看到他怒争双眼,死不瞑目。
“啊!”陆明月心下顿时犹如刀绞,痛的无法呼吸,眼里的热泪,霎时间便如决堤洪流喷涌而出。只见她拂面凄惨的哭喊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杨再兴见陆明月哭晕了过去,心下剧痛,对着罗芝芯怒吼了一声,便急忙跑了出去。
罗芝芯被杨再兴这样一吼,心里的委屈顿时犹如决堤的洪水,肆意泛滥,溢满了眼眶。然而,她不允许自己落泪,深深的吸了口气,一仰头将泪水逼了回去。
窗外杨再兴看着陆明月昏睡中,面上却犹自挂着泪珠,心里泛过丝丝疼痛,伸手将她抱起来,回到了屋内。
罗芝芯看着杨再兴抱着陆明月的时候,是这样的温柔,不由苦笑一声,攥紧了拳头,蓦然离去。
“秦大哥!”陆明月昏睡了片刻,终于又从梦中惊醒,大喊了一声,便直直的做了起来。
“明月…”杨再兴看着她眼里的空洞,心里堵的难受,沙哑道。
陆明月却好似没有看到她,面容呆滞的站了起来,一边喃喃道:“我要去找秦大哥。”一边机械的走了出去。
看着陆明月失魂落魄的背影,杨再兴的心好似被尖刀刺中,痛如游丝,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便满眼担忧的跟了出去。
京城,东市刑场。
空阔的广场,阴沉肃穆,人流稀少。一眼望去,便见高架上悬着一个已然腐烂的头颅,木架下守着几个小吏,因空气中散发的缕缕臭味,都是满脸不耐。
陆明月静静的立在刑场外,仰头凝视着那发丝脏乱,面容污秽的头颅,瞳孔顿时急剧收缩,好似有一把利刃在她心上插了又拔,拔了又插,只戳的心里血流成河,痛的全身上下都已经麻木了。
当杨再兴跟上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身形单薄的陆明月,痴痴的仰望着秦明的头颅,眼眶赤红,泪水如洪流汹涌而出,却硬是咬着唇,无声的哭泣着。
杨再兴看着那泛滥成河的眼泪,心里痛意更甚,缓缓伸出手轻轻的擦去她面上的泪珠,却发现他擦了又擦,那泪水却流了又流,好似永远也没有停止的那一刻。
终于,杨再兴缓缓的放下手,放弃了拭泪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满眼痛楚的望着她。
天光渐变,也不知二人站了多久,陆明月突然狠狠的擦去眼泪,凝望着秦明的头颅,咬牙切齿的恨道:“秦大哥,我这就去给你报仇,你要等着我!”说着,也不理会杨再兴,面带杀气的直直的冲向开封府。
杨再兴心中一惊,急忙跟了上去,拉着她的胳膊道:“若要报仇,让我替你去吧。”
陆明月却一把甩开他,冷冷道:“不,此事无人可替。”说着,步履更加快了。
杨再兴心下又是一痛,只好莫可奈何的跟着她。二人左拐右拐,终于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看到了刚刚走出开封府的张宗明。
陆明月看到被她在心里杀了数次的身影,眼里怒火熊熊,拔出头上的银簪,直直的冲过去戳向张宗明的脖子。
张宗明正走着,却发觉身后有些不对,侧身一看顿时吓的胆都快破了,也就是他那一侧身,陆明月的簪子堪堪错开了她的脖子。
见一击落空,陆明月刹住脚步,身子一转,回簪又刺了过去。
“给我抓住她!”张宗明的心吓得噗通直跳,拂着胸口,急忙喊道。他身边的四个下人见有人行刺主人,齐身上去,一把便制服了陆明月。
见陆明月行刺不成,反而被人抓住,杨再兴心中一紧,急忙上前,几脚踢出,便救出了陆明月。
张宗明见陆明月的帮手这样厉害,不由畏惧的躲在下人身后,装腔作势的骂道:“好啊,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朝廷命官!“说着,对着刚刚赶来的官差喊道道:”都给本官上,谁抓住他们,无论死活,本光重重有赏!“
官差见此便一窝蜂的涌了上去,竭力的攻击二人。杨再兴一边护着陆明月,一边拳脚齐出,很快便击退了第一波敌人。然而,却也因用力过大,将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更是汩汩而出,不消片刻便染红了纱布。
“杨大哥!“看着杨再兴臂上溢出的殷红,陆明月心下一紧,眼中满是担忧和愧疚,捂着嘴惊慌的喊了出来。
而那些原本惧怕杨再兴的官差,见到杨再兴胳膊上的伤,精神都是一震,喊道:“快,打他的胳膊!“随即,官差再次奋勇而来,找准机会便攻向杨再兴的伤口。
“啊!“杨再兴的伤处剧痛,痛的满脸冷汗,面容扭曲的怒吼了出来。也是因此,杨再兴顿时处于劣势,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杨大哥!“看着敌人用这样卑鄙的法子,打的杨再兴连连败退,满身是伤,陆明月疯狂的扑了过去,一把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