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每一根毛发。
皇帝毫不在意在坐在一把枯木椅上,龙椅与这把椅子比起来简单就是天与地的差别,然而皇帝坐得似乎也很舒服,一只手上拿着刚刚运气制成了冰块,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金黄色的匕首,认真的雕刻着,每一次的刻画都显得极为仔细。
不一会儿,一把冰剑就已经成形。
“如何?”皇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问道。
一号依旧靠在墙上,脸色看起来虽然已经好了很多,却仍然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他没有看向那把在皇帝指尖上飞悬浮着的冰剑,反而对那么匕首充满了兴趣:“匕首不错。”
“并不是什么稀罕货色。”皇帝摇头,而后将匕首扔在了一号的怀里:“看来你看不好我。”
一号毫不客气地点头:“虽说你已经跨过那道坎,但毕竟时间太短,不得不承认,孟昶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天才,在重重阻碍下居然还能突破,你跟他比起来还有段距离。”
“朕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比起孟昶来,朕确实还差了一点。”皇帝说:“不过孟昶想要杀了朕,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号点头:“你已经能够赢我,他想要杀你短时间内不可能。如果你没有头脑发热不知进退的话,在皇宫里他确实杀了不你。”
“既然这样,朕还有什么好畏惧的。”皇帝笑道。
“你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一号问:“他虽然杀不了你,但凭你的实力也同样留不住他,既然如此,你现在的安排又有什么用处,无非是白浪费精力而已。”
“你不懂。”皇帝摇头:“你根本不知道朕的想法,朕做这一切当然自有目的。”
一号也摇头,而后自嘲的笑了笑:“我当然不懂,在之前我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一军之将而已,皇帝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的想法,我当然不可能知道。”
“所以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安静呆在这里即可。待今夜过去,自然会有用到你的时候。”皇帝站起身,捏着那把短小的冰剑走出一房间。
房间里,一号拿起那把匕首,脸上谦恭的神情消失不见,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孟昶在天色渐暗的时候走进了帝都,城卫兵没有对他做出任何的盘查,便直接放行,按理说当他们知道了孟昶即将刺杀皇帝的消息时应该仔细检查每一个入城的人,然而他们不知道孟昶是谁,更不知道谁是孟昶,在皇帝那边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做也任何过度的举动,因此这两天反倒是放松了许多。
一个有资格刺杀皇帝的人,自然也不是他们能够招惹,这么多年见识了太多其它人一辈都不可能见到的大臣,他们自然也明白有些人和另外一些人的差别。
简单的吃了一个晚饭,孟昶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在帝都里遍布着皇帝的耳目,也许孟昶进城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任何隐藏都显得毫无意义,因此孟昶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准备,填饱了肚子,他就走向皇宫,这样的安排来得如此的简单。
而且这截不短的路刚好给他消化食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他也在认真的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发出这样的命令,虽然这一天迟早会来,但也来得早了一点,想必皇帝一定有什么准备。
对于帝都,很多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有人认为它太小,因为随处可见在其它地方难得一见地高官,曾有人开玩笑说,在帝都里随意找条街道大杀了通,死去的人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朝廷官员,另外三分之二都会与当官的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当然若论面积来说,帝都没有哪座城有帝都一半的大小,孟昶在走向皇宫的路上,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孟昶走到了皇宫前,比帝都更加雄伟的城墙牢牢的守卫着帝国最神秘也是最令人向往的地方,然而对于孟昶来说,此时却多了一些麻烦,皇宫的城墙太高,高到他连爬上去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看着城墙,孟昶苦恼的笑了。
皇宫脚下,一扇偏门在孟昶苦笑的时候打开,一个小太监从门缝里探出了头,看了孟昶一眼之后,慢慢地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很慢,看起来有几分犹豫,还有几分畏惧。
“你是孟昶?”小太监鼓足勇气问道。
孟昶点头:“是。”
听到这个答案,小太监鼓起的勇气又在瞬间消失不见,他的脸突然间变得煞白,畏惧地低下了头:“陛下命我在这里等你。”
孟昶轻笑了一声,而后温和地问道:“他是不是还让你带我过去?”
小太临轻微地点着头:“陛下说,他在御书房等你。”
“那我们就走吧。”说完之后,孟昶跟在小太监的身后,慢慢朝着御书房走去。
小太监不敢走快,孟昶也不愿意走得太快,皇帝既然安排得如此周到,证明他还不是很急,孟昶当然也不会急,况且皇宫里的景色堪称一绝,难得来一次皇宫,他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一路假山流水,小桥逐波,两个人终于来到了御书房前,小太监朝着孟昶告了个罪之后,慌慌张张的跑远了,孟昶冷着脸向前几步,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御书房里只有一个人,皇帝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了头:“你终于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的错
皇帝发出命令后的第十天,孟昶就出现在了帝都,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大部分所知,而当孟昶走入皇宫的消息传来时,每个人的热情都在瞬间被点燃。
很多人都在猜测着,当这两个人见面时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是否如江湖莽夫—般,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这个说法被大部分人所唾弃,而说出这个可能的人也在话刚出口的瞬间用美酒堵住了自己的嘴,这两个人都站得很高,一个是人世间权力的巅峰,另一个却用武力震慑了所有人的心,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两个人已经站在了三四层楼高的楼顶上,而他们只不过是楼底砖缝里的一只蚂蚁。
对于蚂蚁来说,一只野狗都是羡慕的对象,他们当然不容许这两个人做出任何对不起身份的事,如果在交手之前没有惺惺相惜的谈话,是对两个身份的不尊重,更是对故事的一种侮辱。
所有人的观点很快统一了起来,他们一致认为,这两个人会说一些话,然而他们很快又产生的分岐。
这两个人究竟会说什么?
经过几番剧烈的争执与讨论之后,一句话被大部分人所接受。
“我们都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巅峰,本当携手共进,然而造化弄人,命运无常,今日却不得不兵戎相见,实在是一件憾事。”
尽管还有不少人并不认同这句话,他们的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符合两个人的开场白。
然则他们都错了。
皇帝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了头,看着镇定自若走进来的孟昶,指着御书房里多出来了一把椅子,说道:“朕还有些奏折没有批完,你在旁边先行歇息,稍候就好。”
孟昶点头,而后坐下,他现在离皇帝只有一丈之遥,然而他却没有动手,只是看着皇帝,看着皇帝手里的那只笔。
那只笔,可以断人生死,决定前程。
那只笔在一张张奏折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落难,人头不保,更不知道多少人从此飞黄腾达,步步高升,这便是权力,孟昶对此却依旧无动于衷。
一堆奏折很快见了底,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几张,皇帝却在这个时候扔下了手中的笔,转头看向孟昶:“你知不知道,在你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有多少人送了命?”
孟昶摇头。
“三百四十七个人。”皇帝轻叹:“这些人都该死,所以朕就让他们死,”
神秘的笑了笑,皇帝又问:“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朕的笔下,从此踏上官场?”
孟昶依旧摇头。
“也是三百四十七个。”皇帝轻松笑道:“这些人都有出众的能力,朕就给他们位置发挥出他们的能力。”
孟昶平静地看着皇帝,心里虽有疑惑,然而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现:“国是你的国,人也是你的人,所以你一句话生或者死,或者生不如死,很多年前你就已经开始做这些事,今天的做法根本没什么变化,只是你却已经不在你。”
“你说的对,但也错了。”皇帝点了点头,又摇着头:“朕确实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所以朕才有底气把你叫过来,然而你错的地方就在于,朕哪怕可以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但有一个人却是朕永远都无法左右的。”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孟昶:“这个人,你一定知道是谁。”
没等孟昶回答,皇帝便轻笑摇头,随着从余下的奏折里拿起一张,一字一字地读到:“经查实,柳城知县贪赃枉法,受贿白银一十万两,强抢民女八人,捏造罪名致人死者共八十二人,柳城民众生活困苦不堪,按帝国律当斩首示众,望陛下准许。”
读完之后,皇帝微笑着看着孟昶,问道:“此事,你认为当如何处理。”
“该杀。”孟昶平静地回答道。
“如你所言。”皇帝点头,重新拿起笔在奏折上写了几画,又随手放扔在一边,一个人的生命就此终止,对于皇帝来说只不过是眨眼的事。
“朕一直想建立一个强大且稳定的帝国,只是没想到底层的官员居然如此不堪,这让朕很心痛。”皇帝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冷冷地说道:“这些人,杀了他们就已经是种奖赏,朕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帝国的官员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孟昶轻蔑的笑了笑,说道:“如果为官不贪,这才让我感到意外,对于这些人来说,当官本就是为了求财,做出这事的事,我认为很正常。”
“你又错了。”皇帝依旧是冰冷的语气:“至少在十几年前,朕的帝国里都是好官,他们不贪不躁,认认真真的替朕办事,为百姓解忧,然而不过短短的十年时间,就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不知道你对于这一点有什么看法。”
孟昶摇头:“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错,错,错。”皇帝激动地大声喝道:“到现在为止,你一直在犯错,正是因为你,他们才会变成这样,因为你,他们才发现朕并非无所不能,所以对朕失去了畏惧,一个人如果没有畏惧,就会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所以贪官不尽,枉法的事时有发生,你还认为这一切跟你无关?”
孟昶轻笑:“如此说来,我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人,我才是让帝国贪官遍地的元凶。照你的意思,最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你能明白这一点朕感觉到欣慰。”
“所以你叫我来。”孟昶说:“如果我死了,这一切都会消失,帝国会慢慢走上正轨,而百姓也会过上安心富足的日子。”
轻轻笑了笑,他又说道:“似乎我非死不可了?”
皇帝点着头:“你死了,这一切终会消失,帝国在朕的手里会更加的强大。”
突然又换了一种语气,皇帝又接着说道:“或者朕死在你的手里,那么这一切都与朕无关,谁死谁活,朕再也不需要去理会。”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袭
冬春之交,冬去春将至。
泯江的江面上显得有些平缓,一年之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泯江才收敛了磅礴的气势,化成平静的流水带着冬天残存的寒意向远处流淌,又将春天将至的消息在沿途的两岸传播。
几片枯叶借着冬天最后影响从枝头轻飘飘地落下,在江面上漂荡,在路过江岸凸出的岩石时,轻飘飘的打了个弯,浮浮沉沉之中,在江水的拖起下,往下游寻找着归宿。
枯叶离开的地方泛起了一丝涟漪,在宽阔的江面上显得微不足道,在黑暗的夜色下更让人无从发觉,谁也不会去注意被岩石阻挡的江水里会发生什么,隐藏在角落里的变化,在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之前,从来都不会吸引来人更多的注意。
在这里,当然也一样,至少港口上的两个看起来极不称职的渔民没有发现这一点。
几百年前,一个王姓的少年带着担忧的心里,在一片浅滩上第一次将一张破烂的渔网洒向泯江,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意识到,这个平凡的少年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影响;而这转眼即逝的涟漪,在没人发觉的情况下,更无从得知它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涟漪出现又消失,泯江还是那个泯江,江水还是那样的平静。
两个渔民蹲坐在一座小小的港口上,彼此间沉默着,除了偶尔的相视之外,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百无聊赖捡起一根树枝,在浑浊的江面上敲敲打打,这看似简单随意的动作,却别有深意,在看不见在水面下,一道道无形的波纹,向四周散发开去。
水面下没有传来任何的异样,这两个人暗自点了点头,接下来一个人扔掉了手中的树枝,不顾江岸的湿漉,躺在了一片杂草上,而另一个人依旧拍打着水面,只是频率已经小了很多。
江面上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波动,拍打着江面的那个人皱起了眉头,身体骤然崩紧,目光死死地盯着浑浊的江水,一条鱼恰好在这个时候跃出了江面,这个人放松了下来,手中的树枝在鱼向上的力量消失而停顿的刹那向前刺出,柔软的树枝轻松至极了穿过了鱼身。
这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条鱼大概有三斤左右的重量,已经足够他享用一个晚上。
躺下了那个人又坐了起来,眼睛里投出羡慕的目光,泯江的这一段鱼相对较少,遇到一条跃出江面的鱼是一个极大的运气,这个人的心里显得有些懊恼,颇有些后悔的想道,如果不是自己偷懒,这条鱼应该就是我的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地听到一阵奇异的风声响过,但却又可以感觉到那一阵风声并不是风,而是刀。
刀锋破空时,岂非也会带起一阵风声。
而后,他就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凉意,生命如喷涌一般从脖子上流出,他感觉自己渐渐变得无力,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看到那个人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在落地之前被一只手稳稳地接住,只有鲜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滴落在江面上。
“敌袭。”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两个字,但是他再也没办法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一双手从背后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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