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个两天就好了。要换了我这把老骨头,没个十天半月的怕是下不了床。”武修文低声道:“杨师叔没事就好。”杨康举起手边书卷往他额上一敲,道:“还叫师叔?”武修文一怔,迟疑许久却仍默默无语。
杨康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你还是郭靖的徒儿,不过得叫我一声‘师父’,全真教的武功你想让我教你什么我便教什么——我教的肯定比老顽童好。另外,我保证你两个月内与齐儿战成平手……”他见武修文欲言又止,轻笑一声道:“别想偏了。我再神仙也不能平白给你一身功力,我说的是临敌时的机变。这一点你师父教不了你,你师母也想不到要教你,我说的不错吧?”武修文道:“第二个选择呢?”
杨康道:“第二个选择,我只教你江南七怪的功夫,你还是喊我‘师叔’。”武修文一怔:“江南七怪?”杨康笑了笑,说了句“不错”,竟不再多说。武修文既曾听郭芙说过当初郭杨两家的旧事,自然知道在这世间江南七怪只郭靖一个传人。再者七怪中张阿生死于蒙古,五怪则折在桃花岛上,杨康更曾亲自参与其中……武修文虽甚机灵,但这时只觉思绪恍如一团乱麻,虽想开口询问,却知杨康大半不肯说,只得自己苦苦思索。
杨康见他如此,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会江南七怪的武功?”武修文微窘,但还是点了点头,却见杨康看了他片刻,突然道:“我从前一直不觉得,不过看起来,郭靖把你教得很好啊。”武修文一怔,并不明白杨康的意思,杨康温和地笑了笑道:“全真教这几年虽有式微之像,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南七怪一脉,却没落久已,甚至若非郭大侠名满天下,恐怕早已被人遗忘了吧。”
他见武修文脸红,又笑道:“也只有郭靖那傻小子的徒儿,才会在这种时候还想些无关的琐碎吧。”武修文闻言却苦笑了一声道:“哪有那么好,其实我不过是被宠坏了罢了……从小到大,上乘武学也见了不少了,眼高手低得很。杨师叔,不怕你笑话,全真教在我心里,与江南七侠几位师祖还真没什么区别。”
杨康闻言不由笑道:“‘眼高手低’?这词用得真好,可不就是‘眼高手低’么。所以呢,你打算怎么选?”武修文低头道:“我在师父师母身边那么多年,又得朱师叔传授一阳指,偏偏这些好武功都被我暴殄天物了去……我自然选第二个。”杨康笑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武修文也笑了笑道:“不过杨师叔,你为何不让我叫你‘师父’?”
杨康叹口气道:“傻孩子,我教你的若是全真教的功夫,你这‘师父’自然喊得名正言顺,哪怕教的是东邪西毒的武功……可是只有这江南七怪,他们的传人,绝对不能管我杨康叫‘师父’……我怕折寿。”
武修文见杨康神色有异,慌忙道:“杨师叔,有吃的么?我饿了。”杨康一怔,失笑道:“瞧我,竟把这事忘了。”说着起身掀起桌上一个小锅的锅盖,用汤匙将汤盛在小碗里递给武修文道:“萍儿算着时辰给你熬的,你尝一下冷热,若是凉了我再拿去热热。”武修文接汤的手微微一抖,低声道:“完颜姑娘?”杨康笑道:“我尝过她的手艺,虽不如芙儿,但也极好。”
武修文端起小碗轻啜了一口,勉强笑了笑道:“谁若是能娶了完颜姑娘做妻子,那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杨康看了他一眼,挑眉道:“就因为她会做饭?”武修文道:“哪怕她不会做饭,我也一样……”话说一半,他突然惊觉,讷讷闭口,却见杨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到:“你也如何,嗯?”武修文沉默半晌,苦笑道:“杨师叔,你就别打趣我了。”杨康摇头道:“你当我故意作弄你么?萍儿既是我义女,我岂会以她的终身大事与你开玩笑?”武修文一怔,却听杨康又道:“我现下只问你一句,你是真想娶她么?”
武修文手上的小勺在碗上轻磕了一声,低声道:“若能娶完颜姑娘为妻,我死也无憾。”杨康轻笑一声道:“别把‘死’字说得这么轻巧。”他见武修文涨红了脸,又笑道:“你性子别这么急,我没说不信你。不过是人老了,听不得这个字眼……尤其还是出自年轻人的口中。”武修文怔怔道:“杨叔叔相信是真心喜欢完颜姑娘的?”杨康道:“你连‘郭靖的徒儿’这么大的名号都可以舍下,不惜拜个曾经身败名裂的小人为师,我怎会不信?”
武修文一惊,尚未开口,只见杨康摆摆手道:“我可以帮你探探萍儿的口风,不过你先告诉我,除了在我身上下手之外,你还想了什么辄来对付萍儿?”武修文讷讷道:“杨师叔你怎么知道……知道……”杨康横了他一眼道:“连二十年前我那些见不得人的混账事都给你套出来了,要说你没别的算计,我是万万不信。”武修文尴尬道:“……侄儿也非故意套问芙妹,是芙妹瞧我心乱如麻,才主动说与我听的。”杨康微微一笑也不多话,只听武修文将桃花岛上的诸事一一道来。
原来那日郭靖夫妇携带女儿徒弟回到桃花岛上,耶律兄妹也受邀上岛。武氏兄弟素来兄友弟恭,只是武修文见武敦儒与耶律燕互有情意,一来不愿打扰大哥,二来也怕自己瞧了心伤,是以回了桃花岛也不与大哥共处,只与柯镇恶说些闲话。
自郭靖等人离开桃花岛前往大胜关召开英雄大会,已有一年。柯镇恶独自一人居于岛上,未免孤单,这时见几人回岛,自然欢喜。武家兄弟与郭芙虽是他看着长大,但他为人刚毅,素来不与晚辈谈笑。只是这时见武敦儒神采飞扬,武修文却郁郁寡欢,不免也现了几分慈爱关怀之色。
他原道必是郭芙心属武敦儒才致如此,岂知方才出口开慰了几句,武修文便急不可耐地道:“师祖爷爷您可别再提这话,大哥本就另有佳偶,我和芙妹也只是兄妹之情。”柯镇恶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方欲再问,却听一个声音笑吟吟地道:“小武哥哥,你说我什么坏话呢?”
武修文转头一看,果然看见郭芙一身红衣,俏生生地站在门边。他给柯镇恶茶盏里添了水才笑道:“说我们的郭大小姐智勇双全,绝情谷里退敌救人多么潇洒绝伦呀。”郭芙朝他做了个鬼脸道:“才不信你!”转而对柯镇恶道:“柯公公,方才我来的路上见爹爹妈妈正四处寻你,没想到你老人家一声不吭竟来了这清啸亭——肯定是小武哥哥你不好,带着柯公公乱走。”柯镇恶道:“小孩子胡说八道,你爹妈在哪儿?”郭芙吐吐舌头道:“他们在弹指阁。”
待柯镇恶拄着铁杖缓缓离开,武修文才低声道:“芙妹,你怎么不与大哥和耶律姑娘他们一起?”郭芙摇摇头,不答反问:“小武哥哥,你可知爹爹妈妈要跟柯公公说什么?”武修文一怔,奇道:“我怎会知道?”说罢又补了一句,“芙妹你知道?”郭芙抿唇道:“我也不知。但若我猜得不错,爹爹要说的事,与杨叔叔有关。”
武修文道:“芙妹,那位杨、杨先生,跟师父师母……”郭芙道:“杨叔叔是我爹爹的结义兄弟。”武修文道:“这我知道,可是……”郭芙轻声道:“其他的我也不知。”武修文轻声道:“芙妹,你可知你每次骗人的时候都不敢看我。”郭芙一怔,结结巴巴地道:“小武哥……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可这事、这事……”武修文道:“这事连我也说不得么?”郭芙脸涨得通红,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武修文叹了口气,默默从郭芙身边走过,却听郭芙又道:“小武哥哥,那你肯不肯告诉我,李莫愁与你和大武哥哥的杀母之仇,其中有什么原委?”
武修文闻言停下脚步,但未回过身来,只冷冷地道:“你不愿说,那也由得你。”郭芙大声道:“小武哥哥,你讲不讲理?”武修文怒道:“你拿已故之人与我玩笑,却说我不讲理?”郭芙大声道:“杨叔叔之事牵扯甚广,事关柯大公公的五个弟妹之死,我怎会与你玩笑!”武修文心下一惊,却见郭芙伸手捂住嘴唇,似是极为后悔一时冲动说漏了嘴。她见武修文看着她犹豫不言,心中一恼,又道:“我看你心情不好,这才好意陪你,怎料你如此不识好人心。”
若是换了往日,武修文早已向郭芙软语赔笑,但这日只觉得心烦意乱,冲口而出了一句:“你心情很好么?”武修文话一出口便觉后悔,低声道:“我找大哥去”竟将郭芙扔在清啸亭里,径自离开了。郭芙在原地生了半天的气,又狠狠跺了跺脚,突然心中一惊:“明明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才来找小武哥哥说话,怎的反倒怪起他来了?唉,郭芙啊郭芙,枉你再世为人,竟还不如小武哥哥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人看得通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基本还是扯回来讲杨康武修文,芙儿还得再等……(顶锅盖逃ing)
☆、第十三回 铅华不可弃(下)
“然后呢?”杨康哭笑不得地道,“芙儿这丫头该不是被你一气便把我卖了?”武修文摇头道:“芙妹若是肯说,当时便说了,怎么会任由我拂袖而去?”他怔怔出了片刻神,又说起之后的事来。
那日与郭芙闹得不欢而散,武修文只觉得一口气郁结在心中,没头没脑地走了半晌,已到了试剑峰脚下。芙妹最爱桃花岛上的亭台楼阁奇花异树,在岛上的日子里他与兄长便陪着芙妹瞧尽了世间极致的巧夺天工,而于这穷天地造化的山峰却少有踏足,即便也曾登上过其他峰顶,却独独对这试剑峰时时避而远之。
当年几人与杨过的一番嫌隙仍历历在目,此刻想来却颇觉好笑。多大点事,竟闹到这等境地。他心神一恍,突然想起不久前杨康在终南山上温和地说少年人一时意气是常有的。武修文望着并不太高的峰顶微微一笑,随即提气爬山。几年过去,他已非当年十来岁的稚龄幼童,几个起落便上到了半腰。不远处是一处断崖,他记得黄蓉说过黄药师试练新招时总要跃过这断崖上到峰顶。他此时武艺比之黄药师自然是天壤之别,但这处断崖却已难他不住。纵身一跃,跳过断崖到了对面,武修文却不再上峰,在崖边找了块较平坦的大石坐了下来。
此时天色渐昏,初夏的晚风徐徐拂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温软缠绵,他突然便想起了母亲武三娘。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当年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母亲不要以那种法子来救父亲。然而他没得选,所以他与大哥便只能沿着母亲希望的那条路走下去,而实际上,那也确实是条不错的路,不是么?
他的母亲一点都不漂亮,在江湖武林上也默默无闻,丝毫比不上武功高强名声远播的师母与李莫愁,然而在他心里,母亲却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比任何人都美。当年母亲向陆立鼎夫妇提起与李莫愁的恩怨纠葛时,并未刻意避开他与大哥。尽管那时他们年岁尚小,但数年过去,兄弟俩并非蠢人,心中朦朦胧胧早有所悟。他二人虽非大勇大智之人,亦不敢细思亡母生前数语深意,但那日两兄弟在襄阳城外为郭芙对决,武修文伤心之下竟脱口言道父亲武三通一样为一个女子伤心一世。
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尽管那夜过后他与大哥仍同往日一般张牙舞爪着要为娘亲杀李莫愁报仇,但那仇恨终究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辛酸苦涩,除了武家三口再无人知。这日郭芙陡然提起武三娘之死,不由得武修文不当即变色。他在崖边坐了许久,不知不觉间竟沉沉睡去。
睡梦里他感到好像有人在摇晃自己,睁开眼来武修文不由一怔,却是大哥武敦儒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瞪着自己。武修文疑惑地道:“大哥?”武敦儒瞪了他半天道:“大伙儿怎么找也找不着你,担心得晚饭都没用,你倒好,一个人在这儿享福。”武修文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这里的风太舒服了,我一时没忍住就……大哥,实在对不住。”武敦儒横了他一眼道:“我倒没什么,芙妹可给你吓得半死。”
他见武修文低着头默不作声,叹口气又道:“修文,你这性子真该收敛收敛了。你明知道,妈妈的事与芙妹毫无关系,怎可如此迁怒于她?”武修文低声道:“我那时想起妈妈心中难过,这才……不过此事确是我不好,下了山我便给他赔罪。”说罢他起身走了几步,见兄长并不跟上,不由一怔:“大哥?”
武敦儒方才叫醒他时只是蹲着,待武修文醒了便坐到了他身边。他见弟弟神色疑惑,不由朝他伸了手道:“不着急,方才燕儿已去回报师父师母我们找着你了,再坐会儿吧。”
他瞧着武修文坐回自己身边,轻声道:“修文,你最近心事很重。”武修文一怔,心中酸楚,但不欲兄长为自己担忧,勉强笑道:“大哥过虑了,我能有什么心事。”武敦儒并未看他,却悠悠道:“连芙妹也说得,对我这个亲大哥却说不得么?”武修文沉默片刻,忽然自语道:“那日芙妹说我若任她离开,日后定会后悔,我还不信,可是我现下悔了又有何用?”武敦儒无奈地道:“悔了便去追啊,这么多年下来,你跟我争芙妹时花样尽出,难道此刻突然矜持起来不成?”武修文扯了扯嘴角道:“大哥,我怎么觉着,你这话说的这么叫人不痛快?”
武敦儒慢慢苦笑一声道:“话虽不中听,但确是实话。莫告诉我你忘了杨过是怎么看我兄弟俩的。”武修文微微一震,半晌才道:“现下也只有大哥你,会这样与我说起杨过了。”武敦儒道:“修文,你嫉妒杨过吗?”武修文不答反问:“大哥你呢?”武敦儒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么?以前也是嫉妒过的。毕竟每次杨过出现,带给我们的……”“只有羞辱。”武修文怔怔接口。
武敦儒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现下还这么觉得吗?”武修文一怔,只觉得兄长此言似有深意,但一时却想不明白。武敦儒见他如此也不多说,只温和地笑了笑道:“修文你只需记得一件事——杨过只是个外人。”
武修文闻言一震,武敦儒却已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笑道:“好了,坐得也够久了,赶快下山给芙妹陪个不是。”
杨康听到此处并不动怒,只饶有兴趣地道:“你原以为你比你大哥机灵,现下看来论机灵他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