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不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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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不帅-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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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额头包扎上,否则会血流不止。”阿史那永羿皱眉道。说话间撕下自己的衣袍,将布条按在君无意额头的伤处。

君无意只知道胸肋剧痛,闻言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在流血,吃力的抬起手,用黑布将额头紧紧包扎住。

“我们合力推开石头。”君无意定了定神,顺着他的视线,阿史那永羿看着自己被大石夹住丝毫不能动弹的手臂,点点头。

两人调动全身内力,朝大石推去——

只听一声虎啸自山上传来!

阿史那永羿在草原生活,对猛兽最为警觉,厉声喝道:“有虎!”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只斑斓大虎已窜出草丛,扑了过来!

君无意的谡剑正要出鞘,胸肋间却猛然剧痛,他身法一慢,猛虎顿时将他扑倒!虎爪正按在肋骨伤处,君无意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乌金枪瞬间出手,切月裂夜,光似流星!大虎有灵性一般顿时警觉,松开虎爪向侧躲避——乌金枪深深扎在乱石衰草间。

与此同时,君无意手中谡剑一振,长剑直破虎额。

虎头受伤,怒弓起背,长啸之声响彻山崖。

君无意执剑与虎对峙,谡剑寒光让猛虎不敢靠近,君无意调整内息,积聚气力——

此刻他身负重伤,阿史那永羿又卡在大石间无法动弹,任何一点闪失都足以让两人葬身虎腹。

寂静如死的对峙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幼兽的呜呜声。

只见阿史那永羿身侧的洞口处,两只幼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紧张的看着他们。

阿史那永羿出手如电,掐住两只猫般大小的幼虎颈脖!

“不可!”君无意用尽全力喝道。

猛虎怒啸一声,朝阿史那永羿扑去,血盆大口直咬他的头颅!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谡剑掷出,一剑正中猛虎的后腿,将它整个钉在乱石间!

猛虎狂怒大啸,山石震动。

君无意大声道:“快放了幼虎!你身旁就是虎洞口,猛虎攻击我们,是因为我们侵犯了它的洞穴……”

斑斓猛虎的挣扎仿佛让整个崖底都在晃动,它后腿被钉在乱石中,挣扎不开,虎目中狂怒渐渐化为哀戚——

眼见阿史那永羿已扬起手,君无意跌跌撞撞扑至洞口,一掌打向他的左臂,阿史那永羿手中一麻一松,幼虎从半空中摔落而下!

“呜——!”两只幼虎没有掉到坚硬的岩石上血溅三尺,却落在了柔软的白衣间。君无意将幼虎接住,力竭向后倒去,仰面躺在岩石上喘息。

衰草窸窣作响,花斑大虎竟用尖牙咬住谡剑,虎牙之间顿时鲜血淋淋,十分可怖,长剑带连血肉被咬出。

花斑虎一得脱身,立刻扑向君无意!

君无意手无武器,此时也绝无气力再出手相搏,猛虎双爪已按住他的肩膀,张开血盆大口——

“君将军!”阿史那永羿嘶声喝道。

——带着倒刺的舌头湿乎乎的舔在君无意的脸上。

两只幼虎“呜呜”躲在瘸腿花斑虎的身下,小脑袋一拱一拱的找奶吃。

大虎舔舔幼虎,如有灵性一般蹲下身来,用牙叼起君无意的衣襟,要“扶”他起来。

阿史那永羿蓝眸里波涛汹涌,冷峻的声音也有了波动:“早听闻‘白衣谡剑’君将军人心所向,竟连猛兽,也为你的一念之悯所动。”

君无意摇头:“我只为留一寸余地,幼虎无罪,你杀了它们,就算再杀了这只大虎……周围未必没有其它猛虎,我们断然出不了这崖底。”

阿史那永羿竟笑了一下:“你是仁者,只能为将,不能为王——你这样对待你的敌人,人,未必和虎一样仁慈。”

冷峻蓝眸深沉难测:“无论在草原还是在中原,要收获人心和土地,最终,仍只有枪与剑的征服。”

“我明白……”君无意喘息了片刻:“谡剑也一直在征服……不过我相信,唯一不使人遗憾的征服……是谅解对仇恨的征服。”

阿史那永羿怔了一下。

君无意吃力的拍拍虎头,指着洞口:“……把石头撞开……”大虎通人性一般蹲下来,背起他,跃向大石,阿史那永羿一举左臂同时使力,两股力量让巨石震动开裂,阿史那永羿顿时将手臂抽出。

“……”阿史那永羿将从虎背滑下的君无意接住,吐出一口气:“这就是你们汉人说的,仁者无敌吗?”星空在他身后燃烧,蓝眸如同最耀眼的北辰之星。

他的手臂用力的按向君无意的肩膀,刹那间,君无意肩头重若千斤。

星悬远山,辉光刹那间铺遍整个大地。

第46章 光影?

一阵烟火突然从南面升起。

阿史那永羿猛然仰头:“九州?”身旁的花斑大虎长啸一声,两只小虎好奇的睁大乌黑的眼睛。

两人穿过树林茂密的乱石地,赶至崖底南面。四周却空无一人。

君无意俯身查看地面,没有脚印——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根本没有来过这里,要么他们已使出轻功离开。

既然九州发出了烟火,又为何要离开?苏同是否和她在一起?君无意实在希望是第二种可能。

“这里有血迹!”阿史那永羿大声道。

星光下一块巨大的岩石染血,暗红色蜿蜒流进铺满落叶的土地。

树木太过茂密以致光线模糊,岩石边伏着的黑影,很像人影。如果是摔在岩石上,又流了这么多血,人不可能还活着——

阿史那永羿拨开乱草,吁出一口气:“是石头,不是尸体。”

君无意心下一松,站起身,头脑却倏地一沉,顿时又顺着岩石滑坐下来。

“坐着,”阿史那永羿拉开他染血的衣襟查看伤势:“你伤得不轻,不能再奔波了。”

“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一定把人找出来。”阿史那永羿沉声道。

星光和树木都迅速后退。

红衣少年停下全力施展的轻功,喘着气收住脚步。

这边,苏长衫已经掸掸大石上的灰尘,优雅的坐下。

他神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刚奔波了五里路程,少年看出他轻功远在自己之上。冷傲的凤目里燃起一丝不服:“喂!苏汤圆——”

苏长衫似乎被呛了一下,抬头认真的看他。

“不用奇怪我如何知道你的名字。”红衣少年居高临下:“隋人叫你时,我听见的。”

“……”苏长衫难得的神色复杂:“……我不叫苏汤圆。”

“隋人都这么叫你,”少年扬起利落的下颚:“不用抵赖。”

苏长衫望天,显然并没有继续“抵赖”的意思,他要睡觉了。

那时两人落到崖底,却因“辰宿列张”大网相连,四脚朝天被挂在树上。

大难不死纵然值得庆幸,但树下被两头狼围住。突厥少年下树力战两匹野狼,将狼摔死,并挖坑将狼尸埋起来——突厥人生在草原,对猛兽的习性十分熟悉,狼有血性,狼尸会引来狼群,需得立刻掩埋。苏长衫向来清闲,既然有人如此骁勇且周全,他便在树上打起了瞌睡。

正当苏长衫快要睡着时,突厥少年却一把将他拉下树来,说听见虎啸,要迅速撤离——

五里奔波至此,苏长衫不禁打起了哈欠。

“你又睡觉?”红衣少年愕然看着苏长衫。

苏长衫不再理他,蓝色星海浸染布衣,雕刻出一对逸兴斜飞的眉,使平凡的面孔生出慵懒的风流。

“苏汤圆!”少年生气的喝道。

“……”苏长衫睡眼惺忪。

“我埋狼时不小心把信号烟火点燃了,明日就算殿下派人来寻我,也找不到我了。”少年在他身旁坐下,眸子里气恼的火焰顿时将冷傲都化开了。少年将头埋在双膝间,凤眸竟有了些怅然。

苏长衫懒懒道:“你是八荒还是九州?”

“你怎么知道——”少年猛然抬起头。

“听见你的同伴喊的。”苏长衫平平常常的说。

“你听得懂撒鲁尔语?——”少年显然十分诧异,虽然汉人里有博学的官员听得懂突厥语,但撒鲁尔部落只是东突厥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就连其他部落的突厥人也未必听得懂他们的方言。

苏长衫并没有将听得懂撒鲁尔语视为什么奇特的事,只等着少年回答。

“我听你们汉人说,汤圆是最有学问的人。”少年咬了咬牙,红唇之下露出一排编贝的白齿:“看来不是骗人的。”

苏长衫扬扬眉。

少年认真的说:“我本名叫赫连。漫。舒雅,加入十四银影骑之后,殿下为我取名字叫九州。”

“赫连是撒鲁尔部落的王姓,”苏长衫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你的身份不是皇子,也是皇亲。为何要戴上面具甘为人影?”

九州怔了一下。

父汗为她封号“泊蓝”,在撒鲁尔语中就是光芒的意思,整个部族都希望她成为光明,但她却选择做光背后的影子——

“因为……”九州的凤眸里陡然生出复杂的情绪。

只听大喊声由远而近:“九州!——”

“九州——!”

九州猛然站起身,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儿,凤眸闪出惊喜:“是殿下!”

苏长衫也听到了,但他显然对见这个殿下没什么兴趣。

只见他翻了个身:“我先睡一会儿。”

“可是——”九州无语的看着他。

“你们殿下万一问起我,你怎么说都行……最简单的就说我摔死了,你把我埋了——总之不要吵我睡觉……”苏长衫的话语里睡意更浓,他很困了。

世上比睡觉更大的事情,原本就没有几件。

九州无暇再理睬他。

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因为没有用轻功,脚步和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红衣如火几乎要将夜色燃烧起来。

阿史那永羿推开一树的光影,只见熟悉的红衣的身影赫然显现!

他重重一怔,星光密密跌在乱石树林间,夜风流动,黑色丝绒的大地上似泛起蓝色海浪。强有力的手臂突然大笑将她高高举起!

“殿下!”九州大叫。

“我知道你死不了。”阿史那永羿仰头看她,蓝眸不复平时的严厉,星河光华都倾倒进了开怀的笑容里。

九州的冷傲全被这笑容击溃了,直到阿史那永羿将她放下来,她才梗着脖子低下头:“……我把枪弄丢了。”

“我突厥草原上的长枪何止千万——”阿史那永羿傲然扬眉:“但赫连。漫。舒雅,只有一个。”

东方微白,星光渐远。

阿史那永羿放目四周:“和你一起掉下山的人呢?”

“他——”九州想起苏长衫懒散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摔死了。”

阿史那永羿神色一变。

“我把尸体埋了。”九州没有注意到阿史那永羿神色严峻,按苏长衫的话继续说。

话音未落,她的手臂却被阿史那永羿猛然拉住!

“无论谁问起你,都说在山下没有见到他,不知他是生是死。”阿史那永羿严肃的命令。

九州怔了一下:“为何……”

阿史那永羿不再说话,沉着面色拉她向后走。

天色渐明,晨光描绘出青山秀雅的轮廓。岩石之旁,君无意正闭目调息,草叶露水沾湿衣角。

九州渐渐走近,见对方气质高远如青山,身形也有些熟悉,只是脸上却被血污沾染,一时没有认出人来,不由得看了看阿史那永羿。

阿史那永羿正待开口。

君无意收回运转的真气,睁开眼来,九州顿时认出了他——!

无论在大隋还是突厥,没有人能有这样春风般清隽的眸子。

“九州,见过君将军。”阿史那永羿深吸一口气。

墨石双眸瞬间现出一丝惊喜,在朝阳中光华璀璨:“你是——九州姑娘?苏同呢?”

“九州没有和他在一起。”阿史那永羿立刻接过话,同时递给九州一个严肃的眼色。

九州冷傲的凤目有些不自在,一时却未想清楚哪里不对,只能违心的点头。

君无意是何等眼力,也不追问,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眸光之间是坦荡的天地,没有一丝林木浮云的遮掩,在这样的注视之下,谎话仿佛无所遁形。九州已经后悔听可恶的苏汤圆的话了。

君无意沉声道:“九州姑娘,你落下山崖之后是何情形?”

“我被……‘辰宿列张’大网挂在大树上。”

“你当真没有见过苏同?”

“我……”九州犹豫了一下。

阿史那永羿打断她:“去溪边弄点水过来,渴坏了。”

九州如获大赦,立刻转身向不远处的小溪走去。溪水清浅见底,几只虾米伏在水底嬉戏,九州四处环顾,没有东西可以盛水——

这边,君无意淡淡问:“九州姑娘吃栗子吗?”

阿史那永羿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不吃。”

“和我说实话。”君无意眸子乌沉沉的看着阿史那永羿,神色突然严肃。

阿史那永羿诧异的与他对视。

“九州姑娘身上有栗子的味道,”君无意慢慢道:“苏同总是随身带着栗子。她当真在崖下没有见过苏同?”

阿史那永羿深吸一口气:“君将军——”

“说实话!”君无意突然扬声,金声玉振,威严不可抗拒。

阿史那永羿愣了一下,知道再瞒不过,终于慢慢道:“他死了。”

君无意即惊即起,黑眸里汹涌惊涛骇浪。

“你们汉人讲究入土为安——九州已经将他掩埋好了。”阿史那永羿闭上眼睛。

“掩……埋?”君无意向来稳定如金石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阿史那永羿别过头去。

顺着晨光斑驳,君无意看向岩石上纵横的血迹——

暗色如刀,一沟一壑都刺进人的视线。君无意突然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阿史那永羿想要扶他,却被君无意一把挥开:“让开!”他这一挥的气力之大,竟将阿史那永羿推得踉跄后退三步!

“君将军!”阿史那永羿站稳脚步,猛然抬头。

君无意俯下身来用力掘土,要挖出苏长衫的尸首——他全然不顾自己腰间有剑,竟以双手去挖坚硬的石土。

汗水一滴滴跌在泥土里,君无意手边刨出的土很快染上了暗红色。

阿史那永羿胸膛中热血一涌,吼道:“君将军,人已经死了!”

谁没有同生共死的兄弟,谁没有肝胆相照的知己——

看着君无意白衣尽被泥土所污,阿史那永羿一把将乌金枪插在地上,手中内力凝聚——

“把枪拿开!”君无意猛地推开他!血混着汗,滴在土地里。

他厉声道:“我绝不相信苏同会死,我要挖他出来救人……”汗水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冲出沟壑,现出令人畏惧的怆然和坚毅,他的容颜不再清隽,白衣不再清净,湖光春色被冰雪伤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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